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任务就是给公众人物照相，瞅机会抓拍几张标准相。是的，公众人物除了身份证是标准相外，其他的都是侧面相。当然了，拍摄标准相是很不容易的。往往是，镜头对准他了，焦距也调好了，公众人物却转过脸去了。这表明，公众人物是很不喜欢拍摄标准相的。
没错，公众人物照过许多侧面相。公众人物为什么偏偏喜欢侧面相呢？真让人费尽了思量。有些话，是不能问的。
他调阅了公众人物的所有照片，细心揣摩，试图找到答案。他也看到了公众人物的那张身份证，望着那唯一的标准相发呆。的确，这张标准相，并不好看，五官走样儿，看上去很像罪犯。
他也近距离打量过公众人物，注意到这样一个细节：公众人物和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都侧着脸。同公众人物说话的那些人，也都侧着脸，保持着四十五度的角度。
这可真奇怪。他悄悄扯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啊？你们都侧着脸？”
对方笑笑，神秘地说：“互相尊重嘛！”
他似有所悟，来到礼仪公司咨询。礼仪公司的人告诉他，侧着脸讲话，的确体现着尊重。
他对公众人物产生了好感，不再跟在公众人物的屁股后面瞎转了。他要等机会，等公众人物闪现最佳表情的时候，再抓拍所谓的标准相。为了增进与公众人物的感情，他有意识地为公众人物多拍了一些侧面相。
公众人物注意到了这一点，露出了喜悦之色。有一天，公众人物拿出几本影集给他看。公众人物得意地说：“你随便翻翻，这些照片记录着我走过的足迹！
他翻看着影集，欣赏着公众人物在不同时期的光辉形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影集里的照片，具有丰富的史料价值，大都是公众人物与各级领导人的合影。这些领导人，有的已经去八宝山睡觉了，有的正在去往八宝山的路上。照片上，领导人亲切地微笑着，神采奕奕地同公众人物握手，公众人物红光满面，激动和幸福之情难以言表。
合上影集，他充满激情地对公众人物说：“这些珍贵的老照片，将来要捐给博物馆吧？”
“呵呵呵。”公众人物拍着沙发笑道，“小伙子，我给你看这些照片，可不是让你恭维我的。也许，你还没懂得我的意图。”
他脸上一红：“请您教导我。”
公众人物却啥也没说，将影集放进书柜里。
难道要我自己悟吗？他想。
他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回味着公众人物给他看的那些老照片。他的脑子很乱。那些老照片一张张叠印着，让他越发理不出头绪了。
他索性走出了斗室，来到中心广场。广场上有人放风筝，也有人站在报栏前读报。他望了一会儿高飞的风筝，也站到了报栏前。就在这一刻，他的眼前突然一亮。
他欣喜若狂地在广场上手舞足蹈。他终于明白公众人物为什么喜欢照侧面相了。
回到斗室，他利用电脑，为公众人物制作了几张标准相。这几张标准相，虽然都是假的，但五官很对称，看不出一丝暇疵。从理论上说，人的五官都应该是对称的。但拿一根直线，在眉心处下垂，多数人的五官却是不对称的。公众人物也是如此。怎么办呢？用公众人物的半张脸就够了。用这半张脸，制作另半张脸，左右就对称了。他的电脑技术很好，很快就把公众人物的标准相制作好了。
他把标准相拿给公众人物看，让公众人物审阅。公众人物接过标准相，摇头笑道：“这是我吗？我有这么标准吗？一看就是用电脑做出来的！”又说，“假的就是比真的好看啊！”
公众人物指着自己的脸，让他看。他仔细一看，看出毛病了。公众人物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右脸颊还有个小疤痕。公众人物笑的时候，嘴角还有点歪呢。
公众人物的这些缺点，照侧面相，是看不见的。
【原载2012年第3期《文学港》】
题图官场画皮盖桂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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