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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下栀子花:栀子花叶子发黄怎么办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9 04:32:16 点击:

      水芹在丈夫武茂生失踪的那年春天,在自家的窗下栽了两棵栀子花。那是村支书家刨掉扔出来的,她从那门前过,就拾了回来。两株植物都好好的,不知村支书家为什么要扔了。她没有再想,在窗下的位置栽了,又用红砖砌了一个长方形的花池。
      第二年五月,栀子花开了,三朵,两朵,乍看是白的,细看又是黄的。庭院里浮着幽幽的香气,谁来了,都要在那两棵花树前站上一会儿,看了又看,闻了再闻,被这香气醉得晕乎乎的,舍不得走开。之后,男人龙喜庆就留了下来。
      第三年,花开得多了,总有七朵八朵的吧。可是水芹不让别人摘,不让村里的女人摘,也不让儿子小门摘。要是把花摘下一朵两朵的,插在瓶子里,不是满屋子都香?可她自己也不摘。
      第四年……

      1

      又是春天了。
      风一轮一轮的吹,硬生生的,扬起沙尘,人不喜欢,可是栀子花的叶子很受用,一天天放开了,伸着懒腰舒展了,渐渐的,油绿起来。
      小门上学走的时候,没有关上木板院门,风拂在上面,门就呼嗒呼嗒的响。龙喜庆从屋子里走出来,关了那扇门,插上了木栓,又走回屋门口的塑料小凳上坐下。他是瘸着走的,原因是他在村里的建筑工地上干活时,让一大撂的砖头砸坏了一只脚。所以,他才不得不闲下来,坐在院子里,点上一枝烟慢慢地吸着,头一次这样放松地看着,看看自己的生活。
      龙喜庆是在武茂生失踪后第一次进这院子,当时,他看着水芹说要借她家的手扶拖拉机用一下。水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到她的院子里来,他上一次来,是武茂生还在家的时候,一天晚上喝得烂醉,有人把他送回来,水芹模模糊糊认出那是龙喜庆,还纳闷他们怎么会在一起喝酒。水芹在村里的建筑队做饭的时候,龙喜庆从外地来到建筑队,干活很拼命。可是他来借拖拉机的时候,水芹已经不在那做饭了,这时候,她才第一次近距离地看清他,发现他还是与本村的那些男人有些不同的,身板比村上的男人挺拔得多,人也显得很义气。水芹想了一下,同意他借拖拉机,但油要他自己想办法。龙喜庆说行。水芹又说:等我秋天挖花生的时候,你得帮我。龙喜庆说行。
      水芹与龙喜庆就交往起来,一天天熟络了。秋天的时候,龙喜庆真的来帮水芹挖了两天花生。地里的活儿忙完了,水芹炒了四个菜,去村里的小卖店买了两瓶啤酒。那天晚上,龙喜庆喝得舒舒服服,就留了下来。一住到现在。
      栀子花摇着。龙喜庆嘴里出来的烟,来不急成型,一扭就散了。门又响了起来。这回不是风,是水芹,她在外面拍打着门。“喜庆,开门。”她要不这样说,龙喜庆是不会开门的,他会以为是外人,外人敲门,他从来不开。
      龙喜庆并不应答,但掐灭了烟头,瘸到院门那,卡拉一声拉开了那条栓。
      水芹是去赶集了,两手各提着几个沉甸甸的塑料袋,一进门就说:“你怎么又插门?大白天的。”这事她埋怨过好几次,可龙喜庆不听,只要水芹不在家,他一个人在家,就一定要把院门插上。“外人来了,还寻思咱……”水芹没有把话说完,她想喜庆明白她要说什么。她想过,喜庆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一个外来人,什么都没有,住在一个女人家里,还不去拿结婚证。可水芹早就把他当自家男人了,结婚证拿不拿的有什么重要?所以,水芹出出进进,都是挺着精神气的。
      水芹把一个玻璃管放到后窗台上。
      龙喜庆问:“那是什么?”
      水芹说:“我在集上管人要的老鼠药,给我娘用的,她的粮食里都是老鼠。”接着,她把东西一样样从塑料袋里拿出来。
      龙喜庆说:“你买了肉,还买了鱼啊,还有这么多青菜!你想过年了?”
