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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武记】武技庚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1 04:55:18 点击:

      十六七岁的时候,我跟一个师傅学过武术。   当时我还在中专学校读书。放了寒假,父亲说,他们单位有个采购员,其岳父有很深的武功,有一年在茅屋街(县城最古惑仔的地方)被八条大汉团团围住,他像玩杂耍似的把他们一个个抡了起来,扔出去老远。父亲说那老师傅现在是他单位的炊事员,他已经跟老师傅讲了,让我寒假去跟他学几招,日后也可防身。
      父亲大概是个爱占单位小便宜的人。经常见他把单位不用的木料、青瓦之类拉回家,说留着将来翻新房子。他担任单位的出纳,发工资的那几天,总是特别神气。他坐在那里,把二郎腿跷得很高,把话音拖得很长。喝茶也慢条斯理的。现在,他大概是想到,这样的拜师学艺,自然是不用什么开销的。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很高兴。当时全国都在放映港台的武侠片。学校还组织我们去电影院看过一部,记得那人白裳白发,武功高强,可惜是个坏人,干一件件令人发指的坏事。后来很多好人高人联合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败他。那么好的武功也就随之失传。电影院里挂着好几块银幕,同时放,叫镭射电影。这种新技术和武侠搭配,激动人心。看完电影大家手脚发痒,跃跃欲试。我当然也是一样。我想,我要是会武功,飞檐走壁,那在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们面前,多有形象。
      父亲的单位在大山里。在大湖边。他领着我走了长长的山路。大山扑面而来,英气逼人,枝头有茶花之类。我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我从未离大山有这么近。那时我刚学写诗。心里不免冒出了几句毫无新意的抒情句子。真是愧对大山的伟岸和奇峭了。我想,那个老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听父亲说,他个子并不高大,但眼睛亮得吓人。奇怪,武功高和眼睛亮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没练武功的人眼睛像油灯,而有武功的人,眼睛就像电灯那样灼灼发亮了?
      快到单位时,父亲领我走进山里一户人家。我以为是那老师傅的女婿家里。后来才知道不是。一个女人热情地迎了过来,给我们每人煮了一碗猪肝面。山里的确比我们那里穷。楼板都没有,可以直接看到屋瓦。堂前地上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正烧着粗大的木柴,火上用铁链吊着一只水壶,在��地响。父亲跟这户人家似乎很熟,问这问那的。那女人脸膛红扑扑的,像谁家新媳妇过门时搽了红颜料的鸭蛋。吃完面,父亲又拉着我上路了。
      我问,还有多远啊?
      他说,快了。
      路边有人在茶树里忙着什么,不断地有人跟我父亲打招呼,说这是你儿子么,父亲略显谦逊又略显骄傲地说,是啊,是啊。我低着头,怕见生人。路上有掉落的松子。
      走过一个山坳,眼前忽然开朗起来,远远一片湖滩,横着几间低矮的房子,还有一个大院。父亲说,到了。
      我却又像触电一般,忽然忐忑不安起来。我望见那里升起一缕青烟,心想,肯定是那位师傅在生火做饭了。我很想知道他的炊烟是否与众不同,便盯着看。进了院子,见墙角蹲着一个人,正在那里忙着什么,见了我们,站起来说,老陈你回来了,这是你儿子么?你们还没吃饭吧?
      我父亲说,已经在前村吃了面。
      老师傅说,要不要再加点?
