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桂花长得很丑。水桶腰,小眼,大鼻,歪嘴。可她脾气好,总是见人一脸笑。 杨桂花和我是邻居,又在同一个小县城的小水泥厂当工人。我在厂办公室干一些抄抄写写的活,她在材料库管材料。我的老婆是农村人,在街边摆地摊。老婆生第二胎的时候,我正陪着厂长在外地出差。听说发作时,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喊爹叫娘。杨桂花知道这事后,立马叫来一辆出租车陪着老婆上了县医院。孩子是难产,流血太多。老婆身体单薄,手术后,医生建议需要给患者输血,杨桂花刚好与老婆血型相同,都是AB型,二话没说,就给我老婆输了200CC血,才使老婆转危为安。算起来,她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为了感谢她,我在外地买了上好的毛线,我知道她说过买的毛衣没有自己打的好穿,所以我没给她买毛衣,让她自己织自己穿。又称了五斤蜜橘,五斤瓜子送给她。杨桂花嗑着瓜子,嘴笑得更歪了。她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塞到我手里说,恭喜你呀,秀才,又添了个漂亮的千金!我叹了一口气说,千金有什么好?千金难买一笑。她吐出瓜子壳说,不能这样说嘛,你够幸福了,有两个花儿似的女儿,我都结婚好几年了,什么也没有。她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我安慰她不要着急,也许过一会就有了。如果你愿意,我把我的二女儿给你当干女儿。她一听这话,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亮亮的问我,真的吗?我点点头。她高兴得拍着手,像个孩子。
自从二丫头认了杨桂花做干妈,她到我们家串门的次数更加勤便了,弄得我很烦。她帮着孩子换尿布,逗孩子笑,抱着孩子到处逛。给老婆腾出大把的时间可以张罗生意。我有时候会对老婆大发无名火,你就不能自己带孩子,非要别人给你带?老婆笑着说,有人帮你带孩子,疼孩子,你应该高兴啊,发啥子火?仔细想想也对,只好把那种不舒服藏在心里。
一次,厂里安排我陪杨桂花到西安进材料,刚下火车,她看到一位老奶奶的包被一个长头发的青年抢了,杨桂花扔下我就去追赶,她边追边喊,抓小偷,我暗怪她多事。我站在原地焦心的等着她,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她一脸是伤的跑回来,擦着脸上的血痕说,哼,这小杂种能跑得过我?总算给社会逮住一个祸害。我递给她几张卫生纸让她擦干净脸,不以为然地说,今天算你走运,没碰上流氓团伙。如果碰上人多,别说拿回包,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可她一听这话,却器宇轩昂地说,怕什么,还不知道谁制服谁呢!我没好气地回敬道,就你行!她大咧咧地一笑。
回厂里三个月后,杨桂花在一个下班的晚上来到我家,她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子,从老婆手里抱过二丫头,一手打开袋子,取出两套毛衣毛裤说,看看,干妈给我们的小公主打的毛衣多漂亮啊。她一边说一边就拿着毛衣套在小女儿身上,左看看,右瞧瞧。看见了吗,我们的小公主穿上毛衣多乖呀!我和老婆走近一看,这毛衣织得精细美观,再一看毛线颜色是紫红,就猜出是我送给她的。杨桂花理直气壮地说,看啥看,那毛线是你送给我的。我长得这样丑,穿这么好的毛衣怪可惜的,干脆给我们的小公主穿才般配!
老婆见她越来越喜欢小女儿,就打起了小算盘。她和我商量,反正杨桂花没有生育能力,不如把小女儿交给她领养,咱自己再生一个,说不定会怀个男孩。我想想也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过了几天,我和老婆抱着二丫头到杨桂花家串门。杨桂花一见到二丫头就拍着手把孩子抱到怀里,给孩子翻箱倒柜找好吃的。老婆向我使眼色,我挠了挠后脑勺,走到她面前说,杨桂花,我们把二凤送给你当女儿好不好?她望着我说,二凤不已经是我女儿了吗?我吞吞吐吐地给她解释说,让她领养二凤,把户口上在她名下。
她一听这话,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心里发毛,脸上僵僵的。她的脸色猛地沉下来,把二凤推到我的怀里,一阵风似的拉开大门,气愤愤地对我们说,请你们两口子出去,我不认识你们,我没见过这样的父母!
我和老婆抱着孩子灰溜溜地跑出了门,听到身后砰的一声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