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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夫【车夫轶事】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39:42 点击:

      光亮亮的雨点顷刻间坠落下来,撞在被灯光映照的街路上,溅起一朵朵烟花般的碎点。光明的脚下在奋力蹬车,稍有上坡就抬起屁股,脚下的速度丝毫不减,雨水道子顺着发际和脸漫流。他眯着眼,心下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他此行必须到达的地方,虽然到达那里,只有三块钱的收益。从福美超市到顺成小区,六公里的路程,如果不是刚刚淋下几条雨丝,如果不是他回家顺路,他才不会做这笔买卖呢,这不是烧油和耗电,是干耗血和汗的。
      雨水和着光明的汗水,依然向下倾泻着,车上拉的一对年轻夫妻也在抱怨这鬼天气,那女的边说话,边牙齿打战,埋怨那男的还不如打车了,要是打车这一会儿也就到了,就为了省这三块钱。男的接受着抱怨,不住地呵着气。只一会儿工夫,车里的人和车外的人全都浑身透湿。光明超过了旁边几个骑自行车的人,他们同样没穿雨衣,同样的浑身透湿。他超过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精短的白上衣,身体在自行车上奋力扭动着蹬车,侧脸看过去,几乎也跟他一样满面的狰狞。光明一下子就超过了她,心下却滑过一丝不忍。可是只一瞬间,这一闪念就被越来越猛烈的雨水淋浇得无影无踪了。
      当光明接过那三枚硬币的时候,他手心里握的不单单有圆圆的固体,还有流动着的雨水,这样奇妙的混合物形成一股冰冷的气场传达到手臂,然后通过血液直接抵达了心脏。此刻,他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寒噤,将硬币揣进上衣口袋里,转身向家里蹬去。
      顺着市区东部的一片平房区,光明的三轮车穿行在曲折的小路上。拐过几个弯,他在一扇黑色的铁门前停了下来。沿街的屋子里洒着橘色的灯光,朦胧地照着雨水横流的街路。他打开虚掩着的铁门,将车推进了院子。
      儿子涛涛已经长到一米七了,念初中一年级,正在灯下写作业呢。他老婆秦英早就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连忙给他拿来毛巾,脸上却绽开笑纹说:“成落汤鸡了吧,早上就提醒你有雨,偏不信。”
      光明三下两下脱光衣服。“给我打点热水来,再给我冲碗姜糖水。这雨下的,跟计件似的,好像多下点就给它加班费似的。”
      “你横是掉钱眼里了,是不是盼着这下的不是雨,是钱啊?”
      “那我得多幸福啊,这满天满天的钱都砸我身上了。”
      “做梦吧你!”秦英边说边掏他的衣兜和裤兜,要给他洗衣服。里面成了坨的卫生纸,皱巴成一堆的小广告纸,还有一块两块的零钱,有硬币有纸币,都水淋淋的,拿在手里,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水。
      “哈哈!”儿子涛涛笑道,“老爸是去河里捞钱了吧?”
      “写你的作业去!不好好学习,你老爸挣的这点钱都得打水漂。挣点钱容易吗!”最后一句话。光明跟儿子同时脱口而出,涛涛听惯了他爸的口头禅,就大声顺着、跟着说了。秦英的笑声更响亮了。
      入夜的雨声还在响着,光明却破天荒的失眠了。他发了一身热汗,感觉舒服了些,随即捅了捅睡熟了的秦英。
      “老婆!老婆!”秦英翻个身,嘟囔道:“干嘛啊?”
      “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
      “我答应常平借给他一万块钱。”
      “你说什么?”秦英一下子坐了起来。
      “咱这钱攒得容易吗?不用说别的,就说今天这钱,顶着雨才挣到几块大洋啊,这可是你的血汗钱啊。哦,你一回来,咱们一家三口打个哈哈就全都忘啦?要不是怕你郁闷,我才懒得照顾你情绪呢!”