      水芹把东西都安置好了,走到院里的水管前,洗了手。她扭头看了一眼龙喜庆说:“过什么年啊,还不是为了你那只伤脚。”
      龙喜庆的心就动了一下,想这个女人是真心疼他的,他的漂泊的心有了一点点实在的东西,有了点安稳的意思。水芹的那一瞥,也让他有了点冲动,脚伤的这两天,晚上他是老老实实躺着过来的,心里真还痒痒的了。他刚来建筑队的时候,就发现做饭的水芹与村里别的女人不一样,也不是漂亮,就是不像个农村女人,比村里的女人会打扮,会使眼风。眼仁儿是黑的,眼窝里汪着水,闪动一下,会让男人的心也跟着动一下。
      等水芹擦干了手,龙喜庆说:“水芹,你去把院门插上吧。”
      水芹瞪了他一眼:“你想干坏事?”龙喜庆刚住过来的时候,有几次就是白天忍不住,叫水芹插了院门的。
      “我想你了。”
      “别没出息了,小心你那只伤脚断了,掉了。”
      “我这不是没事干吗?”
      “没事干?那就把锄把安上吧,明天我去种花生。”
      水芹一转身去了放杂物的厢房,拿出身首两处的锄头和木把,放在龙喜庆的脚边。龙喜庆笑了一下说:“等晚上,看我怎么收拾你。”然后开始修锄头。他脚下的水泥地吸着阳光,热亮的,但不刺眼。他感到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被风送进了心窝,打着旋儿,只是他不能肯定,这会有多久……

      2

      傍晚,风息了,可是院门又啪嗒响了一声,是邻居老杨来了。
      老杨与龙喜庆一样,也在建筑队上干活,不过老杨是大工,龙喜庆是小工。因为是邻居,龙喜庆与村里男人有交往的,也就是老杨了。但他不喜欢老杨的好事,老杨对别人的事过分关注。老杨自己从兜里掏出烟来点上了。
      老杨说:“水芹,刚才我在路上遇着你婆妈了。”
      “噢。”
      水芹没有往下接话。对武茂生的妈,水芹没有什么好说的,要是她在路上遇见了,也是扭头过去。因为龙喜庆刚住进来的时候,婆妈跑到这个院子里来,把他们大骂一通,搅得邻里都来看热闹。水芹也不示弱。水芹说:你儿子带着别的女人长年在外面混,不要我了,还不准我在家找男人?从那以后,婆妈就再也没来。
      老杨又说:“茂生还没有消息啊?这都几年了,有四年了吧?”
      水芹说:“别提那个混蛋吧。”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龙喜庆。龙喜庆闷头吃饭,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什么变化。于是,水芹的心松下来。
      这个老杨真是话多,眼睛又盯上孩子了。他说:“小门,你四年没看见你爸,不想他吗?”
      小门说:“想他干什么?他就知道打我妈。”小门不知道,他在姥姥家住的晚上,他爸把他妈打得更厉害,老杨和媳妇听到过水芹的喊声,还来敲过门窗的。
      水芹低声喝斥:“小门,快吃你的吧,吃完写作业。”
      小门趴在桌上,朝水芹皱了下鼻子,又挺起身来,紧扒了两口饭,放下碗,进西间屋了。
      老杨说:“这孩子,快把爹忘了。”说完,自己在那里笑笑。
      水芹和龙喜庆仍是不理。过了一会儿,水芹想总这样冷着也不好,老杨还以为他们是故意冷淡他了,就说:“老杨,建筑队上有没有事?有事别忘了告诉喜庆一声。”
      老杨说:“没事。喜庆的脚伤还没好吗?我还想让你帮我从工地上拿块板子回来呢,我家的猪圈让猪拱坏了。”
      水芹心里不高兴。上一次,老杨要让龙喜庆帮他从工地偷一袋水泥,说是锅台坏了,龙喜庆说:我们一起在建筑队干活,你自己为什么不扛,让我扛?喜庆没干。这回又来了。水芹的不高兴就显在脸上,说在嘴上了。“老杨,你是觉得自己是个大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干不出来这事吧,只有我家男人能干是吧?你这不是瞧不起我家男人吗?喜庆的脚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老杨讪讪的,“水芹,我这不是说说嘛。喜庆为人处事也太小心了。”
      水芹以君子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喜庆的脚伤要花钱,家里又没有钱,你要有,就借我们两个吧。”
