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对电视上那闪闪发光的钻石动过心？是否对嘉宾的现身说法深信不疑？如果你拨打了电话，那么你可能收到的是镀了铜的“金”项链、人工合成的“钻石”和无尽的骚扰电话。日前，福建某电视购物公司导购小姐致电国家广电总局，披露“电视购物”黑幕。她曾是电视购物公司的“优秀员工”，月薪高达5000元，公司甚至允诺只要干满三年就奖励一辆帕萨特轿车。是母亲温情的“威胁” 和千里寻女的义举唤醒了她的良知……
“红苹果培训”：把黑的说成白的才叫本事
现年25岁的王海燕是安徽省合肥市人，母亲丁彩凤是一名环卫工人，父亲王志强患有心脏病下岗在家，一家人的生活过得异常艰难。2007年7月，王海燕从合肥学院毕业了，在奔波了两个月后，依然没找到理想的工作。
2007年9月的一天，王海燕和往常一样在网上瞎逛，突然，一则招聘启事吸引了她的目光：福建美生电视购物有限公司是一家集生产、销售为一体的大型电视购物公司，拥有实力雄厚的技术力量、强势的媒体资源和高素质的员工队伍，因业务需要，面向社会招聘导购员若干名，要求年龄18～35周岁，大专以上学历，会说普通话，月薪2000～7000元。月薪最高能达到7000元，而且只要大专学历，这样的机会上哪儿找去！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王海燕拨通了对方的招聘热线。对方工作人员非常热情，让她把简历传过去，承诺一个星期给她答复。放下电话，王海燕兴奋不已，她给大学室友林文琴打了个电话，撺掇她和自己一起去。林文琴架不住王海燕的极力劝说，稀里糊涂也给美生公司投去了一份简历。五天后，王海燕和林文琴都接到了美生公司打来的录取电话，两人收拾行李急急忙忙赶往美生公司所在地――福建省彰州市漳浦县。
2007年9月23日，王海燕和林文琴来到公司。第二天上午，美生公司就通知王海燕和林文琴接受为期七天的新员工培训。
第一天，培训教师发给每人一份“标准答案”，这是用来回答顾客提出的各种问题的。王海燕随手翻了翻，“标准答案”共13页，有117道问题，比如第八题问：你们公司的产品为什么这么便宜？答：我们公司直接和原料商合作，有的产品就是我们公司自己生产的，省去了中间环节，节省了成本。培训教师站在讲台上严肃地告诉大家：“你们以后就靠它吃饭，两天之内给我背熟！”
第二天，培训教师拿出一个红苹果，问王海燕她们：“你们告诉我，我手上的这个苹果是什么颜色的？”众人同声回答：“红色。”培训教师听后笑了笑：“我说它是绿色的。”台下的学员全愣住了。
“作为导购员必须学会一种本领，那就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就算它是红苹果你也要让顾客相信它是绿的。现在你们告诉我，苹果是什么颜色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声地答道：“绿色。”培训教师很生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告诉我，苹果是什么颜色的？”大家被吓住了，只得大声答道：“绿色。”培训教师这才点点头，说：“三天之后我要你们非常自信地对我说‘苹果是绿色的’，一定要说得理直气壮、底气十足！到时，谁要脸红谁就不要来参加培训了。”
培训结束后，王海燕和林文琴跟公司签订了一年的合同。经公司安排，王海燕被分到了“女性饰品服务部”第二组，负责公司“金粉佳人”金饰系列的销售及售后服务工作，而林文琴则被安排进了家电部。工作的全部内容就是接电话，顾客根据电视上公布的购物热线打进来，王海燕要想方设法说服他们购买。
2007年10月2日上午，王海燕接到了第一个电话。顾客问她：“你们的金项链只要398元，还送一个珍珠手链，是不是糊弄人？”王海燕有些紧张，支吾着说：“产品的质量你绝对放心，推出‘买项链送手链’这样一个活动，是为了回报新老顾客，这个活动是完全不赚钱的。”对方还是不肯相信：“电视上说你们公司在上海，为什么又要我们把钱汇到北京？你们公司到底在哪儿？”王海燕依照“标准答案”回答道：“我们公司总部在上海，分公司设在北京，如果产品质量有问题可以拨打我们的客服电话。”王海燕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可下班后，组长却把她训斥了一顿：“你说话吞吞吐吐，如何让顾客相信你！”为了保住饭碗，王海燕晚上回家后，一个人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练习。
其后几天，王海燕陆续接到几位顾客的投诉电话，都称买的金饰是假的。王海燕每次都以“产品有鉴定证书”打发那些“惹是非”的顾客，可她心里不禁对产品的质量产生了怀疑。
一次闲聊时，王海燕听几个老员工说公司销售的“黄金”、“钻石”和“高档化妆品”等都是价格低廉的地摊货，成本价只有几十甚至十几元。王海燕惊呆了，傻傻地问她们：“那些产品不都有合格证书和鉴定证书吗？”“证书确实是真的，可公司不会把每一件产品都拿去检测。只要有一份鉴定证书，上电视时拿出来露个脸就行。”“顾客也不是傻子，他们识破了要退货怎么办？”王海燕又问。一位资深的大姐敲了敲王海燕的头说：“你这个妹子真傻，公司这么做，自然早就想好了后路。”那个大姐见四处没人，附在王海燕耳边说：“公司对外宣称的地址在上海，顾客又不知道我们在哪儿，找谁退货？你就跟他们拖，基本上到最后都不了了之。”王海燕听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总算弄明白一件事：这是一家专门蒙人的公司。
