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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果_草药与野果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10 04:22:09 点击:

      余继聪 云南楚雄人,1971年6月生,1994年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兼中国散文家协会副会长、《中国散文家》副总编、《华夏散文》副主编,州作协副秘书长,有文集《炊烟的味道》《收藏阳光》。获第六届云南省文艺奖励基金奖二等奖、 边疆文学奖、云南日报文学奖,楚雄州委、州政府第二届“马樱花文艺创作奖”一等奖,多次入选《民族文学》《中华散文》《散文选刊》《北京文学》《青年文学》《青年文摘》《读者》及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等出版社选编出版的散文年选。
      
      一、 滇中草药香
      
      滇中有一句俗话“一个医生在紫溪山区行医,只要带上点阿司匹林,三个月不用回家取药”,说的就是滇中紫溪山区草药丰富,只要在背篓里带一把小锄头,就可以一边行医,一边沿路采挖草药。
      滇中还有句俗话说,紫溪山区,一屁股坐下去,至少可以坐着三棵草药。甚至有人说,滇中的地面,随便拔起一棵草,都有可能是很好的中药。
      童年时,中草药与我们的生活关系很深,我采挖过很多中草药,熟悉很多中草药,吃过很多中草药,能够健康成长,能够活到大,与密布滇中的中草药有极大关系。童年的记忆,乡村的记忆,就是一部与中草药关系密切的记忆,而且历久弥新。我感恩滇中的中草药,记忆里满是草药香。
      
      九里香(破土叶)
      
      九里香,也俗称破土叶,是一种藤蔓类草药,它的叶子很像苹果叶子,芳香扑鼻,乡村女性一辈辈都习惯采它来熬水洗澡洗身子。
      每年端午节,乡村人除了采挖菖蒲、艾蒿等草药回家驱邪避害,驱除蚊虫,还会采摘些九里香来给成年女性洗澡,一般也就是女性们自己悄悄采摘一把九里香,于午后家里没人的时候,或者深夜,悄悄刷洗大锅,把芳香的九里香放进大锅里,熬煮一锅九里香水,倒进大盆里,坐进去,一边嗅着一缕缕随着水汽飘逸起来,萦绕于屋子的九里香芳香,一边抹洗她们女性的身子,此时她们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会欣赏她们自己女性身体曲线、肤色、光泽的美丽,也会让一缕缕芳香飘逸进入她们幽密神奇的后花园。
      沐浴熏香乡村女性的身体,让她们恢复更加迷人的魅力,九里香功劳不小。乡村女性也是健康迷人的,她们的美丽,由于长期辛苦忙碌,尘土满面,由于女性的神秘后花园无暇濯洗,因此被蒙蔽,被困扰,她们脸上常带着痛苦烦忧。此时,夜深人静,她们抹洗干净一身的尘垢,抹洗杀灭了可能有的细菌,恢复了昔日的魅力,显得更加美丽迷人了。
      乡村女子们绝对不只是用芳香妙曼的九里香来沐浴熏香,杀菌消炎,我总觉得它还是不知道用香水,或者说用不起香水的乡村女子自己配制的一种很奢侈而又很平常的土“香水”。我喜欢这样的、土土的香水的味道。
      我的母亲,一个地道的乡村女性,从来不曾见过什么香水,更不曾用过,地道农民的父亲也从来没有给她买过,母亲自己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用什么香水。
      但是,在我的印象中,母亲除了经常辛苦劳累,汗香扑鼻之外,每个月也会有那么几天,突然芳香扑鼻,身上飘逸着我最喜欢闻的这种神秘的乡村香草的味道。
      每每此时,母亲总是显得更加青春美丽,显得心情很好,精神很好,很迷人。那时我的母亲还很年轻,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长长披到屁股后面,但是由于辛劳忙碌,有时会沾满草茎庄稼叶,有时会落满灰尘,我想母亲生育我的神秘花园,也许也忙得顾不上有微生物细菌侵犯,顾不上这些折磨和困扰。不过,每月抽出这么几天,母亲趁我们睡下后的夜深人静时分,或者趁午后我们上学去了、家里无人的时候,熬煮了巨大一锅使满屋子生香,使满院子生香,使满村子生香的九里香香水,幸福惬意地沐浴熏香着她疲劳的身体,那一分钟,恢复了美丽的母亲一定是很惬意很幸福很骄傲的。试想,有哪一个城市女子能够像她一样,能够像我们乡村女子一样享受这样一大盆的香水,能够用这样一大盆香水来沐浴熏香,能够像我们乡村女子一样享受这样一屋子一院落的芳香?
      我总觉得,像我妻子这些城里的女子们现在用的,用高级的、小小的玻璃瓶子装着的什么玫瑰味道的、其他味道的香水,即使是闻名全球的法国香水,味道也没有那时从我母亲身上飘逸出来的九里香味道香。那是一种苹果味道,又不是苹果味道的芳香,似桂花味道,又不是桂花味道的芳香,是一种陈香。
      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全身起了龙浆大疱,担心感染到我,母亲着急得大哭,外婆就采回许多九里香,用九里香熬煮了大锅的香水给母亲洗浴。之后,我母亲全身的大疱慢慢就好了。应该说,我得以健康成长,九里香功劳不小。
      滇中的一切草药中,我最感念,感情最深的就是这名字土土的九里香。
      
