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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发手套哪里最便宜【手套】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3 04:25:03 点击:

      一到秋天,平展展的科尔沁沙原就呈现出一片繁忙,无论蒙古人和汉人,都作为耕种的农民开始了他们期盼已久的秋收。干旱、燠热的沙地种满了玉米和大豆,遍野枯黄的庄稼在秋风中荡漾,像辽阔的海。劳作的人群此时更像搬家的蚂蚁,在这摇曳的旱海中奔窜,把一片片的秸秆放倒,把一车车金黄色的苞米驶过新开河九曲蜿蜒的干涸河床,拉向不远处鸡鸣狗吠的村庄。而这个季节,天空会出奇的晴朗,明晃晃的太阳也像金秋的果实,任意挂在哪一块沙坨子上,都会让我们感到真切和触手可及。
      但这个季节也是最苦的。为了及早享受到粮食满仓的喜悦,人们天不亮就起身了,驾车走向田地,躬腰劳作一天,直到漫天星星出齐,才坐在山一般高的秸秆垛的马车、牛车上归来,那种超重体力劳动只有农民才能体会。一旦迈进门坎,再壮的劳力也浑身散了支架,胳膊和腿酸痛难耐,而一双收获庄稼的手更会遍布伤口,粗糙干裂得如同枯木。等一季的庄稼全部用双手收割完,人的手也因为握农具过久,连拳都攥不得了,整晚整晚的肿痛形同刀割,非平常人能够忍受。
      第一次参加秋收那年,我十九岁。高中刚刚毕业,因为父亲的去世我不得不放弃学业,和母亲一起挺立门户。话说那天不到傍晚,劳累不堪的我和母亲终于拉回了最后一车苞米,那也是整个秋天回来最早的一次。我把苞米卸到场院,也把自己卸在苞米垛上爬不起来了。母亲这时顾不得歇息,又去压水饮我家那几头圈养的牛。科尔沁已经没有任何一片可以放牧牛羊的草原。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了我家院门口。我先看到了他,起初没有在意。等我朦朦胧胧瞌睡了一小会儿后再睁眼时,见这个男人还在我家门口徘徊,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坐起身来,示意了一下母亲,母亲抬头看他时,男人才走进院来,问母亲能不能给他一口水喝。母亲赶紧叫我去倒碗开水,却被男人谢绝了,他说不习惯喝开水,给他一瓢凉水就行了。
      这个小个子男人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儿,衣衫不整,一双黄胶鞋破得隐约露了脚趾。头发稀松零乱,瘦尖的刀削脸黑中泛黄。一说话就龇出几根棍子似的牙齿,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男人看来是渴坏了,连舀了两瓢水都一饮而尽,那咕咚咕咚的喝水声让人生厌。我斜眼一瞥,看见他握瓢的左手还缺了半根拇指。
      等他喝完水,却没有走的意思,一屁股坐在水井旁的木墩上,掏了烟抽。那烟是我们这儿拆包卖的最劣质的卷烟“大草原”。我把他喝过水的瓢故意在水桶里冲来冲去,母亲见状,不好冷落了客人,随口问他从哪儿来,男人答从莫力图镇的乡下。莫力图我是知道的,离我们这儿有两百多里路,在科尔沁旗的东南,那儿盛产荞麦。母亲又问他这是要到哪去,男人想了想,就抬眼看我母亲,说,实不相瞒,他已经走了一个月的路寻了不少地方,到我家来也是他的必经之路……
      他这个说辞让我和母亲都感到惊诧。
      男人继续对母亲说:“姨,你是不是有个外甥叫桑布?”
      母亲说:“对,是有这么个外甥。”
      男人说:“两年前,他是不是来过你家,还带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
      母亲又点了点头。
      男人说:“我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我叫马富。”
      母亲和我都愕然了。母亲说:“不会吧,他可说是女人的男人死去了,她守寡都很多年了。”
      马富问:“这话是春花说的吗?”
