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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够去旅行|如果能够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9 04:25:11 点击:

      旅行与旅游的最大区别在于前者重在一个“行”字,它并非游览观光、跟团看风景,而重点强调的是“行走”――一个人背着大旅行包、挎着个“炮筒”相机,像个地质学家、探险者、或行为艺术流浪者,走走停停,自给自足。
      从马凯嘴里吐出“旅行”这个词的时候,我正骑着脚踏车从单位往银行赶。两年的财务出纳工作没有使我对业务本身精通多少,反倒让我练就了双手不握车把就能把车骑得如鱼得水的地步。我一只手撑着伞用以遮挡产生接近四十度高温的太阳,另一只手攥着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叫马凯的小子开始说话了,他说:
      老王,我打算去旅行。
      我着实被马凯的话惊了一下,差点思维短路,重心不稳。我一想到挎包里的十几万现金,就立刻警觉地用双腿和双臂重新找回了重心。整整一年杳无音信的马凯,我原以为会在L城郊的那所私立高中干得不错,没成想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接着马凯继续说:
      老王,我想去西南一带,我想去西藏、云南、四川、贵州。
      我刚要问,你是打算利用这个暑假出去游玩?谁知马凯说,我想某一天突然蒸发掉,突然从生活里消失。马凯说,老王,你别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我想,某一天我会背着我的吉他、揣着几张票子去远行,仅揣几张,跟你现在包里的现金没得比啊,王出纳!这小子像是长了千里眼,随口一句打趣的话竟被他说了个正着。他说,我要去云南,在丽江城里的某个小酒吧里驻唱。当然,他们很可能不要我,因为我水平有限。假设他们不要我的话我就给他们打工,做服务生。或许,马凯顿了顿。我从语气里能感受到马凯的亢奋。他说,或许,我可以做点小生意,在丽江城摆个小摊,卖点手工艺品。保不准,兄弟,保不准我会碰见一个绝色美女。你知道的,我说的绝色不是涂脂抹粉、又割眼皮又隆胸的人工美女,是纯天然的乡下妹子……马凯嘴里的滔滔不绝让人真假难辨,开头很严肃,后面很淫荡,中间还不忘见缝插针地打趣、拿我开涮。不过我能确定的是此刻的马凯是亢奋的,他的亢奋通过手机,从几百公里以外的另一处传递过来,就像一阵凉风,刹那就把我的炎夏席卷了。
      马凯说,老王,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我说的是想去旅行,不是旅游。这二者的区别我以前跟你解释过。你还记得我大学的那次旅行吗?
      我说,我理解,我当然记得。
      大二那年暑假,马凯曾人间蒸发过一次。在察看了他的行李和洗漱用具之后,我们断定他没有被绑架的潜在危险。于是在那段时间里,哥几个轮换着上课帮他点到,轮流在辅导员面前编排着他不在寝室的理由。在他人间蒸发的数个小时后,他发来短信说:老王,我在火车卧铺车厢里,从小到大这是我第一次坐这么久火车。我已厌倦了大学生活,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要远行。隔日后,马凯又发来短信:老王,你知道漓江有条西街吗?这地方感觉真好,女人当街揽生意,是个书生和妓女诞生爱情的地方啊!几天后的半夜,马凯再次发来短信说:老王,今夜从桂林沿漓江北岸往阳朔骑行,差点要了老子的命!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呀!回去和你细说。
      夜里,我被马凯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可也知道我再发过去他也不会回复的,他就是这么个人。于是,我翻了个身,在焦虑中沉睡了过去。