      金银花
      
      金银花,金黄,银黄,纤柔高雅,很漂亮,是一种柔性的、女性的植物。每次想到她,我总觉得她是一位女孩子;每当想起她,总觉得似乎是想起了家乡一位久违的漂亮乡村女子,想起从小青梅竹马的那个村女子。把她拿来做药,我总觉得很有些可惜,有些残忍,有些于心不忍。
      她长在山坡或者田埂上,附着在荆棘或者山茅草身上。初发出地面的金银花藤,柔柔的。我总觉得她是躲在山茅草丛中或者是地面下的某个淘气女孩子的细舌头或者细细手,那么突然伸出来,送给人一种温柔,一种春天的温柔,一种春天的细细纤柔腰肢,然后随着微风吹过,她突然又收缩回她的细细舌头,或者细细手,细细腰肢。
      每年三月里,金银花开放,一直要开到夏末。
      三月干燥,田埂上,山坡上,好像感觉不到一丝水汽,呼吸不到一丝水汽,又骄阳似火。但是,只要有金银花水灵灵地开放,柔柔地张开她们娇嫩的小嘴巴,只要能见到她们湿润、纤柔、娇弱、苗条的身躯,整个干燥炎热的滇中世界,立刻显得不再那么火热,不再那么干燥了,甚至有些湿润感觉,凉柔感觉了,热烘烘的空气好像也不再那么热,好像还有了水汽弥漫开来,氤氲开来,扑面而来,整个脸上就好像一张纸被水洇开来一样。
      喉咙痛,感冒咳嗽,我们都会去采摘金银花回来泡水喝。
      去上学,或者去放牧牛羊时,路过山坡,路过金银花攀爬的荆棘刺蓬,我们会采摘金银花。
      上学路边,沙溪边,芦苇和荆棘长得莽莽苍苍,荆棘刺蓬里串了密密麻麻的金银花藤蔓,好像是为荆棘刺蓬满头缀饰了奢华的花环,金黄、橘黄、银黄,煞是迷人好看。
      我们那时家里很贫穷,生病没钱去医院看,去大队赤脚医生那里看,收费便宜一些,不过也舍不得去看,除非是发高烧不退。即便是发高烧,父亲会瞒着我们,去老四合院里、老屋里找一只什么大蜘蛛,擂碎了兑水给我们喝下。这样往往就可以退烧。
      如果是金银花开的春末夏季,或者有金银花叶子的季节,我们就自己去采摘金银花或者金银花叶子回家泡开水喝。
      离我们家最近的金银花,在村外西山脚下,我们家的一块菜地边,有时感觉喉咙痛,去摘菜的时候,我们就会顺便摘几茎金银花,开放的花朵或者小小的花骨朵都行,拿回来泡水喝;也可以扯一茎嫩嫩的金银花藤蔓泡水喝。
      金银花骨朵绿色,临近花开,转为淡绿色,泛出淡淡的金黄、银黄,逐渐转为纯然一色的金黄,银黄。
      看金银花成熟的过程,觉得她也像极了一个青涩瘦弱体子单薄的乡村小女子,由青涩到成熟的过程,虽然纤弱单薄些,不过照样能够逐渐成熟芬芳,美丽绽放。
      没有金银花,不是喝了无数金银花,我们这些乡村子弟无法成长起来,健康活到今天。美丽的金银花,她牺牲了她的美丽和生命,却为我们消炎解毒,治疗感冒,治好了我们的一病又一病。没病时,我们把她用来泡开水喝,微苦又淡淡甜淡淡香,在炎热的盛夏,喝着她,心里烦躁的我们得以心静,得以心里凉爽她陪伴我们走过了一段又一段寡淡乏味的乡村孤寂时光。
      现在进城了,我依然感念金银花。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师范学院坡下的一户人家,虽然已经被城市包围,但是由于居于半坡上,既不靠上,也不靠下,得以保存了一院落古雅沧桑的黛青瓦房,在院子里,竟然有两大蓬金银花,每年春夏都要爬满半面瓦墙和门楼,蹿上屋瓦,把一屋瓦金黄、银黄、娇弱、纤柔、湿润的美丽奉送给城里的人们。这样的人家肯定还保留了一腔乡村人家的古朴高雅,保存了一腔欣赏金银花,以金银花为伴的雅逸脱俗情怀。
      和瑞祥农贸市场边的一户人家,竟然也在大门旁栽种了一蓬金银花,金银花爬满大门,一位老奶奶,在大门外、金银花下卖一些腌萝卜、腌橄榄之类的小食品。每次走过,我都要看看她们家的门楼和爬满门楼屋瓦的金银花。一天,我跟老人买了一碗腌橄榄,坐在她们家门楼下,一边欣赏她们家的金银花,一边吃橄榄,一边与老人说话,说她们家的这一蓬爬满门楼的金银花。
      这样的人家,守住这样一蓬金银花,就守住了一种乡情,一种古朴,一种高雅。
      很喜欢这样的金银花人家!
      
