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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磨难【民工马虎的身后磨难(短篇)】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9 04:34:13 点击:

      1   三只烟从烟盒被抽出来,一只被胡老板自己叼在嘴里,两只被散发到了安叔和候军手上。火机燃起来,三颗脑袋凑在一起,然后又各自分开,三股白烟从三张不同的嘴里冒了出来。
      这是一个三岔路口,路边是一个废弃的池塘,水质污秽,水面上飘浮着不少杂物,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破败的荒凉。
      胡老板说:“工地死了个人,多不吉利啊。”
      候军说:“是,谁都不会想到有这事。”
      胡老板说:“你们和马虎熟吗?”
      候军说:“不熟。喔,安叔和他熟,两人经常一起喝酒。”
      胡老板看看安叔:“是吗?”
      安叔说:“我们俩也就喝喝酒,不算很熟。”
      胡老板说:“你和他是一个地方人?”
      安叔说:“没有,一南一北,远着呢。”
      胡老板说:“他家都有什么人?”
      安叔记得,一次和马虎喝酒的时候,马虎提到了自家的老婆。马虎谈起他老婆的时候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说,安叔,你不知道,我女人在家有野男人,她跟了村里的马彪。安叔说,兄弟,不要难过,男人志在四方,不合就再找一个嘛。马虎说,就是,我打工的钱每一分都攒着。等我挣够了钱就回去和她把婚离了,然后盖一栋大房子,娶门新媳妇,气死她。
      安叔说:“他应该是成家了。”
      胡老板说:“你们看这事,搞不好我要被停工检查。损失就大了,你们也就暂时没活干了。你们和马虎非亲非故,人没了就没了,是不是?”
      安叔和候军互相对视了一下。胡老板不按照医院的吩咐把马虎的尸体拉去殡仪馆,而是半路上停了下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胡老板看看他们脸上的反应,说:“不如,我们把马虎扔在这里算了。”
      安叔和候军都吓了一跳,他们没有想到胡老板会抛尸。他一定是想赖掉赔偿金,躲避监管部门的查处。马虎的亲人远在乡下,他们不会知道马虎已死,就不会来找,也就没有人提起。过了若干年,他们见不到马虎回家,也就当他失踪了。世界浩大,人海茫茫,他们哪里会知道这档事呢。
      胡老板又说:“当然,你们今天也辛苦了,我会给你们点辛苦费。”
      侯军听说有辛苦费,一张脸已经绽开谦卑的媚笑,说:“老板你说得对,死人不挡活人路,就那样处理没有错。”候军一边说一边用脚在底下踢了踢安叔。他们知道所谓的辛苦费其实就是封口费。
      胡老板看看安叔。安叔知道自己反对的话好像就是要故意和胡老板做对了。他点点头,张开干裂的嘴唇,说:“好吧。”
      胡老板一直紧绷着的脸松弛下来,伸手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说:
      “好样的,谢谢你们。”
      胡老板说了,从车头上取出他的皮包,打开了拿出一沓钱。“嚓、嚓”响,各数给了他们每人一千块钱。
      候军伸手接过钱,对折起来塞进了裤袋里,身子就好比打了一针兴奋剂一样,活泛开了,说:“动手吧。”
      胡老板打开工具箱,找出一个麻袋来。三人上了车,把车门车窗都关了起来。马虎装在医院的裹尸袋里,卷缩成一团放在后座上。候军“嚓”的一声拉开了裹尸袋的拉链,马虎的头露了出来。马虎的脸色乌黑,紧咬着牙。他身上的血并没有被洗掉,头发里的血已经变干结疤。
      见安叔还楞在那里,候军催促他说:“还不快点打开袋子。”
      安叔回过神来,打开了从胡老板手里接过的麻袋。候军则把裹尸袋抱起来,两个袋口对着。安叔连忙低下身子,只听见一声“咚”响,马虎滑进麻袋时头狠狠地撞在了车底部。
      候军跳下车,一会撅着屁股抬回了块石头,装进了袋子里。袋口扎了起来。胡老板见一切妥当后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后向车里挥了一下手:“抬出来。”
      装有尸体和石头的麻袋被扔进了水里,撞击水面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扬起一片水花。麻袋晃晃悠悠,没入水里不见了。

      2

      这个晚上,安叔躺在工地的木板床上久久睡不着,白天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他的大脑里一遍一遍地放着。安叔刚闭上眼睡着,马虎马上来到了他梦中。马虎身上粘满了淤泥,污秽的水淋漓着从身上淌下来。马虎哭丧着脸对安叔说,安叔啊,你为什么又要帮助那可恶的胡老板把我沉入水里呢。他克扣盘剥我们还少吗!我现在被困在水中的麻袋,一片黑不隆咚,走也走不了,动也动不得,要永远做个外乡的冤死鬼,一辈子也回不到家里。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太没有良心了。安叔在梦中扑通一声就给马虎跪下了,抱着他的大腿说,马虎,我错了。我不能任由你死后被埋没。我这就带你回家。我背也要背你回去。我要为你烧香,为你守灵,让你入土为安,使你在阴间安生。
      安叔还想哭述说着什么,但是被人捅了捅醒过来,发现自己出了身汗,接着看见候军的一张脸从黑暗中浮出来。
      候军说:“安叔,作恶梦了吧。”
      安叔说:“没有。”
      候军“嘿嘿”笑了两声说:“不作恶梦你喊马虎干什么?”
