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少女 “死”了多年的生母突然回到家里。然而,她还未来得及感受生母的疼爱,就陷入了尴尬之中。原来,父亲在法院宣告生母“死亡”后已再婚,继母待她如己出。生母想“破镜重圆”,继母不甘心退出,而父亲则谁都不愿“伤害”……最终三个成年人居然将“选母权”抛给了张雅!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继母,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娘,她如何抉择都不妥。处于“风口浪尖”的她精神崩溃,竟然选择放弃生命以此来“弃权”……
生母蒸发四年,
她接纳救命恩人做后妈
2000年8月4日,年仅5岁的张雅突然失去了妈妈刘玉芬,她的天塌了!
那天中午,她放学刚回家,就看见父母正扭打成一团。原来,母亲执意要将1000元钱寄给远在贵州省铜仁地区江口县的姥爷治病,而父亲张建强则想把这笔钱用于服装店周转,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便吵了起来。
在张雅的记忆中,父母动辄就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鸡飞狗跳,而母亲性格固执,每次冲突非要父亲认输她才肯罢休。然而这次,父亲没有忍让,还动手打了她。刘玉芬羞愤之下,竟离家出走了!
张雅家住山东省济宁市任城区,父母开了一家服装店。母亲离家后,父亲张建强以为她只是出门散心而已,并没放在心上。直到晚上9点多,刘玉芬还未回家,张建强这才着急起来,到处打听、寻找。
一个邻居告诉张建强,他在济宁市长途汽车总站看到刘玉芬了。张建强想,妻子一定是回贵州娘家了。从济宁到贵州铜仁江口,要转几次车才能到,她一个人回去,张建强很是担心。几天后,他打电话到岳父家询问,却得知妻子并未回去!焦急之下,他马上关了店门,将女儿托付给父母照管,自己连忙乘车赶了过去。
张建强在铜仁四处打探妻子的下落,十多天过去了,妻子依旧音讯全无,他不得不作出了最坏的设想:妻子没见过多少世面,不可能一个人跑到外地打工,一定是遭遇不测了!他来到当地派出所报案,公安人员称刘玉芬有行为自控能力,只能将她作为失踪人口登记在案。
回到济宁后,张建强懊悔地想:妻子是被自己气走的,就算她不在人世了,也要把她的尸骨给找回来!于是,他将服装店低价转让出去,再次踏上了漫漫寻妻路。
母亲不知所终,父亲离家远行,5岁的张雅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感觉天空顿失色彩,每天盯着父母的照片流泪……9月22日早晨,她帮奶奶择菜,突感头昏目眩,不一会儿就晕倒在地。爷爷奶奶吓坏了,在房客顾秀芹的帮助下,他们将张雅送往济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抢救。
经脑科医生诊断,张雅患的是脑膜炎并发脑脓肿,如不及时治疗会有生命危险,而手术费用竟要3万元!
此时,张建强的手机因欠费停机,他离家时,虽留下2万元钱给父母当生活费,但手术费仍有巨大缺口。就在张雅的爷爷奶奶忧心如焚之际,顾秀芹取出了打工积攒的1万多元钱,递到他们手中。
时年30岁的顾秀芹,是山东省淄博市沂源县三岔乡人,因婚后一直没生育,备受丈夫冷落。1997年初,她与丈夫离婚后来到济宁,在一家大药房当收银员,其间一直租住在张建强家。张建强妻子失踪,女儿患病令善良的她十分同情,于是及时伸出了援手。
张雅做完手术后,顾秀芹每天一下班,就去医院看望她,给她削水果、讲故事……张雅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在顾秀芹鼓励下,她很快病愈,重返课堂。因她生病期间落下了许多功课,顾秀芹每晚都要给她“补课”。失去母爱的她,很快对顾秀芹产生了依恋。
当年11月底,张建强带着失望回到家,得知顾秀芹大义救女儿的事后,非常感动。
2001年春节过后,张建强再次外出,边打工边寻访妻子下落。两年多来,他几乎走遍山东和贵州两省各县市,但刘玉芬始终杳无音信。直到2003年9月,母亲离世后,他才决定放弃寻找,回家照顾女儿。
不久,在亲朋好友撮合下,张建强和顾秀芹相爱了。张建强怕女儿反对,便试探道:“爸找你妈找了好几年都没结果,现在不得已打算放弃了,如果给你找个新妈妈,你同意吗?”张雅听罢,点了点头说:“如果你要给我找后妈,只许找顾阿姨!”
