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年现在是一位富翁，可是他年轻时却干过不少荒唐、甚至违法的事。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的底细，那就是他年轻时的朋友马宁，他有几封十分要紧的信至今攥在马宁手里。这位马宁熬过了几年铁窗生涯，出狱之后决计敲刘伯年一笔竹杠。他料定刘伯年会出一大笔钱来换取自己对往事的缄默，然而他却不知道，现在的刘伯年早已今非昔比了。在给了马宁一些钱之后，刘伯年决定事情应该打住，到此为止了。
经过一番周密计划，刘伯年在一天晚上来到马宁居住的那所小房子。他把一包安眠药放进了酒杯子里。当马宁失去知觉后，刘伯年就把他的头放入煤气灶膛内，准备按计划打开煤气开关。这样一来，不管事后谁发现，都会以为马宁是自杀的。
一切顺利，刘伯年伸一伸腰，长出一口气。他环顾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厨房，又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马宁。接着，他又往马宁头下放了一块垫子。他也拿不准这样做有没有破绽，他觉得一个人要是自杀，就应该弄得舒服些。
刘伯年事先已经脱掉了鞋子，所以在屋子里走动没有一点响声。所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的，即使打开全部电灯也不用担心会被外面的人发现。他立即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任何表明他与马宁有关系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邮局送来的这个包裹怎么处理呢？那上面的地址是寄给自己的，可是却交给了马宁，也许是投递员搞错了吧。先放在一边，等会儿再做决定。
马宁把那些信放在哪儿了呢？他是个马大哈，不可能把东西藏得那么严。呵，在抽屉里。刘伯年要找的六封信全部都在这儿。他看着这些信，两颊紧张得发红。
这些信对他具有极大的危险性，决不能再让别人弄到手。他年轻时真是个笨蛋，怎么会……不过当那天马宁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漫天讨价时，他至少还能记起这几封信来。
马宁也是个傻瓜，就不知道打听一下如今的刘伯年是何等样人。
刘伯年戴着手套，要把这六封信装入上衣内兜不容易。不过不用急，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马宁没几个朋友，更不会有人来拜访他。他有个保姆，那是个老太婆，住在挺远的地方，要到明天她才会来。
可是他必须处处小心，事事做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能疏忽。他还没有想好一通谎话来应付警察。如果一切谨慎从事，他想那就根本用不着了――要是没有理由怀疑马宁是被杀的，谁还会问到他刘伯年呢？人们只知道许多年以前他们上学时曾经是朋友，但是现在并无来往，谁也不会怀疑他的。
他察看了两间卧室，感到很满意。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回到起居室之后，他再一次环视周围：有邮局送来的那个包裹，当然还有两只酒杯。不，应该是一只才对。他走进厨房，把两只杯子冲洗干净，一只放回橱柜，另一只仍然放回桌子上，再倒上一点白酒。刘伯年小心翼翼地把马宁的手指往酒杯上一按，这样杯子上就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了，一切停当。现在酒杯摆在桌子上，旁边是差不多空了的酒瓶。马宁今天无疑是喝得太多了，以至连刘伯年往酒杯里放药都一点没有觉察。是不是药放得太多了？那样整个计划可就全部告吹了。不过不要紧，将马宁的头放到煤气灶膛内以前他检查了马宁的脉搏――跳动正常。
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得把那半张纸放在桌子上，要折成一封信的样子才会引人注意。刘伯年心里想：“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半张纸上的几句话实在太恰当不过了。”那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他一从马宁手里接到这封信，立刻就想到将来要派它的大用场。那上面写的是：我厌倦了。谁能责备我做得这么轻而易举呢？于是我微笑着……马宁。可是，马宁信上的意思是微笑着把钱取走，决不是微笑着让煤气把自己毒死。
刘伯年把所有的窗户关闭，然后打开了煤气开关，重新穿上鞋子，从后门溜了出去，手里只拿着邮局寄来的那个包裹和他的手杖。回家的路上一个人也没遇上。他把那六封信和包裹一骨脑儿烧掉，余灰倒入厨房的下水道里。最后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警察会向他询问这件事，他现在是这个镇上的重要人物，并且曾跟马宁打过几次招呼（他跟镇上所有的人见面时都打招呼，正因为如此，大家都喜欢他）。他打算对警察说，上次他和马宁见面时，那个可怜虫好像病了，心情十分烦躁不安。
第二天一早，一名警察真的来找刘伯年了。当然，他早已做好充分准备，甚至连怎样微笑都事先练习过了。
“是的，我认识他，但不很熟。”他几乎想说：“我过去曾经认识他。”可是没有说出，还是更仔细点好。
“您能认出这件东西吗？”警察问。
天哪！他手里举的是什么？那是一只蓝色钱包，他摸了摸内兜，里面是空的。难道是往兜里装信时把钱包弄掉的吗？
刘伯年伸手去拿钱包，一句话也说不出。可是奇怪，那警察竟任凭他把钱包拿去，一点不加干涉。他不能说那钱包不是他的，只是傻呆呆地瞪着它。
警察在说什么呀？他简直听不懂……“昨天晚上，一个邮递员从邮局过来，他把一件包裹送错了地方。后来他回想可能是送到了马宁家。今天早晨他就赶到那儿想把包裹追回来。他敲了半天门，可是里面没人答应，他就直奔后门。后门开着，他走了进去。当然，他不应该这样做，不过……”警察说的都是些什么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刘伯年差不多要吼叫了：“别说了！我受不了啦！”
“厨房里亮着灯。马宁躺在地板上，头伸进煤气灶膛里。那可怜的伙计吓得要死，赶忙找到我，领我一溜烟地赶到现场。我发现了这个钱包，认为应该通知您，您知道，这个马宁蹲过监狱。对这样的人我们总得提防着点才是。”说到这，警察停了一下。刘伯年想也许现在他要讲到那件事了。可是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眼直瞪瞪地望着那警察，嘴唇微微发颤。
“您没有给他这个钱包，先生？也许您是偶然掉到地上的吧？”
刘伯年再也受不住了，他一点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接着说：“问题是他曾经蹲过监狱，这个马宁真是不可思议。我想也许您能帮助我们一下，他似乎是要自杀，是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刘伯年十分费力地咕哝着，那已经几乎不是他自己的声音了。
“今天早晨我们赶到现场时，桌子上有一瓶白酒，差不多已经喝光了。也许这就是他为什么会……”
当刘伯年听到这里时，他差不多紧张得要死了。警察想要说“会”怎样？他们是怎么弄清的事情真相？
“嗨！我们不知道他究竟是喝醉了还是发疯了。我们也弄不明白，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头伸进煤气灶里，而竟然忘记了因为付不起煤气费，他的煤气供应早在两星期之前就已经卡断了。他好像根本不记得昨晚的事，也许都是那瓶白酒的缘故？今天早晨我看他仍然醉醺醺的。可是――先生！您怎么啦？”
刘伯年已经倒在地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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