      安叔翻身起来:“我喊了吗,我都说了什么?”
      候军说:“你没说什么,不要胡思乱想了。你不说出来就没人知道这事。再说要知道了责任也不在我们身上。”
      安叔说:“你不知道的,暴死的人如果不能入土,游魂是不走的,总有一天会来找我们。”
      候军说:“安叔,你胆太小了。不如我们去当阳巷里潇洒一下吧。白天得来的钱总要捐出去点才行。也算是积点阴德啊。”
      安叔被候军拉出了工地,两人像旷野上行走的狼,消无声息地潜向猎物出没的地方。当阳巷在安叔的眼里突然变得摇曳起来,像只鳞光闪闪的蛇一样摇摆着腰肢。发廊门口的小姐像欢迎凯旋归来的将士一样涌上来,抓住了他们的手,恨不得把他们抬起来再扛到里面去。发廊的后半部分像一个迷宫,安叔被一个小姐带着,穿过幽长阴暗的走廊。小姐把他带进了一个阁房,里面很窄,只够装一张小床。小姐爬了上去,并迅速脱光衣服躺了下来。望着这白生生的女人的肉体,安叔像被电焊光灼了一下眼一样,更大地睁开了眼。但是床上这个女人一眨眼又变成了马虎,他从床上站起来,指着安叔大喊了一声:“安叔,你竟敢拿这昧心钱来做这事!”
      安叔吓了一跳,身上汗水滚滚下来,定眼一看,床上明明是一具白花花的女人的身体。他知道刚才是幻觉,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起来,懊悔起这次寻花问柳来,说:“我不干了。”
      小姐显然觉得自己受了戏弄,恼怒地坐起来穿上衣服说:“不干也要给钱。”
      安叔说:“不干为什么要给钱。”说了推门走了出去。
      安叔走到外面来。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拍。安叔回过头,看见一个大汉对他怒目而视。接着,他的脸被一只巨大的拳头击中。“嘭”的一声巨响,安叔感觉到自己的鼻子已经被砸烂,两眼间似乎已经裂开,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仰面跌倒在了街面上。他想支撑着站起来,但肚子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他抱着肚子痛苦地翻滚了一下,在地上卷成一团。接着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遭到了一连串的撞击。
      这样的毒打持续了几分种后停下。安叔感觉到打他的人已经离他而去,但身上的痛苦却还留着。他挣开了眼,看见候军的脚板起落有致地向他跑来。
      候军蹲了下来,把他扶起来:“安叔,你怎样了,还好吧。”
      安叔感觉到疼痛像是游走的蛇,在他身上盘桓了几下后又游走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说:“没事。”
      侯军说:“我们打进去,把发廊砸个稀八烂。”
      安叔说:“不要乱来了。我被打是应该的。这是报应。”
      安叔说了伸出手拦住侯军,作势要扑进发廊的候军立刻放弃了行动。在候军的搀扶下,两人离开了当阳巷。

      3

      派出所院内很静,一个小青年被手铐铐在树上,估计是无法坐下来,两只手只好怀抱着树站在那里。这样子看起来好像这棵树是他的恋人,必须要长久地拥抱才能表现对她的爱恋。安叔在院子里站了会,仍没有见一个人,他想应该找个人问问。他走向了小青年。对面一个窗玻璃突然被“咚、咚”敲响了,有人在里面说话了:“嗨,干嘛呢,你?”