      母亲说:“是我外甥说的。”
      马富的嘴角抖了抖,说:“是我交友不慎。”
      母亲问:“你和桑布是同学?”
      马富说:“他和我是狱友。”
      我表哥桑布确实蹲了几年监狱,这是我们家族都知道的事。而少年时的表哥却曾经是我们家族的骄傲,这不仅仅是因他生得仪表堂堂,还因为他的文采,无论写字和作文他都拿过学校的奖。可是,正当我姨妈砸锅卖铁供他复习高中三年,期盼他能让祖坟冒冒青烟时,一天县里公安局的警车却开到了姨妈家的门口……一年后,大表哥就结束了在十几个亲戚和同学家东躲西藏的生涯,以诈骗和盗窃的罪名被捉拿归案,一蹲就是很多年。期间,由于姨妈和我家疏于来往,也杳无大表哥的音信。两年前,他出狱不久忽然来到我家,就领了那个叫春花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在我家住了大概半个月,临走时向我母亲借了些钱,还偷拿了我父亲的身份证,就无影无踪了。
      我母亲告诉马富这些情况后,马富就不言语了,他侧过脸去……这时大半个太阳已在天边空荡的庄稼地里落下地平线,最后一缕余辉映出马富的侧影,使他干瘦的脊背显得更加佝偻。他就站起身来,说不和我们多聊了,他还要赶路。母亲就有些急了,说,天这么晚了还往哪去,不如就在我家住下。马富推脱了半天仍有顾虑,最后母亲说,你虽然与我们非亲非故,就冲着我外甥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也要赔个不是。男人才又坐了下来。
      我对母亲的诚挚感到可笑,母亲就是这么个心肠软的人,听人说几句可怜话就恨不得马上替人分忧,留宿一个来历不明的劳改犯在家里过夜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母亲的目光噎了回去。
      马富又掏了半根褶褶巴巴的卷烟,却找不到火了。母亲把自己的火柴递给他,这家伙就直盯盯地望着母亲的手,母亲赶紧把手抽回来。马富沉默了片刻,说:
       “姨,我刚才失态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见您的手上裂了那么多口子……我媳妇的手也像您的手一样,都是被苦活计磨砺的。姨,您不知道,当年我认识春花时,她的手有多好看,她爸是老师,心疼她,没有让她干过一天活儿,所以她的手就保养得好,说真的,到现在我也没看过谁的手比我媳妇的更好看。要说我这辈子能娶上她,真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春花是蒙古族,姨,你们蒙古人都实在,认理,不势利。春花能看上我,可能是我的刚强劲,和我对弟弟妹妹的好,所以她就认准了我。可春花的父母死活不同意,也是,姨,您看我长的这一出,够十个人看半个月了,又穷得掉底……我还一天书没念过,比春花又大五六岁……
      “姨你不知道我的经历,我打小爹妈就有病,因为成分不好,批斗批的,黑五类的崽子哪有权利念书,再说那会儿学校也不上课。等我十五岁时老头和老太太就一前一后没了,扔下我和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那时已经包产到户了,我就跪在爹娘的坟前发誓,一定要把弟和妹拉扯成人。我后来真没领着弟和妹要饭,我豁命干活养活他们,供他们上学,上完学又给他们娶媳妇办嫁妆……到头来自己成了光棍子。我和春花结婚那天,他爹娘正式和她断绝了关系。春花面对我那两间地窨子似的破土房,面对一无所有的黑不溜秋的墙壁,说马富,我看中的就是你的骨气,吃糠咽菜我不后悔。那天春花没有哭,可我哭了……”
      
      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接下来的情景是母亲在灶前忙着淘米做饭,马富像个猫那样蹲在灶坑前给母亲填火,唯一不变的是他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春花是个好人,我对不起她。婚后春花和我没少吃苦,农家活她一样也不比我少干,我心疼她不让她干也不行,她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俩人干活总比一个人干强。后来有了小孩儿,春花就更操劳了,家里外头、下地上田,喂猪打狗,侍弄孩子……我们的日子过的穷是穷点,但有情有意,也算苦中有乐。一晃孩子都三岁了,等有一天,我坐下来没事端详我媳妇,我才发现她的手变样了,原来白皙、柔软、修长得像面条的手,竟然变成了疤疤结结的的树杈子……