得到女儿首肯后,2004年9月,张建强来到任城区人民法院,申请宣告妻子死亡。按相关法规,配偶一方失踪四年以上,另一方就可以提出离婚或宣布其死亡,因此,法院受理了他的申请。法院在媒体上发出寻找刘玉芬的公告,满一年后,刘玉芬仍然下落不明,遂依法宣告了刘玉芬的死亡。2005年12月,张建强和顾秀芹办理了结婚证,并举行了简朴的婚礼。
再婚后,张建强和顾秀芹借钱重开了一个服装店,顾秀芹对张雅视同己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2009年7月,张雅初中毕业后,无心向学,便回家帮父母看店。然而谁也没料到,2010年1月24日,已经“死亡”近10年的刘玉芬,会突然出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面前,并彻底打破了他们幸福、宁静的生活!
泪水涟涟,
“死亡”10年的生母回了家
失踪10年来,刘玉芬的日子是在泪水中泡着过的。
2000年8月4日,刘玉芬负气离开济宁,回到贵州铜仁后,欲坐车前往江口县父母家。当时天色擦黑,车站已停发开往江口的客车,她轻信一名妇女的话,上了一辆“驶往江口”的面包车。几小时后,她在黑夜中被挟持下车,卖给穷乡僻壤的一个男子当老婆。为防止她逃跑,那男子终日将她锁在屋内,由家人看管……
为取得“丈夫”信任,刘玉芬与他同居,并主动做家务。两个多月后的一天,她终于获得跟“丈夫”一起赶集的机会,途中她趁其不备,转身朝丛林深处跑去,由于慌不择路,竟摔下十多米深的山沟,昏迷不醒。“丈夫”将她送到镇卫生院治疗半个月后,她才慢慢醒来。然而,因跌成脑震荡,病愈后她得了失忆症,不认识“丈夫”,也回忆不起过去的一切了!
失忆后第四年,刘玉芬的“丈夫”在镇上做木材生意赚了不少钱,重新找了一个女人,然后将刘玉芬赶出了门。此后,刘玉芬在外四处流浪,饿了就翻垃圾桶找东西吃,晚上睡在路边……2008年4月,她辗转流浪到江西省定南县境内,一个叫刘成喜的农民见她可怜,便联系了当地民政部门。由于她失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所以被送到了南昌市救助站,继而被送入医院接受治疗。幸运的是,经过一年多的医治,她渐渐恢复了记忆,终于记起自己家住济宁……
刘玉芬含泪讲完自己的受骗经历后,哭着对张建强说:“这些年,我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回了家,你却结了婚,你对得起我吗?”一旁的顾秀芹见状,忙解释道:“大姐,我以为你回不来了,所以才和建强结了婚,对不起……”刘玉芬打断顾秀芹的话说:“过去的事我不怪你。但如今我回来了,要和建强复婚!”
顾秀芹面色一寒。刘玉芬却未察觉,只顾打量着女儿,高兴地说:“女儿啊,你长高了,变成大姑娘了!”张雅望着“复活”的刘玉芬,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刘玉芬顿时泪如雨下:“小雅,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咱一家能团聚,不容易啊……”
张雅跟妈妈有些生分,她回头看了看爸爸――张建强坐在沙发上,表情沉重,顾秀芹的脸色则很阴沉。为打破尴尬的气氛,她主动拉着妈妈去做饭……
一家“四口”别扭地吃罢晚饭,刘玉芬将女儿拉到一边,说:“小雅,妈总不能睡外面吧,你劝一下你爸,叫你后妈走,好吗?”张雅为难地说:“那让她住哪儿呀?再说,她跟爸爸是合法夫妻。”刘玉芬听了,啜泣道:“我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你怎么替外人说话呢?”