      黄连
      
      黄连,滇中楚雄有很多种,常见的有三种,一种就是云南比较多的“小黄连”,医生简称云连,清凉败火,治疗上火、喉咙痛、疮疖肿痛、拉肚子等等;另外一种叫马尾黄连,治疗肠胃病,当然也可以清凉消炎败火;再一种是鸡脚黄连,具有泻火、燥湿、解毒、驱虫等功效,可治百日咳、急性肠炎、痢疾、伤寒、热盛心烦、肺结核、疳积、蛔虫病、咽喉肿痛、失眠、口疮、痈疽疮毒、湿疹、烫火伤、酒毒、胎毒等。
      不过,我们一般都是挖小黄连来用。我们最熟悉小黄连,所以一般说的黄连,就是指云黄连“小黄连”。
      黄连广泛生长于滇中,路边、坡坎、沟箐、山崖上,都多黄连。
      每年春节,黄连就发出新芽,黄绿黄绿的,煞是好看。怪得很,黄连那么苦,它的嫩叶却是酸酸的。春季里,缺乏水果,缺乏稀罕食物,人嘴里寡,我们小孩子想吃点鲜味,就沿着山路边去采摘黄连叶子来吃。在炎热干燥的春季里,我们被黄连叶子酸得龇牙咧嘴,皱眉撮眼,不过却都觉得很爽,酸得全身痉挛,全身筋骨舒爽。
      黄连属于荆棘植物,老辣的叶子边上也有细刺,所以我们又叫它小棘刺。
      黄连开花,花细小,黄绿色,好看,但不引人注目。花谢了后,结出米粒一般大小的绿果子,酸酸的,等到熟透,转为黄绿色、黄色,也有点甜,酸甜可口。我们也经常摘它来吃,一团团摘下来,送进口里,囫囵嚼几下,往往酸得龇牙咧嘴,皱眉撮眼,匆匆嚼几下,匆匆咽下,也是全身被酸得舒爽无比。
      那时,我们喉咙一痛,咳嗽,嘴岔子长疔疮,父亲都会叫我们自己扛上锄头,去山野挖黄连回来熬水喝,有时我们不等父亲叫,自己就会扛起大板锄或者条锄去挖黄连。
      黄连确实很苦,熬出黄连水,我们会端着碗,挨近嘴边,已经感到苦味扑鼻,痛苦得肠胃痉挛,皱眉撮眼,不敢送到嘴边。为了要让我们喝,父亲就会接过碗,自己毫不犹疑地咕嘟喝一口,然后说也不太难喝不太苦,让我们喝,一口气喝完,不要犹豫,不要回味。
      等到吹凉了黄连水,我们照着父亲的样子,一仰脖,毫不犹豫地,咕嘟嘟一口气喝完,真的不太苦,等到回味到有点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父亲就要我们赶快去喝口水漱漱口。
      小学时,我们采挖过无数黄连。那时,文革刚刚结束,生产队虽然还在,但是大队已经开始想方设法发展经济,于是大队以卫生所为依托,开始收购各种草药,并且用水泥箍了几个巨大的池子,浸泡提取收购来的黄连。我们因此利用周末、寒暑假采挖中草药去卖给大队,甚至学期中,下午放学后也去采挖,以此自筹书费学费,减轻家里的负担。我们小孩子都扛着大板锄或者条锄,疯狂采挖各种草药,其中很多就是黄连。于是,短短一两年中,密布滇中山野的野生黄连遭到大量采挖,遭受灭顶之灾,差点被挖绝。
      还好,黄连繁殖能力很强,只要挖剩一段根须,它就有可能重新发出芽来。
      山野被我们挖得千疮百孔,但是我们也因此自己凑足了读小学的费用,甚至还有余钱交给母亲,母亲很高兴。因为采挖黄连等草药,跋山涉水,我们这些乡村孩子也获得了一些有关药物学、植物学的知识,并且获得了无数乐趣。
      黄连只有根茎药物成分含量高,可以做药,大队就不收购茎杆,只收购地下根茎,因此采挖其实很不容易。它窜进很深的地下,地面的荆棘只有一两尺到一两米高,但是地下的根茎往往扎得很深很长。根茎很好,收购价格很高,但是采挖很不容易。
      采挖,背回家,刷洗干净,用砍刀砍切成片,晒干后,就可以拿到大队去卖。大队按成色收购,然后把黄连倒进池子里,加入什么东西浸泡,黄连的有效成分就慢慢溢出来,沉在池子底上。再慢慢把池水排干,用纱布把黄连粉滤出来,晒干,就可以拿进城去卖了。
      后来,我家和二伯父家等人家也在家里修了池子,自己浸泡加工黄连。在采挖和加工黄连的过程中,我们乡村孩子丰富了生活、知识,增添了乐趣。
      这一段与苦苦的黄连有关的记忆,飘逸着中草药味道的记忆,如今想起来却有一种香香的美好感觉。
      