    [ 2 ] [ 3 ] [ 4 ]   安叔吓了一跳,他停下脚步,面向玻璃说:“我要报案。”
      警车一直开到到了三岔路口。三岔路口静悄悄的,四周无人,池塘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杂物,水体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臭味。
      安叔指着近处说:“就扔这里了。”
      派出所共跟着来了两个警察。一大一小,大的叫赵树德,小的姓张。小张找了根木棍来,往水里捅了捅,水面离地底有两米多深。
      赵树德说:“看来要请几个民工入水找才行。”
      安叔说:“不用找了,我下去捞吧。”
      安叔脱掉衣服,只穿了里面的一件裤衩,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都暴露在了空气中,两边的肋骨有风轻微地掠过。他在心里说了声,马虎,我来找你了,就跳入了水中。池塘的水因为年久不用,水质污浊,人入水后根本无法开眼。好像是马虎一直静静地在那里等待他的到来一样,安叔只是往深处一潜,就准确地找到了那个麻袋。安叔摸索着把麻袋扛到肩头,脚一磴,蹿到了水面上来。赵树德和小张连忙伸手,帮助他把麻袋弄到了地面上。小张戴上手套和口罩,打开了袋口。随着一股乌黑的水流出来,马虎的上半身弹了出来。一天的浸泡,安叔看见马虎的脸上的肉已经泛白,但紧闭的双眼却一片青黑。
      随着马虎的尸体浮出水面,一切按照安叔预想的样子进行着。马虎的尸体被拉到了西郊殡仪馆,放在了冷冻室里藏了起来。出了殡仪馆,赵树德直接就把警车开到了工地。胡老板看见安叔和警察从车上走下来,一切都明白了,不做任何抵赖和狡辩,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马虎的死亡只是一般的事故死亡,并不是什么刑事案件,虽然说抛尸池塘为人所不耻,但还没有明显的犯罪,警察问完话后只是要求胡老板及安叔和候军这段时间不能离开工地,派出所要将情况报告相关部门研究后才能形成明确的处理意见。
      警察一走,胡老板就跳了起来,对安叔破口大骂。安叔坐在那里不吭声。他知道,现在事情已经败露到光天化日之下,警察已经介入,胡老板不敢把他怎样。安叔伸手进裤袋里摸了摸,那一千块钱还在里面。这些钱他不知道要扛多少砖头才能挣回来呢。他犹豫了一下,从裤袋里掏出了那一千块钱,放在了胡老板前面的桌子上,说:“胡老板,这一千块钱退给你。”
      胡老板好像被这一千块钱烫了一下,停止了怒骂。可能他没有想到安叔会退钱。他又看了看那些钱,收了起来,不再吭声,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旁边的候军凑了过来说:“安叔你真笨,为什么要把钱给退了。他花钱雇我们做事,我们做了,这就钱事两清,你还管那么多干嘛。”
      安叔突然强烈反感起侯军来,他不吭声,走到一边的木板床上躺了下来。

      4

      马虎的女人刘凤莲是三天后赶到的。随同刘凤莲来的还有一个男人,自称是马虎的堂弟,叫马彪。安叔一听他是马彪,想起了上次喝酒时马虎的话,知道马彪并不是马虎的堂弟,而是刘凤莲的姘夫,他随同而来,在安叔看来,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殡仪馆的停尸房里,工人打开冰柜,拉出了装有马虎的盒子。尸体骤然接触外面的热空气,竟腾腾地冒起水雾来。马虎一张脸已经被冻僵冻紫了,上面还凝结着冰渣,面目就有点恐怖。
      马虎的尸体就像一颗催泪弹,刘莲凤“啊”一声叫,跌坐在地上后扑倒了,头“砰”一声响撞在铁制的尸体盒上,趴在那里哭了起来。外人看不出来,但安叔知道底细,多少看出点端倪。刘凤莲扑在那里哭多少有点表演的成分。他看见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多少悲痛的成分,哭的时候其实在留意周围人的反应。她之所以放声哭更多是向胡老板施加压力。刘凤莲边哭边喊起来:“马虎啊,你怎么就这样去了,叫我怎么活啊。马虎啊,你死得太冤了,死得太惨了,留下我孤苦一人怎么办啊!”
