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抗战胜利60周年。60年前华夏大地在日寇的铁蹄下惨遭蹂躏的时候，无数优秀的中华儿女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血洒疆场；也有不少志士仁人以另一种形式与侵略者进行不屈不挠的斗争，他们或用笔作投枪，给侵略者以愤怒的还击；或用画作武器，给侵略者以无情的揭露。在那特殊的年月里，漫画家的身影总是频繁地出现在文化的对敌前线，他们的作品起到了团结人民打击敌人宣传抗战的作用，在中国现代绘画史上，留下了慷慨悲壮的一页。在重读这些优秀漫画的同时，我们的内心又一次受到震撼，更加感受到那个时代的漫画家在作品中洋溢的理性情怀与战斗精神。更何况，抗战时期的漫画家队伍集中了当时中国首屈一指的漫画家，他们对漫画艺术各自有自己独到的理解与造诣。因此，他们的作品穿越60年的烟云，仍然常读常新，给人以智慧与启迪。
一、抗战漫画的组织机构
漫画作为一个新型画种，在中国出现比较早。30年代，香港工商日报就出版过《漫画周刊》、《总动员画报》及《挺进漫画》。比较大型的杂志亦有漫画刊登。许多画家加入了这个行列，因此，中华全国漫画作家协会也就随时顺势宣告成立，这也是国内比较早出现的一个大型艺术团体。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的枪炮声，揭开了中国人全面抗战的序幕，面对日寇的暴行，画家们再也坐不住了，以中华全国漫画作家协会为母体的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宣告成立，目的就是使漫画这一艺术直接为抗战服务。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成立后，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创作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漫画真正成了画家们用以发动民众团结抗日的武器。为了将漫画成为真正的战斗艺术，上海漫画界救亡协会派出了以漫画家叶浅予为领队、张乐平为副领队的救亡漫画宣传队，深入抗日最前线。救亡漫画宣传队成员有特伟、胡考、梁白波、廖冰兄、宣文杰、张伫、陶令也、陶谋基、陆志痒、廖末林、席以群、黄矛、叶冈、麦非、章西�等，几乎集中了当时中国漫画界最优秀的画家。并于9月20日创办了会刊《救亡漫画》。王敦庆为《救亡漫画》创刊号写的题为《漫画战》的“代发刊词”，号召全国漫画家“与日寇作一回殊死的漫画战”。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于1937年8月底出发，经南京到达武汉后，便隶属于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第三厅领导，在周恩来、郭沫若指导下开展活动，成为当时活跃在前线和后方的一支极具战斗力的抗日漫画宣传队伍。
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深入前线和后方，主要做了下列工作：出版《抗战漫画》刊物，画墙头漫画，举办漫画展览，把抗日救亡漫画送到了军队、城镇和乡村，为宣传抗日做出了积极贡献。其中《抗战漫画》是当时比较有影响的一本刊物，发表了许多漫画家的优秀作品。为了揭露日寇的侵略行径，动员全民抗战，许多画家都以画笔作武器，绘制了大量漫画。如李可染的《是谁杀了我们的孩子》、谭弼的《禽兽主义的“皇军”》、叶浅予的《我们不愿做“造粪机”》、蔡若虹的《只有建立集体安全制，才可以保障世界和平》、丁里的《将召开的英、美、苏三国会议，必使侵略者走投无路》、李少言的《1942年苏联送给希特勒的礼物》，以及佚名的《汉奸汪精卫的新戏法》、《看了汪精卫的前面，再看他的后面》、《世界上三个最坏的混蛋》、《覆舟图》等，在一个时期内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从1937年至1939年，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的足迹遍布南京、武汉、香港、长沙、桂林、重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后前线绘制近千幅各种类型的漫画、抗战宣传画、标语、传单等等，还在香港皇后大道的中央戏院的地库举行香港开埠以来第一次漫画展览会，在香港出版了英文版的《今日中国》，为宣传中国的抗战做出了重要贡献。