      酸浆草
      
      酸浆草,是一种治疗腹胀,消化不良,肚子痛的草药。
      生活于乡村里,习见长辈们采挖各种草药治病,耳濡目染,因此也就记下了它的功用。
      乡村人生病,很少会想到去看医生,而会想到该采挖什么草药,其实想都不用想,乡村人无论大人小孩都清楚。这当然不奇怪,因为滇中草药太多,种类丰富齐全,治疗什么病的草药,滇中会没有,会少呢?
      肚子胀痛,我们有时就会采摘一把酸浆草回来熬水喝。或者把它拿到石臼里、碓里、碗里慢慢捣碎,或者不捣,放进锅里熬煮水喝。肚子痛,腹胀可能就会慢慢减轻,逐渐消除。
      酸浆草密布田埂、菜地边和山坡,甚至有时院子里的泥地上,果树下也会发出几茎来,慢慢攀爬延伸开来。它会细瘦,但是发得很多枝蔓,叶子细小,开黄色小花,结绿色小果。
      我们小孩子在田埂上或者路边玩,玩得口干舌燥,有时就会随手从田埂上或者是路边揪一把酸浆草来吃,可以生津止渴。
      我们那时缺少吃食。喜欢扯它来吃。它的茎叶,和花苞、花朵、小果子一起,一把扯下来,拍拍灰尘,就丢进嘴巴。小女孩们讲究些,可能会寻找个泉眼水塘洗洗。我们男孩子可不这么讲究。
      酸浆草酸酸的,但是开胃,助消化。吃它,肚子饿得更快。我们有时是因为肚子饿,或者嘴寡,才采摘它吃,可是越吃越饿,越吃越嘴寡。
      虽然酸浆草很多,但是为了采摘它,我们还会经常争抢吵架,甚至打架。
      有过很多次,我们男孩子为了争抢它,和村里甚至邻村的孩子争吵,干架。为了采摘它,我们和女孩子们斗嘴。
      酸浆草可以活血化瘀,杀菌消炎,可以做敷疗外伤的药。儿时我们跌伤了腿脚,痛得腿伸不开,脚不敢落地,龇牙咧嘴,皱眉撮眼,嗷嗷叫。父亲会采摘一把酸浆草,和其他活血疗伤药一起捣碎,给我们敷在伤口上,再用纱布绷起来。伤口就会慢慢愈合,腿就慢慢能动了。
      我看见中成药中有一味药叫败酱草,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我家乡的酸浆草。
      
      蒲公英
      
      蒲公英,家乡滇中人叫奶鹅菜,拔起它,它的根就会流出奶汁一般的汁液,鹅爱吃它,家乡人经常拔它来做喂鹅的野菜,因此叫它奶鹅菜。
      我们拔它,当然其实不只拿来喂鹅,也拿它来做野猪食,做喂兔子的野草。鸡鸭当然也爱吃它,牛也吃它。
      我读小学初中时,缺乏猪食的雨水季节,蒲公英恰好大量生长,于是我经常与母亲一起,各自背着个大花篮,漫山遍野,满田坝去找寻采摘野猪食,野生的猪食,可以拿来煮给猪吃的野草食物。其中,我们采摘得比较多的,就有奶蒲公英。春季温暖,油菜和麦苗地里、地埂上多蒲公英;夏季多雨,烤烟地里多蒲公英。
      春季的蒲公英肥嫩,有的人家也会采摘它来做野菜,切细拌进麦面里,油炸粑粑吃。这样带着春天味道的野菜,揉进麦面中,油炸出的粑粑当然很香。
      它如乳汁一般的乳白色浆液比较多,采摘它,它的伤口处立即就会流出乳白色的汁液,很粘稠,很粘手,粘在手上,比较难以洗干净。
      它是一种草药,清凉败火,治疗喉咙痛,疮疖肿痛和感冒,但是因为家禽和家畜爱吃它,所以我们不爱采摘它来做药。
      滇中的蒲公英,是开紫色的花,叶子的形状像一嘴尖牙,狮子牙齿。
      它叶子从根部上面一圈长出,围着一两根花茎。花茎是空心的,折断之后有白色的乳汁。花由很多细花瓣组成。成熟之后,花变成一朵圆圆的伞,莹白轻柔,风吹过,会分为带着一粒种子的小白伞,飘向山野。
      我们儿时,上学放学路上,喜欢轻轻地采摘下它,轻轻拿近嘴巴,噗噗地吹散,它像一个个小小降落伞,随风飞向很远,我们梦想它把我们的希冀和梦想带向天涯。但是它随风飘舞一阵,其实也就降落在不远的山野里了,并没有真的把我们的梦想带向天涯,我们小小的心里因此有时也会很失望很惆怅。
      我还在老家那时,家里经常养着一群灰兔子,几只鹅,我们经常会趁到庄稼地里干活或者到菜地浇菜的机会,在田间地头地埂上顺手采摘一把肥嫩的蒲公英,拿回家来喂灰兔子和鹅。
      后来我进了城,病了喜欢看中医,中药中常常有产自家乡山野的这种平常草药蒲公英。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从小与这么多中草药关系密切,忘记不了它们,特别是这密密麻麻生长于田埂和山野的蒲公英。这小小的蒲公英,这制造出莹白美丽的小小降落伞的蒲公英,到底没有把我的心真正带向天涯。家乡山野的蒲公英,小小的花,小小的伞,缚住了我的心,让我的心无论腾起多高,飘出多远,最终都要随着它莹白纤柔轻盈美丽的小小降落伞,飘落家乡的山野和田坝。
      现在,儿子也喜欢吹蒲公英,随我回老家,他有时也会随我去田间地埂采摘一把蒲公英,拿回家喂兔子或者鹅。
      