张雅很同情妈妈的不幸遭遇,刚欲开口安慰她,刘玉芬又红着眼圈说:“这些年,你一直跟在后妈身边,我晓得你对她有感情了,我不怪你,但妈吃尽了人间苦,终于回来了,一定要和你爸复婚,你要多替妈说话!”张雅听罢,显得左右为难……
[ 2 ] 见张雅和生母在窃窃私语,顾秀芹借口服装店有事,到店里休息了――她是想让刘玉芬跟张建强和女儿好好聊聊,而刘玉芬见她“识趣”地离开,便对张建强说:“老公,你快跟她离了吧!”张建强却纠正道:“玉芬,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能这样叫我。”刘玉芬听了,气得浑身颤抖,失声痛哭道:“这些年,我天天盼着回家跟你团聚,你却喜新厌旧,你的良心哪去了?要不是当初你把我气走,我会吃那么多苦吗?”
张建强被数落得哑口无言。的确,当初是他动粗将妻子气走,为此,他一直活在强烈的自责中。如今,妻子终于回来了,他怎么能再次伤害她呢?可是,如果跟她复婚,秀芹怎么办?这些年,秀芹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两人之间的感情也无法割舍……想到这里,张建强痛苦地对刘玉芬说:“事到如今,我对不起你!可我找了你三年一直没结果,才和秀芹结了婚。”刘玉芬听罢,痛苦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号啕大哭:“我的命咋这么苦啊,你要是把我往外推,我没法活了……”
“选母权”难堪重负,
花季少女以死逃避
刘玉芬伤心欲绝的样子,将张建强的心揪得生疼。本来,他想拒绝刘玉芬,可在同情心驱使下,感情的天平反而渐渐地倾向了她。面对两个深爱自己和女儿的女人,他一时不知如何抉择,只好坐在沙发上不停抽烟。
见张建强犹豫难决,刘玉芬又在女儿身上下起功夫,她不停地给张雅讲她小时候的趣事。张雅儿时的记忆被一丝丝唤醒了,她感觉自己与母亲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次日早上,刘玉芬让张雅带着她来到顾秀芹的服装店,催她跟张建强离婚。可顾秀芹对张建强投入了全部的爱,哪甘心退出呢?她不耐烦地说:“这事你得先问建强,如果他不喜欢你,复婚也没啥意思!”
刘玉芬把这当成是顾秀芹在羞辱自己,于是大骂她是第三者。争吵声引来许多人看热闹,一些不明真相者,纷纷向顾秀芹投来鄙夷的目光。顾秀芹羞愤之下,冲上去跟她扭打起来。两人一边打,一边对张雅道:“女儿,快来帮妈……”面对生母和后妈,张雅左右为难,急得大哭……
被拉开后,顾秀芹和刘玉芬又气势汹汹地找到张建强,要求他做个抉择。张建强却优柔寡断地说:“你们让我再考虑一下……”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张建强仍迟迟未决。而张雅却成了生母和继母争抢的感情棋子,她们不停地在暗中要求张雅在父亲面前替自己说话。原本快乐的她,心灵备受煎熬,变得愁眉不展,痛苦不堪。
两个多月后,顾秀芹见张建强仍迟疑难决,便自作主张地对刘玉芬说:“如果你退出,我愿意将现在住的房子给你,另补偿你5万元现金。”刘玉芬却不领情:“你就是给我100万,也买不回我们一家三口的团圆。我只要属于我的婚姻!”顾秀芹碰了一鼻子灰,生气地让张建强立即决断。可张建强既不想失去顾秀芹,又不想伤害刘玉芬,陷入了矛盾的旋涡中。刘玉芬心急如焚地提议道:“既然你做不了主,不如让孩子来选择!”
