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世纪的英国普遍流行着功利主义的哲学思想。狄更斯在《艰难时世》中对功利主义作了无情的揭露与批判。国内学者大多从人物的遭遇、人性的扭曲对作品中的功利主义进行分析研究。因而，从完整对称的艺术结构来分析狄更斯对功利主义的批判是一个全新的角度。这种艺术结构的对称最明显地体现在狄氏在处理葛擂硬的功利主义思想时所运用的反讽手法。
关键词：功利主义；艺术结构；反讽
作者简介：杨红霞，女（1980.1 -），籍贯：重庆，学历：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职称：讲师，工作单位：长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2）-20-00-02
《艰难时世》是一部以劳资矛盾为主要内容的重要作品，是一部典型的“工业小说”。国内有学者就《艰难时世》中功利主义的悲剧进行了解读，并声称“《艰难时世》以批判边沁功利主义和曼切斯特派政治经济学思想为出发点，对当时的社会进行了有力的鞭挞，而作者最终目的是为了宣扬情感和爱的力量，重新唤起人们对人性的正确认识”【1】。对于狄更斯创作《艰难时世》的最终目的或许还有待商榷。狄更斯一生中作品丰厚，是一位多产性的作家，但利维斯博士在其经典著作《伟大的传统》中独具慧眼把狄更斯纳入他精心挑选出的伟大的英国小说家之列，原因就是狄更斯创作了这部不朽的《艰难时世》。换句话说，李维斯认为只有《艰难时世》才算得上伟大的作品，他在书中写道：“在狄更斯的所有作品中，《艰难时世》却是囊括了其天才之长的一本书，同时还有一个其他作品都没有的优点，即它是一件完全严肃的艺术品。”【2】P377作为“一件完全严肃的艺术品”，其突出特征之一就是在结构上的完整对称。因此，我们以功利主义代表葛擂硬为出发点，解读狄更斯如何从结构上对功利主义进行批判。
葛擂硬的功利主义是他真诚信仰的一种理论， 即把世界上的一切事物乃至人性和情感都归为一个个干瘪又毫无生趣的数字，同时他也用实际行动实践这一套理论。“正如他的名字（Gradgrind，有逐步碾磨的意思）的寓意一样，他抹掉了孩子的天性， 扼杀了他们的情感， 毁掉了他们的生活。”【3】P141在他的功利主义思想的毒害与摧残下，他的女儿露易莎和儿子汤姆不知何为童年，更不知如何去享受童年的快乐，他们成年累月的生活在葛擂硬那冷冰冰的方形的石屋里，就像囚徒一样，与世隔绝，以至于他们的思想也像石屋一样冰冷空虚，精神病态，感情极度匮乏。
露意莎原本是一个天真活泼、美丽善良的姑娘，她对一切充满好奇，不满足于老师灌输的冷冰冰的事实。最初葛擂硬要算计她的婚事时，露易莎对他的提议是一派理性，这令他陷入了窘境。女儿给他机会，让他好好明明白白而准确地道出婚姻对年轻的“慧骃”应该意味着什么，那份绝对镇定而讲求实际的神态本是他教养有方的体现，这时却令做父亲的更加不安。这是反讽艺术的绝佳范例。然而随后为了汤姆，露易莎选择嫁给她并不爱的庞得贝。露易莎与庞得贝的婚姻揭开了她悲剧命运的序幕，这是葛擂硬功利主义教育的必然结果。【4】P51当露易莎逃避引诱，回到父亲的家，向他诉说自己的困苦，哭喊着“我只知道，你的哲学“她婚姻的悲剧赤裸裸地揭示出资产阶级功利主义哲学摧残少年儿童，葬送其爱情和幸福的罪行。”和你的教训都救不了我”【5】P268而倒在地上时，他看见了“他引以为豪的人，他的理论体系结出的成功过世，变成不省人事的一堆，瘫倒在他的脚下”【5】P268。他的谬误现在得到了灾难性的证明。
围绕“他的理论体系”结出的另一个“成就”是葛擂硬的儿子——汤姆。汤姆从小就受到了严格的管教，在他的心灵深处牢牢地刻上了葛擂硬的功利主义哲学思想，葛擂硬也恰恰自以为给汤姆灌输的是一套正确的“事实”教育，并以此为荣。然而事与愿违，汤姆早就恨透了这种鼓噪无味、了无生趣的、干瘪瘪的“事实”教育。由于长期受到父亲的功利主义教育，汤姆长大成人后变得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他借助姐姐露易莎对自己的爱而挤进梦寐以求的庞得贝的银行。在汤姆脱离死气沉沉的石屋之后，他就开始寻欢作乐，不择手段地去追逐个人的利益。这很显然又是对葛擂硬所信奉的功利主义哲学思想的极大讽刺和报复。“其实汤姆的这种‘报复’只是以一种形式的利己主义对抗另一种形式的利己主义，是以毒攻毒”【4】P51而汤姆也最终因赌博输钱，沦为盗窃庞得贝银行的盗贼。“葛擂硬教育他的孩子要理性地按照自己最大利益来作出一切抉择，但汤姆的罪行却揭露出基于此原则上的教育的失败。”【6】P154汤姆的堕落性悲剧结局也再一次宣告葛擂硬的功利主义教育的失败。此外，狄更斯展现了意味深长的一幕，即汤姆堕落后被西丝之父所挽救。这一幕就是，葛擂硬在马戏团散了场的圆形台上，认出一个扮了黒仆丑角的人就是他的儿子；他还得承认，他儿子所以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全靠一种特别无私的感激之情——靠的是非功利主义的史里锐先生为报答他养育西丝之恩而给他的儿子提供机会，让他套上了这层伪装。“这是一出讽刺喜剧，极富想象力，且以天才的稳健笔触挥就。”【2】P317
