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是北京中关村最引人注目的海归之一,美籍博士,人力资源咨询公司高级顾问,IT公司副总裁,持有美国飞行执照和潜水员证,爱好绘画和音乐。 但近日,他却因向海外销售大量中国人头骨而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
博士被抓,
搜出半车库人头骨
2008年5月,一封来自美国联邦调查局(FBI)驻北京办事处的通报秘密送达中国公安部。通报称:从北京寄送至美国洛杉矶等城市的邮包中,有多个无名人头骨,请公安部协助调查相关情况。
此报告引起中国警方的高度关注,调查随即秘密展开。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提供的包裹邮件编号,北京市公安局刑侦总队的警察找到了投递包裹的北京全球通达国际快递有限公司,很快查明:2007年6月至2008年4月间,一个四十多岁的张姓男子通过快递公司先后向美国、英国、法国等国家大量寄运包裹。多数包裹寄往美国,收件人为加州洛杉矶的“Jing Zhang”等人。
警方在调查中同时得到一条线索,经常帮张姓男子邮寄物品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警方随即展开布控。2008年5月30日,张姓男子再次向美国邮寄三件包裹时,进入警方视线。
警方没有动他,而是进行了大量的内查外调。资料显示,这个自称姓张的男子真名叫丁文,1963年9月15日出生于山东省青岛市,美国公民,博士学历;现在的身份是北京迈达博尔信息咨询有限公司顾问,此前是一家科技公司的老总,租住在北京市昌平区纳帕溪谷小区的一栋别墅里。经查证,丁文已经往境外邮寄了两百多个人头骨。
海归博士、科技公司的老总怎么会往境外邮寄人头骨?这些人头骨是从哪里来的?帮他邮寄人头骨的年轻女子又是什么人?这些疑问只有丁文本人才能解开。2008年6月3日,警方在丁文租住的别墅里将其和女友刘�抓获。
警方当场从搜查出来的收件人为“Jing Zhang”的包裹中,起获20个人头骨。在丁文车库里还发现了整整半车库的人头颅骨,经过清点数量达一千一百余个。经测定,这些头骨均为近代自然人头骨。
在搜查中警方吃惊地发现,丁文的笔记本电脑中存有人头骨照片一万余张,很多是丁文亲自拍摄的,而且丁文曾将部分照片上传到他在“易趣网”上开设的网店,并以竞拍形式与境外的买方交易。
通过审讯警方得知,28岁的刘�是丁文的女友,是2003年丁文从美国归来后在北京创业期间相识的。那时候的丁文是中关村最引人注目的海归之一,美籍博士、拥有美国的飞行执照和潜水证,爱好绘画和音乐,对佛学有着很高的造诣,还拥有自己的公司,绝对是钻石级的王老五。尽管丁文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但在刘�眼里瑕不掩瑜,这丝毫没有减少刘�对丁文的仰慕与崇拜。
所以,这对年龄相差16岁的男女过起了长达5年的同居生活。刘�别无他求,就是希望嫁给丁文。所以丁文提出的所有要求她都言听计从,包括让她帮着收购和邮寄人头骨,甚至帮着擦洗清理人头骨。她虽然心里害怕,但为了这份爱,还是按照丁文的指示做了。
刘�还供述说,丁文的人头骨很多邮寄给了他在美国洛杉矶的朋友张菁,但张菁的具体情况刘�并不清楚。
当办案人员告诉刘�,丁文供述称张菁是丁文在美国的女友时,刘�顿时呆若木鸡。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全心全意爱着甚至铤而走险帮着贩卖人头骨的这个男人,竟然脚踩两只船。于是,刘�哭着向警方讲述了她所知道的丁文贩卖人头骨的全部过程。
爱上海归,
潘家园里搜寻头骨
1988年丁文大学毕业后,到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之后又攻读了地球物理动力学博士学位。丁文还同时拿下了该校的首届软件工程学硕士学位。1997年毕业之后,丁文到戴尔集团公司总部做软件开发,同时还兼任业务部的项目经理。在这个期间,丁文结婚生子并加入美国国籍。
但丁文的婚姻只维持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之后,丁文与在洛杉矶工作的中国留学生张菁建立了恋爱关系,但两人并没有结婚。2003年,丁文看到很多昔日的同学朋友回国后都闯出了一片天,于是也回到北京创办了自己的商务科技公司,并很快俘获了刘�的心。
丁文回国创业的道路并不平坦,他在美国攒下的钱不足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营,因此他不得不担任了为企业提供IT人力资源服务的北京迈达博尔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顾问,此后,丁文还兼任过一家网络公司的副总裁。
两人刚刚住在一起,刘�就发现丁文在易趣网上开了一个专门买卖藏族饰品的网店,销售那些藏石手链、藏骨项链等小玩意儿。而且丁文每天都乐此不疲,一回家就趴在网上跟买家交流,等成交之后,刘�还要帮着丁文去邮寄这些东西。
2004年7月的一天晚上,正忙着网上交易的丁文突然问刘�:“你听说过哪里有卖人头骨的吗?”