      “可是你想想,常平帮过咱几回了?你找工作交抵押金,人家借咱三千,我前年交保险,一时拿不出来,他又借咱五千。现在他买房子凑不够钱了,咱就搁这看热闹?这钱哪,我说什么也得借给他。”
      秦英不吭声了,一会说道:“咱可就这一万啊,你们单位那买断的钱,还没影呢,你自己看着办。”
      光明有点生硬地说:“明儿个把钱取出来,我给他拿去。”秦英背过身去,摔了摔枕头,倒头又睡了。
      位于市区中心地带的兄弟菜馆,是光明跟常平、刘刚经常光顾的地方。傍晚时分,他把那辆印有0532号码的三轮车停在菜馆门外,里面的老板老张吆喝起来:“哎哟,老主顾,里面请里面请!”
      光明笑道:“你这就够热闹了,再一吆喝,更显着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兄弟,你这话说对了,咱干这个不就是靠这热闹招人吗。你问问,哪个不愿意听咱这脆生生的声音啊!”
      “小翠,接客啦!”一脚踏进门里的常平拿捏着女声接口吆喝着。
      老张更是喜笑颜开:“你看看,还有帮我吆喝的,不过,大兄弟可吆喝错了,喊这句,那得上对面那洗浴中心。”
      “一看就是那里的常客。”常平眯着一双笑眼,顺着光明坐下的位置也拣了张椅子坐下来。
      “老大,给刘刚打电话了吗?”常平迫不及待地问。“今天咱不找他,就咱俩。”光明知道常平是个好热闹的,就特地驳了一句。
      “怎么?有什么特殊事吗?”常平探询地问。
      光明沉吟了一会,等老张过来点完菜,才张口说话:“看来你是不急啊。”
      “都急死我了。你这稳当劲,能给我憋死。”
      “你房款交完了对吧?”
      “是啊,不是那天你陪我交的吗?唉!”常平叹口气,眼睛向窗外望了望熙熙攘攘的人流,接着说道,“还差点装修钱。”
      “我给你带来一万,先拿着。”光明说完从兜里掏出装钱的信封递到常平手里。常平的眼睛里燃烧着兴奋的火苗:“老大,咱哥俩我就不说谢谢了。老板,拿酒!”
      周光明与常平和刘刚是技校的同班同学,上学时,光明跟常平家住得近,常平住在市区南部的棚户区,光明就在他家附近的楼房区。有一次楼房停水两天,正赶上光明腿上有伤,没法打水,临时请常平帮着打点水。没想到常平一口气拎了五桶水,上下六楼,把光明家的大桶小桶大盆小盆全都灌得满满的。从那以后,光明认定了常平这个朋友。而常平家盖小房、打地面、砌炉子,光明就充当了“水泥搅拌机”。他比常平和刘刚大一岁,就被称为“老大”,时间久了,全班男生女生也都跟着叫。
      开春的时候常平家住的平房动迁,三月末封户,四月初就开始扒房子。一连几天,光明歇了三轮,帮着常平把院子里攒的木头烧柴、大缸、剩下的煤面等等东西全都装在雇来的一辆小解放上,送到了农村的亲戚家,而后接二连三地搬家、收拾租住的平房,一套活下来,耽误了好多天的活计。光明不计较这个,他心里为常平高兴着呢。别看常平嘴头子俏皮,可也是个苦出身,父亲不到五十就得了脑血栓,父母一直病病歪歪的,常平领着老婆孩子跟父母一起过,这日子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刘刚的工作不算稳定,好在父母工资高,可他总感觉吃老人的有些惭愧,这哥几个就常在一起聚一聚,喝上几口,诉诉苦,倒也觉得挺滋润。
      “老大,你说说,你住的那房子要是也动迁该多好啊。”常平半醉半醒地说道。
      “我可不盼着动迁。你也知道,我从家里净身出户,领着老婆孩子出来,买的这户平房才刚刚还完钱呢。不怕你笑话,借给你这一万,是我和你嫂子唯一的一笔存款。”
      “我就想不明白,你家老爷子怎么就要跟你治这个气,本来好好的……”
      “咱啥也别说了,谁叫咱脑门子上这根筋太硬,到哪都不肯低头,你嫂子也倔,就不能在老人面前说句软话。行了,我俩这叫咎由自取,天生吃苦受累的命。”