1938年春天，为了让世界各国人民了解中国抗日战争的情况，国际宣传处组织一批以中国抗战为题的漫画赴苏联展览。为此，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赶绘出45幅大布画漫画，其中就有张仃的《欲壑难填》、张乐平的《呵！中国孩子》、廖冰兄的《游击队使敌人疲于拼命》、梁白波的《妇女参战》、陆志痒的《青纱帐里活跃的东北义勇军》等。这批漫画作品于同年6月如期在苏联莫斯科展出。受到了广泛的赞誉。
中国漫画家创作的抗战漫画，也惊动了东瀛漫画界。1939年春，日本漫画界召开一次座谈会，在承认中国漫画界成绩的同时，也产生一种艺术上的挫败感，认为中国漫画所取得的成就，已经超过日本漫画。这也充分说明，中国画家的抗战漫画，不仅在思想内容上具有战斗力，而且也达到那个时代漫画创作的艺术高度。尽管后来因政治及经济原因，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被迫解散，但他们所取得的成绩，在中国漫画史上，留下了悲壮与辉煌的一页。
二、抗战漫画的代表人物
中国抗战漫画之所以取得较辉煌的成就，与当时一批优秀的画家积极投身于漫画创作并付出了一定的努力有密切关系。
在众多的漫画家中，叶浅予和张乐平的名字总是经常被人提及，这并非因为他们二人是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的正副领队，而是由于他们的漫画创作达到一个较高的艺术层次而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叶浅予是中国早期较著名的漫画家，也是中国现代漫画的先驱。他出生于1907年，原名叶纶绮。早在1928年，他就是上海漫画社的编辑，在此期间，他曾经创作发表了著名连续漫画《王先生》，作者由于真实地表现了当时广大人民生活的苦难，这表现出一位进步漫画家忧国忧民的情怀，在读者中引起很大的反响。抗战爆发后，叶浅予发起成立中华漫画界救亡协会，并和张乐平一起积极组织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亲自担任领队。在此期间，叶浅予创作了《我们不愿做“造粪机”》等大量抗战漫画。叶浅予后来去了香港，在香港主编进步刊物《今日中国》，并发表了内地漫画家的许多抗战漫画。
张乐平作为中国早期最杰出的漫画家之一，少年时期在家乡就开始了漫画创作，平生第一张漫画《一豕负五千元》，讽刺军阀曹锟贿选，在当地引起轰动。1929年开始，张乐平在上海的各家报纸发表漫画作品，成为当时上海有名的刊物《时代漫画》的主要作者，他的漫画新颖而睿智，得到广大读者的好评，也成为上海漫画界的领军人物。1935年11月20日，张乐平的三毛漫画形象首次出现在上海《小晨报》上，这也是中国漫画家首次以儿童题材为孩子们创作的漫画，受到小读者们的欢迎，后来也成为中国漫画史上的经典作品。
1937年抗战爆发，张乐平作为一个热血青年，为了中华民族的生死存亡，他与上海的一些漫画同仁组成了上海救亡漫画宣传队，任副领队，与叶浅予一起，带领队员深入苏、鄂、湘、徽、浙、赣、闽、�、桂、川等省份，沿途以漫画形式向民众宣传抗日，直至抗战胜利。在重庆时，漫画队宣告解散，张乐平又到上饶继续战斗。这期间，张乐平又在上饶战区重新组队，担任漫画宣传队队长，并出任《前线日报》副刊“星期漫画”主编。第二年，又在金华参加进步画刊《刀与笔》的筹备与编辑工作。他以笔为武器，创作了大量抗战漫画，后来将此期间所作的抗战漫画，结集为《没有眼睛的炸弹》出版。
在叶浅予和张乐平组织的这个宣传队里，还有一个人需要提及，他就是张仃。其实张仃早期也是抗战漫画的佼佼者。他生于1917年，自幼爱画，自学成才。1932年15岁时流亡北平，进入北平美术专科学校国画系。1936年，闻知北平美术专科学校校长张恨水在南京主办《南京人报》，遂到南京。经张恨水介绍在《中国日报》、《扶轮日报》、《新民报》发表漫画。后来结识叶浅予，在《上海漫画》发表《买卖完成了》、《春动》等作品，抗战爆发后，他参加上海救亡协会组成漫画宣传队，成为宣传队的一名活跃分子。叶浅予领队在南京大华戏院举办“抗敌漫画展览会”，他积极参与。他还在会刊《救亡漫画》上发表了《日寇空袭平民区》、《战争病患者的末日》、《收复失地》等一批优秀的作品。抗战期间，张仃还是新成立的武汉全国漫画界抗敌协会战时工作委员会15名成员之一。在《抗敌漫画》上发表《兽行》、《世界和平阵线的公敌》以及揭露日寇破坏九国公约的漫画《蹂躏得体无完肤》等。就在这年冬天，张仃代表全国漫画界抗敌团体会到西安筹建西北分会。在西安出版《抗敌画报》，并主持漫画训练班。携带漫画宣传队所作漫画作品100余幅在西安、华阴、渭南、临潼、三原等地巡回展览。1938年，他被推选为抗日艺术队领队，到陕北榆林地区，为绥蒙指导长官公署到内蒙伊克昭盟作抗日宣传。创作宣传漫画《不要上日寇的当》等多幅，加蒙文石印招贴画数千份。撰写论文《漫画大众化》，分析抗战以来漫画现状，提出漫画语言群众化问题，由夏衍主编的《救亡日报》全文转载。后来，张仃到了延安。经毛泽东亲自安排在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美术系任教，成为一位“红色画家”，他这期间的作品主要反映解放区人民生活，有《秋收》、《生产行列》、《蒙古民兵》等，均发表在叶浅予在香港主编的《今日中国》上。
