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魏夫人是北宋文学成就和社会地位都很高的女性作家，她一生都过着钟鼎玉食的生活。她的词作完全是属于个人生活抒情的，没有触及到广泛的社会生活，尤其是政治生活。但是，魏夫人的词却真实、细腻、生动反映了夫妻之间的离愁别恨。本文通过魏夫人词来看北宋时期上流社会妇女的情感和婚姻，以及她们精神和肉体所承受的苦痛。
关键词：魏夫人 富贵气象 落寞情感
词以独特的文学样式活跃于宋代文坛，影响极大，故宋代妇女不仅善诗，亦工词。上自皇后、妃子、宫妇，下至宫女、商妇、妓女、尼姑、无不善诗词，出现了与男性作家齐名的李清照、魏夫人、朱淑真、吴淑姬等作家。贵族妇女中最享盛名的，当推曾布妻魏夫人。
魏夫人，宋代文学史上第一位著名的女作家，襄阳襄州人，名玩，字玉汝。她的弟弟魏泰，也是一个著名诗人，米芾曾经称他为诗豪，她的祖母曾是“吉庆郡太守夫人”。可见，魏玩的母家是仕宦之家，书香门第。她的夫家更是富且贵，她的丈夫曾布，“唐宋八大家”之一曾巩的弟弟，曾布的官位最高做到宰相，夫贵妻荣，魏夫人被朝廷封为鲁国夫人，她的一生都过着钟鼎玉食的生活。作为一个贵妇，她衣、食、住都不缺，但却唯独缺少了让女人最具生命活力的情感。魏夫人留下十四首词，十三首都是写思念丈夫，表达无可排遣的寂寞愁绪的作品。因此，魏夫人的词也就具有了她特有的风格和内容，词作中富贵之气逼人，但落寞之感也沁人心骨。
关于词的“富贵气”，杨海明先生在《唐宋词中的“富贵气”》一文中做了详细的论述。他认为：比起诗来，唐宋词（主要指婉约词）的一个显著的文体特色就在于它的“富贵气”。但富贵气的表现却有高下之分。像《花间》词人善于使用金玉之词描写人物和居室环境来表现富贵之气，但这种富贵之气，表现得很粗俗；真正深层的富贵气是“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作者要有较高的审美情趣和文学修养才能做到。例如，李煜、晏殊、晏几道等这些真正过着悠游富贵的生活，内在涵养又特别深厚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词从晚唐五代时起，就有了香软风格的一面，从而具有较强的富贵气息。到了魏夫人的时代，更以富贵气来要求词作。魏夫人的词意象富贵的特点也尤为明显。但魏夫人的富贵是骨子里透露出的富贵，绝非像柳永等人一样，靠金玉之词“夸富”、“摆阔”。这与魏夫人的家庭环境有关系，她是仕宦之家，所接触的自然是亭台楼阁，精美的室内摆设，优美的园林院舍；另一方面，也与魏夫人文学修养有关系。魏夫人博涉群书，以工诗、擅词、善文而著称，有较高的文学修养，所以在她的词作中，富贵之气自然流溢。正如晏殊所说：“余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气象‘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之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富贵在于不写外在的金银，而写内在的气象。富贵气象是一种精神，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精神，是经过很多代人的努力锤炼才积累起来的一种精神。魏夫人的词正是因这种气象显露富贵，词作中极少对金玉饰品进行刻画，但富贵之气迎面而来。现以魏夫人词列举一二。
请看魏夫人的《减字木兰花》：
西楼明月，掩映梨花千树雪。楼上人归，愁听孤城一雁飞。 玉人何处，又见江南春色暮。芳信难寻，去后桃花流水深。
词中抒情主人公的活动地点是西楼，这种雕梁画栋的高楼自非寻常百姓家所有，而居所的周围环境优美淡雅，没有一丝尘俗小家之气。梨花如雪，桃花烁烁，流水悠悠，这不仅表明了主人公活动背景的富贵大气，而且也深一层地表明了词作者高雅的审美情趣。这种富贵之气不是刻意为之，词里不见锦衣玉食的描摹，不见雕馈满眼的华丽辞藻，但通过西楼一词却可见其富贵的冰山一角。这种效果自比“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一作日）天。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温庭筠·菩萨蛮》）高雅得多。据统计，涉及楼意象的，在魏夫人14首词里竟然出现了10次之多。例如：西山掩映斜阳里，楼台影动鸳鸯起；红楼斜倚连溪曲，楼前溪水凝碧寒。还有的虽然不是直接写楼，但也点明楼的，如：小院无人帘半卷，独自倚阑时。