晚上回到家，林文琴告诉王海燕，她向顾客推销一种电饭锅，就是那种普通的电饭锅，可公司却把它吹得天花乱坠，说它有红外线杀菌功能，售价是普通电饭锅的三倍。林文琴低着头对王海燕说：“这份工作我干不下去了，你呢？”王海燕沉默着不说话，她也想过辞职，可她跟林文琴不同，父母都指望她挣钱养家。一个星期后，林文琴辞职了，临走前，她劝王海燕跟她一起走，王海燕没有同意。
女儿成“优秀员工”，母亲的心被揪痛了
2007年11月初，王海燕拿到了1760元工资。这时她才知道，如果回答客户问题时出了差错，就会被扣钱，一次扣30元，上个月她总共“错”了8次，扣了240元。王海燕留下760元的生活费，把剩下的钱都寄给了父母。
两个月下来，王海燕发现光等顾客找上门来不是办法，她主动找到组长，从她那里要来了一份有意购买公司产品的“潜在客户”名单。对于她要求“进步”的表现，组长十分满意。拿到名单后，王海燕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您好，我们公司最近新推出了‘金粉佳人’买一赠一活动，您买我们公司任意一款吊坠都会赠送您一条金手链，绝对划算，限量100套，目前仅剩下20套了。”王海燕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类似的话，说到最后不经大脑思考她也能脱口而出。大部分人不信王海燕的瞎话，只有不到10%的顾客被她说动了心。由于电话经过了特殊处理，顾客一般看不到来电号码，这也是美生公司为保护自己而采取的一种特别手段。
王海燕的努力领导都看在眼里，年底总结大会上，她被评为“优秀员工”，并被提升为副组长，公司承诺只要她干满三年就奖励她一辆帕萨特轿车。
2008年国庆节，王海燕回家看望父母，看见母亲手上戴着一条金手链，便问：“妈，你这手链什么时候买的？多少钱？”丁彩凤把手伸到女儿面前，得意地说：“你猜多少钱？”“2000？”母亲摇摇头。“1000？”母亲把手链从腕上褪下来，递给王海燕：“433元！你外婆七十大寿，我买了两条，另一条你外婆戴着。”听母亲这么说，王海燕“腾”地站起来，把手链拿到灯光下仔细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地地道道的地摊货，镀金的！
“妈，你这是从哪儿买的？”王海燕急不可耐地问。“看电视买的，怎么了？”丁彩凤对女儿着急上火的样子大为不解。“这是假货，你上当了！”“假货？你怎么知道？”丁彩凤不明白，女儿从哪儿炼出了火眼金睛。王海燕说：“这肯定是假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天天有人投诉……”
[ 2 ] 丁彩凤听出女儿话里有话，问：“怎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王海燕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嘟囔着说：“反正这是假货，我就是知道，以后你别再相信电视上那些鬼话了。”女儿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丁彩凤盯着女儿看了好久。
女儿回单位后，丁彩凤老觉得心里不踏实，她找到曾和女儿一起去漳浦的林文琴，问她王海燕在漳浦到底做什么工作。一开始林文琴不愿说，禁不住丁彩凤的再三请求，她决定干脆把实情告诉丁彩凤：“阿姨，你劝海燕回来吧，那家公司专门用假货骗人，干的全是缺德事。海燕在那儿干，迟早要吃亏。”一听这话，丁彩凤差点晕了过去，一向乖巧的女儿怎么会成了骗子？
丁彩凤在家坐不住了，2009年1月7日，丁彩凤带着从林文琴那里要来的地址，心急如焚赶往漳州，她要把女儿从福建抓回来。
“老娘泪”唤回迷途儿，自曝“家丑”揭黑幕
丁彩凤好不容易找到了美生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看门人却告诉她，美生公司已经搬走了。丁彩凤又赶到女儿住的地方，也是人去楼空。无奈之下，丁彩凤只得打电话向林文琴求助。
林文琴一边安慰她别着急，一边给以前在美生的同事打电话。对方一开始很防备，林文琴骗说：“我一直没找到工作，想回去，公司还要人吗？”同事说还要人，并把公司的新地址告诉了林文琴。来到公司门口，丁彩凤远远看见正下班出门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女儿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被家里逼的啊！要不把女儿拽住，她这个做娘的就对不住女儿。