      父亲说,不要了。接着他转过身,对我说,这就是潘师傅,快,叫潘师傅。
      我低着脑袋嘟哝了一声。
      这时我才知道老师傅姓潘。我有个要好的同学也是这边人,姓杨,他说他们村旁边有个村子姓潘,他们村还保留着杨家将的传统,不跟姓潘的通婚,打架伤人更是常有的事。我便猜想,不知道这个潘师傅是否也是那边的人。我想,我可不要把杨姓同学讲出来。
      我的声音很小,小得自己都没听见。潘师傅笑了起来,对我父亲说,那好,晚上再给你们弄好吃的。
      我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在单位上的房间。跟家里一样,父亲在桌上铺了一层报纸,再压上一块玻璃板,板下是剪下来的画报,上面有几张电影剧照,其中有一个漂亮女演员的特写镜头。见我盯着玻璃板,父亲下意识地用茶杯把女演员的脸遮住。等我转身看别处,父亲又赶紧端起茶杯把女演员的脸抹了抹。后来,他出去了,叫我别乱动他的东西。对此,我早已习以为常了。他在家里,也总把抽屉锁得紧紧的。从不许别人动他的东西,哪怕一把起子。他切了一块圆形铁皮,装在两个抽屉之间的搭扣上,再落上锁。他自以为可用一把锁管住两个抽屉,并为此洋洋自得。有一次,我经不住诱惑,掰开铁皮,把那两只抽屉都拉开了,根本不用钥匙。其实里面并没什么值得锁上的东西,看来他就是有这么一个习惯。他当过兵,这大概是他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习惯。
      那天下午,我就呆在父亲房间里,哪里也没去。父亲是个爱整洁的人,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毛巾也晾得整整齐齐。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父亲有记账的习惯。不管什么开销,都要记上。单位上的账从本子前面开始记,家里的账从本子后面开始记。碰了头,就换个本子。我读师范时,他特意送我一个笔记本,希望我像他一样养成这个习惯。我还真坚持了一段时间。包子两个,两毛。铅笔一支,一毛五分。但我很快就不耐烦了。
      我从小窗子里望着外面的景象,一边听父亲在那里跟潘师傅说话。父亲说,金水呢,怎么没见他?潘师傅说,他还不是老呆在大棚里。父亲说,那我去摘些香菇来。潘师傅说,不用你去,他知道你们要来,等会儿会摘来的。父亲说,金水这几天跟你学得怎么样?潘师傅说,不行,他不是学武的料。
      我心里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学武的料子,会不会让潘师傅失望。不知怎的,我似乎很怕他失望。
      我趴在那里,把路上想到的那几个抒情句子写了下来(竟然有两页纸),藏进带来的背包里。让人看到是一件很难为情的事情。哪怕那个人是我父亲。在学校里,我也是这样,写好了就藏起来。我很羡慕那些当众朗诵自己作品的人。那要有多大的勇气啊。然后我看了一会儿书。傍晚时,瞅准潘师傅不在门口,我终于忍不住了,跑出来,对父亲说,我要到附近走走。
      出了院子,我松了口气。知道门后就是一位武林高手,我有些局促。轻手轻脚,喘气也不敢大声。总以为头顶有双眼睛。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得很。父亲的单位,是典型的依山傍湖。我向后山跑去,跑过山嘴,是一大片湖滩。冬天的湖滩,宽阔得像草原一样。风在枯死的贝壳里呜呜地响着。我捡了好几块石头。这些石头上刻着层层的浪花,颜色也深浅不一,仿佛涛声的起伏还在上面。但后来我发现,好看的石头越来越多,再这么往下捡,我得把湖滩上的石头全部捡回去。这明显是不可能也没必要的。于是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又把手里的石头一块块扔掉。最后一块也没留下。天越来越低,除了自己,湖滩上一个人也没有。我有些害怕起来,担心湖里忽然窜出一头水怪之类。据说十多年前,有人在湖滩发现过一头大蛇。我心里想着,人已经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到山嘴才停住。