      “我看你还是抽空走动走动,不管老人对还是不对,说到底也是你父母。”光明叹了口气,顿了一会说道:“现在僵到这了,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听我三姨说,他们老两口要去附近农村住了。”
    [ 2 ] [ 3 ]   “那房子腾出来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常平眼睛里又跳跃出兴奋的火苗来。
      “我妹子和妹夫早就耗上了,已经在那扎根了。”常平给老大满上酒,两人碰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老大工作的电机厂已经停产三、四年了,他从技校毕业后一直在那上班,虽然上学时学了车钳铆电焊的手艺,可他不喜欢那些工种,分配到电机厂就做了木工。下岗后他发现木工市场被南方过来搞装修的人占领了,又逢他刚刚领着老婆孩子出来单过,不像刘刚那样可以依靠父母,也不像常平那样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无奈之下就买了一辆三轮车暂时维持生计。
      光明他们把蹬三轮叫做“拉脚”。他早晨五点多钟就在风华小区门口排队等活,跟他在一起的有五六个人,谁到得最早就排在小区门口最靠里的位置上,有主顾来了,得按照排序依次出发。光明跟他们言语不多,他是这个队伍中最年轻的一个。“兄弟,出来的够早的!”五十岁左右的老王冲他点头。
      “早晨醒了就睡不着,不如早点出来拉两趟。”光明微笑道。
      “前儿晚上那雨不知你赶上没有,我可是刚一到家就开始哗哗下起来,得亏收的早。”
      “我还行,没怎么挨浇。”光明没顾上说那么多,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孩子上了他的车,他转身蹬车离去。当他约摸着儿子涛涛吃过了早饭,上学走了以后,才回到家里吃早饭。这几年他从来没有接送过涛涛上学放学,免得被儿子的同学知道他是个蹬三轮的。偏偏涛涛不在乎这个,只要班主任调查谁家经济困难,他肯定举手示意并陈述事实,这一点让光明既自豪又辛酸,可是这些他从没跟儿子表露过,依然平静地蹬三轮。
      初夏的太阳有点火辣劲了,光明的半袖上衣早已浸了汗水。他蹬着三轮在客运站门前经过,一眼瞅见出站口一个穿蓝色竖条裙子的女人拖着个巨大的包裹走出来。他压住内心的兴奋,喊了一声:“美艳!”
      那女人抬起一张浑圆的小脸,一双眼睛立刻眯出了笑意来:“老大,快帮我运到市场去。”光明几个箭步就走了过去,拎起包裹费劲巴力地塞进三轮车,美艳紧跟着上了车。
      “从柳城上的货吧?”
      “嗯,今儿个可把我累死了。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换个机动车,咱也跟着风光一把。”光明没搭茬,只说了句“坐好了啊”,蹬起车子就向海东市场赶去。车里的美艳隔着车上罩的白纱,拿眼睛瞧着他在前面左摇右晃的身体,虽然强壮,可毕竟是靠力气吃饭的。她索性不再看他,向外面那车水马龙浏览过去。
      秦英惦记那一万块钱,时不时地问光明,常平家装修完了没有?光明有一声没一声地答道,快了。如果她问得过于频繁,他就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弄得秦英只好讪笑说,不问了不问了。常平两口子也紧锣密鼓地攒钱,计划搬到新居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常平的钱还了。
      年末说到就到,常平两口子也终于攒够了那一万块钱。还钱这天,常平特地邀请了光明一家、刘刚一家在一起吃个饭。饭前常平规规矩矩地把钱交还给了秦英。秦英心里有一种忍不住的喜悦,仿佛这一万块钱是她刚刚积攒到数的一笔巨款,她将再次成为这笔款子的正式主人。饭桌上常平和刘刚两人插科打诨,哄得自己的老婆喜笑颜开,秦英就说:“光明,你什么时候能像他们哥俩那样会哄人?”