此时，王海燕也看到了丁彩凤，但她没认出来，她见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站在公司门口，手里还拽着个包袱，正纳闷呢，丁彩凤叫了她一声。王海燕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是自己的母亲吗？王海燕只觉得鼻子发酸，差点流出泪来，她快步跑到母亲面前，眼圈红红地叫了一声：“妈。”丁彩凤打量着女儿，声音颤抖地说：“你还认得我这个妈呀！”回到住处，王海燕为母亲打来热水洗脸，还张罗着要做饭。丁彩凤拦住了女儿：“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去，我跟你爸一辈子没做过昧良心的事，不能老了还让人戳脊梁骨。”王海燕其实也知道，干这行不是长久之计，可让她舍弃每月5000元的高薪，她实在不甘心。王海燕苦苦哀求母亲：“妈，我只想多攒点钱，让你跟爸过上好日子，我保证，再干两年就回去。”王海燕有她的小九九：公司答应干满三年就奖励一辆帕萨特轿车，她已经工作了一年，再干两年就满三年，到那时辞职岂不更划算？
丁彩凤见女儿执迷不悟，她像疯了一样把女儿的衣服往包里塞：“我拖也要把你拖回去！”
见母亲来硬的，王海燕只好“服软”：“行，我跟你回去，但你也得容我跟公司说一声，把这个月工资结了。”当天晚上，待母亲睡熟后，王海燕悄悄起床，给母亲留下了一张字条和200块钱，带着行囊溜出了出租屋。王海燕在字条上留言告诉母亲，她已离开漳浦去外地求职，等挣够了钱一定回家看她。王海燕第二天给公司领导打了个电话，借口身体不适请了三天假，她的如意算盘是：母亲身上的钱不多，就是不信她已离开漳浦，去公司也找不到她；母亲在漳浦无亲无友，坚持不了几天，待母亲走后，她再回公司上班。
三天后，晚上8点，王海燕决定回去探探虚实。虽然她料定母亲应该已离开了出租屋，但仍然忐忑不安。楼道里没有照明灯，黑乎乎的，王海燕小心翼翼地爬到五楼，见房门口坐着个人，她壮着胆子咳嗽了一声，那人应声站了起来，朝楼下喊道：“是海燕吗？”王海燕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生痛生痛的，羞愧、自责、悔恨，如潮水一般淹没了她。王海燕赶紧奔上前，将母亲扶起，心疼地责怪她不该一个人坐在外面。
丁彩凤说：“我知道你会回来的……闺女，跟妈回去吧，我跟你爸老了，没什么别的念想，就希望你堂堂正正做人。”王海燕哽咽着点点头：“妈，我跟你回去，咱们明天就走。”
2009年1月13日，王海燕和母亲回到了合肥，并打电话向《合肥晚报》和合肥市消费者协会揭露“电视购物”种种骗人的手段。其后，她又致电国家广电总局反映“电视购物”黑幕。王海燕用一段“行话”总结“电视购物”欺诈电视观众的伎俩：电视上闪闪发光的钻石全靠灯光打的；所谓限量是主持人瞎扯的；嘉宾都是花钱请来的；公司地址是找不到的；发票上是没有时间的；买了之后是退不了货的；你的详细资料是可以出售的。
2009年2月4日，王海燕再次致电国家广电总局询问事情进展，工作人员告诉她，广电总局将会同工商总局起草规范性文件，对电视购物的播出时段、购物产品企业的准入资质等做出详细规定。目前，王海燕在一家广告公司找到了工作。她说她会一辈子记住母亲的话，踏踏实实做人，勤勤恳恳做事。
（文中主人公为化名，购物公司名字作了处理。本文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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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电视购物暴利产业链：利润差价达5
当一家广告代理公司开始做电视购物时，会首先从电视台购买电视专题时段。一般来讲，省级卫视台从早上8点到晚上6点的时间段内会有100分钟左右的电视购物广告时间，这些时间被划分为7―8段，放在电视剧或者一些电视栏目的前后。
目前，省级卫视电视购物白天时段的价格因各卫视的影响力不同从1000元/分钟到6000元/分钟不等，省级有线台和市级电视台则会相应降低。
“这个价格和电视台的硬广告比，就便宜很多了。”记者了解到，某西部卫视上午时段的电视购物广告价格约为4000元/分钟，而硬广告的价格则是600元/秒左右，足足差了近10倍。
“我们对客户一般会收1万―2万元的进棚费，也就是一个初始成本费用的收取吧。这块利润以外，还可以从卖出的产品里赚取差价。”电视购物从业人员田竹以自己曾经代理的一款售价为998元的手机举例，从厂家拿货的价格一般只有400元，同时还会配送一些数据线、SD卡等。这样算下来，产品的利润差价就达到50%-55%之间。
据介绍，收取1万―2万元的广告拍摄成本是极低的，拍摄地点往往就是在本广告公司找一房间，架一个摄像机，找几个演员拍一天就可以完成了。费用一般还不到5000元，演员有时候100元一天就能打发了。不过如果要进行外景拍摄，找具有一定知名度的明星，有时费用会高达几十万元。
此外，就算产品没有销路，代理公司也能赚钱。“你想，即使一个厂家只收1万―2万元的进场费，几十家累积起来也是几十上百万元的收入。”另外，有些还可以通过邮寄赚钱。（朱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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