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天主教小说 宗教 思想根源 人性 摘 要:格雷厄姆・ 格林的多部小说描写了天主教徒在世俗社会中的生活,并对罪恶、惩罚、拯救等宗教观念进行了探讨。但格林笔下的人物常常怀疑或不信仰上帝,表现出反宗教的倾向。其宗教帷幕背后蕴含着深切的人文关怀。
英国当代著名作家格雷厄姆・格林出生于1904年,从上个世纪30年代开始笔耕不辍,创作生涯长达六十余年。格林于1926年2月正式加入天主教,他的创作深受天主教的影响,其作品《布莱顿硬糖》、《权力与荣耀》、《问题的核心》和《恋情的终结》都体现出格林的宗教意识,被称为宗教四部曲。但格林笔下的人物有别于传统意义上的天主教徒,他们常常对信仰、对上帝采取怀疑的态度,象征着宗教神圣性的神职人员和宗教机构在格林笔下常常遭到挖苦和讥笑,这就反映出格林“反传统”的宗教观。
一、传统宗教意识的体现
天主教小说在格林的作品中具有不容忽视的地位,格林认为“人人心中皆有恶”,他的作品着眼于宗教意义上的“恶”的观念,并常常从这一观念出发来看待和分析社会现象,把“恶”当作造成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本。他的小说把人类命运与宗教信仰结合起来,表现了对当代人类社会的深切关注。
1.传统宗教意识观照下的主题
格林在创作《问题的核心》时曾说:“我曾经为一个下地狱的人写了一本小说――《布莱顿硬糖》,又为一个上天堂的人写了另一本――《权力与荣耀》。现在我又写了一本关于在炼狱中涤罪的人的书。”
1938年出版的《布莱顿硬糖》表现出格林的地狱观。从宗教角度看待这部小说,人们往往将平基和罗丝视为“恶”与“善”的两极。出身于社会底层的平基因为艰难困苦的生活和不公正的社会待遇而变得自私而冷酷,他鄙视甚至憎恶善良及其他一切美好的情感,代表了人本性中恶的一面。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体现了格林的原罪观:人天生是罪恶的,而且没有能力提高自己的道德,最终获得心灵安慰的途径只有上帝的恩典和救赎。而罗丝作为“善”的化身承担着挽救“纯恶”的平基的职责。
两年后出版的《权力与荣耀》则表现出格林的天堂观。格林认为人类通过自身努力,可以洗涤罪过升入天堂。威士忌神父在正统眼光里是罪无可恕的,他贪杯、不守清规、与女性有染,然而通过思想转变与最终的牺牲,他获得了上帝的恩典,成长为一个对他人怀有责任和怜悯的“父型英雄”,寻获了身份和归属,也从对上帝的麻木与无知中走了出来。
在1948年出版的《问题的核心》中,格林表达了他的炼狱观。主人公斯科比虽犯有对妻子不忠和杀人等过失,但出于对上帝的信仰和自身的善良,他最终却得以在炼狱中涤罪。格林认为人类就像斯科比一样生活在炼狱中,只有依靠信任、爱心、勇气和抗争,人们才能得到救赎升入天堂。
2.传统宗教意识观照下的意象
格林经常在其作品中运用一些宗教意象,这些意象充分显示了他的宗教情结。《权力与荣耀》中多次出现的秃鹫,在《问题的核心》中再次出现,这是基督教中象征魔鬼的鸟。天主教强调地狱炼火对罪人的惩罚,格林的笔下充斥着对酷热的形象描绘,人们在地狱般的酷热中备受煎熬。另外有关雨水的意象也令人压抑,《问题的核心》中,“落不尽的眼泪般的雨水”为海伦与斯科比的故事营造了一种灾难性的氛围,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圣经中的大洪水。
除了意象,格林小说中许多人物也具有宗教深意。《权力与荣耀》中的威士忌神父四处逃亡、受尽苦难,最终被处死,是耶稣基督的化身;而混血儿为了赏金出卖神父,则让人联想起叛徒犹大;威士忌神父被处决后,又一位新神父出现,暗示着耶稣复活。
二、反传统宗教意识的体现
格林1926年加入天主教后,创作了一系列从主题、背景、人物、意象等方面与天主教联系紧密的作品,被誉为与莫里亚克、伊夫林・沃等人齐名的天主教小说家。但格林本人多次宣称自己并不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也不是一个天主教小说家。在格林的许多作品中,我们都可以感受到他对天主教教义的怀疑和否定,甚至是抨击。他曾经有过下面的表述,“我不喜欢上帝这个词和所有拟人的联想……随着死亡的逼近,我越来越不关心宗教的真理了”。