魏夫人的词题材狭窄，活动的地点基本上没有离开自己的闺房，但作品却流传至今，被人称道，主要原因是她的词抒写的是她自己的真性情。在魏夫人之前，写闺阁之情的往往都是男子代言。魏夫人开了女子自言体的先河。
魏夫人的十四首词里有十三首是思夫之作。据一些资料显示，魏夫人和他的丈夫曾布感情非同一般，但是夫妻却经常分隔两地。这与当时的政治有关，曾布在官场的沉浮谪迁，是直接原因。曾布一生坎坷，几遭贬谪，多次外任，一时“知饶州，徒潭州”，一时又“知广州，知桂州”，在长达20年的漫长岁月里，曾布一直处于频繁的调动之中，夫妻聚少散多。正如她的《点绛唇》里所写：“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江城子·春恨》：“别郎容易见郎难。几何般。”这一时期恰是魏夫人文学作品形成的重要时期。绍圣四年至崇宁元年曾布仕途生涯达到顶峰，夫贵妻荣，魏夫人也被封为鲁国夫人。直到崇宁元年（公元1102年）六月曾布罢相落知润州。魏夫人过了长达八年的命妇生活。
在宋代的知识女性中，魏夫人的社会地位是最高的。她的思妇词作也最具有代表性，代表了宋代贵族女性的普遍心声。魏夫人的词读来让人心绪沉重。不管是暮春还是秋夜，不管是在楼台，还是在画船，浓重的悲凉色彩浸透在字里含间。身为女性，虽然绣衾暖枕，却无法弥补感情的缺憾；身居优雅的环境之中，娇花照水，柳绿婆娑，但更显美人的孤零。
《阮郎归》
夕阳楼外落花飞，晴空碧四垂。去帆回首已天涯，孤烟卷翠微。楼上客，鬓成丝，归来未有期。断魂不忍下危梯，桐阴月影移。
《武陵春》
小院无人帘半卷，独自倚栏时。宽尽春来金缕衣，憔悴有谁知。玉人近日书来少，应是怨来迟。梦里长安早晚归，和泪立斜晖。
丈夫宦游，长期不归，书信往来很少，贵妇们感情无处寄托。这是宋代贵族女性普遍的生活。她们独守空闺，青春渐渐老去。但从男性的角度，这些士大夫自诩风流，诗词斗酒，狎妓纳妾。所以魏夫人有她的担忧，有她的怀疑，心中的忐忑和苦楚是难以掩饰的：
《定风波》
不是无心惜落花，落花无意恋春华。昨日盈盈枝上笑，谁道，今朝吹去落谁家。把酒临风千种恨，难问，梦回云散见无涯。妙舞清歌谁是主，回顾，高城不见夕阳斜。
那么自己呢，长期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煎熬，可能还不如一个歌姬。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让魏夫人想直接质问丈夫“谁念我，就单枕，皱双眉。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感情强烈，口吻大胆。
通观她的词作，魏夫人的感情由含蓄到直接坦露再到大声的呐喊，悲情色彩一步比一步浓烈。但她的思夫词感情始终是非常单纯的，只写出了女儿家的真实感受，却没有躲躲闪闪的遮掩，没有双关的曲笔，有的只是感情大胆的显露和宣泄。她把女性的痛苦真实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词中多次提到落花，正暗示了魏夫人以及和她同样命运的女子如花般的美丽，也如花般在等待中耗费了青春，将在岁月中凋零。但是魏夫人的思念毕竟是有所依托的，正因为感情的深厚，思念才如此浓烈。因其思念浓烈，内心就倍感落寞无着。
魏夫人词富贵气象十足，但情感落寞无着，充分地表达了她作为一个贵妇更是一个思妇的特有的真实心理，为其真，才有她深远的艺术魅力。
（本文为全国高校古籍整理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07]058。）
参考文献：
[1]邓红梅.女性词史[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0.
[2]杨海明.唐宋词美学[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
[3]涂木水.魏夫人散论[J].抚州师专学报，1999，（12）.
（李玥 吉林四平 吉林师范大学文学院 13600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