      在屋厅里,我见到了那个叫金水的人。他大概是送香菇来了,脚边放着一只竹篮,盛了半篮香菇。听父亲说过,他是顶职进单位的,一直没给他安排明确的工作,他便自己在水边搭了个大棚,种植香菇,提供给食堂,算是为单位做贡献。让我惊喜的是,他居然也喜欢看书,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就着油灯在那里翻着一本什么。他似乎对我很熟悉,看来我父亲没少在他面前谈我。他说,我去过你家里呢,那次,你上学去了。我问他看的什么书,他把书递给我,说,他正准备自学考试,争取拿大专文凭。我看了书的封面,是《大学语文》。目录里有几篇我知道的作家的文章。我想,不知道这个金水,会不会也在偷偷写诗。我一下子缩短了跟他的距离。
      吃晚饭时,我第一次看清了潘师傅的样子。我尤其注意了他的眼睛。他女婿也来了。潘师傅把热菜端上桌,等我们都坐好了,他才坐下,而且是坐在离厨房最近的那一面,好像随时准备下桌去添菜盛饭什么的。除了一大盆红烧肉,一碗鱼块,就是香菇和萝卜之类的蔬菜。金水跟我说,他种的香菇没打药,可以放心吃。我夹了一筷子,味道果然特别鲜美。食堂吃不完,他就让潘师傅蒸熟,晒干。他说,你没发现么,人吃了香菇,放的屁都是香的。大家都笑了起来。潘师傅的女婿说,你就是个屁佬。说着,金水果然放了个响屁,大家笑得更欢了。
      我父亲起身为大家筛酒。这瓶酒,是他刚从床底下拿出来的,当时要五块钱一瓶。在家里,要过年才能喝上。他先给潘师傅斟上,说,按道理,今天晚上您要上座。潘师傅说,又不是外人,客气个啥,等会儿,我就来教你儿子练拳,金水你也一块儿练。
      潘师傅喝了一口酒。他喝得那么响,以致我以为他嘴里射出了一只飞镖什么的。他个子那么小,又瘦,根据我看武侠电影的经验,一般来说,个子小的人比个子高的人武功高,瘦的人比胖的人武功高。这说明,他体内蕴藏着多么大的能量啊。我又飞快地瞄了一下他的眼睛。红红的,像兔子眼。我祖父就是这样的眼睛。大概老年人的眼睛都是这样的吧。但那里面的光,的确是亮。像是从隧道或钻头里射出来的。到了夜间,他大概可以像一只老鼠似的到处跑,根本不用手电筒。
      我的臆想居然得到了证实。从他们的话里,我隐约知道潘师傅还真的抓过几个小偷。只要他听到动静,小偷就别想跑掉。有天半夜,很黑,来了两个小偷,偷船上的东西,见潘师傅追出来,他们分两个方向跑,潘师傅先抓了这个,捆在墙底下,又把那个也抓来了。还有一次,一个小偷想偷仓库,潘师傅故意逗他玩,像猫抓老鼠那样,在快要抓住他时又让他继续跑,但等他惊魂稍定刚有点信心,潘师傅又隐隐约约站在他前面。如此反复几次,小偷受不了,喊道,你把我抓起来吧,太折磨人了。小偷瘫坐在地。后来,他们根本没再出现。
      让我奇怪的是,潘师傅既然有这么高的武功,干吗要当大师傅呢。在学校里,我向来对大师傅没什么好感,他们总是欺负学生。平时在路上,我们看到了大师傅是理也不理的。父亲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一个农村人,又没正式的工作,本来他还要种田的,是看在他女婿的面子上,才请他来当大师傅的,练武又不能当饭吃。当时别人还不同意,是我坚持要请他来的。父亲有点沾沾自喜。你看,他一来,单位再没被人偷走东西,等于请了个保安,他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使。