在众多抗战漫画家中，梁白波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女性漫画家。她是广东中山人，也是中国漫画初创阶段惟一的女性漫画家。她曾在新华艺专和西湖艺专学过油画，后去菲律宾一所华侨中学教美术。是当时决澜社的成员。决澜社在30年代，是中国崛起的现代派画风集团，1934年左右在上海成立，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便解散了。梁白波原来是画油画的，风格接近欧洲的现代派，造型奇特、色彩明快，较接近马蒂斯的画风。1935年梁白波从菲律宾回到上海，开始为《立报》画“蜜蜂小姐”漫画专栏，受到广泛好评；梁白波还为“左联五烈士”之一的诗人殷夫（白莽）的诗集《孩子塔》画过多幅插图。1937年随叶浅予、张乐平率领的抗日漫画家宣传队出发，成为抗战漫画家中的一名女将。梁白波的漫画作品形象生动，尤其是她创作的系列漫画形式的连环画，都从正面反映了民众高涨的抗战热情，如《锄头给我，你拿枪去！》、《小毛交给你，我要去救护伤兵啦！》、《到军队的厨房去！》，给读者留下难忘的印象。
除了上述这些，特伟、汪子美等也都是抗战漫画家中的重要人物。
三、抗战漫画的艺术特征
由于抗战漫画的作者大都是有一定艺术造诣的画家，因此在艺术表现上，都富有自己的艺术个性与表现方式，但是由于抗战这个特殊的背景，抗战漫画从整体上又呈现出许多共同的艺术特征。
首先表现为内容丰富，出现不少正面展示中国人民同仇敌忾英勇抗敌的精神风貌的漫画佳作，如廖冰兄的《游击队使敌人疲于拼命》、《大家起来保卫中华民族和国土》、梁白波的《妇女参战》、陆志痒的《青纱帐里活跃的东北义勇军》等。这些漫画，类似现代的宣传画，构图简洁，形象生动，将那个特定的时代气氛表现得非常充分，歌颂了抗日军民为了民族危亡、决心与敌人战斗到底的决心，在当时无疑起到了教育人民鼓舞人民的作用。
除了正面歌颂，战斗性强是这些抗战漫画的共同特征，尤其是那些讽刺漫画，这些漫画大都以象征性的画面，表现出中国人民决心将侵略者赶出去的必胜信念。如蔡若虹的漫画《全民抗战的巨浪》便出现在《救亡漫画》创刊号封面上。画面大气磅礴，由高举着刺刀、手榴弹和拳头发出愤怒呐喊的中国抗日军民，占据了整个画面，如黄河中汹涌咆哮的“巨浪”，背景是划过夜空的闪电，整个画面极有气势。作品通过漫画形象反映了当时全国人民一浪高过一浪的抗日情绪，以及表现中国人民抗战到底的意志，给人以极大的鼓舞。
在艺术的表现上，抗战漫画有木刻、水墨、水印版画以及连环画等形式，在构图上都十分大胆，以夸张的笔触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如1938年第3期《抗战漫画》刊登的张仃漫画《欲壑难填》，这是一幅较突出的作品。日本军阀两手紧抱着地球，张开血盆大口拼命啃咬，想一口把世界吞下肚去。他的狼牙正啃向地球上的中国领土。作品以夸张的笔触，将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野心揭露得淋漓尽致。该作品在构图上颇有新意，重点突出日本军阀的头部和双手，特别是头部贪婪的大口和巨牙，只在左上角露出他的双腿，主题十分鲜明，把日本强盗贪得无厌、欲壑难填的侵略野心和狰狞面目出神入化地表现出来。触目惊心的画面，表现出画家对日本强盗的无比憎恨和愤怒之情。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作品将漫画和宣传画的特点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艺术形式上作了新的探索，起到了教育人民打击敌人的作用。同时，它也对后来的中国漫画创作起到了开拓性的作用。尤其在今天，面对漫画创作变得越来越趋于世俗、越来越“柔性雌化”而失去傲骨的现状，我们重新回顾那一段血与火的战争，再次对抗战时期的漫画家及其漫画创作做一番巡视与反思，将会促使我们对今天漫画创作做更深层次的文化思考。
（作者单位：广东五邑大学土木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