      原来,那夜马凯忘记带照明灯,火机也没带一个,只能凭借快没电的手机荧屏的微弱亮光和同样微弱的月光赶路。在一段下坡路时,路况非常的陡、差,路边渐渐多起了悬崖,马凯只有捏紧车刹缓慢地下山。由于长时间耗费精力的下坡造成马凯的精神非常疲倦,终于在最后快到山脚时的比较开阔的地方,他被远处农家的灯晃了眼,在弯道上来不及转弯,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后来马凯多次向我讲述他的这次历险,我奇怪的是,每一次从他如水壶盖一样高频率颤抖的双唇和荔枝般的眼珠里都看不到丝毫的恐惧和后怕,相反满是兴奋和期待。他经常是越说越兴奋,然后就把他的文采发挥得淋漓尽致,动用各种他知道的修辞来形容那晚的骑行,说那夜的漓江北岸就像一幅画,而他是画上的一个音符。他的兴奋传染了我,一度使我对危险和死亡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受。
      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马凯为何又有了远行的打算。我突然很想在他远行之前去见见他。
      那是八月初的一天,我利用周末去了L城郊马凯所任职的那所高中。学校坐落在四面环山的谷地,呈现出一股透明的颜色,像被雨水洗过一样。我之前并没有告诉马凯我将到达的具体时间,所以马凯自然也没作到门口接我的准备。我被门卫拦在了门外。透过栅栏,我清楚地看到马凯和一个女孩在操场上散步。我给马凯打电话说我到了。马凯远远地奔来。他理了一个光头,戴一顶纯白色的运动帽,白色T恤,格子七分裤,拖鞋,不了解的人从这个形象上绝对看不出他是个老师,而且是教历史课的。如果非要往老师这个职业上贴,那更像是体育老师。跟一年前比,马凯整个人都黑瘦了一圈,因这黑瘦反倒更显出些健朗和成熟的味道。他身旁的女孩不比他矮,身高足有一米七,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梳着俏皮的马尾辫,衣着就有些乡下人的味道了。女孩跟我打了个招呼后对马凯说:马老师,我去上课了。随即转身离开。我揽过马凯的脖子,拍着他的右胸膛说,行啊,你小子都把魔爪伸向未成年人了啊!他佝偻着,莞尔一笑,什么未成年人啊!都高三了。再说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给她辅导功课。得空跟你细说。
      切。辅导历史课?你是在讲元谋人穿什么布料的衣服吧?我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从他说话的神情和眼神,我就能猜到女孩跟他关系非同一般。这一点是掩饰不来的,毕竟我们做了七年的兄弟。
      原来,这女孩叫江蓉蓉。马凯跟我说起江蓉蓉的时候竟然眼窝里汪着一斛水。他说,老王你不知道。26年来,我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当我夜晚坐在床角想起江蓉蓉那张脸时,我竟然很想流泪,是那种淡淡的幸福感和成就感袭来时候的眼泪。他说,老王你不知道。每次上课,我站在讲台上,当我眼神瞄向她的下一秒,她一定就会抬头与我对视。他说,老王你不知道。江蓉蓉的眼睛会说话。我每次提问她,都不需要喊她名字,当我眼神冲向她,她就会迎合我主动站起来回答问题。而且,在没学生愿意回答提问的时候她还会主动解围。马凯说,有时候我感觉我备课、讲课就是讲给她听的,要不是因为有她,我的课会异常沉闷,我自己都没兴趣讲下去,也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听。老王你不知道,课堂上,我经常感觉是自己在单独和她交流,是那种穿越众多障碍的交流,那一刻,只有我们两个……
      我们在L城的路边摊喝啤酒、吃螺丝的时候,马凯就用了无数个“老王你不知道”这样的句式讲述江蓉蓉。透过那些个“我不知道”,我惟一知道并深深确定的就是他爱上了江蓉蓉――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女孩,他的学生,并且他的这种爱很有些初恋的味道。我莫名地有些失落,也不知是嫉妒还是别的什么。似乎潜意识中觉得一个26岁的男人竟然能对某个女孩产生初恋的幸福感觉,单这一点就足以令我嫉妒的。
      马凯越说越兴奋,时而站起来跟我学江蓉蓉说话的声音和说话方式。他说,她说话很有台妹的味道,俏皮又不做作。每次听她说话,我都想一把把她揽进怀里,就那么安静地抱着她,什么也不做。
      我说,凯子你少他妈装纯,等你真搂过来之后鬼都晓得下面会发生什么事,还什么都不做?当我傻啊!