      想起父亲当初跟我说这话时的语气,我有点不自在。我想,武侠电影里,练武是可以当饭吃的。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侠客为吃饭发愁呢?他们是从不考虑这个问题的。大概时代不同了吧。父亲说,别看他武功高,可耕田耙地什么的,还不如你爷爷。那还是在生产队里的时候,有一次,队长让他去耕田,那牛欺生,到了田里,根本不肯走,无论潘师傅怎么呵斥怎么拿鞭子抽它也没用,气得潘师傅照着它的屁股就是一掌,这一下倒好,牛当时就坐在泥巴里,脚骨断了,再也没起来。潘师傅赔了一笔钱,情愿跟女人们一起出工拿低工分,也不肯去耕田。后来田地分到户,他就离开村子,专门在外头打零工了。
      父亲说,听海光(潘师傅的女婿)讲,有一段时间,县公安局想请潘师傅去,他也答应了。但后来还是没去成。那是一个很多人都想去的地方。当然,如果当时他托托关系找找人,还是能进去的。就好像他们抛出钓饵,你要去咬,如果你不咬,饵食不会送到你嘴里来。但他没找,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大概现在公安局用的是枪,会不会武功也不要紧吧。可是潘师傅完全可以开武馆赚钱啊,现在武术又这么时髦,想学的人肯定不少。父亲说,海光也给他出过这么一个主意,可县里对这样的事管得很严,弄不好就说你聚众闹事呢。这样的事我也听说过,我们乡政府一个写诗歌的人,想在礼堂开一个诗歌朗诵晚会,结果那天晚上,县公安局倾巢出动,把礼堂围了个严严实实,生怕出什么事。所以我要是让父亲知道我也在偷偷写诗,他肯定会骂我的。
      晚饭后,我父亲和海光到房里喝茶聊天,潘师傅就教我和金水练武了。他先教金水把以前学的拳打了一遍,纠正了他几个动作,然后教我怎么站桩,怎么吸气,呼气。他说站桩是练武的基本功,就像盛水的碗一样。桩站得稳,拳法才能更好地发挥作用。拳头打出去,要吸气,拳头收回来,要呼气。刚好一进一出,一正一反。又教我怎么气沉丹田。我希望他快点教我拳法,可第一个晚上,他只肯教我这么多。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在父亲房间里学站桩。父亲叫我到院子里去,我不肯。他大概是想让潘师傅看到我多么勤奋,听话。站桩真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胸与大腿要垂直,大腿与小腿又要有一定距离。才站了一会儿,我的腿就又酸又麻。父亲说,你看,从外表看,谁知道潘师傅有那么大的武功,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你好好练,我骨头硬了,练不动了。我忽然想到,父亲要我学武,大概不是为了我强身健体,或将来在外面打架不吃亏,其实我最怕的就是打架了。看到别人打架我都发抖。如果别人要跟我打架,我肯定是三十六计跑为上。我猜想,父亲就像一有机会把单位上不用的东西找车拉回家一样,他大概想让我也当一回交通工具,把潘师傅的功夫也拉一点回家吧。
      这样一想,我就不愿站桩了。我朝后山上奔跑起来。那时我很喜欢跑步。在学校里,我每天清早起床,沿县城跑一圈。这里空气更好,跑着跑着,我就神清气爽起来。我一口气跑到了山顶,望着宽阔的湖滩和苍茫的湖水。不一会儿,太阳也从山凹里升起来了。我想,要是经常待在这里也不错,那我可以每天爬山,把湖滩走遍。无论是爬山还是在湖滩上走,感觉都一样,那就是,你渴望一直向上或向前走下去。我想起了昨晚做的梦。在梦里,我随心所欲,一蹦老高,几乎踩着了云朵。这种感觉真好。其实,我很不习惯跟父亲睡。他不让我动。我一动,他就说,别动。我越是忍着不动,便越想动。浑身像有蚂蚁在爬。父亲把我挡在床里边,像万里长城。我的梦就长了翅膀从长城里飞了出来。
      晚上,潘师傅开始教我打拳了。他自己先示范了一遍。不过我有点失望,虽然他的拳脚让我眼花缭乱,但并没有电影里那种呼呼生风的效果。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一拳出去,就像是景阳岗上的老虎忽然从林中窜出来。潘师傅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迟疑,他站了一个桩,叫我用力推他,我不肯,他说你只管用力推,我要是移动了半步,就算你赢。我只好硬着头皮上阵。然而无论我用多大力,他竟真的纹丝未动。像是铜铸一般。像是脚在地上生了根。我暗暗吃惊。他又叫我出拳打他,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不肯。他就让金水打他。金水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等潘师傅准备好,他说,我打了。他一拳打过去,谁知竟像打在石头上,疼得他嗷呜叫了一声。
