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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南天:回南天by寒菽 车全 pan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8-12-31 11:32:03 点击:

      正月还没过完,春天的气息也愈发浓郁了。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阴雨天难得放晴,早晨的太�就像在水里泡过了一样,气若游丝地躺在云层上。   昨天晚上似乎还听见小雨打着屋后的芭蕉叶,今天一早就放晴了,不过天气开始回南,外面雾很大,天沉沉的,门窗都在冒着水珠。六婶关上几个房间的窗子,没―会窗子就雾蒙蒙的了。
      六叔坐在院子的石垅上,捧着水烟筒,吧嗒吧嗒吸了几口,扯着嗓子喊:“你快点吧,做事怎么这么磨叽,鸟都回巢了!”
      六婶急急忙忙地套着袖套从厨房里走出来,想了想又往柴房走去,口中说:“我再找两顶草帽,你开犁车先走,我等一下拿锄头铲子再过去!”
      六叔狠狠地吸了一口,把水烟筒搁到墙边,走向门后边的犁车:“一大早催魂鸟似的,现在却被你浪费了半袋烟的功夫,催的是你,拖的也是你!”
      六婶快步走出来,说:“就走了就走了,早点犁完早点回来,中午还有客。”还没走出院门,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冲着里屋大声说:“阿凤妹,还不起身!”
      里面屋子里传出―个清脆的女声:“早起来了,在看书哩!”
      “看什么看,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了,我跟你阿爸要去犁地,你煮午饭时放多点米,记得喂猪,就不用送饭去田里了,我们中午前就回来,还有啊!今天回南了,出来记得关房间门,屋子湿了东西要发霉……”
      听着里屋答应着,六婶扛起放在大门后的锄头和铲子,接着说:“那个,中午客人来,你记得穿新点的衣服。”里屋沉默了半响,六婶见无人应答,又叫了几声,凤莲才轻轻地应了声:“哎!知道了。”六婶终于满意地迈出大门槛。
      凤莲把书放到枕头底下,把脚从被窝里探出来,起身叠被子。室内还是有点阴冷,凤莲寻思着等一下还要喂猪做饭,决计先穿一下阿姐前几年没出嫁时常穿的那件旧针织衫,干完活再换其他的。凤莲走到梳妆镜前,看着自己清秀的容颜和玲珑有致的身材,即使是穿着粗布衣服,看起来依然清爽和婀娜。面对着镜中的自己,凤莲觉得有一股无名的情愫从心底涌了上来,说不清道不明。凤莲坐下来开始梳理齐腰的长发,凤莲很满意自己的头发,发质一直很好,柔亮顺滑的。去年准备回来过年时还特意去把头发拉直了,并且染上了淡淡的酒红色,甭提有多飘逸多好看了,过年时亲戚朋友都夸好看。凤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甜甜地笑了一下,嗯,真好看,想着脸又红了。真不害臊,凤莲在心中笑骂自己。
      凤莲打开房间门,屋外比屋内暖和多了。回南天的典型气候,到处都是潮潮的,水珠顺着墙壁和门窗流成千沟万壑的景象,走廊的天花板上也沾满了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偶尔还会落到头上。凤莲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忽然发现过年时贴着的春联被墙上流下来的水浸泡得肿胀,纸面已经变得凹凸不平了,还有红墨水儿流到了墙根。凤莲忙从窗台上拿出一块抹布,用力地揩墙角的红墨水水渍。凤莲一直是个注重细节的人,在广东的厂里打工的时候,工友们都夸赞凤莲做的产品手工精细外型美观,连车间主任都表扬了她好几回。想到厂里的事,凤莲又禁不住乐了起来。凤莲还是很喜欢在厂里的生活的,大家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放工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新鲜事。凤莲不是―个特别爱热闹的人,但是觉得那种有规律的生活还是很开心的。关键是工厂所在的镇子离市区不远,放假的时候还可以去市里面逛逛,看看大城市里的新鲜事物,感受一下城里人的生活,这对之前一直在农村里生活的姑娘们是有着很大的吸引力的。