      他嘴里“呲”了一声,说了句“跟你也说不明白”,接着转身去接电话了。
      傍晚的L城湖心公园既热闹又安静,热闹的是到处都是散步的人和摆摊的大排档;安静的是,这些人几乎全都能以亲戚、朋友、亲戚的朋友、朋友的亲戚等种种方式联系到一起,像是一个整体,在进行一场团结的活动。相比,只有我,是外人。这就是小城镇相对于大都市的优点所在,在这样的小城里,你不会觉得你的圈子小,更不会觉得孤独。可是即便这样,马凯还是想走出去,他想去旅行。马凯的旅行想法,我只能用这样一种理论来诠释,那就是在不同人的心里,现实、理想,包括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东西的地位排列是不尽相同的。马凯一定是更看重理想的那一类,对于马凯,没人能体会到旅行对于他的意义。
    [ 2 ] [ 3 ]   接了一个电话之后,马凯的神情就好比刚去解了一泡大便,立刻松懈下来,之前的兴奋荡然无存。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就提议我们去唱K吧,吼吼心中的浊气。
      唱K唱到一半,马凯出去打了一通电话,接着叫来了罗小北。这个罗小北又是何许人士,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K歌房里声音大,又有个我不认识的人,所以我也不好问马凯什么,马凯也没对罗小北做任何介绍。我只知道,她是个女的,个子不高,一对龅牙,长相属于让人见了几次都不会有过多印象的那种类型。罗小北待人很热情,对马凯很热情,对我也很热情,她还主动要了我的手机号,说下次见面就是朋友了。对于女孩的主动和热情,我一般只有感激却不感冒。我想马凯也是,我看他一直冷冷的,安静地唱歌。他认认真真地唱着: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看上去似乎他并不想叫这个罗小北过来,可他却叫了。开始的时候马凯的脸跟刚被阉割了的太监似的,后来也不知是酒劲发作还是怎么,他越放越开,把高兴演绎得十分到位。
      晚上十点,马凯带我去了L城他的家。平时上班时间他都是住校宿舍,也都是隔周周末回一次家。马凯千叮咛万嘱咐我他母亲可能会问我的种种情况,并嘱咐我该如何作答。那样子就像他进的不是他的家,而是别人的家。他用钥匙小心翼翼地扭了半天才扭开房门,接着我们蹑手蹑脚地进了屋。马凯嘱咐我轻声些,说他爸妈应该都睡了,别吵醒他们。我在洗手间安静地冲了凉,便立刻把自己抛在了马凯的大床上。马凯找出了他自己的睡衣扔给我。
      “啪”房间灯亮了。马凯的母亲立在门口。我跟她打了招呼说了阿姨好,她对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接着对马凯说,厨房桌子上有碗鸡汤你去喝了,还有冰箱里有半个西瓜,你招呼王悦吃。马凯说,不想喝了,刚才喝了些酒,肚子很饱。谁知马凯母亲就有些急了,说道,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晚上睡前喝碗汤有好处。接着马凯也急了,他提高了嗓音,说了不喝就不喝,我在自己家还得这么客气的啊!不想喝总可以吧!你出去你出去,我们要休息了。
      我看气氛不大对,就推搡了一下马凯。阿姨关门出去了。
      马凯叹了口气!
      我说马凯你怎么这样跟你妈说话啊?她不也是为你好嘛!
      是,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也不能太好吧!她现在是只要我回来,她就唠叨我,衣服怎么穿,饭要怎么吃她都管。每次吃饭,我喜欢自己夹,我喜欢一个菜一个菜吃,可她偏偏要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堆我碗里,弄得满满一大碗。我是弱智吗?我是小孩子吗?说着,马凯就从床上跳了起来,把头故意对向门口、对向他父母的房间:我能不能有点自由?
      我说你妈那是心疼你,怕你在外面营养跟不上。
      是,心疼我可以。可这是我自己家,我难道还跟他们客气,我难道自己没嘴没手啊?
      马凯再次亢奋了起来,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压抑。
      我说,你母亲多大年纪了?有可能是更年期。
      马凯说,你不知道。现在家里是她说了算,这个房子是她一手策划买下来的,他们去年不是刚从Q镇搬过来嘛!现在是她有工作,她忙,我爸爸闲。她心里不爽,好像就她一个人养家似的,她的优越感就史无前例地优越起来了,什么都管,天天找刺儿跟我爸吵架。我爸怎么了?我爸闲着是闲着,退休金拿的不比她低!
      马凯越说越气,那固执的样子竟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他说,这个家我是呆不下去了。我要去旅行。他顿了顿,在月光中把脸冲向我,我能感觉到他急促而温热的鼻息。他说,老王,我们去旅行吧?我皱了皱眉,可是,我不比你们当老师的。我没假期啊!
      马凯有些失望。转身背向我。
      气氛有些凝重了。我从背后推搡了一下他结实的脊背,先“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玩笑说,你跟那个什么――罗小北一起去呗?我看人家对你不错嘛!