      潘师傅先检查了一下我站桩的情况,伸手或出脚做了些修正,说,还不错,我先来教你一套子母拳。他说这套拳是当初他的师傅教他的,是自己这门武功的入门拳,那年,他在地区武术比赛上,表演的就是这套拳。
      我问他,他的武功属于哪一门派,他说,他也不知道叫什么派。反正师傅怎么教他就怎么学。其他就靠自己了,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不觉又有些失望,总以为天下武功不是武当峨嵋就是少林。我又问他当初是怎么练武功的,在我的想象中,那肯定要躲到深山老林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把大树打倒把石头打破。潘师傅说,他们是一边帮师傅家干活一边练功夫的,师傅家有大片的茶山,他们一边摘茶叶一边练功夫。我说,那不跟地主差不多?潘师傅说,他师傅后来的确被划成了地主,被枪子打了脑壳。
      我微微一愣。潘师傅说,他师傅还买了很多田地,租给别人种。师傅被划为地主,他和几个师兄弟被划为长工,然后打发他们回老家。回到村子里,村里人把他当外人,因为他很早就离开村子了。听说他会几下拳脚,大家便以为他不务正业,谁家丢了东西,首先就要怀疑到他头上来。他听说几个师兄弟,现在不再练功,可武术这东西,你不练就会退步。电影里说一个人的武功可以像体内的血液一样可以输进来也可以被抽走,那是瞎编的,练武的人忽然不练容易变形发胖倒是真的,一身的肥肉自然就把武功挤走了。他怕自己发胖,仍偷偷练功。晚上把门关起来把灯也吹了,几套拳脚下来浑身大汗。真的退步了,他不禁发慌。他说,等你练得应该要出汗却没有出汗时,你的武功就有很大进步了。
      的确,对于我这个初学者来说,才学了几招,脚底和背脊就出汗了。要是热天,出的汗肯定更多。他在前面示范,我在后面跟着学。几招之后,他停下来站在一旁看我继续练,又提醒我注意呼气吸气。我努力记住他的一招一式。不觉得有什么难,但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我问他,真要跟人对打的时候,难道像走军棋一样司令吃军长军长不能吃司令要把拳从头到尾打一遍?
      潘师傅笑了,说,读书有书呆子,打拳也有拳呆子,要是像你说的这么去打人,恐怕永远也打不到人的。
      我说,那怎么办呢?
      他说,等你把拳法学会了,我再教你拆拳,会打拳没用,还要会拆,对方用那招,你就用这招去化解,这样才能克敌制胜。司令可以吃军长,排长也可以吃掉司令。
      这话我听了高兴。我有点明白了,心想大概就像读书,老师先带读全文,再教生字,掌握了一定数量的生字,就可以造出许许多多的句子来。
      我想快点把拳法学会,好让潘师傅教我拆拳。
      仅用了两个钟头,我就学会了子母拳的一半。第二天晚上,就全部学会了。
      潘师傅很高兴。我听他在门外跟我父亲说,我悟性很不错,比金水不知好多少。金水跟他学了大半个月,至今一套拳都没学会,学前面忘后面。他有意收我做个关门弟子。
      他说,不要别的,只求将来死后,能到他坟上烧刀纸就够了。
      我父亲说,难为你看得起,要是儿子能做你的徒弟,那再好不过。
      晚上睡觉时,父亲又跟我提起这事,兴奋得很。
      父亲说,你看,那么瘦的一个人,居然像踢毽子一样把八个大汉扔了出去。听说他还得过全市的武术比赛第二名呢。
      我说,潘师傅真的要收我做关门弟子啊?