      光明的面容没什么动静,目光淡定,回答道:“人家那是天生的,二分钱买个茶壶,就是嘴好。”大家哄笑。光明看重的,是几个孩子的学习成绩。涛涛就不必说了,成绩从来就是居上的,他问刘刚和常平的孩子成绩怎样,两个女孩子都说,是班里的前五名,不过,还没拿过第一。光明说,如果你们两个能考第一,周大爷请你们吃饭。女孩子们闹着要吃必胜客。光明问刘刚,必胜客是什么东西?女孩子们笑道,周大爷连必胜客都不知道,是西式餐饮,比肯德基还好呢。刘刚说,你们别闹了,咱市里还没有这样的店呢。光明却说,咱们说定了,如果你们真能考第一,附近哪个城市有,周大爷领你们坐火车去吃。孩子们欢呼雀跃,与秦英脸上的鄙夷和不屑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过了饭,刘刚说再热闹热闹,一定要去歌厅唱歌。于是三家孩子大人浩浩荡荡地往星河歌厅奔去。在歌厅前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大,这么悠闲,哎哟,还有刘刚、常平呢!”光明一看,是同学李松。刘刚素来讨厌他,装着没看着。倒是常平说了一句,在这请客户唱歌呢吧?李松连忙说,可不是吗,今天你们这局我请了,服务员,上果盘,拿啤酒!李松跟着进了包房,跟光明他们频频举杯。正喝着呢,从门外闯进来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照着李松的身上就挥起拳头,嘴里不住地骂着:“把我们找到这鬼地方,想把那两万块钱赖掉啊,没门!”
      光明趁着酒气,过来拉仗,问李松:“哥们,怎么回事?”
      李松抱着头说:“老大,我上个月进货时欠他们两万块钱,他们追着要,我请他们喝酒唱歌,想让他们宽限几天,他们逼着我非还不可呀,我看你来了,正想跟你商量着能不能帮老弟一把,大哥,救救老弟吧!”李松一把鼻涕一把泪。
      光明哪见得了这个,摇摇晃晃地搂住李松肩膀。“不就是几个钱吗?哥几个,我在这里给他讲情了,你们宽限他几天,不出一个礼拜,保证他把钱还给你们。”
      “你算老几?你给他还哪?”说着几个人就向光明逼过来。常平和刘刚连忙过来,刘刚掏出电话就要打110。李松连忙拦住说:“刘刚,看在咱同学的分上,这回就算是救我一命,我李松这辈子也忘不了哥几个的大恩大德。”这时光明朝秦英走过去,把秦英的兜子拿过来就要掏那一万块钱,秦英扯住了就往外走。常平也拦着光明。没想到光明跟上了发条似的谁也拦不住,硬是把那一万块钱掏出来递到李松手里。
      “这是一万块钱,你给他们先拿着。”说完又转向那几个人,“剩下的容他点时间,今天这事就算到这了,你们赶紧走吧。”
      那三个男人互相瞅了瞅,对李松说:“你记住了,一个星期以后,我们再来找你!”说完拿着钱就消失在歌厅门外,李松也不知什么时候趁机溜走了。
      第二天,醒了酒的光明愧悔交加。一边的秦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他像块破布似的撕烂了抛到大街上。“我让你喝,马尿灌到肚子里,整个人都变臊了。你把钱给了那个倒霉鬼,还指望他还哪!”光明默不作声,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洗了把脸,套上棉袄,蹬着三轮车拉脚去了。秦英在屋里抹眼泪,她今天连班都不上了,只顾着怄气。
      秦英的倔脾气一犯起来,就够光明受的。她那嘴像被施了魔咒似的,从早上起来一直到睡着,一刻不停地抱怨。“你以为你是谁呀,救世主啊,你要是有那个能耐你把我给救了得了,你让我脱离你这个苦海!”光明理亏,只有硬着头皮听的份。常平背后给李松打过好几次电话,提醒他把光明的钱还了,李松先是嘴上答应,好好好行行行的,后来干脆连光明和常平的电话都不接了,一直支应了一年,还是没个动静。
      快到元旦了,天气骤然间冷得出人意料。一个主顾坐光明的三轮车到海东市场下车。当他倒转车身时,另一个主顾招了一下手,一步就上了他的车。光明问清了要去的方向,关上车门,正要启程的当口,一个粗野的声音传过来:“喂!你从哪窜过来的?这是你待的地方吗?”光明一下子没明白,蹬起车子就要走。一个戴红色头盔穿灰色破棉袄的男人向他的心口窝就擂了一拳。光明一个后仰,连忙跳下车,喊一句:“你凭什么打人?”说着就和那红头盔扭打在一起。
