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言道：“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一动就不难。”很多时候，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那么，能不能反过来说：“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不动才会难”呢？若是“老大”不想动，这“难”或许是注定了的，倘若“老大”想动，而本来不必“动”的，或本来已有明文规定不能“动”的事呢？
现在流行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就不说了罢。
一
发展才是硬道理，这话是邓小平说的。无论外交还是内政，许多问题，只能在发展中得到解决。但“硬”与“软”是相比较而言的。倘若缺乏辩证思维，发展一“硬”，别的东西立马就“软”，比如环境、资源。
在一些大权在握而又利欲熏心的人那边，“发展”还会跟着变味。
四川嘉禾县委原书记周余武和原县长李世栋随着一条杀气腾腾的标语闻名全国：“谁影响嘉禾发展一阵子，我就影响他一辈子。”拿人家的“一辈子”作筹码，搞伤天害理的野蛮拆迁，来换取他们的“政绩”，却又气壮如牛，就是借着“发展”的名义。在他们手中，“发展”就是撒手锏。
湖北监利县委原书记李吉高之“滥用干部，买官卖官”，几乎路人皆知，其用来堵人之口的，就是“发展”二字：“我不提拔这些人提拔谁？以后我们跑项目、有困难，去北京去省里找谁？我这也是为监利发展着想！”在他眼中，“发展”又是挡箭牌。
在上述“老大”那边，“发展”还是遮羞布，用“发展”遮盖他们升官发财的欲望和为满足这种欲望所做的违法乱纪之事。这样的角色，几乎到处都有。
不妨套用一句名言；发展，发展，多少花样假汝之名而行？
二
广告之为广告，就是利用媒体广而告之，告知的人越多越好，告知的面越广越强。
电视连续剧《青瓷》里面的徐艺进行商业拍卖前所做的广告，却是适得其反，只在报上做了相当不注目的一小角。徐艺不想被告知的人太多，被告知的面太广，他已确定要用低价拍卖给某人以谋取回报，不希望有人竞价搅局。他之所以去做广告，只因为这是一道必须的程序，少了这一道程序，拍卖就缺乏合法性。
如今提拔干部，也有一道必须的程序，叫做任前公示。从本质上说，这也是一种广告，告知的人越多，告知的面越广，也就越能广泛听取民意。然而，有的地方或部门搞任前公示，用的也是徐艺这种手法。报纸要选择最不起眼的角落，广播要选择最少有人收听的时段，连公示选择什么日期都煞费苦心，比如，选择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开始公示，因为这个时间，人们忙着过春节，很少有人关注。主事人——当然首先是“老大”——之所以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概因他们早已内定，万一公示结果不妙，又如何收场？
我忽然想起，艺术源于生活。徐艺的手法，倒很可能是从官场上学的。
三
中国的官员任职，如今有一种做法叫做“高配”：或派人下来兼职，例如副市长兼县委书记；或将任职人提级，例如某办原为“副厅级”，按“高配”处理，则在某办主任后面加上一个括弧，注明“正厅级”。
这种“高配”，或许是为解决干部的级别问题。恰如一位领导曾经说的那样：职务提一下，多少也能增加一点儿工资。然而，你当官的可以突破“职数”，低职高配，正处级的岗位，配备副厅级的干部，享受副厅级的待遇；人家搞业务的却有“职数”限制，只能“高职低聘”，正高级的职称，聘任副高级的岗位，享受副高级的待遇。如此对比与反差，彰显了“官本位”，也嘲弄了“执政为民”。
这种“高配”，或许是显示某个地区或部门工作之重要，因而加强“一把手”或曰“老大”的权威。然而，“权威”并不是可以由“高配”来树立的；“工作之重要”也不是官高半级就能胜任。对于一个地区或一个部门的“老大”，本来已是“下级不敢监督，同级不好监督，上级难以监督”，“高配”之后，这三个层次监督的难度也势将水涨船高，一起上浮。
倘若仅是临危受命，偶一为之，这种“高配”或许可行；一旦成为常态，这种“高配”之下，更缺乏外部约束与监督，“老大”更易为所欲为。
四
深圳市发布《关于廉洁城市创建中诚信建设若干问题的决定》，其中规定公务行为将实行终身负责制，公务行为出现过错的，责任的追究不因行为主体的职务变动、岗位调整而分离。报上称此为“谁用权，谁就要负责一辈子”。
对于这样的规定，我没有理由不赞成。但对于这样的规定能否落实，我没有办法不担忧。人的“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一辈子”中将会如何发展很难预料。假如某领导用权拍板的事出了问题之时，某领导已经身居高位，你深圳市能够追究得了吗？
还有不少事情，例如干部提拔，人事安排，说是领导集体讨论决定，其实总是有人——当然是“老大”——一锤定音，一旦出了问题，你想打板子，还有“集体”挡着，打不到具体人的“屁股”上去！我就注意到，有文章赞扬这一规定时，就只说建筑领域、司法领域，而悄悄避开了干部提拔与人事安排。
深圳市曾有建设“小政府大社会”的设想并公之于世，当时也不乏赞美之声。至今已过多年，政府是“大”是“小”，即从他们的“政府大楼”之规模亦略微可知。那个气派绝非“小政府”之所为。其实，这也难怪深圳，他们不但要与上头对接，还得与左邻右舍对应，“政府”能够小得了吗？排头兵的探索，倘若没有大部队的跟进，终究还是要退回来的。当然，这已远非一个地区或一个部门的“老大”所能左右，不要说“老大”未必想“动”，即使“老大”想“动”也很难“动”得起来。
或曰，担忧固然有理，改革值得期待。然而，“值得期待”的事，似乎不宜过早张扬。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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