      马彪站在那里走来走去,突然停了下来断喊了一声:“哭什么哭,人都死了,哭了就能醒过来了吗?”
      大家都觉得马彪的断喝对一个为丧夫而失声痛哭的女人来说未免唐突和无理,但没想到刘凤莲竟然很快停止了哭声,坐直了身子,慢慢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停尸房外的一个小厅里,胡老板和前来协调处理的赵树德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看了尸体,就应该是谈丧葬费的时候了。大家从停尸房里出来,团坐在了小厅里。
      先是有一刻的沉静,也许是大家都互相在猜设对方的心里底线。有人咳嗽起来,咔咔地往地下吐痰。还是赵树德先开了口。他说:“啊,这个是很不幸的事情,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但是,不是不愿看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既然发生了,就要正视。胡老板,这个丧葬费总要出的,你说个数吧。”
      胡老板倒爽快,吐出两个字:“三万。”
      胡老板的话音刚落,马彪已经从座位上跳起来,喊道:“怎么,只有三万,死了个人只给三万。你以为我们是叫化子吗?”
      胡老板说:“三万可是惯例,你去问问,工地上摔死了人得这个数的人有几个。我算是很好的了。”
      马彪说:“你很好吗?为什么你亲人死了不扔到水里。你就对我们马虎哥那么好。你没有考虑到我们作为亲人的痛苦吗?”
      好像为了表达亲人的痛苦,刘凤莲适时掩面哭了起来。马彪这回没有阻止她的哭声。大家知道,这对来自村里的男女不是可以任由摆布的主。气氛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
      安叔偷偷溜到外面来。殡仪馆的空气中有一股腥臭的焦油的味道,安叔想这应该是死人被焚烧后飘出来的味道。不远处的焚尸间的上方一根高高的烟囱正袅袅地冒着一股黑烟。焚尸间里应该是正在焚烧某一具尸体。安叔想,如果人真的有亡灵的话,焚尸间的烟囱就是通向天堂最繁忙的通道了。
      马彪和刘凤莲的抗争取得了成果,胡老板同意把丧葬费由原来的三万提高到四万。透过开着的门,安叔看见胡老板打开自己的皮包,从里面一沓一沓地往外掏钱,总共掏出了四沓钱。三万块钱勾销了马虎的生命,一万块钱勾销了抛尸的罪恶。刘凤莲已经完全停止了哭泣。她把眼睛从桌上那沓钱移开,看了看马彪。马彪好像接到了指令,往前跨了一步,伸出双手抓起了桌上的钱。这些钱随即被他藏在了身上。
      这个事情到此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赵树德满意地站了起来,他似乎还想伸出手来和谈判的双方握手祝贺。胡老板显然还在为这件失财倒霉的事件生闷气,对他没有理睬,径直出门上车走了。马彪和刘凤莲更是没有握手的习惯,两人木木地坐在那里,他们还要等待为马虎做火化。
      赵树德伸出的不合适宜的手在空中徒劳地挥了挥说:“我就不等你们了,等完事了你们自己走吧。”
      刚才还很热闹的殡仪馆突然一下变得清静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了安叔他们三个人。殡仪馆的焚尸工走了出来,问坐在那里的刘凤莲:“尸体可以焚烧了吧。”
      马彪说:“烧了吧。”
      焚尸工又问:“给遗体美容化妆吧。”
      马彪说:“死了就烧了,还化什么妆!”
      焚尸工又继续问:“那你们还要作遗体告别仪式吗?”