刘�听后吓了一跳,她以为丁文是在开玩笑,就随口说:“周口店有,那是北京人头骨,你买得起吗?”
“我不是逗你玩,网上有个买家要买人头颅骨,人家开的可是高价啊。”丁文指着电脑说。刘�上前一看,果然看到一份想要购买中国人头骨的电子邮件。
刘�大惊失色,丁文却很轻松地说:“这个你就不懂了,知道甲骨文吧,最早的中文就是雕刻在骨头上的。1927年在洪都拉斯玛雅神庙中发现的水晶头颅,到现在都是个谜。我们的祖先早就用人头作为战利品,有些骨骼被雕刻成各种工艺品,还佩戴和悬挂在身上,这是一个战士充满荣誉感与信心的表现。”
对丁文的观点,刘�无法认同,她说:“那是古代,文明程度不够,现在谁还敢做这么野蛮的事情?”
“难道你真不了解吗?用骨骼制作各种艺术品用来祭祀神灵是个历史悠久的传统,流传至今的嘎巴拉头骨十分珍贵,就是用受人尊敬的喇嘛头骨制作的,在国际艺术品和文物市场上是难得见到的珍品呢。”说到这里,丁文话锋一转,“潘家园市场卖藏饰的人那里可能有卖的,周末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2004年11月份的一个周末,刘�陪着丁文来到潘家园古董市场,在市场入口左边中间的一条胡同里,刘�注意到一个摊位上摆着一个完整的人头颅骨,而且头骨上还雕刻着花纹,有的地方还装饰着绿松石等饰品。刘�觉得后背冷飕飕的,但丁文却专注地停下来仔细端详着,并与那位叫马福喜的摊主聊了起来。
“你这人头骨有多少?我要完整的,多买几个。”丁文翻看完人头骨后,兴奋地问。马福喜一见是大客户,离开摊子去了潘家园二区,从二区的摊主祁成福那里拎回来一个蛇皮袋,里面装了六个镶嵌了银饰的人头颅骨。两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2万元成交。
这次交易之后,丁文再向马福喜买人头骨时,马福喜说:“颅骨真的没有了,不过我手头有头盖骨,你要不?”
“那也行,你把货送到魏公村吧,我女朋友在家,让她帮着收货。”丁文跟马福喜谈妥之后,马上给刘�打电话,让刘�帮着收了这批货。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头盖骨,刘�大白天吓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由于从马福喜那里再也买不到人头骨,丁文只好带着刘�找到了二区的摊主祁成福,丁文谎称:“我是大学教授,专门研究牙科的,我想买几个人头骨做研究用。”丁文的神态加上他的谦和口吻,让祁成福很快相信了他。
祁成福一看遇到了大客户,连忙讲价道:“没加工的150元一个,雕花和包银的300元一个,这是最低价了,已经没什么利润了。”
“OK。”丁文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此后,丁文抛开马福喜直接从祁成福那里购买人头骨。祁成福在潘家园市场先后卖出三百余个人头骨,其中有两百多个卖给了丁文。
协助爱人,
铺设头骨买卖通道
[ 2 ]
从2004年8月开始,丁文在易趣网上以“tbnantique”(西藏古董)的名字注册会员,开设了一家网上商店,并通过网络寻找客户。而在买家下完订单之后,丁文就会用专用的包装箱打包后寄运,让刘�帮着去办理。每次出门前,丁文都会叮嘱说:“别人问是什么,你就说里面是玩具和塑料模型就行。放心,别人不会打开看,也不要让他们打开。”
随着交易量的上升,丁文手里的人头骨很快成了抢手货。2005年11月份,丁文一次性向祁成福订购了50个人头颅骨。因为数量很大,祁成福就叫上了妹夫梁国凯,租了一辆面包车,到魏公村的韦伯豪公寓去给丁文送货。
祁成福之所以带着梁国凯来,就是为了给丁文和梁国凯牵线的,因为这些人头骨都是梁国凯从青海收购来的。他们将生意敲定之后,两人拿着钱乐呵呵地走了。
送走他们,丁文兴奋地捋起袖子,拉着刘�,抱着人头骨就来到洗手间,然后将一个刷子交给刘�,让刘�帮着他刷去人头骨上面附着的泥土,而丁文则拿着一瓶“84”消毒液,将消毒液喷在人头骨上,再用清水清洗干净,然后一个个摆在地板上晾晒。
看着地板上白骨森森的50个人头骨,这一夜刘�彻夜未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却做着这么古怪的“生意”,她再也不想干了。但第二天丁文让她去邮寄人头骨时,她还是顺从地答应了,因为丁文曾许给她一个结婚的梦。
由于魏公村的公寓面积太小,加上又在人口密集的闹市区,2007年,丁文和刘�搬到了昌平区的纳帕溪谷小区,租下了一个带车库的别墅居住。本来丁文还想把人头骨堆放在房间里,但刘�实在害怕每晚与那么多的人头骨共眠。在刘�的哀求下,丁文只好答应把收购来的人头骨放在车库里。
2007年深冬的一天,丁文租了一辆中型面包车回来,对刘�说:“今天你单独到朝阳区望京小区广顺北大街路口的中国移动通信公司营业厅门前,等一个四十多岁的青海男人,他是来送货的。你直接把货拉回家就是,到了那里他会给你打电话的。”
刘�什么也不敢问,只好开车去了望京小区。等了好久,才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打电话来问:“你是丁先生的女友吗?”