      凤莲是初中毕业没多久就跟随同村的其他女孩一起去广东打工的。那时家里穷,一对双胞胎弟弟正准备要上初中,正是开始要大把花钱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又不是很好,有风湿痛,也只能种种田,农闲时帮造房子的人家砌砌砖、抹抹水泥之类的赚点工钱。前几年一起去打工的姐姐回来嫁人了,家里的经济收入就一直是凤莲在外面打工帮衬着。算来,凤莲出去打工也已经六七年了,家里的经济情况也颇有改观。弟弟们在县城里读高中,今年六月就高考了,学习费用也一直是凤莲给的,说到对家里的付出,凤莲是很骄傲的,父母也常常拿这个来称赞她,村里同有儿女在外面打工的人都特别羡慕。
      今年过完年后,凤莲原本打算继续回广东的厂去的,可是六婶突然不让去了,说是在外面那么多年,过了年也已经二十四岁,在农村,过了这道坎还没处对象的,就要被称作老姑娘了。六婶还担心的一点是,自家姑娘现在也大了,要是在广东那边和其他偏远省区的后生处上了,嫁到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地方去,那还不如养只鸡鸭的。所以六婶好说歹说,硬是不让凤莲再过广东去,说是现在生活也好起来,养猪又赚钱,供弟弟们读书没问题,现在闺女的事才是大事云云。阿妇也不断地劝妹妹还是趁着年轻早点把终身大事给办了,不然老了难嫁,又比不得城里有知识有文化的姑娘。凤莲拗不过,便答应先不过去,等弄好这些事再说。也正巧正月十五时上屋的老姑过来就跟六叔六婶说了有一户人家,说是上村老支书的表侄儿,是一个学开车跑运输的后生,爹妈也还年青,阿哥大姐过得也旺相。六婶听了心下欢喜,马上应允,答应择日双方见面。老姑两头跑了几趟,就定下了后生那边过几天会到凤莲家看姑娘。六婶早早就跟凤莲讲了,人家后生也是在外头走动的,世面见得也是不少的,可别叫人家看走眼了我们家妹儿。凤莲却一直没上心,有人问起这事来也是开玩笑似的回应说:“对啊,有婿要上门来哩!到时候来帮看喂,呵呵!”
      其实凤莲心头觉得很不对味,两个素未相识的人,见着面就得谈婚论嫁,于情于理都很怪异。凤莲没谈过恋爱,但从书上电视上也是看得多了的,凤莲爱看书,爱看言情小说,爱情对于凤莲来说还是一份相当值得憧憬的事情,自己打心眼儿里是很希望能尝尝其中的滋味的。再有,凤莲有时候会在心里寻思,在外面打了那么久的工,回来就草草把自己嫁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就会彻底葬送了。所以凤莲对这个家人安排的见面,总有着点点的抵触。
      今天不算得是好天气,回南了。凤莲很不喜欢这种天气,南方的气候,往往有半个春天是浸泡在湿乎乎的水里,衣服晾几天还拧得出水,四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和发霉的味道。凤莲进到厨房,看见一只杀好的阉鸡就放在一个大脸盆里,旁边还吊着几块腊肉。凤莲淘米放下电饭锅后,就把潲水和着谷糠提去喂了猪,想了想又到院子墙角边的小菜地摘豆角,在农家,青菜什么的都是能够自给自足的。
      正在忙活,院门外有人喊:“凤莲,你在不?”凤莲“哎”应了一声,把豆角放进筲箕里,大声说:“月姐你直接推门进来,门没锁呢!”
      就听见月姐推门。由于回南,木门被泡肿胀了,门下边抵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这天气,粘糊糊的,走去哪里心里都浮躁。”月姐走了进来,“我是来讨食的,哈哈,最近倒胃口,就爱吃酸的,想着你家腌的酸菜呢!”