      父亲说,是啊,他喜欢你。
      我说,我不太愿意。要是拜了师,少不了要经常走动,多麻烦。
      父亲很感意外,说,这是好事啊,别人想都想不到呢,有一次潘师傅跟他说,以前是招徒弟招不到,现在是不想招徒弟,却有很多人来求他。海光一直缠着要他教,他都不肯,只随便教了几招,说他女婿好出风头,不敢多教。现在,他主动提出来收你做徒弟,又不要别的,只要他将来死后,你到他坟上烧刀纸,那还不好?
      我说不是这个问题。我想说,做了徒弟,总有那么一点儿不自由。或者说,我不喜欢别人都在做的事情。当时,我们学校里就有好多同学在练武。他们从书店里买来武功书,对着上面练,自觉练成了,就在同学身上一试拳脚,以哗众取宠。
      接下来的几天里,潘师傅又教了我几套拳。我盼着他教我拆拳。就像盼着老师布置我们写作文一样。别人怕写作文,我就偏偏不怕。虽然我不想做他的关门弟子。
      然而就在他准备教我怎么拆拳的时候,他家里出了一点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我父亲也不大知道。海光后来谈起此事也没说清楚。那天早晨,我在外面跑了一圈回来,父亲跟我说,潘师傅回家了,过年前是不会再来了。瞧我有些失落,父亲又说,明年暑假再来跟潘师傅学吧。
      潘师傅走后,我胆大了些,在院子里四处逛。我去看金水种香菇,到他房间里玩。午饭是父亲和金水两人一起弄的,我在灶下烧火。潘师傅走之前就住在旁边的一间小房子里。他走后,房门也没锁。我不禁进去站了一会儿。只见一张硬板床上,放着很薄的被褥。我很吃惊,这么冷的天,潘师傅就睡这么薄的被子吗?而且那被面,好像从没洗过似的,被头散发着一种黑腻的油光。一双解放鞋,整齐地放在床底下。靠窗放着一张长方桌,上面只有一盏油灯(当时这里还没通电)和一只茶杯。一根粗鄙的茶叶梗还黏在杯沿。
      我和父亲在山里呆到了腊月二十多,才回家。马上要过年了。回来时,父亲又带我经过了那户人家。那鸭蛋脸女人拿了两条熏肉,一定要父亲带上。
      
      过了正月,我就上学了。我没有把练武坚持下去。虽然我很想。学校那么多人,我简直不知道到哪里去练。好像什么地方都有人盯着。哪怕你起得再早。我不喜欢做老是被人盯着的事情。我最终选择了写作。它更符合我的性格和我的需要。毕竟,那是可以偷偷摸摸干着的一件事,用不着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知道写东西也有人在盯着,是很久以后的事。如果当时知道了,我还会写么?我想,我照样会写的。不然,我没有出路,――我指的是一个人的内心。
      第二年暑假,我没去父亲单位。我在家里干农活,有空就看书。有时候,也会下意识地站站桩。我可以一口气蹲两分钟以上。站桩的时候,我偶尔会想起潘师傅。不过他教我的拳法,我已经忘光了。
      又过了不久,父亲的单位搬到了县城。他早上骑车上班,下午骑车回家。只是他和母亲的吵架,反而频繁了起来。
      如果不是有一次,父亲看见我无意中做了一个站桩的姿势,他也许不会再跟我提起潘师傅。那天,他愣了一会儿,说,可惜那时你没跟潘师傅把拳学完,他还老念叨你,说你悟性好,不学可惜。
      我说,潘师傅还好吧?
      父亲惊讶地问道,难道我没告诉过你么?他不是几年前,已经被汽车撞死了么?
      我也很吃惊,说,怎么会这样?你没跟我讲过。
      父亲说,那年,他到乡里办事,一辆货车迎面开来,他来不及躲,被撞出去好远,在县医院待了一星期,不吃不喝,才断了气。虽然他已经不是我们单位的职工,我也还是去看望了他,他女婿海光已经调到了局里。我说,竟然是这样。
      父亲又说,像他武功那么高的人,县里已经没有了。
      我说,是啊。
      这时,我脑中却有个奇怪的念头,以为潘师傅是在和那辆大车比武。
      
      责任编辑:段玉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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