      老杨笑笑说:“水芹,你真会开玩笑,我要有钱,还用惦记工地上的料吗?你去找找工头不行吗?怎么说这也该算公伤。”
      半晌老杨掐了烟,站起来,就走了。
      老杨走后,水芹一边洗碗,一边唠叨老杨的不是。龙喜庆瘸着脚走出屋门,走到院门口,把两扇木门一关,上了栓。回到屋里,进了西间,边吸烟,边看小门写作业。等水芹洗好了碗,小门的作业也写完了,躺进被窝,水芹和龙喜庆就回到东间他们的屋子。
    [ 2 ] [ 3 ] [ 4 ]   水芹拉上窗帘,铺了被子。拉窗帘的时候,她一眼瞥见中天上一个三分之一的月亮,已有可观的光明,但终究不如看见一轮满月那样令人舒畅。她心里不舒服,该死的老杨好久没来了,一来就添堵,他为什么又要提起武茂生呢?水芹是多么想忘记这个人啊。可是老杨又提起了,那三分之一个月亮也让她又想起她和武茂生的最后一面。
      水芹跟武茂生结婚,是经人介绍的,两个月就结婚了,因为水芹怀孕了。武茂生的父母不同意儿子娶水芹,他们觉得水芹不像个农村姑娘,好穿爱打扮,恐怕不是一个过日子的女人。水芹对武茂生也是犹犹豫豫的,公婆不喜欢她,她已经别扭起来,而武茂生家的那个村子也没有水芹的村子好。可是,武茂生强行做了那事,水芹也不敢声张,怕自己的父母听见。怀孕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就得结婚。
      水芹没想到的是,结了婚,更麻烦。公婆不承认水芹肚里的孩子是武茂生的。武茂生呢,开始还承认,可听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也怀疑起来了。有一天,水芹从外面回家,看见武茂生把一个一起在村里板金厂干活的女人弄到自家的床上来了,水芹就回了娘家。两个月后,武茂生来接她了。水芹后来才知道,这是因为那个女人被自己的男人找回家了。水芹是回来了,可家门进得并不容易,公婆把他们的屋门锁了。武茂生带着水芹去要钥匙,水芹给他们跪下了,发誓这孩子是武茂生的,生出来可以做亲子鉴定。可他们仍不给钥匙,武茂生就用一块石头把锁砸开了。没过多久,水芹就生了,那就是小门。
      水芹坐在被子上,第一次把这些事讲给龙喜庆听。龙喜庆伸直脚伤的那条腿,另一条腿弯起来,夹着香烟的手就搁在膝盖上,不时吸一下,一直没插话,听得很认真。水芹说到这,龙喜庆的烟吸完了,搂了她一下,说:“都过去了,别再想这些事了,睡觉吧。”
      于是,龙喜庆瘸着脚,比平时吃力的,完成了他和水芹的最后一次性爱。
      静下来的时候,水芹还想对龙喜庆讲讲武茂生看黄色录像、学黄色录像的事,讲讲他的失踪,可她讲不出口。拉窗帘的时候,那个惨淡的月亮,像一只阴郁的眼睛盯着水芹,让她也不敢再想什么,再说什么。再说,喜庆这人不错,自己的东西自己背,还是不要给他添什么负担了吧。而龙喜庆呢,已经在水芹的旁边发出了鼾声,他自己也好,水芹也好,都没有想到,这是他在这个屋子里的最后一个好觉。
      水芹又想了一会儿心事,隔着窗帘,她仍能看到外面那个正在生长的月亮,此时,它和水芹与武茂生分别的那个晚上一样大小,她感到一种逼迫,最后也闭上了眼睛,很久才睡着。

      3

      一早,风又刮起来了。夜里的心事被吹散了。
      水芹正在做早饭,开着屋门,进去出来,忙得起劲。忽然,风把一阵女人的哭声飘到院子里来,听上去悲悲切切的,不像是吵架挨了打的哭法。是谁死了吗?水芹端着一瓢水立在院子里,细听了一会儿。她听出来了,那是老杨的媳妇。
      “五头猪啊,都毒死了,这是哪个驴操的,不得好死啊―――”
      “呜呜呜―――都一百多斤了啊,怎么办啊?”
      “老杨啊,快去报案啊,找出这个人来,我非把他剁碎了喂狗不可,呜呜呜―――”
      水芹立刻回到屋子,将水倒进盆里。龙喜庆刚起来,正要去厕所,水芹说了句:“老杨家的猪死了,我去看看。”就走了。
      老杨家的猪舍前已经围了十个八个的人。水芹凑上去,看见五头白猪都躺在圈里,横七竖八的,约好了绝食似的。老杨的媳妇就趴在猪舍的门上,哀伤地看着它们,哭着它们,谁来了,也不在意。在村里,一个大一点的动物,像猪啊,牛啊,马啊,顶上半个人的重要了,这一下子死了五头猪,难怪她像在哭一个死人。
      来的人都说可惜了。又互相问,谁这么狠呢,干出这种事来!