      月姐娘家就住在凤莲家隔壁,她比凤莲大了两岁,跟凤莲姐妹从小要好,之前也和凤莲她们一起在厂里面打工,前年回来嫁的人,老公是隔壁村 的养鱼专业户,开春了比较忙,月姐因为怀了孕,婆家人这不给碰那不能摸,月姐百无聊赖,便来娘家住上几天。
      凤莲笑嘻嘻地看着月姐隆起的肚子,说:“听老人们常说‘酸男辣女’,你现在那么爱吃酸,保准你肚子里面是个男娃,恭喜呀。”
      月姐呵呵笑着:“男娃女娃都行,生个跟你一样的女娃,最会孝敬父母了。”
      凤莲正从井里打水洗手,听着忙说:“月姐你拿我开心呢!我马上去给你装酸菜,我阿妈说都是去年秋天腌的,酸得不得了。”
      “不用太多,两三餐的量就可以了。”
      “这里有凳子,你快先坐着,马上给你装好。”
      月姐坐下,想起什么似的,问:“今早听见你阿妈说,今天那个支书表侄儿要过来?”
      凤莲在屋里应着:“是啊,说是中午过来吃饭的。”
      月姐乐了:“什么过来吃饭,人家就是过来看你的!”见屋里没声儿,月姐又说:“凤莲你也别太含蓄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平常心对待就行了,我和你姐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凤莲提着酸菜出来:“也没什么,就是别扭,怎么能跟一陌生人谈爱情呢?搞不懂。”
      月姐笑着说:“你想得太多,这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手牵手了,做媒的不都是这样!”说着月姐又叹气道:“说来你自身条件都不错,虽说书读不多,少了些文化,但人漂亮,也能干,回头嫁了个村佬,多少还是有点不值。”
      凤莲听了月姐这话,内心猛然烦躁了起来,一股思绪在心头却又不得要领,便呆呆地立在那里,愣愣看着被潮湿泡得肿胀的石灰墙角。
      月姐没注意到凤莲的表情,继续说着:“以前在外面打工,我也拼命想着不要再回农村里来的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是少了文化。你看人家城市里的姑娘,像你这个年纪的大把还在念书,哪里像我们早早愁着嫁呢?看看我以前的同班同学,除了几个读书出去了还没听说要嫁人,剩下的哪个不是拖儿带女了,农村里的闺女就是这样,没文化,没稳定工作,就得想着嫁人。我也是看开了,什么梦想愿望之类的都是屁话,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谁叫咱们长在农村呢?人生哪里讲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凤莲听得怔了,月姐见凤莲默不作声,忙又说:“哎呀你也别想太多了,反正今天这男的你觉得好的就跟,不好就缓一缓,总会有适合你的出现的。”
      正说着,大门又咔咔地被推开,只见六叔推着犁车走进来,月姐招呼了声:“六叔!干活回来啦!”六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应答道:“哎!刚犁完地!你过来坐呀?等一下一起吃饭啊。”月姐还没答,六婶笑呵呵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芹菜:“才刚说呢,阿月在这里,刚刚才去你阿妈家菜地里采了这么一把,你就在这边玩一下,到中午客人来了一起吃饭!”月姐笑着答应,凤莲忙上前接过芹菜,又去井边舀水。
      六婶把工具拿回柴房,出来看见凤莲蹲着择芹菜,头发乱蓬蓬地捆在脑勺后面,身上还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不禁皱起了眉头:“阿凤妹,洗好菜我来炒,你要去换衣服,换个好看的,人一会儿就到了。”
      “阿妈,我知道的。”凤莲站起身,把芹菜拿进厨房,厨房里面水汪汪的,出入的人多,又不关门,厨房的地面就像水塘了。从厨房出来,凤莲拉上月姐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月姐坐在床沿看着凤莲翻箱倒柜,说:“穿个连衣裙子,显身段。”凤莲笑着说:“要死了,第一次见面就穿那么妖,等一下被笑死。我回老家这么些天也没敢穿过裙子。”月姐说:“那就清爽一点的,天也不冷,你就穿那件洋装,粉色那个。”凤莲定定看了看,将衣服拿了出来,就脱自己身上的旧毛衣:“在厂里宿舍我们都这样,大喇喇直接就脱了。”月姐笑道:“那谁不是这样呢!”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凤莲立在镜子前,拿起木梳整理头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以及镜子中的自己身后微隆着肚子的月姐,凤莲瞬间看见了镜子中那个人眼睛里的黯淡,她回过头来:“月姐,你爱你老公吗?平时相处得怎么样啊?”
