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德国的第二年暑假，我顺利地成为一家花店的店员，老板希特有事外出一个月。这个店，等于完全交给了我。 花店传到希特是第四代了，生意一直不错。天黑关门时，他突然对我说：“店里有同样的两种百合花，一种是早上采摘，上午送来的；一种是中午采摘，下午送来的。一定记住，早晨的每枝要贵10欧分，不要混淆。超过11时送来的百合，就算是下午的百合了。”
开始上班的那几天，我认认真真打理着花店，将两种百合分插在两个木桶里。可几天过去，我自己都分不清百合送来的时间了，索性一律按上午的价格卖。
一个月后，希特回来了。他拿到账本和本月收入的2460欧元，有点儿疑惑地说：“这个月成绩不错，以前每个月都是在2400欧元之内。”我颇为得意，继续整理着刚送来的花束。希特则对着账本，一丝不苟地对照着，突然，他问：“送花工下午没有送过百合?怎么账上所有的百合都是上午的价格?”我说：“我把百合都算作了上午的。算下来，这个月要多赚一百多欧元。” 希特的脸色大变。他吃惊地问：“整整一个月，你一直都这么卖百合?”我点点头。他突然一甩手，愤怒地将账本扔到桌上，快步走出门。 没过10分钟，希特回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海报，上面刊登着几行德文：凡是上月在本店购买过百合花的人，一律按每枝10欧分退钱。抱歉，上午和下午的百合混在了一起。
整整3天过去，没有人来取退款，却有人来质问。我耐心地向每一位顾客解释：“自己无意中弄混了，很抱歉。” 本来以为，多收的钱主动退，也向顾客道过歉，事情应该结束了，但我万万没想到，花卉行业协会接到投诉，一行三人前来调查。结果3个官员一脸严肃，当下开了罚单递给我：“告诉你们老板，罚款600欧元。你难道不知道，早晨采摘的百合更清香些?” 傍晚，希特来了。将罚单递过去时，我担心他又要暴跳如雷。但奇怪的是，他看到罚单后，反而如释重负。希特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尽量温和地解释说：“这是最轻的惩罚了。他们一定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并且采取了一定的补救措施。如果是蓄意牟利，以次充好，那就成了欺诈，花店不仅关门，我还要去花卉行业协会道歉，协会负责人也会为会员的错误而向公众道歉。”
“如果道歉不被接受呢?”我想不到事态竟如此严重，嗫嚅着问。希特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也许协会主席会辞职。” 我终于明白了他多赚了钱反而勃然大怒的原因，也明白了这家花店会传承四代的秘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