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早上我要起多早,娘总能不差分秒地叫醒我,特别是冬天全村根本还没有人起床时,我就得爬起来往邻村的学校赶,娘从来也是准时地把我叫醒。有时我也奇怪地问娘:“我怎么到时候就醒不了呢?”娘总是说:“娘起惯了。”
可我就是“起不惯”,也还得娘每天早上叫我。
这是上小学的事。
到了初中,我就得住校了,每两周回家带一次煎饼。晚上娘为我一个一个地把煎饼叠得方方正正,还要把稍微糊了的或其它不中意的拣出来,然后再给我炒咸菜。每每做完这些事总是到了半夜,但每天早晨还是能准时地按我给她说的点叫醒我。我想娘真怪,我两个星期回来一次,娘怎么还能“起惯了”呢?一次,我问:“娘,你想几点醒就几点醒,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因为那时候我知道了许多特异功能的事。娘一边给我仔细地系着包袱,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就算是吧。”就这样我知道了娘的这个特异功能,还给别人炫耀过。
但是父亲不信,那天还从市上买回一个小闹钟,说是专门叫我起床的。我想真是多此一举,买闹钟的钱足够我买一部武侠小说。况且娘也是说“花了冤枉钱”。可小闹钟还真管事,只要定了铃,第二天准响个不停,娘和我都能给“闹”醒。可是有一次闹钟不知怎的到时候却没响,娘竟然也没醒,我自然就得迟到了。这下我可急了,老师刚讲过,迟到要在外面罚站的,尤其这刚下完雪的天。我越想越委屈,就冲着娘大发脾气:“有特异功能还偏用这破闹钟!”
娘一边忙不迭地给我兑洗脸水,一边一个劲地直抱怨:“都是这个闹钟,我满以为保准,就大意了……”
但我根本没有原谅娘,气得推了自行车就往学校奔,记得走了好远,还听见娘在清冷的星光里使劲地叫我扣好风衣,我没理她。
从此,娘再也不靠那个闹钟打铃了,还是凭她的特异功能,。我也从此再没有迟到过。
现在我已经参加工作几年并成了家,远离了父母,叫我起床的事全被我的高级闹钟代替,对娘的特异功能渐渐也就淡忘了。今年冬天,我和妻子要到外地出发几天,便叫来娘给我看家。头天晚上,我忽然又想起了娘的特异功能,便同娘开玩笑:“娘,你的特异功能还灵吧!我明天就不怕起晚了。”
“灵――”娘撩了撩搭到前额的一缕银发,也跟着笑。
半夜里,我突然醒来,连忙让妻快看几点了。妻没被叫醒,却听见回答:“还差一个多小时哩,再睡会儿吧,我叫你。”
我吃了一惊:“娘怎么在沙发上坐着?”
娘不以为然地说:“我怕你起晚了,就提前起了会儿。”
“你不是想几点醒就几点醒吗?”我突然意识到问了句不该问的话,一种无比的自责、后悔马上涌上心头 。
娘如何回答的我,我一点也没有听清,只是浮想着还挂着寒星的凌晨,娘总是不差分秒地一遍遍叫我起床的声音,越发感到“特异功能”这四个字,字字都像扎在我心上的一根根针。
(摘自《山东青年》2001年第2期)
推荐访问:特异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