      月姐微微侧过头,拢了拢耳鬓的乱发:“什么爱不爱的,人家媒人来讲,双方满意,也就成了,总共相处了两个来月,发现也没有什么特别不顺心的,就两家商量着把证领了,结了婚夫妻间吵闹还是有的,我家那个脾气急,几次都把打人放在嘴上了,我也不怕他,要真要打起来,刀子也是不长眼睛的。”
      “凤莲,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当年也是这样的,那时家里人催着赶着,心里又烦又躁,在家里怎么都打不起精神,爱情心理哪个姑娘家没有?我现在也不知道跟我男人之间那些算不算爱情,但是日子还是要过的,走到哪步就认哪步,没有那么多想法,日子过得也就顺心了。”
      凤莲想了想,还是觉得心里一片雾蒙蒙的,感觉前方好像有亮光,又好像不是,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正兀自出神,突然听见窗外六婶的大嗓门:“哎呦,正说着,就来了,刚好准备可以吃饭呢!”只听见外面应承声一片,听着有三四个人,间或听见男人浑厚的声音。凤莲在房间里心怦怦跳得紧,脸不自觉地就红了。又听见六婶喊:“阿凤妹啊,客人到了喔!”接着听见门外的窃窃私语,一会儿就爆出了笑声。凤莲顿时有点难为情,又有了五分的气恼,脚下便像粘了麦芽糖,迈开步子都是牵牵扯扯的,还是月姐一把拉过凤莲,开门就出去了。
      由于天色已近晌午,所以变得更加明朗了一些。门外统共来了四个人:老姑、两个三十几近四十的妇女,旁边站着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六七的后生,中等身高,留着板寸头,黝黑的皮肤,下巴可以明显看到刚刮过胡子的痕迹,两眼没睡醒的样子,就惺忪地看着,穿着一件皮风衣,倒也显得颇有几分气度。几个人齐齐瞅着她,凤莲顿时觉得十分窘迫,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忙一把拽住身旁的月姐,大家看着都笑了起来。
      老姑说话了:“阿凤妹,多大的人了,有什么好难为情的,这就是邹飞龙。”后生忙接过话:“我排第四,家人都叫我阿邹四,大家也照叫就好了,也可以叫四弟的。”大伙又一起笑了起来,凤莲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眼角余光瞅了下后生,却发现后生也作不经意的样子笑着看向她,露着两排白牙。凤莲脸唰就红了,忙故意转过脸和月姐说话。同行的其中一个妇女说:“我是他大嫂,叫我邹二嫂吧,这位是他阿姐。”邹大姐微笑着点点头,边把手中的两大袋水果往六婶手里送边说:“初次来,不成什么礼数。”六婶责怪地说:“哪里要破这个费,直接过来就行,以后要是成了亲戚,还少不了要多多走动的。”转而又拍大腿:“你说进来这么久了,我都不叫人先坐着,该打!阿凤妹,别站着了,先搬些凳子出来,然后去摆桌椅。我们先吃午饭,马上就好。”凤莲拉着月姐就去了。众人又互相招呼了一番,才坐在屋檐下聊着天。
      月姐推了推正在擦桌子的凤莲,问:“觉得怎么样?”
      “没认真看,单记得他说他叫阿邹四了。”凤莲移着桌子。
      “人不矮,看起来倒也老实,单是黑了点,跑运输的嘛,感觉人也不错。你看,家境也好!”月姐笑着帮凤莲把椅子摆好。
      凤莲擦拭着椅子背的水珠,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句话:“这天气不好,你看到处湿答答潮乎乎 的,怎么到处都显得那么乱呢?”