      滚!……他翻身一脚把我从床上卷到了地上。
      妈的,凯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有病吧!嫌我活长了是吧?我的大腿被他踢得一阵酸疼。他没来扶我,趁着先前的那点酒劲儿,坐了起来,拉起了床台灯。我看他满脸愁容,几乎掉下泪来。这时候,我才看到他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我们寝室四兄弟肩并肩坐在大学的球场草坪上,那么温暖,那么让人怀念。马凯也把脸冲向相框,眼睛就有些湿润了。
      原来罗小北是马凯在他妈妈的安排下给他相亲的对象,马凯说,三个月了,对罗小北仍旧一点感觉没有。
      我说你废话,你心里装着江蓉蓉,就没人能走进去。你是一个懂得爱情的人,不是嘛?
      马凯说,要不是他母亲三番五次的电话催促,他今晚才不会叫罗小北去唱K。
      我说,你又不是你妈妈的傀儡。她让你叫你不叫不就完了。
      这时,马凯道出了一个据他说让他很反感的从没对人提起的秘密,他说:我妈不止一次跟踪我。
      我大跌眼镜。
      今夜的L城月光稀朗,格外凝重。
      马凯初次认定被母亲跟踪是在认识罗小北的第二周。在马凯母亲看来,罗小北简直是马凯未来妻子的不二人选,她沉稳、礼貌、善解人意、懂应变、识大体,深得长辈的喜欢,简直就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薛宝钗。母亲越是看重罗小北,马凯就越发开始挑剔她,身材不好、龅牙、总是过于热情、没个性。马凯甚至气急败坏地对我说,等她再缠着我,我就强奸了她,不上白不上,妈的!马凯的话说得我心里凉丝丝的。当我把眼前黑瘦又略显文气的马凯和“强奸”这个词联系起来时,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心里还徒生出一种隐忍和难过。
      那一次,母亲催促马凯主动点。母亲说,女孩子终究放不下面子,别相亲见了一面就冷淡了人家。母亲三番两次地催马凯约罗小北出来见面,马凯执拗不过,就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却在一个休息的周末傍晚约了还在城郊学校补课的江蓉蓉。就是那一次,马凯被母亲跟踪了。
      当时,马凯和江蓉蓉在公园里花前月下,谈的当然多是学校里的事和江蓉蓉的功课问题。他们在湖边喝冷饮,隔着半米的距离在公园小径上散步。马凯的手时不时地被江蓉蓉的身体吸引着,时而做出个搭背的手势,时而想去牵江蓉蓉的手。理智告诉马凯,江蓉蓉是还没毕业的高中生,是他的学生。马凯终于忍受不住,一个人跑到公园公厕门口处掏出了他的鸟鼓弄起来。就是在这个时候,马凯的母亲如同神从天降,在身后大喝了一声。母亲气急败坏,远远地用手指着马凯说,好啊!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流氓,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马凯也同样气急败坏。他当时跳湖的心都有了。当晚回去,就跟母亲轰轰烈烈地大吵了一架,几乎动起手来。后来马凯对我说,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妈竟然跟踪我偷窥我自慰,这他妈叫什么事儿!想想我都恶心!
      那次的争吵并没有制止母亲的跟踪行为,此后马凯不止一次发现母亲跟踪他。他也索性破罐子破摔,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从那时候起,马凯开始谋划起了他的旅行。
      马凯的讲述使我头一遭陷入对爱的恐慌里,觉得爱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东西。
      从我和马凯第二日清早起床开始,马凯和母亲就处于冷战之中。家里很安静,他、他母亲、父亲,每一个人都像是游走在房间地面上的孤魂。他家住二楼。我一度想象着假设没有楼房这么个框架,那么这三个人就是在距离地面大概四五米的高空各自飞腾着呢!有点像马戏团里走钢丝的小丑。这样的表演让观众屏住了呼吸,现场一片静谧,静谧又紧张。于是,每一种声音都呈现出被放大的错觉。马凯刷牙的声音,马凯妈妈关冰箱的声音,马凯父亲淘米洗菜的声音……表演持续的整个清早,观众都有些手足无措。马凯母亲终于闲下来对我嘘寒问暖了,她表面问我的工作收入等情况,每一句又都像是在拿我和他儿子马凯作比较,弄得我们彼此都很不自在。在这样的环境里作客实在是不够自在,于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便起身告辞,决定返回我生活的那个小城市。马凯说急什么?傍晚凉快些再走不迟!我对他耳语,我可不想看着你们家这么个气氛,谁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才这样的。马凯说,你知道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不是最好。反正早晚都得走,明天要上班了。我看到马凯的眼窝里写满了后悔和留恋,我知道他并不想把一年才见的这一面搞成现在这个样。就在我出门的时候,马凯和他母亲之间都没有丝毫缓和,我能预感到他们之间正在酝酿着新一轮的进攻与防守,而现在,是重整旗鼓的休憩期。