在格林看来,善与恶、对与错、圣徒与罪人等各种矛盾都是相对的,人性也并不是黑白分明,而是灰色的。因此,恶棍可以得到拯救的希望,好人也可能会犯下在教会看来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因此,在格林的作品中,我们看到的往往是“诚实的小偷”、“温柔的凶手”、“迷信的无神论者”这样矛盾的人物。他们常常怀疑或不信仰上帝,表现出反宗教的倾向。他们并不是通过禁欲、苦行、行善、遵守教规教义来获得救赎,而是通过犯罪、违反教规、背叛等无论在世俗的法律上还是从宗教的教义上都是违法的途径通往上帝。格林笔下的许多人物,如斯科比、威士忌神父、平基等,全都是天主教徒,但他们在作品中并没有按照天主教的教义行事。身处不同的环境中,宗教和人性的种种冲突使他们往往身不由己地表现出反宗教的倾向。他们是反英雄的英雄,是具有瑕疵的圣徒。
《布莱顿硬糖》末尾处罗丝与神父的对话揭示出了格林悖论式的宗教观:“一个天主教徒比非教徒更邪恶,因为相信上帝,才有可能比其他人更容易受到魔鬼的诱惑。”
三、宗教意识复杂的原因
格林认为写作的宗旨在于净化人的心灵,利用上帝的力量唤醒喧嚣社会中人们的宗教感及人性。身为天主教徒,他一方面寄希望于天主教,力图借助宗教的力量来拯救堕落的人类灵魂和腐朽的人类社会;另一方面,他又深受存在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影响。他的主人公大多被教会视为不可救赎的罪人,然而他们不向邪恶屈服,在污泥中绽放出人性的光辉。
1.思想资源
格林深受存在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影响。他皈依天主教从表面上看是出于爱情的原因,想与身为天主教徒的妻子保持信仰上的一致。但深层的原因是他试图用天主教中“恶”的观念来解释社会的混乱与人性的堕落,用宗教来关注灵魂的挣扎与救赎。格林这种出于醒世意识和爱情意义的皈依使得他的宗教小说多以人性为中心,以社会为背景,将各个阶层的人置于生活的紧张、焦虑和绝望之中,试图在现代文明中探讨人生存的艰难,寻求人生存的意义。所以格林小说中的天主教是一种在现代社会中反映人的精神、道德的宗教,是现实的“人”的宗教,而非神灵救世的“神”的宗教。格林天主教小说中人性与宗教并重的主题体现了他深刻的人文关怀,也使他的天主教小说超越了一般的宗教小说,具有现实主义的色彩。
另外,少年时代医治抑郁症时医生对格林采用的心理分析方法还培养了他的怀疑主义气质。他虽然皈依了天主教,但天主教信仰从来没有完全占据过格林的全部思想和情感。对于其合理之处,他十分赞同并严格遵守。但对于不合理不正确之处,他则表现出怀疑、否定甚至批判的态度。
2.社会背景
格林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以及西方严重的经济危机。他与同时代的作家们一样关注着现代文明社会的丑恶和阴暗。两次世界大战这样空前的人为灾难给世界、给人类带来了无法弥补的创伤,造成了人类生活的困顿、思想的迷惘、生存的无意义以及人情的冷漠。这些使格林越来越透彻地体验生存,越来越深刻地发掘生活,在批判和讽刺中倾注了对人的精神生存的深切关怀。
虽然格林一直以天主教徒的身份进行文学创作,但他又否认天主教作家的称号;虽然他否认自己在作品中宣扬了宗教信仰,却又执著地在作品中表现“宗教感”。通过上文分析,我们可以理解格林复杂宗教意识的成因。在其创作生涯中,格林如此频繁地书写宗教这个主题,它的意义不在于宣扬天主教教义,宣传对上帝的信仰,而是把天主教作为一个更有效地揭露社会黑暗面及更生动地展示善恶之争的参照物,其最终目的是在更广泛的视角――人文主义下反映人的本性与人在社会中的生存状态,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这些现实主义的特色大大丰富了其宗教小说的内涵和外延。
作者简介:侯静华,中国民航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山东大学文学与传播学院2008级在读博士。
参考文献:
[1] 高继海.英国天主教小说的发展与特点[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1997,(3).
[2] 郭小红.炼狱中的灵魂――《问题的核心》中的人文主义[J].广东工业大学学报,2004,(6).
[3] 温 华.格雷厄姆・格林长篇小说宗教主题初探[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5,(5).省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