      月姐正欲说话,六婶端着一盘白切鸡进来了,月姐忙走过去静忙,六婶说:“阿月你坐下来就好,不用你帮忙的,没什么活计。”
      月姐笑着说:“六婶,没事儿,我帮你端菜。”
      六婶点头,向门外喊:“老六!带人进来坐下,准备吃饭咯!”又看着在一旁摆碗筷的凤莲,小声说:“等一下你就坐这里,后生坐你对面,你看仔细了。”
      凤莲只觉得一种不知名的感觉在胸口翻滚,说不上是难为情、激动还是慌张,亦或是别的什么情愫。倒是月姐在耳边轻声说:“我坐你旁边,帮你看着罢。”
      正说着,来人就都进来了。老姑拉过凤莲,笑着说:“我们来了就这么一会儿,你就躲到这儿来了,二十四五的大姑娘了,还害臊呢!阿四弟,你也不主动来认识姑娘,还要我们这些老古董教你不成?”说得凤莲脸都红到了耳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后生也不自在地拉了拉风衣领子,讪笑着说:“这…叔婆您说得――我这不也刚来…我……”
      “让一让,大家都快坐下,汤来了,坐下吧。”六婶端着一锅汤:“小心点,一回南地上就成水塘了,滑不溜秋的。”
      大家互相推让了一番,才一齐坐下了。凤莲就坐在后生的斜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凤莲感觉浑身像长满了刺一般不自在,故意转过头跟月姐说话,避免正眼看到对方。后生也正低头喝汤,喉咙咕噜咕噜地响,凤莲惊诧地抬眼看了他一下,只见他额头的汗珠正顺着鬓角往脖子流下来,一转眼就钻到风衣领子里面去了。这天气又不热……凤莲想着,嘴角轻微地动了一下,恰好碰上后生抬起的目光。他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说:“这……呵呵,这汤,太热了。”边抬手用衣袖往自己的额头抹。凤莲掐了一把月姐的大腿,月姐差点没笑出声。
      凤莲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的久。一桌人就是女人在聊,零零碎碎不过是双方的家庭和生计,凤莲也没仔细听,饭也吃得很不是滋味。那后生整顿饭的时间也没几句话,凤莲记得清楚的也就是他容易脸红,讲话会结巴。凤莲暗叹,这样的人也能在外面跑运输?
      吃完了饭,凤莲照例要去洗碗,被六婶拉住了,要求凤莲与后生单独相处,多多了解一下。看着坐在屋檐下一声不响的后生,凤莲觉得十分难堪,这要从何聊起?老姑在一旁道:“阿风妹你跟阿邹四聊聊吧!随便聊聊,多交流,大家相互了解呗!这个就不用我教了吧?”后生听到这个就站了起来,望向凤莲,一旁的月姐推了一下凤莲,凤莲只好往屋檐下走来。六婶又忙招呼着其他人到厅堂里面去喝茶。
      屋檐底下依然湿答答,天花板上凝满了水珠。凤莲坐在后生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天井上新长出的青苔,不知从何说起。她觉得现在自己的脑子完全被糊住了,被搅得一团糟,就像现在大门外那个湿漉漉的泥塘,泥泞又浑浊。倒是后生发话了:“你在广东那边,是进的什么厂?”
      “一个制衣厂,做品牌的衣服。”
      “哦,那不错。去了好久了吧?”