      光明身强力壮,那个人更是膀大腰粗。红头盔边打边骂道:“你他妈的不想好了,在这片儿混,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 1 ] [ 3 ]   光明毫不服软,回骂道:“×你妈的,我就搁这拉人了,你能把我怎么的?”红头盔一拳打在光明的面颊上,鲜血从光明嘴角渗了出来。旁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也有别的车夫来拉架的。无奈两个人打得太凶,任谁也拉不开。不知是谁拨打了110,巡警的车声由远而近。光明意犹未尽,伸出穿着老式军勾皮鞋的脚向那红头盔的后腰踢了过去,只听得那人“哎哟”一声惨叫,顺势倒在地上。
      这时人群里一声女人的叫声真切地传到光明耳朵里:“周光明,警察快来了,还不赶紧走!”光明看都不用看,知道那是美艳。他停了手,眼睛在人群里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还是那张浑圆紧俏的小脸,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让他心里涌起一股别样的温情。
      刘刚的哥哥是110巡警队的队长,打架的两个人被带到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两人在警察的严厉训斥后,因为双方都有伤,谁也不追究谁的责任,也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光明找了常平和刘刚,三个人到鱼跃烧烤店喝起了酒。昨天被打的伤口还没有愈合,牙花子和腮帮子里都破了,金黄色的酒液流到了嘴里,火辣辣的疼。光明一杯接一杯,也不说话,常平只管倒酒,杯口上面泛起棉花云朵般的啤酒沫子,光明端起杯子来就一口干掉。刘刚跟常平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突然,刘刚捅了捅常平,二人都愣在那里。光明端起酒杯的手也停在了嘴边。他们看见美艳正跟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后面从楼梯上走下来。光明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美艳也正环顾着是否有熟人的当口,与光明的目光对接了个正着。她急忙收回目光,佯装不见,三步两步向门口走去。光明喊了一嗓子:“顾美艳!”声音不大,却敲得美艳的心跳个不住,脚步打住一秒钟,推开玻璃门,上了那个男人的桑塔纳轿车,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老大,你不能再喝了。”常平跟刘刚一起劝道。“别拦我!”“老大,那跟咱没关系,来,咱哥俩好好陪你喝。”三人杯盏交错,刘刚和常平都不敢再提美艳,可光明却自己说开了:“我他妈的瞎了眼,看错了人。上学那阵我对她好,她会不明白?她就在那跟我装。这些年我就发誓,万一哪一天我发达了,我一定要让她做我的女人。”
      “老大,人家有老公。”常平说道。“他妈的那男的也不是王伟良呀!她这么做她对得起谁!你们知道吗,我现在比那一万块钱丢了心里都难受!”
      春天的时候,光明沿着马路边随处就能看到草长莺飞的景象。与此同时,马路沿线大片大片低矮的楼房被扒掉,城市建设的步伐加快了,房价一涨再涨,时间久了,光明倒不去想他那一万块钱了,如今买一户房子,没有个三、四十万是下不来的。他住平房倒有些习惯了,如果现在的房子一直能住下去,就可以一个心思的供涛涛上学了。
      中午,光明回到家里吃饭,看见街头巷口站满了邻居们,胡同第一家的王大爷嘬着牙花子凑过来说,光明,来量房子了,快动迁啦。光明脑袋“嗡”的一声,他顿住脚步,问道,怎么回事?王大爷说,上午动迁办的人挨家走,有人在家的就做了登记,量了屋子里的面积,告诉没在家的要留人呢。光明深一脚浅一脚地推着车进了自家院子,他抬头看看搭在院子天井上方的苫布,院子边缘几棵攀爬了一半的丝瓜藤,还有那间不大却能容身的屋子,当然,还有他那辆赖以生存的“0532”号三轮车。这屋子,这院子,加起来也就五十多平方米,现在的楼房起来之后,最小户型也有七十多平方米,余下的面积都得自己添钱,还有昂贵的装修费,他周光明上哪儿去筹那么多钱啊!