      马彪已经不耐烦了,说:“你快去烧了,我们都不需要。”
      焚尸工不再说话,离开他们进入了停尸室,一阵“吱吱”响,停放着马虎尸体的停尸床被从另一道门里推进了焚烧室里。
      和刚才的激愤悲痛相比,马彪和刘凤莲好像变成了另外两个人,心不在焉地坐在一张长凳上,好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安叔再次偷偷打量刘凤莲和马彪。他们两个人坐在那里,之间只隔了一尺,虽然互不说话,也不对视,但明显地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一股默默的信息在交流着。联想到刚才讨丧葬费时,两人明显有着一种默契,这绝对不是叔子和嫂子之间所应有的。安叔的心里突然疼痛起来,看来马虎的死,竟然要成全这对野男女了,他们将拿上刚刚获得的丧葬费,过上快活的日子了。安叔无法再坐着,他走出来,来到了焚尸间外面。透过开着的窗户,焚尸炉里正在熊熊地燃着火,一股刺鼻的焦油味扑面而来。马虎的尸体还停在一边,这么说焚尸炉里正在烧的不是马虎的尸体。
    [ 1 ] [ 3 ] [ 4 ]   安叔问里面的焚尸工:“什么时候到我们?”
      焚尸工爱理不理,说:“哪有那么快,烧一具尸体要五十分钟呢。”
      安叔又站了会,觉得无法忍受那气味,又走了回来。刘凤莲正在一件一件地翻看着马虎的衣物。这些衣物是安叔从工地上带来的。刘凤莲一件件检查完后,抬起头,露出疑惑的神情,问安叔道:“安叔,马虎就留下这些东西了吗?”
      安叔说:“是啊。”
      刘凤莲说:“他出来打工两年多了,也不见往家里寄一分钱,不可能就这么点东西。”刘凤莲这话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明显又是说给安叔听的。
      安叔说:“是吗?收拾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场,没有发现什么贵重的东西啊,也不可能拉下什么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一点一滴地积累。还是刘凤莲又先开了口:“马虎虽然口口声声说挣得的钱都喝光花光了。但我却是最了解他的。他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安叔,你和他是最近的人,东西又是你收拾的,他的钱会不会是你放哪里忘记了,你好好想一想,想起来了把钱交给我吧。”
      刘凤莲话好像是说得很客气,但里面却有着锋芒。安叔就是再苯,也听出了,她是怀疑他偷藏了马虎的钱,现在请他交出来呢。安叔霍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激动得涨红了,说:“大妹子,你这什么话呢。你怀疑我!?枉我和马虎兄弟一场,你竟这样看我。要不是我,马虎现在还睡在塘里呢。你不谢我就罢了,还这样来诬赖我!”
      刘凤莲说:“安叔,我也是随便问问,你要没拿急什么!”
      这话听起来更刺耳。安叔知道自己不能退让,他在原地转了一圈,说:“哼,你们倒来怀疑我了,你们心里只有钱,哪里还有马虎。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马虎都和我说了,你们两个是一对狗男女,马虎在外打工辛辛苦苦,你们却在他背后做肮脏之事,你们对得起马虎吗!别说我没拿马虎的钱,就是拿了我也不会给你们。马虎也不会答应给你们!”
      安叔看见刘凤莲和马彪的脸都白了,两人低下了头不再吭声。安叔知道自己的话终于刺到了他们的软肋,现在他们知道理亏了,不再敢不依不饶来追问他了。
      安叔觉得无法再坐在那里,他走了出去,来到了焚尸房的外面。里面的焚尸炉还在烧着,但是停放在旁边的马虎的尸体却不见了,连焚尸工也不见了。安叔疑惑起来,按照刚才焚尸工的话,焚烧一具尸体要五十多分钟,他刚才走开也不过十来分钟,不可能那么快就轮到烧马虎的尸体了。他走过去推了推焚尸间的门,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
      马虎的尸体不可能就这样不翼而飞,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蹊跷的事情。安叔从开着的窗口爬了进去。原来停放马虎的停尸床旁边还停着两具尸体等待火化的,安叔过去翻开了盖着的尸布,一具是一个妇女,一具则是一个小孩子,哪里有马虎的身影。安叔又在焚尸房里转了一遍,经过焚尸炉前他不经意地往焚尸炉里里看了一眼。焚尸炉安了个小玻璃孔,专门供焚尸工观察尸体在里面的焚烧状况。安叔赫然看见里面躺着两具尸体,两具尸体前后交错,重叠部分三分之一,上面一具完好,下面一具已烧剩一堆白骨。安叔认出,上面那具尸体正是马虎。安叔吓了一跳,几乎失声喊了起来。他不明白焚尸工为什么要同时焚烧两具尸体。