张雅大吃一惊,没想到母亲会冒出这个荒唐念头!更令她吃惊的是,母亲话音刚落,父亲竟马上响应道:“行!小雅,你来决定吧,爸尊重你的意见!”
张雅痛苦地说:“求你们别为难我了!我谁也不想失去!”说着,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继母顾秀芹。令她崩溃的是,顾秀芹竟也赞同地说:“好,就让小雅决定好了!”――在她看来,小雅是自己把她养大的,这些年两人早已情同亲生母女,让她选择自己不会吃亏。
然而,他们均没意识到,他们将抉择权交给女儿,等于给她实施了巨大的精神暴力!
“爸,妈,你们大人的事情,我怎么做得了主?求你们自己决定吧!”张雅轮番哀求父母,可他们非但不允,反而用热切的目光期待着她作出回答。张雅生气至极,猛地冲进房间,使劲带上了房门!
然而,她刚进屋,生母和继母“拉票”的短信便一个接一个地灌进她的手机:
“小雅,你千万别再把妈往绝路上推!”
“这些年,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求你一定要帮妈一把!”……
一连几天,张雅被这些短信搅得头昏脑涨,夜晚噩梦不断。4月8日,她找到好友马燕帮忙出主意。马燕说:“你家大人太不像话了,把自己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抛给你!”张雅说:“是呀,我现在作选择难,不作选择更难!”马燕想了想说:“不如让他们抓阉决定好了!”张雅觉得这样太草率,马上否决了。
回到家后,顾秀芹和刘玉芬仍在不厌其烦地讨好、催促她……面对这个无法选择的天大难题,张雅只想寻求解脱。
4月10日早上,张雅试着最后一次劝解刘玉芬:“妈,爸如果不愿复婚,您就让一让吧。我不管跟谁生活,永远都是您的亲生女儿!”刘玉芬一听,马上气愤地骂道:“你说什么?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们全家团圆,可你还在犹豫,妈真是白生你了!”
张雅又啜泣着去找顾秀芹,说:“妈,您能不能让一让……”顾秀芹说:“让?妈要是让了,后半生就毁了!妈也是个苦命人,已经离过一次婚,好不容易才组建了这个新家……妈的下半生就托付给你了……”
濒临绝望的张雅最后去求张建强:“爸,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张建强却说:“爸在等你的意见……”
4月11日凌晨4时许,极度痛苦的张雅在客厅中留下了一张字条:“……女儿无法作出选择,你们一定要我作出选择,女儿只能选择死……”然后,她趁众人熟睡之际,躲到卫生间,掏出事先买来的水果刀,使劲向左手腕血管割去,顿时血流如注……
早晨6点,当张建强起床后上厕所时,发现张雅早已因失血过多,气绝身亡!看到客厅里女儿留下的遗书后,他和刘玉芬、顾秀芹伏在张雅的尸体上,捶胸顿足地哭道:“是我们把你逼上了绝路啊……”
这是一起锥痛人心的家庭悲剧。从法律角度来讲,张建强在取得合法手续的前提下,另组家庭,当刘玉芬失踪归来,无权提出复婚;但从情感角度而言,刘玉芬提出的复婚要求并不过分,这需要张建强根据自己的感情趋向,来果断取舍。可是,在情与法的碰撞中,最有话语权的他却始终“失语”,把这个困扰三个成年人的情感棋局,推给未成年的张雅。而她年幼的心灵,哪堪承受如此沉重的亲情托付,最终决绝自杀,令人扼腕!
成人有成人的世界,孩子有孩子的天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爱与责任。面对属于自己的责任,要勇于担当,一味地推诿,只会加重亲情的负担,令爱蒙尘。愿天下父母以此为戒!
(文中人物均用化名)
[ 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