      “有几年了,初中毕业就过去了。”凤莲机械地回答。
      “我也是初中就出来了,中考都没报名,直接拿毕业证就出来了,呵呵。”后生挠了挠后脑勺。
      凤莲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着自己的脚,发现一只蚂蚁正沿着裤管往上爬。
      后生又说:“外面也有外面的好,但是想到要成家,还是得回来的。”
      凤莲听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我们人生的目标不应该仅仅是成家的。”
      后生惊讶地看着凤莲:“不成家?不成家哪里有后劲去奋斗呢?到了年龄就应该成家,这样生活才能稳定下来的。”
      “农村的想法就都是这样子的了,好像回来嫁人成家就是我们这些打工妹的唯一出路一样!”凤莲稍稍提高了语气。
      后生似乎有点惊诧,半晌,才讪讪地说:“这……男人在外挣钱养家,女人负责家里的事,这不是……”
      “……”凤莲想说点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说,默默地把爬上膝盖的蚂蚁弹了下去。
      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凤莲开始觉得兴味索然。时间已经过了中午,之前有点泛白透亮的天空又蒙上了一层灰色,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溜之大吉了,留下阴沉着脸的天。空气愈发潮湿,天花板上的水滴不时落下来,不远处的树木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一切都好像在憋着一股劲儿,随时等待时机使劲发泄。凤莲也觉得实在有点坐不住了,便站起来,说:“好像要下雨了。”
      后生也站了起来,望了望天空:“对啊,这鬼天气。”
      两人正无话,厅堂里的人就出来了。邹二嫂笑着说:“这天估计要下雨了,见你们站起来了,就出来看看你们谈得怎么样。”
      凤莲抬眼便遇上了阿妈殷切的目光,觉得愈发烦躁了。老姑笑着说:“年轻人聊得什么感觉人家也不会告诉你。阿凤妹,你说是不是!”凤莲不知如何应答,大伙儿又笑开了。
      “哎呀就是了,自己心里觉得靠谱就成,俩人有什么想了解的就尽管问,不用藏着掖着的。”邹大姐在一旁笑着说。
      凤莲看着湿漉漉的地板默不作声,六婶走过来,轻声问:“怎么样?了解完了么?谈不谈得拢?”凤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老姑说话了:“才第一次见面,怯生也是有的,也不打紧,要真有发展意向,慢慢来也行。”
      凤莲用眼角扫了一下后生,只见他抿着嘴,额角又开始渗汗,汗珠在脸上流落就像他身后正在渗水的墙壁。凤莲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那么潮湿,铺天盖地都是水,从内到外、从远到近尽被一大片水汽笼罩和弥漫,让人气都喘不过来。远方的天空似乎也在蓄势待发,仿佛随时都会将水劈头盖脸地往大地泼过来。凤莲看到整个世界都在回南,所有的东西都在渗水,连人脸也因为被水浸染而变得模糊不清,就好像在照蒙着水汽的镜子。凤莲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在回南,满满的都是水分子,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想不到,潮湿而泥泞,自己的所有憧憬和幻想似乎随时会在这一大片潮湿中发霉、腐烂甚至消失。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小雨淅淅沥沥也下了一会儿了。凤莲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看着被水汽覆盖的玻璃窗。六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个红包。“这个是那后生给的,这两个是他姐和嫂子给的,他们都对你比较合心意,你看看……”
      凤莲淡淡地说:“阿妈,我看还是缓一下吧,我过个几天还回厂里去。”
      “你这妹伢,你到底怎么想的,一个二十大几岁的姑娘家,还不寻思着找人成家。就人家后生的这个条件,你还挑三拣四的,难道还想着嫁到外地去?”六婶顿了顿,接着说,“阿妹,不要嫌阿妈说得难听,你再不嫁人就要当老姑娘了,到时候你就知道难嫁了,到时我们面上过不去,你心里也不舒服。我们农村的女娃,心不要太多,最后都是要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你是阿妈的乖女,阿妈当然希望你嫁得好、过好日子。不要去想一些命里没有的,不然阿爸阿妈要为你操心咯!”
      凤莲默不作声,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六婶见她这样,就把红包放在床头,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阿妈去煮饭了。”
      凤莲看着阿妈带上门,房间也瞬间阴暗了下来。时间还没到该黑的时候,就是这个回南天气在搞的鬼。倚在窗口,凤莲不明白,她曾经憧憬的、渴望的那些,为什么在这样的―个回南天里会显得如此不真实;她也不明白,她究竟是迷上了城市里那绚烂耀眼的霓虹,还是迷恋上自己一直幻想着的而从没来过的爱情。
      拿起桌上的抹布,凤莲开始擦拭玻璃窗上的水雾,玻璃渐渐显现出它原本的光亮。看着窗外那绵绵的梅雨和那片潮湿的天地,凤莲仿佛看到自己的成长、爱情以及所有的梦想在泥泞中蹒跚前进,它们在这片水汽中是那么的朦胧,那么的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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