      这时焚尸工开门进来了。他看见站在焚尸炉前的安叔显然也吓了一跳,随即走过来对他大声说道:“你进来做什么,这是随便能进来的吗?”说了用手要推安叔出去。
      安叔醒悟过来,说:“你为什么要同时焚烧两具尸体。”
      焚尸工并不理会他,一路把他推出了门外,“噼叭”一声把两扇门关了起来。
      安叔连忙跑出来。刘凤莲和马彪并排着坐在一张长凳上,刘凤莲好像很困了,竟然闭着眼把头靠在马彪的肩上。听见脚步声,刘凤莲醒过来,迅速离开了马彪的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的神情。
      看见此情此景,安叔一切都明白了,他的推断并没有错。他们两个也太大胆了,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敢靠在一起,也不怕引起神灵的震怒。但是安叔现在无暇思量这些问题,对两人说:“他们把马虎和另一个人一起烧了。”
      刘凤莲听了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看看旁边马彪还坐着,又迟疑地坐了下来。安叔见识了马彪刚才讨要丧葬费的样子,知道他是个不怕事的主,但他好像不为所动,就又说道:“你们怎么不出声。他们这样干是不对的。”
      刘凤莲和马彪这才站起来,跟在安叔后面来到焚尸房前。焚尸房的门和玻璃窗都从里面给锁上了。透过窗玻璃,看见焚尸工半躺着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摇着把蒲扇。
      安叔趴在窗外对他说道:“你为什么这样干?”
      焚尸工在里面扔出一句硬梆梆的话来:“这有什么奇怪的。知道吗,这样可以节省燃料。”
      安叔很生气了:“节省什么燃料!我们不是交了费用了吗?”
      焚尸工好像也被激怒了:“前面烧这具尸体是无主尸体,可没有人来交费用。”
      安叔觉得焚尸工这是在强词夺理,他继续质问道:“两具尸体一起烧,怎么分得清骨灰?”
      焚尸工答:“一具尸体烧得差不多了,把骨灰刮到前面靠近炉口一端来,就能分清楚了。”
      焚尸工说了不再理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边上的一只铁铲,打开焚尸炉的一个炉口,把铁铲伸进去刮起来,看样子是在聚拢底下一具尸体烧下来的灰。
      安叔还想再争辩什么,刘凤莲在后面说:“安叔,算了,人都死了,怎么烧都是烧。”
      安叔又看看马彪。马彪说:“算了,烧都烧了,我们还能怎样?”
      安叔说:“你们也太冷酷了,可以为钱争得那样,但为什么不为马虎争一争。他这样去一点尊严都没有。”
      刘凤莲和马彪并不理会他。刘凤莲率先离开了窗口,向外走去。接着马彪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安叔张嘴想叫住他们,但发现好像自己的声带突然僵硬了没有能吐出一丝声音来。他想,不管怎样,刘凤莲也许应该是悲哀的,她在接连的打击面前可能已经变的筋疲力尽,无力也无心抗争了。而马彪是个局外人,他甚至是马虎死亡的得利者,他也不可能做无谓的抗争了。他甚至没有愤怒。他刚才争丧葬费时的愤怒只不过是装腔作势,目的是为了多得一些钱而已。现在,即使是装腔作势的愤怒对他来说也没有必要了。

      5

      一个小时后,一个温热的骨灰盒被从里面拿了出来。刘凤莲从身上拿出个布袋,把骨灰盒装进了里面。
      这样子,他们三个人排成一个纵队出了殡仪馆。走在前面的是马彪,他的身上藏着马虎死后换来的四万块钱。这四万块钱像是紧紧敷在他身上的止痛膏,他似乎忘记马虎新死应有的伤痛,步伐坚定有力。跟在马彪后面的是刘凤莲,她的背上背着的是名义上是马虎的骨灰。马虎的骨灰也许有些残失,骨灰盒里也还可能掺杂了他人的骨灰,背在刘凤莲的肩上就有点可疑。刘凤莲的脚步就显得有些飘乎。走在后面的是安叔,他走几步就回一次头,看看后面的殡仪馆,好像随时等待马虎从后面跟上来似的。