    [ 1 ] [ 3 ]   从我坐上回程的汽车开始,就注定了被罗小北纠缠的命运。说纠缠有点严重,但也过分不到哪去,因为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在许多不适当的场合收到罗小北发来的手机短信,当然,全都是疑问句式,全都是围绕着马凯展开的。罗小北婉转地跟我打听马凯的各种消息,他的性格,他的爱好,他吃东西的口味等等。聊久了,甚至连马凯的腋毛是否浓密、他穿什么类型的内裤她也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有时我在开会,或者我在午休,有两次还是三更半夜被她的手机短信吵醒。本来一年后的与马凯相见,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之处,但总体来说我内心还是非常喜悦的。然而被罗小北纠缠久了,喜悦就偷偷溜到了九霄云外。整个夏天我都是在罗小北的短信中回忆着马凯的种种度过的。马凯变成了我的脑细胞,搅得我头疼。我一方面在对罗小北的勇气钦佩不已的同时,决定疏远马凯一段,否则我真会发疯。
      巧合的是,在我疏远马凯的那段时间,马凯竟也没主动联系我。暑热渐渐消退之后,雨季不期而至。我在大雨倾盆的夏末,躺在潮湿的床上开始回忆马凯。我想起毕业后我们一同回母校的那次,我们在校园里散步,马凯突然说,老王,我有时感觉很孤独,我生活的那个小城里找不到真正的朋友,我跟他们只有嘻嘻哈哈的份。我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沉闷,就虚伪地说,嘻嘻哈哈难道不好嘛?或许是我们的默契使得他心里对我的虚伪回答感到无聊,就没接我的话茬,转而又说,老王,我有些后悔为什么上学的时候没和你这样散步过。……那次,一向积极乐观的马凯说了很多很多我心里同样感触的话,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叹气,然后低头,然后抬头,看向远方。
      突然,联系马凯的念头在回忆过后变得急不可耐。于是我给马凯发了条短信,他没回。我又连续发了几条。
      马凯简短地回了句,家里遇到点状况,不想说,以后再联系。
      我心里莫名就生出些怒火,不知为何竟觉得马凯是在以此为借口欺骗我。就回了条:你家状况还真多。
      谁知这一句差点断送了我和马凯的情谊,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跟我发火,跟写作文一样史无前例地发了一条长短信:
      不好意思,都怪我家里,在没经得你同意的情况下乱发生状况。下次我建议我家一定要密切围绕在你身边,以你为中心,没你授权绝不发生状况。……神经病吧,你?你过不过分?你发信息我就一定得回?我家里有没有状况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家又不靠你吃喝!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父母没告诉你你这样说话很没教养吗?再有下次,我跟你绝交!
      一股怒火憋得我胸口直疼,我一气之下发过去了三个字:绝交吧!然后把手机啪地摔在了地板上。
      我想我有些脱离常态了。
      如果有可能,我也想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来一次旅行,和马凯一起。然而我却做不到主动联系马凯了。道理很简单,人,总需要有个台阶才能从高处下来。这算怎么回事?他随随便便就这样责骂我、挖苦我,我凭什么还要理他?话都不知不觉说到了这个程度,就算不绝交也要等他马凯主动联系我才能过关不是嘛!于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期盼和焦灼中度过。陪伴我的期盼和焦灼的,是连续长达一周的大雨。
      一周以后,我所在的小城街道成了河网,城市半米多深的洪水内涝把我逼仄在三楼下不来。不用上班,不用买菜,每日看着脚下的洪水度日,躺在距离水面没多高的屋里床上听着水声度日。仿佛世界就随随便便地停滞了,惟一运动的就是我的大脑细胞。我的大脑细胞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叫马凯,另一部分叫旅行。
      那两天我做了很多梦。梦见我去学校看马凯,看到马凯淌在洪水里,手挽着手和江蓉蓉散步;梦到马凯一个人在进了水的宿舍里清理卫生,他一边清理一边冲我笑:还梦见他像一只猴子一样蹲坐在漂浮于水面上的一个木箱子上,周围一片汪洋,汪洋里还有无数条水蛇不停地游弋,游向他、也游向我。他不停地冲我喊救命,可我,却无能力靠近。
      电视里说,连日的降雨导致鄱阳湖水位严重超警戒线,位于鄱阳湖旁的L城危在旦夕。
      我的心一下子就和水位一起涨了起来。我试图通过各种途径联系马凯,他始终都不回我。后来,我想到了罗小北。我发信息给罗小北问他马凯近来可好。罗小北说他挺好,并无异样。我就对罗小北说,你帮我转达一句话给马凯,就说我打算请个长假,和他一起去丽江转转。我同时很礼貌也很虚伪地对罗小北说,你也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吧?