      水芹也想像几个女人一样,安慰一下老杨的媳妇。水芹以前被武茂生打,老杨媳妇也安慰过水芹的,但她以为武茂生是喝多了酒才打水芹,不知道武茂生打水芹,是因为水芹不肯做黄色录相上的动作,不想被折磨。水芹没对她说,对谁都没说,没法说。轮到老杨的媳妇哭,水芹也该说点什么的,可看起来,老杨的媳妇是听不进心里的,就像水芹以前也是听不进老杨媳妇的话,谁的悲伤谁知道,别人怎么能给说没了呢?再说,说什么好呢?说什么那五头猪也不会活过来,老杨的媳妇该好好哭。水芹叹了口气就回家来了,回来才想起,忘记看看老杨家的猪圈是不是真的坏了。
      吃过早饭,等小门上学走了,水芹开始准备花生种子和工具,她对龙喜庆说:“你的脚坏了,要不你该去老杨家帮帮忙的,那五头猪得人抬了埋掉才是。”
      龙喜庆说:“我的脚,肯定使不上劲,倒碍事,还是跟你去种花生吧。”
      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半上午过去了。水芹和龙喜庆正要锁门,院门啪嗒响了两声,不是自然力的结果,一听就是人力造成的。
      村支书带着一个民警来了。
      龙喜庆僵住了,眼睛盯在民警身上,不知所措。水芹打在民警身上的目光也有些恍惚,但她很快把自己拉回眼前,笑着说:“刘书记来了?快,屋里坐吧。”
      进屋坐下来,村支书就对水芹和龙喜庆说:“这是镇上派出所的范警官。你们听说了吧?老杨家的猪叫人毒死了,范警官是来排查的,就是了解一下情况,你们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好好配合。”说完,村支书就走了。
      水芹送支书回来,发现龙喜庆好像害怕警察,心想这人怎么胆子这么小?其实她也有点怕,但不能表现出来,再说小范是年轻人。
      小范先问水芹:“你和老杨家有什么矛盾吗?”
      “没有什么矛盾。”水芹说。
      “有人反映,你昨天赶集的时候,跟人要了一管老鼠药,有这回事吧?”
      水芹说:“是,在这儿呢。”水芹起身去后窗台上拿来老鼠药。“这是给我妈药老鼠的,她家的粮食都喂了老鼠,我还想种完花生就送去呢。”
      “就这些?”小范指的是老鼠药。
      “就这些。”
      小范又问龙喜庆:“你和老杨在一个工地上干活,有没有不愉快的事发生?”
      “没有。”龙喜庆说。他不敢看小范的眼睛,看一下,他的脸就低下了。
      “老杨说他想让你帮忙办一件事,你没办,还认为他是瞧不起你是吗?”
      水芹抢着说:“老杨让我们喜庆去偷工地上的水泥和木材,这能干吗?”
      小范没有表态,眼睛扫了一下屋子,又对水芹说:“你跟老杨借钱,他没借给你,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没有,怎么会有想法呢。”
      龙喜庆想,自己总低着头,显得理亏,没有事也像有事,就又抬起了头,眼睛扫了一眼小范,目光停在墙上的一个窟窿那儿。
      “就是心里不高兴,也不能去毒他家的猪,是不是?”水芹坦然地看着小范。
      小范说:“我没有说猪是你们毒死的,我只是排查,每家都要问的。这是我的工作。”说完,小范又扫了一眼龙喜庆。
      龙喜庆本能的,又低下了头。小范没有放过他,问:“听说你不是本村人,你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龙喜庆没有回答小范的前一个问题,只说身份证丢了,没时间再办。
      小范又问:“听说你们还没拿结婚证,是吧?这是非法同居。”
      水芹说:“我们农村人,搬一块过日子就算结婚,武茂生要是一辈子不回来,我不能守寡一辈子吧?还带着一个孩子,怎么过日子?警察连这事也管?这跟老杨家的猪有关系吗?”
