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偏远的乡下教书 1992年，我大学毕业，无任何背景的我被分配到一个偏远的乡下中学。 刚分来时，我很悲观，一个月后，心高气傲的我又实在于心不甘，总想为自己谋求一条出路。于是，我便决定在干出一番成绩方面拼一拼，为的是逃出这个鬼地方。我知道，所谓的业绩其实就是看你的教学效果，看你所教班级的升学人数。
这也是一所以教学质量差而闻名全县的学校，前些年每年高考升学率几乎都是零。成绩好的学生是绝不愿到这里就读的，因此每年招收进来的大都是被其他学校淘汰的差生。我担任高一一个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课教师。一接手这个班我就发现，绝大部分学生不仅成绩差，而且组织纪律性也差。当我决定为实现“逃出行动”的目标而奋斗后，我就给他们制定了一系列极其严格的班规。诸如，每学期不能超过两次迟到，不能有一次无故缺课和早退，不能出现一次不认真按时完成作业的情况，不能有一次违犯《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和校规的情况出现，不能……否则，必定受到严惩。比如罚站、写检查，罚一个人扫一周公共场所，罚跑足球场若干圈，罚打手掌若干下……再严重的或屡教不改者让家长到学校领人，也就是开除。尽管很多条款都是《教育法》和《教师法》所不允许的，但在这所学校里根本用不着顾虑那些。领导对这些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鼓励你管严些。
在我的班上还有一项，特殊的规定，就是周末上课。别的班照惯例只是到了高三时才补课，而我的班从高一起就没有了周末，连国庆节也只让他们休息一天。我不是为了挣补课费，事实上，我没收过学生一分钱补课费，但我仍然要补。只有这样才能出成绩。
因香皂张菊妹被我开除
高二下学期的一天，同年级另一个班的一名女生告诉其班主任，说我班的张菊妹同学偷了她的香皂。那个班主任便借此大做文章，在全校师生中大肆败坏我班的名誉。在同事面前我没有做丝毫辩驳。我立刻找到张菊妹，根本不听她的任何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地大骂了她一顿。说一个女孩子，竟然会干这样的事，现在就偷，将来还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呢。当时，张菊妹伤心地哭了一场。 说实话，张菊妹平时是一个很听话的学生，成绩也不错，每次考试在我班里都是排在前五名。但为了尽量消除对我班的不良影响，消除其他老师对我和我班的看法，我仍一气之下毫不客气地叫张菊妹的父亲来校将张菊妹领回去。张菊妹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到学校后，一听说了他女儿的问题和处理意见后，一下子恼羞成怒，当场就将张菊妹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完后，二话没说就拉着张菊妹回家了。
当我目送张菊妹父女俩走出校门时，张菊妹突然回过头来盯了我一眼，那目光里分明含着一种深深的怨恨。我的心倏地一惊，一道怜悯情绪划过心头……但这情绪也只如流星一样一闪而过。是的，为了达到目标，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1995年7月，我教的班，也就是我的第一届学生毕业了。那一年高考，我班里一下子有13名学生考上了大学，而学校同年级别的班一个也没有。这个结果震动了校内外，这成绩在该校是史无前例的。尽管原校领导已将我当宝贝一样，以种种诱人的条件给我许诺，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进城的路。
张菊妹坠入风尘
进城不久，我就有了一个在县城工作的女朋友。那天晚上，当我和女朋友在县城大街上悠闲漫步时，走到一个宾馆门口，突然发现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向一个单身男子做挑逗的姿势：“先生，想耍一会儿吗?”那声音咋那么熟悉?我悄悄走近一看，啊，那不是张菊妹吗?不，不可能!不一会儿，那女子与那男人谈好后，便手挽手进宾馆里去了。
本来，我已差不多将张菊妹忘记了。见到那一幕后，虽然我不能确信就是张菊妹，但那天晚上，我的脑海里却一直翻腾着张菊妹的影子。平心而论，若是当初不从我的目的出发，是绝不会让张菊妹走的。一块香皂，值多少钱，可我却无情地毁了张菊妹的前途啊。张菊妹要是不被“开除”，凭她的成绩，考一所重点大学也没问题。
不知是受良心的谴责，还是因好奇心的驱使，总之，我决定要弄清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张菊妹。此后好多天，我就一直在为这事而努力。终于，我又一次发现了那女子，情形跟第一次看到的差不多，我暗中跟踪了那女子。
啊，果真是张菊妹!“张菊妹，你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在一个小旅店的房间门口，我截住了张菊妹。
“你?!你就是那个开除我的人民教师吗?”张菊妹表面上是满口的讥讽语气，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怨毒。
紧接着，张菊妹又换了一幅面孔：“先生，你也是来玩的吧，可我现在已有了客人，你就在外等着吧!”竟没有半点羞耻感。
那一晚，我本要找张菊妹好好谈谈，而且想帮帮她。然而，张菊妹始终没给我机会。我只好安慰自己，这事得慢慢来。
可这以后，我再没见过张菊妹的身影。
一封谴责的信
不久，我收到一封来自广东惠州的信。信中没有称呼，但里面内容却让我大吃一惊。
“你不配当一个人民教师。教师应该为自己学生的前途着想，你却毁灭了一个学生的前途。你不讲事实，随意诬陷一个没说话权利的学生；你不讲道理，随意践踏一个人的自尊。这是一个人民教师的行为吗?
也许你现在仍认为我当初偷了别人的香皂。我告诉你，那天，我只是用了一下别人的香皂，过后立马就还给她了。是的，我只是想体验一回用香皂的感觉。怪只怪自己的母亲长年病在床上，怪只怪自己家里穷得叮当响，从没买过香皂。要不然，我一个考上县中的学生也不会来上那所破学校的。
我知道你教的班高考考得好，我也知道你为此而爬到城里去了，但你在我心目中却永远是一个狠毒的人。
你看到了我的今天，你该幸灾乐祸了吧!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