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阅读一些教材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发现许多地方将布衣、褐衣均注解为百姓的衣着。姑且不论“百姓”古今概念是否一致,单单布衣和褐衣之间在古代也还有着区别的。 先来看“褐”。
《说文・衣部》:“褐,�袜。一曰粗衣。”段玉裁注:“赵注《孟子》曰:‘褐以毳织之,若今马衣者也,或曰�衣也’……马衣即《左传・定公八年》之马褐也,�衣亦谓编�为衣。褐,贱者之服也。”焦循《孟子正义》:“任氏大椿《深衣释例》云:‘凡此言褐者,必曰短褐。’”
褐最早是用葛、兽毛,后通常指大麻、兽毛的粗加工品。例如:
(1)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诗经・豳风・七月》)
郑笺:“褐,毛布也。”
(2)邯郸之民,炊骨易子而食,可谓急矣,而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馀梁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
所以,在古代,“褐”往往是贫贱者的代称。古籍中常出现褐、褐衣、褐夫等,频率很高:
(3)旨酒一盛兮,余与褐之父睨之。
(《左传・哀公十三年》)
杜预注:“褐,寒贱之人。”
(4)是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
(《孟子・公孙丑上》)
在这里,将“万乘之君”与“褐夫”,一贵一贱对举,更能体现出褐夫之至贱。
(5)乞令衡以褐衣召见,必无可观采,臣等受面欺之罪!(汉孔融《荐弥衡表》)
再来看“布”。
《说文・巾部》:“布,�织也。”段玉裁注:“古者无今之木棉布,但有麻布及葛布而已。”
在古代,织品有丝、麻两种,一般以麻、葛织品为布,以丝织品为帛,所以有丝麻、布帛的对称。后世所用的棉织品出现年代较晚,到了唐代才出现木棉织品,而现代意义上所说的棉布的出现则到了明代。褐和布均属于麻织品。褐,非织就而成,仅仅粗毛编织,古时为贫贱者所服。布的制作过程较之褐复杂得多,《艺文类聚》卷八五裴氏《广州记》:“蛮夷不蚕,采木棉为絮,皮圆当竹,剥古绿藤,绩以为布。”先来看这个例子:
(6)斋,必有明衣,布。(《论语・乡党》)
我们知道,孔子对“斋”是非常重视的,因而行“斋”时对衣着的要求也就很高,由此可以看出“布”绝非衣不蔽体的贫贱者所服。再如:
(7)布衣不完,蔬食不饱,蓬户穴牖,曰孜孜上仁。(《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中》)
(8)佐史以下,布衣冠帻。
(《后汉书・礼仪志下》)
这些都绝非针对贫贱之人所言。而布往往为贫寒之士所著,所以后来布衣也指代为贫寒之士。
(9)布衣之侠,靡得而闻也。
(《史记・游侠列传》)
(10)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与乱世。(诸葛亮《出师表》)
由于平民不能衣锦绣,所以也就用来借指平民,是与有官衔之人相对而称的。
(11)古之贤人,贱为布衣,贫为匹夫。
(《荀子・大略》)
因此把与地位低下的人的交往称为“布衣交”。
(12)卫君与文(孟尝君田文)布衣交,请具车马皮币,愿君以此从卫君游。
(《战国策・齐策》)
鲍彪注:“言交于未贵时。”
由此看来,布、褐虽同为麻织品,衣布、衣褐也还是有讲究的,衣布者的社会地位要远远高于衣褐者的社会地位。布与褐的区别,在《孟子・滕文公章句上》中有很好地体现:
(孟子)曰:“许子必织布而后衣乎?”(陈相)曰:“否;许子衣褐。”“许子冠乎?”曰:“冠。”曰:“奚冠?”曰:“冠素。”
在古代,布、褐为无官品人的衣着,而有官品以及富贵者多着丝绸。丝衣是特定社会地位的象征,往往代表着当时社会的统治阶层。如:
(13)今死士之孤饥饿乞于道,而优笑酒徒之属乘车衣丝。(《韩非子・诡使》)
(14)今民卖僮者,谓之绣衣丝履偏诸缘,内之闲中,是古天子后服,所以庙而不宴者也,而庶人得以衣婢妾。(汉贾谊《治安策》)
(15)天下已定,高祖乃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史记・平准书》)
(16)譬犹食谷衣丝,而非耕织者也。
(刘向《说苑・建本》)
没有染色的丝绢称之为素,故有陈相回答孟子许行“冠素”之说。
可见,丝绸多是达官贵人的显征,布多为贫寒之士所着,而褐则多为处于社会最底层的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可言的老百姓们的衣着。衣丝、衣布、衣褐者所代表的社会地位是逐层下降的。
(通讯地址:250014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2004级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