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艾青和海子的诗歌都有对“土地”的描写,他们在书写方式上的异同,形成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发展的地图。不同时空,同一意象的书写,在情感的抒发上也是同中存异,探讨二人的创作,发现他们对西方现代诗歌的借鉴。这不仅体现在具体的意象的使用,还可以从抽象的情感在诗歌中的汇合与分离中,看到中国新老诗人,在吸收西方思潮上的潜意识上,有选择的继承与发展的努力与创新。
关键词:土地 苦恋 热恋 现代诗歌
现代诗人艾青常用“土地”作为诗的意象,当代新诗人海子也有着强烈的“麦地”情节,两人对土地的热爱,让“土地”成为他们寄予诗情的恋人,但又有着“苦恋”与“热恋”之别。到底为什么两位诗人都要将一腔热情都不约而同地洒向“土地”,他们又在不同的时空,对“土地”的情感有怎样的异同。那些审美的共鸣是如何穿透时空,使两位诗人心有灵犀。
读艾青与海子的诗歌,会发现两位诗人都喜欢唱诵了大量有关“土地”的诗篇。他们以“土地”为题,申述眷恋: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艾青《我爱这土地》)
我们是麦地的心上人
收麦这天我和仇人
握手言和
(海子《麦地》
土地,是艾青的母亲,是受难中国的象征;土地,是海子的私有空间,是他的心灵世界。因此,艾青爱“土地”,甚至将对土地之爱转为母爱般的细腻宽广。1938年,在中国“土地”上,一切的狂风暴雨,所有的寒风冰雪都是就中国艰难困苦的现状,诗人的苦情心酸都化为激情的热泪融化在了脚下的这片土壤中。之前,他在《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写到:
中国的苦痛与灾难,
像这雪夜一样广阔而又漫长呀!
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
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
这幅中国大地的冰雪图,是1937年中国苦难的历史画卷的掠影,诗人用他真挚的笔触记载下来那冻彻脊骨的冰冷,不但封锁了中国的大地,也封杀了人们生存的希望:马车夫刻满痛苦皱纹的脸,少妇在乌篷船里蓬头垢面,都是“饥馑”的大地上,在痛苦现实的中挣扎的人们。诗人看到的大地,一派凄惨荒凉,心中也因此沉痛不安,想要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给这些痛苦挣扎的人们一丝温暖。诗人愿为这一片土地流干他的最后一滴眼泪,愿意成为这土地的一分子,“腐烂在土地里面”(《我爱这土地》)。
如果说艾青对土地吟唱的是“苦恋”之歌,那么海子的“麦地”就是 “热恋”组歌。海子的“土地”上永远丰收,麦子是土地金黄的外衣,麦地里的收获赶走饥饿,也化解情仇,带来欢乐与和平:
我们各自领着
尼罗河,巴比伦或黄河
的孩子 在河流两岸
在群蜂飞舞的岛屿或平原
洗了手
准备吃饭
(《麦地》)
全世界的兄弟们
要在麦地里拥抱
东方,南方,北方和西方
麦地里的四兄弟,好兄弟
(《五月的麦地》)
这还是艾青生活过热爱着的土地,老诗人的“苦恋”何时变成了新一代诗人的“热恋”,仅仅是那一席金黄麦衣吗?是的。艾青“土地”上落下的雪,加重了战争中中国的灾难,人灾是战火,天灾是冷雪,诗人用自由体诗的新形式,歌唱“土地”复活,在战斗中苏醒,宣告爱的“誓言”:
你——悲哀的诗人呀,
也应该拂去往日的忧郁,
让希望苏醒在你自己的
久久负伤着的心里:
因为,我们的曾经死了的大地,
在明朗的天空下
已复活了!
(《复活的土地》)
土地的复活,赶走了诗人心中的忧郁,重生的土地,也是海子对土地爱的源泉。他关心“粮食和蔬菜”,他的情人似的“麦地”,是完全属于他的,甚至在精神上也与之契合的。
海子在情感语言上不同于艾青。他呐喊般地抒情,近似演讲的语言,而艾青的抒情趋于含蓄沉婉,语言似倾诉和对话。二者在诗歌中的口语化却是共同点。这两种风格异同,正是现代思潮的演进过程的体现。
海子诗歌“土地”不仅是意象的载体,还演绎成为精神的寄托之所。因此,他不是将自己的爱放进土壤里,融化在泪水中,而是让自己与“麦地”一起燃烧,坐在麦地里思考,是海子的用心灵感悟世界的方式: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下
在五月的麦地 梦想众兄弟
… …
有时我孤独一人坐在麦地里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
没有了眼睛也没有了嘴唇
从艾青到海子,在“土地”之上,都有一轮“太阳”普照,带来温暖与光明。与地相对的夜空,星辰,流云风雨,都曾无一例外的洒落在这片热土上。两位诗人,从战火纷飞到和平永驻,在“土地”上播种希望,收获善良,都是充满现代意味的审美情趣的描绘,一位将“土地”视为身心的栖息地,为之憔悴,为之献身;另一位躺在“麦地”里,与之化而为一,与精神家园共生死。诗人们都将自己对土地深深地精神爱恋,用死不足惜的肉体的消亡来消解。似乎身的亡灭,就是精神救赎的最后方式,海子25岁的自杀,就是精神与身体与诗歌境界的完满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