“我是。”刘�接到电话环顾四周,才发现一个男人向她走来,那人自称姓吉,是给丁文送货的。说完,那个姓吉的男人从一辆面包车上,将十多个木头箱子搬到丁文租用的面包车中。粗略估计,这一次人头骨的数量少说也有300个。
在这之后,刘�还多次陪着丁文到同一地点接过货。后来刘�才知道,这个青海男人叫吉生明,梁国凯卖给丁文的人头骨大多是从吉生明手里每个花70元到90元收购过来的。2007年6月,吉生明听梁国凯跟他吹牛说人头骨卖给了北京一个姓丁的大学教授,精明的吉生明留了个心眼儿,偷偷记下了梁国凯手机上丁文的电话,直接与丁文联系上了。
而丁文因为对吉生明的底细不了解,不敢直接收货,于是第一次就让刘�先联系探路。见一切顺利,丁文才出面见了吉生明。此后,他们的地下交易开始了,丁文也按照每个150元的价格收购吉生明的人头骨。
那么吉生明手中的人头骨又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警方侦讯后得知,吉生明提供的大量人头骨,主要是盗挖坟墓得来的。
前前后后,丁文收购了梁国凯的人头骨六百多个,收购了吉生明的人头骨七百多个。而在这些交易中,刘�大多在场。丁文对刘�说:“我要用这些人头骨搭建一个巨大的佛塔,那将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隔海传递,
人头骨流向洛杉矶
那么,丁文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将这些人头骨销售到国外的呢?
按照网上的交易规则,丁文在易趣网上采取了网上竞价的交易方式。他先将人头骨的照片上传到网站供买家浏览,每次定下的起拍价为每个0.99美元,经过一轮轮的竞价,成交价一般为每个几十美元到上百美元。买家大都买去作为收藏装饰之用。
从2006年底到2008年,经过频繁交易,丁文通过竞价方式共计交易人类头颅骨近200个,共计赚取了5万余美元。
在刘�帮助丁文往境外邮寄人头骨的过程中,她发现很多邮包是发给美国洛杉矶名为“Jing zhang”的收件人的,刘�明白这个人跟丁文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她多次问过丁文这个人是谁,但每次丁文都淡淡地说一句:“是我在美国认识的一个朋友,帮我卖货的,叫张菁。”
虽然与张菁远隔重洋,但两人仍一直保持密切联系。于是,在人头骨交易中,丁文第一个就想到了张菁。丁文担心自己销售人头骨的多笔汇款会被有关方面察觉,他采取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方式,就是与买家约定收款人为美国洛杉矶的“Jing zhang”,付款方式为西联汇款。张菁在收到汇款后,再汇总将汇款集中打到丁文国内的中国农业银行账户上。仅仅2008年4月至5月,张菁就打给丁文19797.23美元(折合人民币13.7万余元)。
除了资金的安全之外,丁文还利用张菁身在美国的便利,获得更多的利润。丁文向境外出售人头骨,去向主要有两个,一是根据客户的要求和指定的地址邮寄给个人或者境外机构,还有一批是邮寄到洛杉矶的张菁那里。因为张菁通过自己的渠道,可以以每个人头骨150美元到200美元的价格销售,比丁文在易趣网上销售的价格高得多,然后再集中将钱打到丁文的账户上。
在国内有刘�帮助收购和邮寄,在美国有张菁帮着收款和销售人头骨。这两个互相从未谋面的痴情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们忍受着惊吓帮助丁文买卖人头骨,实指望能够与丁文幸福相守,最后等来的却是警察。
在案发之后,警方查明刘�只是帮助丁文签收、邮寄和运送人头骨,尚不构成犯罪。警方对她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就把她释放了。而刘�知道张菁的真正身份是丁文的美国女友后,她哭泣着收拾起行李黯然地回到了老家。
而远在洛杉矶的张菁,也只能伤心地望着太平洋,长长地叹息一声。
2010年3月,“中国买卖人头骨第一案”在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进行了二审,二审结果维持原判。
2009年9月21日,丁文被认定在华收购人头骨向境外销售,被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非法经营罪判处有期徒刑8年。判决称,丁文“将大量人的头颅骨作为商品进行经营的行为,不仅亵渎死者,有悖人伦,伤害社会风化,还严重扰乱了市场秩序”。
丁文在国内有个28岁的女友,在国外也有个华侨女友,这两个女友一个帮他收头骨,一个帮他在国外卖头骨。一个堂堂留美博士,为何要贩卖人头骨?两个弱质女子,又何以甘心整日与白骨为伴?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两个女友均用化名。拒绝任何形式的转载、摘录、上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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