      小范从村支书那儿已经知道武茂生是谁,村里传言他可能失踪了。他没有回答水芹的问话,平淡地说:“好了,我就问这些,没事了,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吧,我走了。”小范走的时候,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龙喜庆。走到院子里,他又看了看这个小院,菠菜是菠菜,葱是葱,一派恬淡生活的好景象,尤其那两棵栀子花,叶子油绿光鲜,开花的时候,黄白的花,清淡的香,该有多美好。小范一向喜欢栀子花,可惜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真有点遗憾。
    [ 1 ] [ 3 ] [ 4 ]   小范走后,水芹松了口气,拿上家伙对龙喜庆说:“咱走吧,耽误了这半天功夫,今天这花生恐怕种不完了。”
      龙喜庆却改了主意:“水芹,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走得慢,别耽误了时间,我在家做饭。”
      水芹说:“那中午我就不回来了,带两张煎饼在地里吃了就行了,我晚上回来吃你做的饭啊。”
      龙喜庆把水芹送到门口说:“我给你包三鲜馅的饺子,你回来吃现成的就行了。”
      水芹笑笑,扛上花生种子和锄头走了。走出几步,她没有听到龙喜庆插门的声音,就回了下头,见龙喜庆还站在门口望着她,就笑了下继续走路。水芹想,喜庆今天这是怎么了?像城里人一样有情调了。她庆幸自己终于遇上了一个好男人,一个埋头过日子的人,一个懂得对女人好的人。她觉得自己该过一回好日子了,每个女人都应该有好日子过。
      水芹为什么就不能过好日子呢?
      水芹怀着希望,去播种了。

      4

      水芹回家的时候,天快黑了。想着能吃上龙喜庆包的三鲜馅饺子,水芹一路上心里喜滋滋的。
      可是,院门开着,房门却锁着,这龙喜庆干什么去了?小门也没回来,放学又不知去哪儿玩了。水芹放下锄头,走到墙脚一个破旧的缸前蹲下,掀开一看,钥匙还在老地方。
      水芹开了门,坐在厨房里,先喝了一杯水,又洗手洗脸。水芹一边做着这些,一边想,喜庆说好了要做饭的,怎么人没影了呢?瘸着一只脚,能去哪儿呢?他不爱串门儿的,至多是去了老杨家,看看他家的情况,或者去建筑队找工头借钱,正在回来的路上吧?
      这时,小门跑回来了,一进屋就嚷着饿了。
      水芹说:“你看见龙叔叔没有?”
      “没有。妈,做饭我吃。”
      水芹准备做饭,揭开锅盖,一阵惊喜,锅里放着两盘饺子,一看一闻就是三鲜馅儿的,不过,早就黑了冷了。看来是中午包的。水芹心里一热,忙把饺子端出来,刷干了锅,倒上花生油,将饺子煎热了,和小门吃起来。
      一盘饺子刚下了一半,门又呱哒响了一下,水芹对小门说:“你龙叔叔回来了。”可院子里是杂乱的脚步声,是外人来了,而且好几个。水芹站起来准备迎客,打开屋门,四五个人站在门口,屋里的灯光朦胧地照在他们的脸上,水芹只认得范警官。
      小范说:“你家男人呢?不是武茂生,是跟你同居的那个龙喜庆。”
      水芹说:“没在家,出去了。”
      “去哪儿了?”
      “不知道。”
      小范带着几个便衣警察进了屋,看了东屋,又看了西屋,又打开后窗看了看。水芹一直跟在他们后边,不停地问:“出什么事了?你们找他做什么?”没有人理她。
      找不到人,小范就让那几个兄弟到外面附近察看一下,对水芹说:“叫孩子进里屋去吃吧。”水芹赶快端起盘子把小门送到西屋,回过头来,小范已坐下来。水芹也坐下来,惊慌地看着小范。
      小范问:“知道他是哪来的吗?”
