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读研时曾有幸随导师考察了汉唐十八陵，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久远的汉唐雕塑带给我的震撼依然历历在目。尤其是对汉武帝茂陵的陪葬墓——霍去病墓的石刻雕塑感触颇深。 茂陵是汉武帝刘彻的陵墓，位于陕西兴平县东。茂陵陵区有卫青墓、霍光墓、金日磾墓等二十余座陪葬墓，霍去病墓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座墓葬。
霍去病，西汉大司马骠骑大将军、冠军侯。十八岁率大军深入祁连山，在征讨匈奴的抗扰战争中屡建功勋，尤以祁连山之战最为卓著，对当时安定河西走廊的局势和扫清西域交通障碍方面有重大贡献。西汉元狩六年，年仅二十四岁的霍去病因病早亡，汉武帝刘彻为纪念他的战功，痛惜其早夭，破例在茂陵东侧为霍去病修筑了一座形似祁连山的巨冢，并以军礼送葬于此。因霍去病卓著的战功而特许设置石兽、石人等雕刻来旌表其功。整个墓冢用天然石块垒石为山来模仿巍峨起伏的祁连山脉，为使其更具有西北“山”脉的特点，不仅杂植苍松翠柏，而且将大量的石兽、石人等大型雕塑放置在山麓草坡间，创造出了祁连山林深树茂的真实险境。
霍去病墓石刻造型生动自然，质朴豪迈，有高超的艺术造诣。我国古代遗存下来的陵墓雕刻很多，而霍去病墓石刻却是最早的、大型的、以圆雕方式塑造的雕刻艺术品。这些石刻与其它陵墓石刻风格完全不同，它们没有一般陵墓雕塑的那种规整、严谨、对称的固定程式，也并非遵照封建礼制而制，而是以一种自然随意的状态来创造人与动物的形象，形态逼真活泼。石刻不仅数量多、体积大，而且这些大型的石雕都是以整块石头雕成，基于写实的手法创作，没有过多雕琢，却赋予了巨石生命力和活力，浑然天成、质朴纯真，这样的石雕隐杂于山形的陵墓之上，更加突出了“为冢象祁连山”的意境。使这一石刻群给人以气势庞大、奔放有力之感。更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朴厚大气的石雕风格与墓主人英勇雄壮的军人个性和战功相契合，构成完整统一的整体，同时也突显了构建陵墓之初所要求达到的意境。就这一点来说，比我们考察中见到的唐陵或其他陵墓中常见的对称排列方式更具有象征性和耐人寻味的意境。可见霍去病墓的设计与构思，以及它所呈现出的艺术风格在我国古代陵墓雕刻中是独一无二的。而以《马踏匈奴》为代表的众多雕刻作品，更使得整个陵墓本身就成为了古代英雄的纪念碑。霍去病墓石刻共十六件，均以圆雕和线刻相结合的表现形式，按石材的天然形状雕刻，局部采用浮雕和线刻的方法处理，使石雕自然生动不造作，写实中略有夸张，塑造形象真实自然而又极具质感。这些石雕以《马踏匈奴》、《跃马》、《卧马》为主，围绕着“为冢象祁连山”和“旌功”的主题而设，因此石雕的创作也在于突出“象祁连山”的整体要求，所有的构思及手法都为适应这一主题。之所以用各种大型的野兽、驯兽，也是意图借此来表现西北恶劣的自然环境，引导人们去感受霍去病生前征战的种种险境、感受他的历尽艰辛赢得的胜利。而这种浑然天成、自由奔放的石刻更能给人强烈的震撼，更能烘托出设计者所要表达的西北战场粗犷恶劣以及墓主人英勇浴血战场的主题思想。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当属墓前的《马踏匈奴》石雕，它是霍去病墓的中心雕刻，有着突出主题的作用，巧妙的运用人与马的形象来概括祁连山战役的胜利，注重利用石块本身的形态和量感，略作雕琢，以威武端正的战马象征胜利者的昂然姿态，与倒在马下惊恐万状的敌人形象形成鲜明对比。《马踏匈奴》石雕，可说是霍去病赫赫战功的最好象征。除此外，在《跃马》、《卧马》两个石刻中，前者就是利用整块巨石的自然形态，在主要地方雕刻，删繁就简，整体感强，马颈下的石料没有凿去反而更加强了跃马的动感和力量，生动地再现了随时准备一跃而起迎接战斗的紧张状态；后者则表现出战争中短暂的喘息。这一跃一卧的生动形象间接地表现出战场上紧张的气氛，似乎看到了浴血沙场的勇士们的气概。没有直白的塑造英雄人物，而是巧妙含蓄地通过对马的表现来寄托人们对将士的赞颂。这也是霍去病墓石刻的独特之处。
霍去病墓还有众多表现野兽、各种动物的石刻作品，如《伏虎》、《人与熊》、《怪兽食羊》等等，它们与战马的意义不同，它们的设置则是为了烘托祁连山中艰难险恶的自然环境，暗示将士们不仅要经历残酷的战争，还要面对凶险的自然环境。我们看到的《伏虎》这一石雕，利用原石形态塑造，整体上团块感强，线条流畅，使整个雕刻具有力量感和节奏感。在霍去病墓石雕中，类似这种稳定的整体造型却又具有强有力动感的艺术形象很多，均表现出了粗犷有力的艺术形象，与整个霍去病墓的主题完美切合。正是这种整体奔放强劲的艺术形象创造了“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的整体艺术风格，而霍去病墓石刻正完美地诠释了这一鲜明的汉代雕刻艺术特色。
细细品味霍去病墓雕刻你会发现，它之所以能够打动每一位观赏者，使人们对它产生浓厚的兴趣，不仅仅是因为它所呈现的浑厚博大的气势，也不仅仅在于其年代的久远，重要的是它独特的艺术构思及风格完全不同于任何一个陵墓雕刻。霍去病墓雕刻没有秦始皇陵那样阵容庞大的兵马俑来显示军威，也不像唐代乃至唐以后帝王陵墓雕刻的那种威严规范和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而是以一种自由奔放、浑厚质朴、大气磅礴的方式来表现整体的意境，就这一点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比之其它陵墓规整对称的雕刻更能打动人，更能激起后人对英雄的崇敬之情。霍去病墓石刻艺术的审美倾向对于后来的石刻发展也有较大影响，象我们看到的唐太宗墓的《昭陵六骏》石刻，就是在雕刻手法上采用线刻和浮雕来表现马的力量，雕刻手法写实却又相对自由，这正是汉代雕刻的印记；再如乾陵的《翼马》也是运用线刻与圆雕的手法，这些雕刻都或多或少遗留有汉代雕刻的痕迹。可见，汉代雕刻的这种浪漫与写实相结合的艺术手法在我国陵墓雕刻中独具特色，具有特殊的意义，同时，这种雕刻手法所创造出的独特意境也带给我们一种新鲜的、更加纯粹的审美享受。（作者单位：延安大学西安创新学院艺术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