      “那会儿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难受……我答应过春花,我说春花,有一天我一定让你的手指上戴上金戒指、银戒指,别的女人有的你都要有,你的手指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手指,金戒指、银戒指只有你才配。可是,春花跟着我都三四年了,我不仅没能给她买得起一个饰物,我还把她的手弄成了这个样子,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把酒瓶子摔在我家的土坯墙上,在胸口抱着媳妇的比锉还粗糙的手睡了一晚……
       “我也想致富想有钱,想让老婆孩子跟我过好日子,可是姨你不知道,我们那儿是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儿,除了每口人三亩沙化地,再没地可种了,野外除了沙丘还是沙丘,养几只牲口因为没草可吃,饿得只剩一身骨架,过不了春天就趴倒了。我也和春花商量去城里打工,可她不同意,她说咱穷有穷过,富有富过,还没到非得去城里‘讨饭’的程度,城里更不是农民的天堂……蒙古人留恋自己的家乡,我也只能依了媳妇。其它哪还有出路?哪有致富的门道?
      “那天,我心血来潮非要去城里转转,想找找机会看看行情。在城里逛了大半天一无所获,最后我站到一家金店门口,想进去瞧瞧又自卑得不行,害怕人家问自己买什么东西。在外面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些肚大体肥的中年妇女正将各式各样的戒指试戴在臃肿得像白蛆似的短手指上,我看了心里就说不清的不舒服……”
      
      马富说到这儿,就把酒盅端起来,吱溜一口干了。母亲给他夹了一口菜放在碗里,他没动筷,从上桌到最后他只是喝酒,饭菜一口没吃。他又接着说:
      “后来的事我不说,姨你能猜到,我犯了抢劫罪……我一共抢劫了三次,……最后那次也是临近秋天的时候,春花让我到镇上给她买几副手套,回来的路上天色已晚,就见到前面走着的一个人,这次我本来没有抢劫的准备,鬼使神差,等我下手时,才发现那是个老头。我抢他的包,他拼命和我抵抗,我惊慌了,拿的刀子原本是吓唬人的,慌乱间就失手了……等我跑出没十米远,听见老头在后面喊我:‘马富,你给我站住!’我回头一看,这才知道抢错人了,被抢的不是别人,是春花的爹,和我断绝了关系的岳父……
       “春花的爹受了重伤,我也进了监狱。我抢来的钱物还不够买半个首饰,都藏着没给过春花,我怕她怀疑,想攒够钱给她买一个最好的戒指……可这一切都没来得及。我把春花的心伤透了……
      “公审我那天,春花没来,她让人捎话给我,说她想要的是手套,这我知道,她要的不是戒指……听说那天她哭得晕了几次。我没有哭,我把我的一颗狗牙咬碎了……”
      
      说到他和我表哥的事儿时,母亲已经给马富铺好了临时床。劳累使我昏昏欲睡,我不知道母亲怎么有那么大精神头,对别人的故事何以那么大兴趣。我钻进被子蒙住头,但马富的沙哑声音仍穿过被子进到我的耳朵里。
       “我在监狱一蹲就是七年。这期间春花没来看我,我不怨她,我给她丢了脸,更丢了她看重的骨气,让她在娘家、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在监狱我干的是最累的活,没昼没夜地编地毯。计件劳动期间,我就拼命快编。编地毯纯是手工活,凭的全是手上的功夫,一天下来手累得都不叫手了,关节粗大,黑脏得活活是个五齿工具。我快编的目的就是要自己能腾出一些时间,捡一些毛线头、废料,给春花编手套,我用给春花编手套的方式为自己赎罪……我想春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更不容易了,她的手更不知要受多少磨砺……