      水芹说:“知道,他说他老家是河南的,老婆生病死了,欠了债,他出来打工。”
      “不对,他是东北来的,他不叫龙喜庆,他叫龙吉,你知道吗?他是逃到这里来的,他在东北杀了人。”
      “啊!”水芹惊得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他什么也没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范说:“你现在知道了,知道该怎么办吧?不管是谁,犯了法是逃不掉的,总有一天得抓到,他要是跟你联系,你就跟我报告,你要是不报告,那你就犯了窝藏罪。”小范掏出笔和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纸,写下一串手机号码,给了水芹,站起来就走。
      出了院门,小范就后悔,他们的行动太慢了,这个姓龙的小子很敏感,自己早该知道的,逃犯的日子都很慌张,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跑。本来,他是为了毒猪案子来的,可在水芹的家里,他发现那个男人很像网上通缉的一个凶犯。名字虽不一样,可他向龙喜庆要身份证时,龙喜庆说丢了,这一点也很可疑。所以,毒猪的事排查完了,回到镇派出所,小范把龙喜庆的事向所长汇报了。所长和小范一起到网上去查了一气,看了照片,小范肯定,就是在水芹家里看到的那个人,于是,毒猪的案子交给别人了,小范立即带人返回村子,来到水芹家,就见门锁着。晚上,这是第二次来了。到底晚了,让他跑了。上午排查的时候,怕龙喜庆看出怀疑,小范克制自己,不多看他,看也是平淡地扫一下。姓龙的作贼心虚,早有防备了。
      小范他们走后,水芹的家里乱了。水芹看着剩下的饺子吃不下,她在想龙喜庆,他为什么要杀人呢?他为什么要对她好,逃走前,还让她吃上三鲜馅的饺子?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水芹本以为自己终于遇上一个好男人,现在一切都完了,她有种预感,她自己要完蛋了,不由的心里颤抖起来。
      没多一会儿,武茂生的父母就来了。消息这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老两口一进门就骂水芹:“你这个淫妇,鸡,你勾引男人,你们是不早就勾搭上了,把我儿子给杀了?”“龙喜庆是个杀人犯啊,你怎么什么人都勾搭?他能杀一个,就能杀两个,是不是他把我们儿子给杀了?”
      水芹的婆妈来撕水芹的衣服和头发,水芹用尽力气推开了,老太婆咕咚一声坐在地上,跌出了唱戏一样的哭声。小门被吓得也哭了。小门害怕爷爷奶奶,因为他们从来就不承认他这个孙子。水芹的公爹来扶老伴站起来,老太婆坠在地上不起来。老爷子就要来打水芹。
      水芹操起了菜刀,喊劈了嗓子:“谁都别过来!”然后,她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们不是看了那女人的信了吗?是你儿子对不起我,你们不是也看了武茂生的信了吗?他后来不跟家里联系,也不回来,我怎么知道咋回事?出去,你们别在我这里耍赖,走,你们给我走!小心我一抹脖子,小门就没妈了。”水芹盯着两个老的,呼吸急促。
      小门忽地抱着水芹的腿,哭得更凶。
      武茂生的爹妈就走了。老爷子扶着老太婆,边走边说:“走,咱们去找范警官。”他们确实看过一个女人的信,是水芹送来的,那是武茂生离村一个月后,水芹收到的。武茂生离村,也是水芹来告诉他们的,说武茂生不在村里的板金厂干了,到海上干去了。以前,他就是在海上干的,并且和一个外地的女人谈过恋爱,还同居了,但不知为什么没有结婚。这封信就是那个女人写来的,说挺挂念武茂生的,说自己生了个儿子。水芹把这信给婆妈看了,又说:“你儿子肯定去找这个女人了,我得去找他们。”过了些日子,老两口收到了武茂生的信,说自己在外面挺好的,和以前的对象在一起,不用牵挂。可是以后就没消息了,春节的时候,人没回来,第二个春节也没回来。老两口先是骂儿子不肖,后来就起了疑,找水芹闹过一次,也没什么结果。
      武茂生的父母一走,水芹扔下菜刀,身体仿佛被抽去了筋,瘫坐在凳子上。小门走过来。水芹一把搂过他,哭了。“小门,妈对不起你,妈不是个好妈。”小门一点也不明白,但是不知说什么好。他只感到妈的身体在抖,像受了冻的小狗。
      好久,水芹说:“小门,快写作业吧,好好学,长大做个有本事的人,做个好男人,别像你爸一样。”
      小门听话,去了西屋。水芹继续坐在那里,气短无力。她抬起头,从门玻璃上看到了那一小块年年月月不厌重复的月亮,正阴郁地对着她,制造出一种阴森的气氛。她逃不过它的注视。水芹忽然想起,武茂生的生日又快到了。

      5

      水芹的花生没有种完,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心思去种了。送走小门去上学,她就一直坐在炕上,倚着被子想心事。天气倒是不错的,阳光洒在她的腿上,可她没觉得,因为心里是冷嗖嗖的。
      龙喜庆这个该死的,他跑到哪里去了?他瘸着脚能跑多远啊?他为什么要杀人啊?多好的一个人还杀人。水芹用力地想,好人也可能杀人,可杀了人的人一定不能再算成是好人了吧?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龙喜庆被抓到,还是不希望他被抓到,她只是为他担心,担心他吃什么,脚疼不疼,衣服她看了一下,他只带上了一件茄克衫,是水芹在集上为他买的。
    [ 1 ] [ 2 ] [ 4 ]   真是的,到底是谁毒死老杨家的猪呢?没有这件事,警察就不会到村里来,看不到警察,龙喜庆也不会跑掉,就还会在这小院里安静地生活,谁都以为他是个好人,而武茂生的爹妈呢,也不会又想起儿子失踪的事,又跑出来闹。
      再想下去,水芹坐不住了。她下了炕,在地上走来走去,屋子该收拾一下,却不知手先伸向哪里。站住了想想,还是去把花生种上吧。
      水芹换上了一套平时下地干活穿的衣服,还没走出门,武茂生的爹妈又来了,后面还跟着民警小范和他的同事。水芹愣了几秒钟,不理公婆,只对小范说:“范警官来了,坐啊。”她转身去沏茶。
      小范说:“不用忙了,有事要问你。”说着,小范自己坐下来。
      水芹的手抖了一下,放下茶壶,看看公婆,又看看小范。“什么事?你问吧,我还要去种花生呢。”
      小范就问:“武茂生走后,你是收到一个外地女人的信吗?”