      在兄弟菜馆,光明茫然地望着杯子里的酒。常平说,老大,我能给你拿点,再想想,还有谁能帮得上的。刘刚说,给李松打电话,限他一时三刻把钱送来。光明摇了摇头说,我试了,他说已经去深圳了,半年内回不来。刘刚愤愤骂道,他妈的兔崽子。光明摇晃着酒杯里金黄色的啤酒,说道,有钱的人,钱是金色的,看着就让人欢心;没钱的人,钱就是雨水泡着的,即使有那么一点,拿在手里,心也是冷的。常平第一次听见老大说话这么深奥,免不了问一句,啥意思?光明幽幽地说,太少了,少得几乎让你看不到希望,好像遭逢了大雨似的,往前一看,一片茫然。
      刘刚扑哧一声笑了。他拿杯子跟老大的碰了一下,说,昨天我哥跟我说了,他有个朋友开了个铸造厂,想找人跑供销,他已经跟那人说了,介绍你过去,你看能去吗?常平一下子来了精神,那咱老大可就告别三轮车了。光明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望着刘刚说,那得谢谢你哥,改天我请他喝酒。过了一会,他突然望着刘刚说,不对,那工作是你哥给你找的吧?刘刚顿了一顿,说,老大,以咱哥仨的交情,我和常平,谁能看着你在水深火热里打滚?今天我就跟你说吧,我根本就不想干供销,我做电工一直得心应手,这工作,就是你的了!
      光明今天最后一天蹬三轮车。他把一个主顾拉到工业局那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是光明吗?”光明不知怎么的心里就紧张起来,是父亲的声音。这声音陌生而亲切。以往他都是让涛涛给爷爷奶奶打电话,双方就靠涛涛联系着,家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爸,家里有什么事吧?”光明的声音很生硬。“你妈摔了一下,抽空来看看吧。”
      “怎么摔的?小心点呀!上没上医院?”光明一迭声地问讯起来,同时在心里狠狠地骂着自己不是个人。他急匆匆地把三轮车送回家里,打了车就直奔郊区的父母家。
      父亲在郊区租了一亩地,心境也开阔了许多。母亲的伤没什么大碍,而且好得差不多了。慢慢的,光明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父母听说他住的房子动迁,知道他的难处,希望能帮他一把。光明说,我一时半会还用不上,等到时候再说吧。母亲咬着嘴唇说,你这孩子嘴还硬,我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秦英一直以为我偏疼你妹子,可我也惦记你呀,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说完就老泪纵横。光明把泪咽进肚子里,说,妈,这几年是儿子不孝,今天你和爸不怪罪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如果再跟你这要钱要东西的,我就更不是人了。父亲骂道,你是不是我儿子?如果你还承认,从此以后不许再这么说话!
      光明临走时,父亲给装了满满一编织袋的菠菜、小白菜等等时令蔬菜,末了父母一起说,带涛涛和秦英常来啊,缺钱时一定要吱一声。光明把编织袋往肩上一晃,扛着往大路上走,他感觉有一泡泪水在眼眶里盈着。
      上了班的光明突然觉得,人生的路线没有扯得直直的,有时候你想照直了走,可他偏偏让你拐了弯,走到另一条线上了。他现在能拿两千块钱的工资了,在这个城市,这样的收入已经不少了。电机厂买断的事也有了消息,而且令他更无法平静的是,妹妹一家也买了房子,搬出了父母家,虽然现在楼房租了出去,可是父母说,这处房子早晚是孙子涛涛的。
      初夏,光明和秦英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光明把常平一家和刘刚一家又聚到了一起。刘刚的老婆买了一大束红玫瑰献给他们夫妻俩,常平则在饭后招待唱歌。歌厅里流溢着不同寻常的喜庆气氛。刘刚夫妻和常平夫妻彼此恩爱的场面让秦英看红了眼睛。她用眼神狠狠地挖着光明。大家起哄说,老大,把这束红玫瑰献给嫂子,说一句我爱你,然后再kiss一下,我们这可有录像的啊。孩子们热烈地欢呼着,全都模仿摄影记者的模样拿着父母的手机拍照。光明涩着头皮,扭扭捏捏的就是走不过去。常平和刘刚推着他。光明还在那发憷,这可是结婚十五年来从没有过的举动。
      这时刘刚的手机响了,他走出包房接电话。当他再返回来的时候,一个跨越来到光明面前,兴高采烈地告诉他,是我哥给我打的电话,他们刚刚把李松和他的同伙逮捕归案,他们涉嫌诈骗,如果案子审的顺利,最后完全有可能把赃款追回一部分,其中就包括你那一万。
      “噢!”大家一起欢呼雀跃,光明的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在秦英的眼里,那隐隐呈现着皱纹的笑容,却是最令她陶醉的一张脸。这时,不知是谁点的一曲《婚礼进行曲》奏响了,光明鼓起勇气,捧起那束鲜艳的红玫瑰,向着已经不再年轻的秦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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