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区换新车了,新式客货两用的工程车白顶黄边特别鲜艳,前面是四排座椅的空调,室后边是隔离的载货斗儿,比大篷车舒适又漂亮。要告别相伴多年的大篷车了,它留下许多的故事让我感慨万端。
二十年前我们工区就有台墨绿色的“嘎斯”,车鼻子特别的长,驾驶室特别小,只能坐两个人,不过有机会在里面坐一回也感觉挺神气儿。“嘎斯”好像浑身憋着劲的牛。
尽管坐车要爬上爬下地不方便,跑起来可快得多了,出门施工作业离不了它,我觉得坐着“嘎斯”车挺美的。
九十年代“天窗修”工区上夜班了,夜间坐车冷,我们自己动手做了防风又防雨的棚子,各工区互相效仿也各有特色大部分是帆布篷的。有的棚里还焊了一圈座位,可以坐着上路了,这就是我们的大篷车。
汽车换了三辆,棚子一直用着。
坐大篷车上班是我们高兴的事儿。年轻人活泼,经常借着惯性的作用一会涌到这边一会儿挤到那边,挤到那块儿那就一阵欢闹,司机也习惯了时不时的小试刹车。师傅为了安全定了条乘车制度: “扶稳抓牢,禁止打闹”,为这个我没少挨说。
那时候大篷车所到之处总引来孩子们围观嬉闹。整个县城里没有一架红绿灯,司机开起车来雄赳赳气昂昂,也不知道警察干什么去了?
坐大篷车要有大篷车的装备,里面要穿单衣单褂外面备棉大衣作外套,只要不是夏天棉大衣离不了。那时候维修没有机械,都是手工活,洋镐、扒镐、叉子。下车就甩膀子大干,一干一身汗,上车小凉风一吹就感冒。形成独特的大篷车气候:车上棉衣棉帽、车下大汗直冒。
别小看我们的大篷车,高速公路还是稀罕事儿的时候就跑上去风光了一把。临进站口时候我们都钻进棚子里屏住呼吸不出一点声音,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闪失影响了集体兜风。司机佯装成拉货车从容地领了上路卡,一上路我们都跑出棚子说着笑着,赞叹公路全封闭全立交造出来的高速度,想着咱铁路要是全封闭全立交该是啥光景。 (现在已是全立交)
大篷车拉着我们的欢乐也拉着我们的奉献。
1996年发大水的时候,咱大篷车威风!那是8月初,北方雨季,石家庄降大暴雨河满沟平。铁路路基溜塌、护坡冲毁、安全告急。我们受令抢险装备齐全地上车出发,车开到外环路看到路边停着许多许多的车,人们站在雨中焦急地等着。我们被告知前面断道,可是当警察看见大篷车和穿着雨衣雨裤的我们整齐笔直地站立车上的时候迅速让路放行。“抢险队通过!”警察大喊:“注意前面危险!”
河水已经漫过河堤,公路已是一片汪洋,看不清那是公路那是河道。我们凭着没被冲倒的树确定着公路的走向,车轮稍一偏斜就会开进河里,河中洪水汹涌,漂浮着从上游冲下来的家具、房檩、家畜。我双手紧紧地抓住车帮为司机捏把汗。大篷车涉险通过千米河堤,及时赶到抢险地点,保证了铁路安全。
回想警察放行的时候,路边所有人们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对大篷车的敬佩!那是对舍生忘死奉献精神的敬佩!在大灾大难面前许多人无助的时候你勇往直前!这大无畏的精神无时不让我自豪!
大篷车里有我们的喜怒哀乐,也有我们的苦辣酸甜。2001年冬天去一百公里外的站场参加夜间施工。气温已降到零下10多度,坐在车上冷风嗖嗖,厚厚的棉衣如同薄纱,大篷车开出10公里就冻得我们躺下挤在一团把篷车布盖在身上。车颠簸着,尘土飞扬,覆盖了一脸,灰土沾满了嘴角、眼窝成了“沙窝儿”,谁都一动不动尽量保存没被吹走的余温。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司机一边喊,一边拣着柴草点着一堆火,然后一个一个扶下冻如僵硬的伙计们。我爬下车坐在火堆旁,慢慢烤得身上冒起了白烟有些糊味儿的时候,才跺跺脚摘下帽子敲敲身上的土,心想啥时候咱也有个客车坐坐。
后来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交警,大篷车不符合新交法。棚要拆,人不能上,再不能带我们进进出出风风火火了。
咱的工程车“依维柯”来了,据说挂上警灯就没有禁行路了,出门那叫个方便,又可以雄赳赳气昂昂了。
如果长途施工段里还有“黄海”大巴,别看我们工作服不是很利索还拎着油手套,可往车里一坐,液晶电视大空调蓝色的窗帘,那一排一排的还真像个旅行团。两边写着乘车规则:“整洁文明、禁止吸烟”,从八个字的变化也透出品质的提升。
风里来雨里去的大篷车呀!你留给了我们对曾经的记忆,留传下攻坚克难的作风,难忘大篷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