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美 血染的楼盘 刘原(广州) 20多年前,我一直以为全世界最水深火热的就是欧美国家的劳动人民,他们被压榨欺凌,只能喝着白开水眼馋地望着资本家把白花花的牛奶倒进密西西比河。啊,能淹死在密西西比河是一个多么甜蜜的归宿啊。20多年后,我终于明白,放眼苍穹,最水深火热、猪狗不如的弱势群体其实是上海男人。
有一则消息称,据一项民意调查显示,约有四成上海女性不愿意嫁给贷款买房的男人,有一名外企公司白领找了个女友,预备役的丈母娘听说他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米的三室两厅,顿时眉花眼笑,随后派出申城暗哨,探知他欠了一屁股的贷款,立即晴转冰雹,勒令女儿与他吹灯。
这股沉渣的泛起,委实叫人心惊。以前我只知道上海的丈母娘们歧视外地户籍的男青年,据说有一个驻沪的科研所,里边全是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但因为他们是外地人,几百号男人居然无一猎艳成功。这不是把他们往死里逼,而是把他们往同性恋的绝路上逼。如今,连上海户籍的男青年也被打入冷宫了,惨绝人寰啊。好在目前只是歧视穷人,阿拉还可以努力挣钱,倘若丈母娘们哪天一不留神看了西洋毛片,领略了西洋男人之威猛,全体中国男人无论贵贱,只怕唯有垂头望着裤裆,望沪兴叹。
拥有一套不仅仅停留在首付阶段的房子是多么重要。好在我沐浴在南中国的阳光下,这边的女人没那么势利,否则真要买一瓶含苏丹红的辣酱,凄然自戕。
我的众多同事都是有房一族,也是屁股上有很多负担的人。房贷有一个非常摧残人性的地方,就是你的血汗钱时常会不翼而飞,每个月总要出一次血。此外,你会经常担心失业,怕还不起贷款,没准哪一天银行老板就会像黄世仁一样上门,色迷迷地盯着你那才刚上小学的闺女。
所以我在广州蜗居了4年,一直没买房也没打算往那个火坑里跳,非常之坚贞不屈。我曾经盘算过一笔帐:在广州买一套稍好的房子大概需要100万,而我如果有这笔钱,完全可以在广西老家成为有房有车的阔少一族,假如要腰好肾好不需要汇仁肾宝的话,还可以包个二姨太,此外还可以时常出国旅游,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比较困难,赴越南散散心还是鞭长能及的。
在大都市里买房,估计可以用作茧自缚、画地为牢来形容。有位同事背了30年的房贷,有次单位组织去丽江旅游,他盘算了半天还是不敢去,说:去爽几天,月底就要喝稀饭吃咸菜了。
作为一名为社会主义添加了十年砖瓦的老干部,我最欣慰的就是在老家骗到了一套公房,因此在广州我是房客,回广西就成了房东。如今比较茫然的是,将来到底该不该在广州买房,买的话固然手头必然拮据,不买的话不知靠什么去诱惑美少女嫁作刘妇。一月出一次血固然不爽,但根据常识,不出那次血乃是更大的悲剧。人生的困境,孰为难解。
性与城市
男人花
叶倾城(北京)
忽然发现,男人也是花,还都在水边。
最著名的,当然是水仙。神话里的纳西索斯,是全希腊最俊美的人,无人不爱,他却冷漠地不爱任何人――让他如何爱呢?他是云,他们不过是泥。一次他到池边,俯身掬水,看见水中,有一个无比俊美的形象,比他原来见过的所有人都美丽。他就这样,爱上了,水中的自己。有哪一桩爱情,我们爱的不是自己呢?他终于决定追随爱情而去,于是落水而死,化作水仙花。
另一朵男人花叫风信子。太阳神阿波罗与西风神同时狂热地恋慕他,这场三角恋,阿波罗赢了,他与风信子双进双出,去狩猎,去散步,去参加各种竞赛。而西风神是一个阴冷嫉妒的情人,一天,阿波罗与风信子玩掷铁饼,铁饼飞出,顿时一阵西风吹来,铁饼径直飞向毫无准备的风信子。他倒地,死了,鲜血染红了青草。
阿波罗跪在他身边痛哭,他的泪与风信子的血,混在一起,变成比血更红、比爱情更惆怅的风信子花,常常生长在湖边或者湿地。
而第三种,最意想不到的男人花是莲花。唐时,张昌宗是武则天的身边人,行六,人称六郎。六月里结伴出游,湖里荷花盛放,粉红粉白。有人谄媚道:“六郎似莲花。”立刻有高人大喝道:“胡说。”众皆变色,高人不慌不忙地道:“明明是莲花似六郎。”张六郎,到底该有一张如何清俊的脸?让我在千年后浮想联翩。
《大明宫词》有一段对白,某男问某女: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会当男宠?什么人的女人会喜欢男宠?某女义正辞严答了一通,无非是前者下流无耻,后者也是。说明这还是一部沿用男性视角的电视,不懂美,不了解大部分美都雌雄同体;也不懂人性,不明白无论男女都有的爱美之心。我们美化唐明皇之爱杨贵妃,却丑化武则天之爱张昌宗,这样说来,我们离盛唐的壮美、古希腊的坦然,都太远太远了。而连鲁迅都说过:“何来酪果供千佛,难得莲花似六郎。”――佳人难再得呀,女色如此,男色亦然。
这年头,男人花也层出不穷,我独爱田亮。爱他空中翻腾的身体,爱他落水无声的贞静,也爱他在跳板上绽开的笑颜,那是无辜、无邪极至的青春。我爱这样的青春,因为我再也不能是,甚至从来不曾是过。
小田大概惹过些是非,颇不得人心,朋友们对我的欣赏力嗤之以鼻:“帅哥那么多,他有什么好?”我厚着脸皮答:“多归多,但没有哪一个是脱光了――几乎脱光――还这么美的。”
大约因此,男人花,合该在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