功利主义哲学家自食其果，其讽刺性的结果不仅体现在葛擂硬对子女的教育，也体现在对学生的教育。毕周是葛擂硬办的学校里的一名“好学生”， 是葛擂硬的得意门生，当然也是葛擂硬用功利主义哲学教育出来的最理想的一个继承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毕周是一件十足的功利主义教育的产品。他头脑清醒，思路敏捷，但极端自私，凶狠毒辣，置良心于不顾，他只忠实自我，只注重自己的实际利益，对待别人则冷酷无情。他是功利主义哲学的虔诚信徒，一生中唯一看重的就是个人利益，把追逐名利置于个人的感情之上。为了发财致富，他不要享受，不要结婚。他认为把他那点仅有的工资和钱积累起来就一定能发迹，一定能实现他的人生目标，爬到庞得贝的地位。但这却使他成长为一个十足的资产阶级的走狗。当汤姆的罪行暴露之后，想要逃到国外时，正是葛擂硬用自己反复灌输的原则培养起来的、最得意的这名学生却拒绝给予汤姆一个自由机会。这非常具有讽刺意义，功利主义的小鸡向作恶者自身凶猛地反扑过来了。狄更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通过对毕周的塑造让葛擂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食其果，彻底否定了资产阶级的这一套功利主义哲学思想。 狄更斯对西丝·朱浦的角色作了巧妙的安排，这显然有其深刻的含义。西丝一出场就与葛擂硬的教育思想和哲学思想格格不入。尽管西丝在马中间长大，在生计依赖对马了解多少的人中长大，她却不能告诉葛擂硬马是什么。然而事实是西丝“对教育的迟钝反应，乃是她身上那至高无上而无法根除的人性的必然流露：正是她的美德使她不能理解，也不能默认把它当做‘二十号女生’的那种时代精神，使她无法把一个人想象成一个算术上的单元”。【5】P300这种“时代精神”就是盛行于维多利亚时代的功利主义思想。在狄更斯笔下，西丝是一个有血有肉感情丰富的人物，从马戏团搬入“石宅”，对葛雷硬一家人发挥了关键性的影响。她成了这里的一个小天使，她的一颗心柔化了葛雷硬先生，安慰了葛雷硬太太，收留了露易莎，赶走了哈特豪士，拯救了汤姆。西丝代表着善良和生机活力，既与工于心计的自私自利针锋相对，也与葛擂硬作坊里制造出的贫血而半机械性的产品截然不同，以至与毕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小说以功利主义为主线贯穿始终。葛擂硬一生信奉功利主义哲学，追求数字，最终反被数字所害：他的儿子汤姆只知道算计，因而沦为窃贼，害得他整日担惊受怕，最后由马戏团的人所救；她的女儿露易莎屈从于他的算计哲学，嫁给了有钱却没有良心的；庞得贝，结果闹出了让他心烦的家庭风波；他的得意门生毕周理性发达，唯独没有良心，结果与他反目为仇；与此相对，正是他不屑一顾的学生西丝却柔化了葛擂硬坚硬的心。因此，狄更斯通过对西丝的塑造以反讽的艺术手法展现了葛擂硬对露易莎兄妹和毕周教育的失败。这是狄氏从艺术结构上对功利主义哲学思想的有力批判。
参考文献：
[1]、王彦军. 功利主义的悲剧，重庆交通大学学报[J]，第3期，2008.
[2]、利维斯·F·R. 伟大的传统[M ]. 北京：三联书店， 2002.
[3]、蒋承勇. 英国小说发展史[M ]. 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 2006.
[4]、赖干坚. 试论长篇小说《艰难时世》[A ]. 罗经国. 狄更斯评论集[C ].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1.
[5]、狄更斯. 艰难时世[M ].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1994.
[6]、Gallagher C. The Industrial Reformation of English Fiction [M ].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