      水芹点点头。“是,信我还留着呢。”
      “拿来我看看。”小范说。
      水芹进了东屋,很快又出来,把信交给小范。小范看了看,的确是一个女人的来信,而且一看就是武茂生以前的相好。这一点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他把信举起来,让水芹的公婆看。“你们看的是这封信吧?”水芹的公婆凑近了看了半天,都说是。
      小范对水芹的公公示意了一下,老爷子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小范,小范又举起这封信对水芹说:“你看过这封信吗?”
      水芹瞟了一眼信封说:“不是给我的,我怎么能看到?不过我听孩子说过,说他爸给他爷爷奶奶来信了。武茂生眼里哪有我,只给他爹妈写信,不给我写。”
      小范问:“听说你去找过武茂生和那个女人?你找到了吗?”
      水芹说:“没有,我找了两天,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就回来了。”
      小范把两封信都收起来装进自己的公文包。“这两封信我带上再看看。”小范从公文包里又掏出纸和笔,对水芹说:“你在这张纸上写几个字吧。”
      水芹很茫然。“写什么?”小范说:“随便写什么都行。”水芹就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小门和武茂生的名字。她的手在众人的眼里有点抖动。
      小范收好了东西,对水芹说:“还有些事想问问你,这里不方便,不如你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吧。”
      水芹愣怔了一下,看到小范和同事生硬的目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水芹再出来的时候,穿了一件葱绿色的休闲毛衣外套,配一条休闲黑裤,脖子上还系了一条咖啡色的丝巾,连小范都觉得,她真不像个农村女人。武茂生的父母冷冷地瞥了一眼水芹的打扮,扭过头去。不想,水芹却走到他们面前,轻轻地跪下了。
      武茂生的父母吓了一跳,愣着眼看水芹。水芹说:“替我锁上门吧,小门放学回来,叫他过去吃饭啊。”公婆还没缓过神来,水芹起身跟上两个民警走了。
      走出门,水芹又回头对公婆说:“小门真的是你们的孙子啊!”
      这回,小范没顾得上看那两棵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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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的木门又被风吹动了,咣当咣当地响。小范带来公安局的几个民警正在挖那两棵栀子花
      呢。他们很快就要证实,失踪了四年的武茂生就埋在这下面。
      水芹没有熬过突审,都交代了。
      水芹先问龙喜庆抓到了没有?民警说:“当然抓到了,犯了法,是没法逃的,不管是什么原因。”水芹就想,自己跟龙喜庆还真是有缘呢,可这是哪门子的缘分啊!