      臭灵丹
      
      臭灵丹,没有小黄连(云连)那么苦,略微有点臭,苦臭,微香,又不似金银花和破土叶那样香。我们小孩子很害怕吃它,甚至闻见它的味道都心泛,但它却是消炎退烧,治疗咽喉肿痛和感冒的灵丹妙药,所以滇中人叫它臭灵丹。
      臭灵丹的生长繁殖能力堪与蕨类、飞机草(紫茎泽兰)相比,院墙周围,墙脚上,甚至墙缝里,砖缝里,墙头上都会发出茁壮肥嫩的臭灵丹,绿油油的在风里招摇。更令人震惊的是水泥地板的院子里,地板裂缝里也会发出臭灵丹,除了蕨菜、飞机草和臭灵丹,我没有见过生命力这样强大的植物了。
      我们老家房子周围,每年到雨水季节,就会长出无数肥嫩的臭灵丹。鸡们在臭灵丹丛中钻出钻进,但是也不会啄食它。
      它的样子很像烟草,特别像草烟、旱烟,表面像烤烟一样有一层厚厚的油,很粘腻,闻着又像烟草一样腥臭,所以我媳妇他们家乡的人叫它野烟。当然,它除了这一点,与烟叶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不能拿来抽,也不能提神醒脑。
      我们感冒发烧,喉咙痛,小时候很不愿意用臭灵丹做药,但是当我们逐渐长大,大概到读初高中时,就也会采摘臭灵丹来熬水喝了。
      臭灵丹苦臭,所以我们也是捏着鼻子喝,小时候偶尔喝臭灵丹熬的水,父亲就是这样捏着我们的鼻子,喂我们的。
      
      小苦参
      
      小苦参,它的根茎肥嫩,像人参,不过很苦,因此滇中人叫它小苦参。
      它苦,比黄连还苦,还让人恶心,但是它不属于荆棘,它的叶子像苎麻等庄稼,又不太像,可以长到一米左右高,叶子像一蓬乱发向四周飞开。
      小苦参是一味很好的胃药,治疗各种胃炎,不过由于太苦,没有多少人敢采挖原生态的小苦参来熬水喝。我们那时还是小孩子,父母亲也还很年轻,没有胃病,从来没有采挖小苦参来做药吃过。
      大概在1997年左右,家里盖新房,是一院砖房,由于我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三年了,二弟也已经娶了媳妇,家里负担不太重了,为了避免自家人太辛苦,所以父亲请了掌握砌砖建房的大工、大师傅,是两位富民镇的师傅,一老一少。
      其中的小师傅,当时有三十多岁的样子,有慢性胃炎,每天吃饭,总见他胃口不好,饭后总是胃疼,整个人也黄皮寡瘦的样子,整天痛苦得皱着眉头,偶尔挤出一丝笑容,也很难看。
      我父亲给他说了用小苦参做药治疗老胃病的偏方,他很感兴趣,看来是被胃病折磨得痛苦已久了,很相信小单方、偏方,不久他就让我父亲领他去山野采挖回来一些小苦参,用我们家的一个陶罐,在炉火上煨小苦参水喝。
      看他皱眉撮眼、龇牙咧嘴,喝得很痛苦,不过满怀希望的样子,我们都盼望小苦参真能有传说那样的疗效,能够逐渐疗好他的慢性胃病。
      乡村男人爱喝酒,由于有慢性胃病,他不能喝酒,也不能陪别人、与别人一起喝酒,别人给他敬酒,也不能喝,看着别人快乐豪爽地在一起融洽喝酒,真诚交流,他一个人冷冷地坐在一边看,失去了多少乐趣啊!
      他大概很希望小苦参能够治疗好他的老胃病,能够再加入乡村男人们的饭局,一起猜拳划令,开心取乐。我们也暗暗祝福他。
      后来,我们家的房子盖好了,走的时候,我弟弟扛着锄头,陪他一起去山野挖了很多小苦参,给他带回家,因为我们村靠山,小苦参很多,而他们那里靠近城,远离山区,挖不到小苦参。
      我至今没有挖小苦参做过药,却明白我家乡人都把小苦参治疗胃病的疗效说得很神。
      