      “桑布从烧砖的劳改五队转到我们队时,我已经在监狱呆了五年了。我刚开始对桑布没什么好印象,这家伙为了讨好我们,头一天给带来了见面礼――一只野猫,我们狱舍的人没谁领情,家猫野猫都是猫,吃猫肉终究不是人干的事。但桑布却非要在人们面前露一手,他先用砖块砸猫脑袋,砸了几下没砸死,野猫反而趔趔趄趄要逃跑。桑布急了,抓住猫尾巴抡成一百八十度,摔在了砖墙上,把猫摔个脑浆迸裂。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狱舍的墙上都染着那只野猫的脑浆和血,让人看了不舒服。
      “和桑布后来成了狱友,主要因为他会写字。给春花寄手套时需要写地址,原来我总求狱警写,可害怕寄多了手套犯错误,毕竟那是用政府的毛线编织的。桑布说,光寄手套没意思,干嘛不捎带着写封信什么的?我笑了,说自己不会写。桑布说他可以帮我写。就这么着,桑布开始帮我写信。桑布有文采,措的词我听都没听说过。有时我和桑布说,别用那么多听不懂的词了,春花一看就不是我写的。桑布骂我老土,说不用词怎么能打动女人的心呢。这话我反对,我想我追求春花时从来没用什么词,一样把春花追到手了。那时我就看出桑布是个不实在的人,平时也爱干些花里胡哨的勾当,我对他一直怀有戒心。
      “可是桑布的信确实起了作用,在寄出第三封信不久,春花真的给我回信了,春花问信是不是我写的,怎么那么多词汇,她说孩子和她都好,让我好好改造,无论日子多苦,她都等我出去……那天正好是中秋节,狱里放宽政策,桑布和几个人弄来了一桶酒,结果我就喝多了……我把自己揣了几年的春花的照片拿给桑布炫耀,在这之前我从来没给别人看过,在桑布接过照片的时候,我忽然察觉这个家伙有些异样……
      “从那之后,桑布总有意无意地打听春花的情况,还夸春花字写得好。春花的模样是我们那儿百里挑一的,特别是她那明显的蒙古女人的率真气质……但那时我从没把桑布的举动放在心里,我以为那不过是狱友的关心罢了。现在想来,桑布做下的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转眼间两年过去,桑布刑满出狱,他特意问我,用不用他去看望看望嫂子。桑布比我小几岁,和春花差不多年龄。我土命人心实,叫他帮我把还没寄出的手套捎给春花,那回我一起让他带走了四十三双手套,加上我先前寄给她的五十六双,和现在我背在身上的一百零一双,我一共给春花织了二百双手套。姨,不信你查一查,看是不是一百零一双,我可是查了一遍又一遍。”
      马富说到这儿就拎过他那个军用的破旧背包递给母亲,母亲打开来看就惊呆了,忙把我唤醒与她一起分享这个属于手套工艺的奇迹。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的是怎样的一沓沓齐整整的手套,五颜六色的毛线呈现着各式各样的图案,每一针都精工细做、恰到好处。特别令人惊奇的是这一百零一双手套,每一双图案都不雷同,每一双手工都无可挑剔,按顺序摆放,分明是世界精美手套博览会。
      母亲惊呆了,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叹。
      马富说:“当我背着这些手套走出狱门,回到村落,我才知道春花领着孩子跟桑布走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接受不了,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我了解春花的性情,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我猜不出桑布到底用什么办法勾走的春花……我承认桑布长得比我顺眼,他还有文化,岁数和春花相当,可能配春花更合适。但我想不通的是,如果春花有这个心思何以等我这么多年,最后在我要出狱的时候却跟了另一个劳改犯。我后来想,桑布这个狗日的对我和春花了解得太多了,他肯定早在信中就做了手脚,借我的名义和春花沟通,生发了这一切。桑布对女人有的是花言巧语,他的手腕可比我高多了……”
      听到这儿,母亲就叹了口气,问马富:“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办呢?”