      谁知罗小北回我说:马凯说他不想出去玩。
      就这样,我和马凯又断了联系。
      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曾经那么兴奋地给我电话,专门讲述了他的旅行计划的马凯为什么突然又放弃了这个想法。我想不通。整个夏天加一半的秋天,马凯即将去旅行的想法弥漫在空气里。或许他可能就喜欢一个人玩失踪,不通知任何人,不叫任何人陪同。在失眠的午夜,在衔着烟蹲厕所的时候,甚至在工作中数钱的空当,我会突然不经意地想,马凯大概已经出发了吧!这种不经意就像身体里倏地过了一下电流,总会猛地使我激灵一下,效果比三十几度高温房里的空调还管用。我还会在台历上假想,这一天马凯出发了,那么,可能那一天他会回来,然后他会再次突然联系我,给我讲他的旅途奇闻,讲得像要插上翅膀起飞一样。于是我就在假想的他可能回来和可能给我电话的那个日期上画个圈。我发现我的台历被划了无数个圈,被画得乱七八糟。这个夏天我百无聊赖,除了在台历上划圈,我还想,既然做了出纳就应该做得像样点,于是在多次观察了银行前台工作人员的数钱手法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拿叠钱数着玩,三张三张数。一想到马凯,总是会数错,错了就重来。数着数着,就觉得钱不是钱了,那是什么?是纸?废话!它本来就是纸。具体在我的感官上它变成什么了我自己也说不清。
      仍旧没有马凯的消息。联系不到他。发短信不回,打过几次电话,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怎么,总之都是关机或不在服务区。天气渐渐转凉,马凯这个名字也渐渐地随风而逝,变得有些模糊了。
      秋末冬初的一天,我骑车去银行进账,突然手机响了一声就灭掉了。我拿出来一看,显示的名字是:罗小北。我差不多快忘记这个名字了,每天跟钱打交道的生活把我变得浑浑噩噩。我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发现原来她是马凯的“老婆”,可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确实是让人见过也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女人,我根本想不起来她的容貌。我回拨过去。对方吭哧了半天,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你――你是王悦吗?
      我很高兴同时很急切地问:你是罗小北吧?马凯这小子是不是消失了?怎么又跟我玩失踪?联系他也不回?
      对方顿了顿。这一停顿,使我突然意识到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罗小北说:王悦,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要――不要――对你说。
      我说:你别卖关子了,说!马凯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罗小北哭哭啼啼地说:他――他昨晚被警察带走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找谁。他――他把他的一个女学生――强奸了。
      不用说,我知道那一定是江蓉蓉。我的心一阵刺痛,脑子嗡地一顿乱响,莫名其妙地眼泪就下来了。我突然好后悔,我想如果我之前能陪马凯来一次旅行,或者我在精神上大力支持他所谓的旅行,或许事情将不是这样一个结果。我脑子旋转的时候,回想起马凯那如水壶盖一样呼扇着的上下嘴唇,回想起马凯亢奋地跟我聊那次漓江之行,回想起马凯说,老王,我有些后悔曾经没和你一起散步,回想起我记忆里的好兄弟马凯,他的神情依旧棱角分明,仔细一想又不甚明了,恍如隔世。我一转车把,轮子就压倒翘起的马葫芦边沿上,“哐”地一声,人和车摔了出去。我看见有叠没捆扎的散钞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从我没拉完整的拉索里窜了出来,随着一阵小风,漫天飞舞,开始了它们的旅行。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难过不见了,紧张没有了,看着漫天飞舞的人头,倒突然变得异常兴奋。我发现兴奋的还不止我一个,包括很多为这一场面而驻足的路人甲乙丙丁,他们个个兴奋得垂涎欲滴,兴奋得晶莹剔透,那样子看上去好像那些钱不是我的,而是他们的。
      【责任编辑 王永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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