      水橄榄
      
      水橄榄,这名字总会让人误以为它会像橄榄那样结出密密麻麻的橄榄果,其实它不会结。
      橄榄吃起来苦涩,但是回甜,给人们美好浪漫的感觉,人们都叫它爱情果。
      水橄榄也给人这样的误解,甚至就连我这个采挖过很多水橄榄作药卖的乡村人,也会不时怀疑它是不是会结这样的橄榄果,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有错误。
      其实,滇中楚雄人叫它水橄榄,是由于它喜欢湿润,多生长于山野泉源龙潭沼泽边,生长环境潮湿、水汪汪,因此它的名字中有一个“水”字。由于它的叶子也是羽状、细碎的叶子,像橄榄叶子一样四散分开,乍一看,极其像矮小的、趴在地上的一株株橄榄树,所以名字中又有了“橄榄”两个字。
      野果橄榄生长于干燥的山坡上、悬崖上,而中草药水橄榄却是生长于湿润的洼地,采挖它,不用很费力。但是,我们还是很不喜欢采挖它,因为接近它,就要踩上那些软绵绵的湿地、沼泽、洼地,踩脚不稳,很容易陷脚,稍不慎,就可能让脚陷进很深的沼泽、洼地、稀泥潭里,弄得满布鞋的泥浆。
      采挖水橄榄,是用它的根茎来做药。它的根茎肉质细嫩,像老茴香根那样,有指头那么粗,新鲜时绵软,但是晒干后还是很硬,土红色。
      离开家乡将近二十年,那么久没有采挖水橄榄,我对水橄榄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前年,妻子的大姐夫得了奇怪的胃病,总是不断地打嗝,去过很多医院,看过了无数医生,吃过了无数的中药西药,找过很多偏方、小单方,针灸、牵引理疗的方法都采用过,总是不见好,钱花了无数,工作没有精神和心思,工作和家庭生活都大受影响,一直拖了一两年,他几乎彻底绝望,找了和尚、法师作法,仍然没有好转,于是他悲观绝望地安排好了后事,却很不放心他那正在读初中的女儿,整天流泪,长吁短叹。
      一次,他到我们家来吃饭,看他一直不停地打嗝,刚刚坐上席吃饭,一边吃一边打嗝,刚刚吃完一碗,我们给他盛饭,突然间,不懂事的小儿对他说:“大姨爹,你都吃得打嗝了,还要吃啊?”逗得我们全家哭笑不得,十分尴尬难堪。
      我趁机给他说了我老家的小单方药水橄榄,他很感兴趣。后来我给父亲说起,不久父亲就采挖了许多送来,已经晒得半干。我又晒了几天,给了妻子的大姐夫。
      没想到,他泡水和泡酒吃了以后,慢慢地竟然不再打嗝了。
      
      重蒌
      
      重蒌,写作虫蒌,我觉得也可以,因为它的样子很像一条虫,一条巨大的虫,重重叠叠地皱缩在一起。它很像一个皱缩着的巨大蚕蛹,又很像一根巨大的冬虫夏草,只不过要说清楚虫草很不容易,说清楚重蒌却容易,重蒌就是一种植物,一种多年生中草药。
      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大一点的重蒌有黄瓜那么粗,一尺来长,那是很多年的老重蒌,其药效也如千年人参,药性味浓,药效高。
      重蒌药性微毒,是云南白药的主原料之一,也是治疗胃病、溃疡的良药。重蒌煲猪肚汤,重蒌煲排骨汤,重蒌煲土鸡,白如凝脂,味道鲜美,有养胃、疗胃、排除毒素的功效。
      重蒌的叶子有些像茨菰叶子,也有点像红薯叶子,辨识和采挖很容易,它长在泥土肥沃疏松的山野里,用板锄就可以挖起它来。
      一切草药中,我小时候最不想采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重蒌,因为它那像一条大虫子一般皱缩着的身子实在叫我反感和害怕。乍一看,我总觉得它是躲在地下的一条大虫子,有时采挖其他草药,一不小心挖出它,会把我吓一跳。
      我们那时还很小,父母也不过二三十岁,胃都好得很,从来不关心采挖重蒌等中草药。
      但是,我祖父母当时已经年老,胃不好,喜欢采挖重蒌炖鸡汤喝,我们馋喝鸡汤,虽然反感重蒌,害怕吃药,不过有时也会跟着祖父母喝一碗重蒌汤,吃几片重蒌。
      
      猪鬃草
      
      猪鬃草,长在河边的石缝里,河流边潮湿的田埂上也会有,可以治疗老年男性的难言之隐――前列腺慢性炎症。我们小的时候不知道。那时父亲还很年轻,也不关注猪鬃草,我们也从来没有听他讲过。
      近几年,我父亲已经将近六十岁,前列腺时不时发炎,解小便不通畅,甚至有时还很憋痛。我让他进城来,陪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好好治疗一段时间。但是农村人节省,舍不得花钱,父亲这样的老农民更舍不得花钱,牲畜生病,着急得不得了,舍得花钱请医生上门看,自己生病,却是能拖则拖,能找什么小单方、偏方自己治疗,就去找,能采挖什么中草药治疗,就自己采挖草药治疗,自己解决。
      父亲也感觉到自己老了,不再像几十年前一样硬挺着,与疾病抗争,根本不在乎什么疾病,甚至藐视疾病,现在,他经常会采或者挖一些金银花、黄连、马尾黄连回家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猪鬃草也经常采回来一些,晒干收藏好,感觉排尿不畅,就拿一些泡水喝。
      猪鬃草叶子细碎,很有观赏价值,城里人是栽种在花盆里作为花来观赏的,花市上卖得有,十几到几十元钱一盆。
      但是,在我们生机勃勃的乡村里,当然不稀罕猪鬃草做观赏植物,一般就只拿它来作为治疗前列腺疾病的小单方药。
      它的叶子碧绿,但是茎杆却细瘦、乌黑、硬扎如猪鬃,把它晒干后,叶子依然青绿,茎杆依然乌黑,乍一看,谁都会以为它是什么植物里串得有一些猪鬃或者是硬硬的黑线,因此叫它猪鬃草。
      我岳父也有前列腺炎症,国产药、外国进口药都吃过不少,还常住院治疗,但是疗效都不明显,不稳固。我父亲知道后,也采了不少猪鬃草送进城来给我岳父,岳父便不时地用开水冲泡来喝,还确实有些疗效,慢慢地撒尿就顺畅多了。
      