      马富的烟在熄灯后的黑暗中一明一灭,沉默了半天,说:“我想找到他们,不为别的,我想看看孩子,顺便把这些手套给春花。我原来恨她,也恨桑布,现在不恨了,我想春花跟我也不会幸福,我给她的除了穷困就是苦难,如果桑布能对她好,我也无话可说……”
      
      后来我就在马富和母亲絮絮叨叨的对话中进入梦乡了。或许是听马富的故事听得太多了,更可能是劳累所致,我整个晚上的梦境都和马富一家以及桑布有关。偶尔醒来我还记起表哥和春花在我家小住时的一次吵架,那次他们吵得很凶,最后的结果是表哥盛怒之下把春花和孩子的鞋给扔进炉灶里烧了。我当时很奇怪,问母亲,表哥为什么烧了人家的鞋子,母亲说鞋子是用做走路的,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了。
      第二天母亲没有像往天那样唤我早起,秋收完毕,母亲想叫我好好睡睡。我睁开眼睛时,外面已经阳光灿烂。听母亲叨咕:“这马富走得可叫早,天没亮我起身一看,人没了,走就走吧,还给扔下两双手套……”
      
      入冬的第一场雪毛絮似的飘下来,静静地覆盖着科尔沁灰蒙蒙的土地。连年的干旱,我们家乡的冬天连下雪都成了新鲜事。我小时候记忆中的碧波万顷的三道坝水库、莫力庙水库,还有浩荡奔涌的西辽河、新开河,这些年相继都变成了庄稼地和飞沙走石的干涸河床。科尔沁这片一百年前还丰饶的草原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一九九八年大水过后,田地和野外连青蛙的叫声都听不见了。看到雪,母亲兴奋得像个孩子,特意到院子里用手接了好一会儿。雪落在母亲的沟沟壑壑的手上,顷刻就化成了星点的湿润。母亲做这一切时是那么认真,那么动情,仿佛她双手迎接的不是雪,而是满世界的新生。
      因为下雪,我家的那几头牛到了下午该饮水时没有回来,母亲和我只好分头去找。等赶牛快回到家时,隐约就见到院落门口好像堆放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走近了看,才知是人,被雪覆盖了的人……
      马富被母亲忙不迭地让进屋来,又拿笤帚给他扫身上的雪,扫到前胸时,马富挡了一下,并且下意识地捂住了右胸口。马富已没有了上次来时的忧郁和疲惫,代之的是一副神情恍惚的如释重负。他也不像上次那样的小心翼翼,张口就问母亲要一口吃的。母亲赶忙去点火做饭。
      等他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才放下碗筷,又朝母亲要了烟抽。不知是未缓过冻来,还是情绪所致,他拿烟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烟都差点掉了。从进屋到吃过饭,他始终没有说什么话,压抑的气氛甚至感染了我和母亲。后来是母亲的一声惊叫打破了屋里的寂静,母亲说:“血!马富你的胸口有血!”
      我定睛看时,只见马富的右胸口正有鲜血透过军用棉袄渗出,染湿了拳头大的一块。马富此时就用左手抱住了右肩胛,说:“姨,说了你别恨我……我把你的外甥桑布杀了……”
      母亲听了就坐在了地上……
      马富又唤住了欲夺门而出的我,说:“你们别害怕,我路过你们家就是想要口吃的,另外,我也想麻烦姨一件事情。姨,我上次到你家,你给我做吃的喝的,让一个陌生人在你家留宿,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姨,我从小没妈,你就当我一回妈吧,我想让你帮我报案……”
      母亲泪如泉涌,说:“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马富微微咳嗽了几声,说:“我在扎旗煤矿找到的他们,可是你知道吗,姨,我把手套给春花时,春花没有接……她的两只手……春花的两只手没有了……”
      
      那天雪下得真大。从那以后我仿佛再也没见过科尔沁下过那么大的雪。
      
      责任编辑 哈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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