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秋，种了麦，场光地净了。 男的女的青壮劳力都打工去了南方。村里就剩下一个强娃和一些老弱病残在家留守。强娃早就想出去打工，妻子小八不让去。强娃和小八自小是同学。上初中的时候，俩人眉来眼去的就勾上了。同学们三年高中还没读完，小八怀里就抱上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子。如今强娃和小八的女娃子也九岁了，正读小学三年级。老婆、孩子、热炕头，强娃确实恋家，但看着人家都出去挣钱了，觉得自己老没能耐。
这天，女儿背上书包去了学校，妻子小八端着衣服去了小河。强娃没事，在家待了一会，觉得闷，就去了村南门刘掂脚家。刘掂脚是强娃光屁股长大的朋友。刘掂脚小时候不是掂脚。一次，他和强娃在南河湾的老杨树上的鸟窝里掏鸟，却掏出一条蛇，吓得从树上摔下来，摔成了掂脚，从此走路时总是一掂一掂的。强娃来到刘掂脚院里，见刘掂脚的女人小屁股撅着，一双用小桃红染红了指甲的嫩手托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院里石墩上的脸盆里摆头发。强娃就走过去，伸手在刘掂脚女人的湿头发上摅了一下，说掂脚在家吗？刘掂脚的女人继续摆着头发说不在家，上北街赶集卖老鼠夹子去了。强娃说卖它干啥，能弄几个钱？刘掂脚女人说一天弄个十块八块的有零花钱就行。他能跟你比，好胳膊好腿的上哪打工也能弄钱。强娃不语，燃上一支烟叼在嘴上，蹲在刘掂脚女人面前看她洗头。刘掂脚女人长得小巧玲珑，粉白可人。要不是家里有个弟弟在读大学急使钱，她不会嫁给刘掂脚。刘掂脚有个大爷早些年当国民党兵去了台湾，退役后做小生意赚了些钱，跟掂脚家联系上后，就寄回了五千美金，惹得方圆十几里眼红。刘掂脚就拿这美金换回了这个女人。这女人挺贤惠，也温柔，虽过门后仍过穷日子，但从来也没怨言。强娃看着刘掂脚女人。刘掂脚女人也不与他搭话，十个红指甲像弹琵琶似的拨弄头发，不时地将长发忽高忽低地往水盆里涮，带着清香味的细小水珠也不断地甩到强娃脸上，一凉一凉地。强娃被烟屁股烧痛了嘴唇，他才浑身颤抖了一下，吐出了烟头，但两眼仍直勾勾地看。刘掂脚的女人头往下低时，那白玉一般的后腰便在强娃眼里忽悠一下子。刘掂脚的女人头往上抬时，那胸前的东西便像两只雪兔从花汗衫的鸡心领口处往外跳，一跳一跳就跳到强娃的眼里和心里去。强娃傻了，觉得这个世界不存在了，只有眼前的风景。强娃站起身，喃喃地说让我给你洗吧。便将手伸了过去，但没往头发上抓，却将手伸进了鸡心领口。刘掂脚女人愣一下，有些惊慌“吆”了一声，接着便沉静了，只用两只眼睛与强娃对视。院子里霎时静得只能听见俩人的鼻息声。忽然，强娃像搬耧一样，提腰把刘掂脚的女人搬进了屋，进了屋就把那事给办了。办了事的强娃累坏了，刘掂脚的女人看着他那傻样“嘿嘿”地笑，强娃缓过神来，照着自己的脸上就掴了两耳巴子。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自打那事办了以后，强娃在外不敢上刘掂脚家，在家不敢面对妻子和女儿，整日的烦，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最后，坚决跟妻子说出去打工。妻子看拦不住，就依了他，给他收拾了些行李，他就背着上路了。强娃从小是个吊蛋货，人家打工都往南，他偏向北。他从村里走到镇上，从镇上坐小四轮到县城，从县城坐汽车到市里，从市里坐火车窜到了北京。
强娃在北京海淀区干清洁工，一月500元工资，中午管一顿饭。强娃觉得挺不错，在北京一干就是两年，隔三差五的给家寄个三百五百，有时往家写个信问问情况。小八让女儿写信催他回来，他总是说忙。小八没事时老骂他，说强娃这鳖娃准是让北京的妞们勾走了，去年春节人家都回来过个年再走，他兔孙子也不回来打个照面。今年春节再不回来，我跟他兔娃离婚。
冬季到了，天上飘着雪花。小八很久没催女儿给强娃写信了。女儿也很想爹，就又给强娃写了封信。信中说爹在家时，夏天抱她到河里洗澡，秋天给她上树打枣，冬天在火盆里给她炸玉米花吃，她说娘想爹她也想爹，让爹早点回来。信到最后，说掂脚叔待她很好，能干的农活掂脚叔干，不能干的他托人干，还给娘撕花衣裳，还给她买学习用品……强娃读了信，心里很不是滋味，妻子和女儿想他这是自然的，但刘掂脚对他这么够朋友是没有想到的。他很感激刘掂脚，也更加觉得对不起他。
强娃翻腾一夜没睡好，真是非常想家，就临时决定回家看看。翌日，强娃请了假，到王府井给小八和女儿各买了一身衣服，给刘掂脚的女人也偷偷地买一条丝巾，给刘掂脚买了两条25元一条的劣质“北京”烟，背上大提包直奔北京火车站。
强娃从北京坐火车到市里，又从市里坐汽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坐小四轮往镇上赶。不料，小四轮在雪地里打滑，三拱两拱连人带车拱到路沟里去了。强娃有惊无失，只是弄脏了在北京新买的半大衣。强娃从泥沟里爬出来，也不等车了，就抄近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里走。
归心似箭，强娃回到家时已是半夜时分。
强娃家大门紧闭，强娃拍了几下，不见应声。喊吧，怕惊动邻居。强娃的吊蛋劲就使出来了，他想冷不防给小八一个惊喜，就搬来垫脚石翻过院墙，又用小刀拨开堂屋门，再进到里间，猛地拉亮电灯，像兔子一样一下子蹦到小八床前，用劲咳了一声。
小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在床上瑟瑟发抖。强娃正想上去抱着小八解释一番，忽然，从小八的被窝窜出一个人来，赤条条地下床，“咚”一声给强娃跪下了。强娃一怔，浑身激灵一下子打了个冷颤。定睛一看，却是刘掂脚。刘掂脚跪在地上，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强娃。强娃一身鸡皮疙瘩霎时间消失了，一股热血从心口窜到头上，他长长地“咦――”了一声，摇摇头，又长长地“咦――”了一声。然后，伸出左手照着自己的左脸“叭”地掴了一耳巴子，又伸出右手照着自己的右脸“叭”地掴一耳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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