      二、滇中野果香
      
      很多野果令我回味,令我怀念童年。这些记忆中的野果,总与我生活艰难却不乏美好回忆的童年有关,可以说,正是因为有这些野果抓住了我早已流逝的童年的一些片段和影子,我如今才不至于对艰难而又美好的童年毫无记忆。
      
      野棠梨
      
      棠梨是我家乡滇中最多的野果,也是最普通平常的野果,我们乡村人小时候吃得最多的野果。
      棠梨每年春正二月开花,花是白色或者粉红色,也如梨花,花朵不小,花瓣肥嫩。
      楚雄人兴吃棠梨花,春节前后,闲暇的老奶奶们,或者小姑娘们,于阳光明媚的午后,三三两两相约,各自提个小提箩,到村外山坡上或者山路边采摘苦刺花,也采摘棠梨花,采蕨菜苔,拿回家做一道春天的野菜。春季里,上山牧牛羊的老人,特别是一些老奶奶,也喜欢提着小提箩,沿路采摘野棠梨花、苦刺花和蕨菜苔。用小竹篓盛装着棠梨花,挂进溪流里浸泡冲刷几天,捞出来后,苦涩味道已经败去,可以佐之以干辣椒丁爆炒,清凉鲜美,开胃送饭。当然,棠梨花其实苦味较淡,所以现在吃棠梨花,一般都不再拿到溪流里漂洗,而是用盆子漂洗一下,就直接炒吃,保留那点原汁原味的苦味、清凉味。吃不了的,也送点进城去换钱,或者晒为干野菜,待到农忙或者雨季来临,再用腊肉慢慢炖吃。
      深秋里,一树树的野棠梨也成熟了,未熟的棠梨青绿,味道酸涩,随着逐渐成熟,它就转变为红色、深红色、紫红色、紫色、紫黑色,酸涩味逐渐淡去,甘甜味逐渐加浓,最后熟透了,就纷纷掉落。
      小鸟们,野鸡、箐鸡、野鸽子们,小松鼠们喜欢吃野棠梨,棠梨成熟的深秋和冬季里,是它们最幸福的时光,它们在山林里开心幸福地嬉戏,尽情地玩耍,不用担心饿肚子,玩耍嬉戏够了,累了,肚子饿了时,它们才不慌不忙,很挑剔地去采食野棠梨。当然,秋天和初冬,是野果等食物最丰富的季节,除了野棠梨,其他野果也很多。每一秒钟,每一个山坡上,会有多少熟透的野果掉落,不必去想的。我们不必去想,这些小鸟小动物们更不必去想不会去想的。山野是它们的家,此时的山野就是它们最幸福最美丽的乐园。
      喜鹊们在用它们小小的尖嘴巴很挑剔地啄食一颗颗野棠梨,一下子飞落在这一株野棠梨枝头,一下子又飞落在那一株野棠梨枝头,它们根本不会认真啄食完一枚野棠梨的;云雀、灰雀也很挑剔,照样在用尖尖的喙啄啄这枚野棠梨,尝尝那枚野棠梨,不是嫌太酸,就是嫌太甜�;戴胜鸟、啄木鸟、布谷鸟、野鸽子、野鸡、黑头公公鸟也很挑剔,不过它们身体相对较大,不敢这样浪费,滑落在一株野棠梨枝头,找寻到一枚好吃的野棠梨,它们可能会认真吃完半枚或者一枚;小松鼠翘着卷起的高高尾巴,毛茸茸的,她像个公主,很高贵的在一株株野棠梨枝头飘来荡去,挑食好吃的野棠梨,有时她们甚至是在枝头荡秋千,或者表演滑翔绝技,她们尖尖的吻喙,一下子亲亲这一枚野棠梨,一下子吻吻那一枚野棠梨,不过她总不吃它们,好像跟它们做游戏一般……
      我们趁上山放牛的机会,也会采食野棠梨,有时是因为禁不住她的诱惑,她的肤色肉质或者肉红,或者紫红,少女香喷喷的肌肤一般,在晚秋或者冬季的山野里总是显得十分艳丽诱人,十分剔透迷人;有时是因为肚子确实饥饿,我们那时经常处于半饥半饱状态,经常饥肠辘辘,直流口水。我们经常采食野棠梨,但是棠梨内肉太少,核和籽粒太多,如果禁不住诱惑,吃得太多,容易肚子胀,也容易肚子痛,拉肚子,所以我们小孩子有一句相互调笑的话叫“上山吃棠梨,下山飚黑稀”,还有一句从大人们那里借用来的调笑话“老表老表,上山挖药,下河洗澡,石头硌脚,棠梨胀着”。然而棠梨确实好吃,所以我们经常是一边相互调笑,一边争抢着一枝枝一颗颗个大又熟透的野棠梨。
      我父亲一辈人,出生于建国初期,生活更加艰难,更加饥饿,所以他多次给我们讲过,他们那时肚子饿得痛,就经常自己端着个大碗,到山野里采摘野棠梨吃,吃饱了,再摘回来一碗,慢慢吃。
      