      栀子花的叶子摇着,民警们挖得极小心。栀子花的下面当然就是坑,有意味的是,这个坑还是武茂生自己挖的。那是武茂生生日的头一天晚上,他和板金厂的几个伙计喝了酒,醉醺醺地回来,水芹知道,她的这一晚上又难熬了。和武茂生过了五六年,最难的就是晚上这一关,他在外面不知看了多少黄色录像,学了多少花样,让水芹照着做,不做就得挨打。水芹又一次说:我求求你放过我,咱俩好说好散吧,你不要孩子我可以带走。搁以前,武茂生会说:你想离没门,死也得死在这个家。可这会儿,武茂生眯起眼睛看看水芹,没说话,走到院子里,在窗下挖了一个坑,然后把水芹拉到坑前说:你敢走,我就把你埋在这里头。黑洞洞的坑口让水芹眼晕。
      水芹也想过要离婚的,挨了打,就一个人跑去了法院,离婚法庭的人听了情况,说:叫你男人来,来了给你们办。可武茂生是不可能来的,他一打水芹,水芹就自己跑去,这个婚就一直离不了。后来,水芹就带上孩子往娘家跑,武茂生就跟去,用铁锹把水芹娘家的玻璃都砸了,有一次还带去了炸药,水芹连娘家也不能去了,就得在这屋里受武茂生的摆布。看完那个坑,水芹就被武茂生扯到了炕上……
      第二天晚上,三分之一个月亮已经很高了,武茂生才回家。武茂生一回来就上了炕,没开灯,呼着酒气,把刚睡下的水芹剥光了,水芹在淡白的月光下,看到一把空心铁管把儿的铁锤正对着她。她立刻想到了院子里窗下的那个坑。她忙用双手护住头。可是武茂生并不是用锤子打她,而是把她的身体上的各个部件都当成螺丝帽一样,用空心管子的一头,去对着拧,还要转着圈儿。水芹怕这个锤子,不敢不从,武茂生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过了一个小时,武茂生折磨够了,就满足地把锤子扔在一边,打着呼噜睡了。水芹忍着痛爬起来,坐在被子上,定定地看着窗外那块阴森的月亮,再顺着惨淡的光看回炕上,看到武茂生咂了下嘴,翻过身睡得实了,身边不远处的那把锤子,显出隐约的黑影。水芹心里火起,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了,她跳过去,举起那把锤子,对着武茂生的头狠狠地敲了两下,闷闷的响声很陌生。这个男人躺着,没有动,也没来得急哼一声。之后,水芹就害怕了,从抽屉里翻出刮眉毛用的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腕。血汩汩地流出来,她一下子想到了小门,可怜的孩子没有爸了,不能再没有妈了,活一天算一天吧。水芹用一个手帕又把手腕包上了。剩下的时间,水芹把武茂生搬到地上,拖到院子里窗下的那个坑里去了。她用沙土把他埋了,干一会儿,歇一会儿,一直到天亮。
      两棵栀子花已经被挖了出来,立在了一边,坑里就有了一种阴森的气氛。小范怎么也不理解,水芹长得并不是人高马大的那种女人,怎么会杀死一个大男人呢?看不出她有这么狠的心啊。
      而那天早晨,等小门上学走后,水芹就倒头大睡,睡了一上午。下午,她去了公婆家,告诉他们武茂生走了,不在村里干了。又过了些日子,那个女人给武茂生的信就来了,她送给公婆看。她说她要去找武茂生,她去了那个女人所在的地方,就进了邮局,坐在那里写了封信,投进了信箱。没几天,武茂生的父母就收到了那封信。研究过笔迹学的小范,那天让水芹写几个字的时候,就发现她再怎么想变化,也能看出那信上的字就是她写的。
      几把铁锹在继续挖着,轻轻的,很小心的。一个民警说:“你们说这下面真的埋着一个人?那女的是不是在瞎说?”
      他们的队长笑笑说:“应该差不多。如果真挖出来了,真是巧了,今天是这个死魂的生日。”
      几个警察唏嘘起来。
      5分钟后,坑挖了有30公分深了,露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几个人一齐凑近了看,是一层塑料布。队长让大家先别挖了,他掏出手机打到看守所,与审讯水芹的民警联系上了,他说:“你让她回忆一下,埋人后,是不是还盖了一层塑料布?”
      大家就站在坑边等着。很快,那边又来了电话:“她承认,是盖了一层白塑料布。”
      有戏!几个警察都兴奋起来,小心的加快了挖掘的速度。一会儿,武茂生白生生的骨头就露出来了,很快,整个尸骨都出来了,是一副跪着的姿态。每个人都感到一种阴晦的气息窜腾上来,心里通地紧了一下。
      队长笑了。“想不到一个普通的毒猪案,却牵出一个杀夫案,还抓到一个在逃的凶犯,真是大获全胜啊。”
      技术民警在处理尸骨的时候,小范看到了那两棵栀子花,被风吹得瑟瑟的。多美好多纯洁的一种植物啊!小范想象它开花的样子,想象它的花香,觉得扔在一边可惜了,就把沙土三下两下填进坑里,把这两棵栀子花又栽上了。到五月的时候,这小院就又会飘香了。
      而可怜的小门,到底是父母都没了。
      【责任编辑 朱鹭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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