      从殡仪馆到等车的地方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走了一会队形开始有了变化,刘凤莲赶上了马彪的步伐,和他并排走在了一起。跟在后面的安叔反而放慢了步伐。也许是背着骨灰盒有点累了,刘凤莲把身上的骨灰盒解了下来,递给了马彪。马彪没有把骨灰盒背在身上,而是拿在手上,一路走一路摆着。这条道路并不平坦,到处是坑洼的地方,一些地方还有裸露突起的的石头。安叔把心提了起来,担心马彪一不小心把骨灰盒给碰翻了。他连忙快步跟上,想提醒马彪小心点,但是还没容他开口,袋子已经碰在了一个土旮上,骨灰盒从里面滚落了出来,翻过路面,滚落到了路边一个土坡下。
      刘凤莲见骨灰盒平白无故翻滚出来,惊叫了一声,扑到骨灰盒面前,说:“马虎,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冤屈未伸啊。你千万不要吓我们。我们会一路带你回乡入土的。”
      安叔突然觉得头皮凉嗖嗖地麻了起来,担心马虎随时从骨灰盒里面跳出来。他的心狂跳起来。
    [ 1 ] [ 2 ] [ 4 ]   刘凤莲说了,突然扑倒在地,嘴里呀呀乱叫,四肢也像抽搐了一般乱抖。马彪惊呼了一声,喊到:“嫂子,你怎么了?”说了跑过去把刘凤莲翻转过来扶起来。
      刘凤莲长发散乱,双目紧闭,嘴里吐出一口草,突然伸手抓住马彪的手,说:“好啊,马彪,你趁我在外打工勾引我老婆。”
      安叔吃了一惊,张大嘴在那里动弹不得。刘凤莲说话的语气和腔调像极了马虎。莫非马虎的的鬼魂附到了她的身上。他一定是觉得了天大的冤屈,迟迟不肯离去。马彪已经吓得魂魄离身,“噗”一声就跪在了刘凤莲脚下,说道:“马虎兄弟,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抢你老婆,你原谅我吧。”
      刘凤莲摇摇头说:“算了,算了。我是已死的人,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只要你对她好就可以了。”
      刘凤莲说了,转过身来,踉跄着大踏步向安叔走来。安叔想转身跑开,但刘凤竟然如鬼魅附体,一下就扑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说:“安叔,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安叔只浑身一软,双膝跪了下来,浑身瑟瑟发抖,觉得这几天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在心里炸开了,话语不由自主地从嘴里喷涌出来:“马虎,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见财起贪欲。为了侵吞你那一万多块钱设机关让你掉下了楼。马虎,我不应该杀了你。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着,心里想着都是这件事。我之所以告发胡老板,让你不永远沉没在池塘里,是在赎罪啊,但显然这还不够。我是该死,你把我杀了吧……”
      刘凤莲说:“那些钱呢?”
      安叔说:“在这里,我一分都没有花?”
      安叔说了,从怀里掏出一沓钱来,高高举起来。这些钱被捆成结结实实的一块,包在一个塑料袋里。刘凤莲悠地睁开眼,伸手从他手上拿过了钱,退后了几步。
      马彪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扶着刘凤莲,两人定定地看着俯在地上瑟缩成一团的安叔。一会,两人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慢慢走掉了。
      良久,安叔听不见声响,他抬起头,接着站了起来。他四处看了看,四周一片空旷荒凉,哪里还有刘凤莲和马彪的身影。安叔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撞了邪,作了一个噩梦。他摸了摸胸口,那捆钱确实不见了。什么鬼魂附体,一定是马彪和刘凤莲这对野鸯鸯设局唬他,目的是看他有没有拿马虎的钱。不曾想一吓就吓得他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安叔又转过头来,看见骨灰盒竟然还静静地立在那里,像马虎正蹲在那里看着他。一定是刘凤莲和马彪走得急,忘了拿骨灰盒。他们甚至无暇追究他杀死马虎的罪责。
      安叔走过去,抱起骨灰盒,沿着刘凤莲和马彪走的方向拔腿跑起来。他觉得自己越跑越快,越跑越轻,甚至可以抱着马虎的骨灰盒一跃跃到一片澄明的世界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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