      野草莓
      
      最清香馥郁的野果是野草莓,我说的是野草莓中的白草莓,不包括红草莓――蛇蛋果。
      野草莓多生长在潮湿的田埂山坡上,茎叶与今天广泛种植的草莓差不多。野草莓有两种,百草莓和红草莓。
      红红的野草莓,又叫蛇蛋果,它红得叫人感到触目惊心,心惊胆战,不过又红得诱人。但是,谁也不敢吃它,因为据说蛇很爱吃它,所以生长这种红得惊人的野草莓的地方,往往隐伏着蛇,比如滇中最多的青竹飙、白麻子蛇、黑乌梢蛇等等,特别是青竹飙,喜欢生活于竹林山箐水沟田埂,就因为这些地方多生长红红的这种野草莓、蛇蛋果。
      我们小的时候,尝过这种蛇蛋果,但是没敢吃下去,没敢下咽过。我们惧怕宽大丛生的蛇蛋果叶子下隐伏着蛇,所以从来不敢把手伸去接近蛇蛋果,只敢用长长的竹竿或者棍子远远伸过去戳下一两颗,扒过来,紧张地拾起来,怀着恐惧而又好奇的心理,慢慢放进嘴巴里,轻轻咬一下,尝尝它的味道,生怕它里边还会藏着或者突然钻出来一条小小的蛇儿一般。
      小孩子嘛,有一种想探究神秘,接近和逗弄一下蛇,甚至是接近和逗弄一下死神的好奇心,恐惧什么,就想试探一下,探看一下。
      蛇蛋果味道很淡,既不酸甜,也不香,而且从表面开始就很粗糙,肉质不细嫩,口感极其差。当然,也可能是我的记忆有误,因为老实说,由于怀着极大的恐惧心理,或者说从接近一片蛇蛋果生长密布的地方开始,恐惧就像蛇一般攫住了我们的心,我们浑身冒汗,大脑里轰轰直响,彩色眩晕的紧张感在脑子里天旋地转,就从来不曾细细看清过一片甚至一株蛇蛋果。蛇蛋果表面凹凸不平,视觉上给人丑陋恐怖的感觉。这些凹凸看起来确实很像蛇的皮,叫人十分恐惧。即便用长竹竿远远伸过去戳的办法采摘下一枚,也由于不敢细看它表面那种凹凸不平的样子,所以我们对它不太了解。它因此成为乡野里我们最不熟悉的一种野果。
      我们很想看看,很想知道蛇是怎么样吃这种红草莓蛇蛋果的。但是,事实上却从来没看见过。这个遗憾多年来一直折磨着我,直到我走出乡村进城来。
      我们只是见过表皮破了的蛇蛋果,缺了一点口子,或者已经缺了半个,缺口处已经滑腻腐烂,年龄大点的小伙伴们吓唬我,也自我吓唬说,那是因为被蛇的嘴巴划过和咬破的缘故,蛇剧毒,嘴巴里有毒牙,所以蛇蛋果是那样一种触目惊心的腐烂样子。
      其实,后来我见过广泛种植和售卖的草莓,腐烂就是这个样子,不过由于那时乡村孩子无知,想象能力又太强,结果互相惊吓,成为大家永远的、夜夜的一个恐惧梦。
      白草莓,味道馥郁香浓,它就是我们童年的一个个幸福的、香浓甘甜的梦。它的颜色粉红,像一种美丽的野蔷薇花的颜色。我童年吃过很多,觉得它很香,是那种桂花香,很让人回味,吃着它,我曾经无数次想到过桂花糕、月桂树和嫦娥的样子,想到嫦娥的肌肤,想到亲近、抚摸和看嫦娥肌肤的感觉是不是就是这种轻轻吮咬含嚼野草莓――白蛋果的感觉。
      我总是弄不明白,我家乡人为什么总是要把白色野草莓叫做白蛋果,是说它的形状像一颗小小的鸟蛋呢,还是说托着它,吃它的感觉像一枚鸟蛋呢。这个问题也一直就从童年折磨着我。
      白草莓每年春末夏初开始成熟,一直到初秋都有,熟落一拨,又熟一拨。我们乡村孩子因此很有口福。
      在湿润的山坡山沟里,白草莓尤其多。腐殖土深厚疏松的深山老林里,白草莓更多,不过我们害怕山妖鬼魅,害怕豺狗野狼,没有大人陪着,不敢远离村庄去采摘。那时山野豺狼很多,经常出没在村外不远处,而且大人们经常讲些鬼怪妖魔的故事吓唬我们,小孩子们也经常相互惊吓。
      村子前后,离村子不远的地埂田埂山坡水沟边,白草莓稀少,我们总有吃不够的感觉,遗憾怎么它不像地毯或者麦苗一般铺满村庄内外的空地。当然,就算白草莓再多,也不够我们那么多小孩从早到晚一遍遍去翻寻吃。
      我陪母亲去村外的菜地里浇菜,母亲去水塘泉眼汲水,我就在潮湿的水沟水塘或者泉源边翻寻采摘白草莓吃。运气好的话,一次可以采摘到十几甚至几十颗,一般就只能翻寻采摘到几颗。我舍不得像猪八戒吃人生果那样囫囵吞咽,而是轻轻的,慢慢的放入口中,放得很浅,从嘴巴最外面开始,慢慢细细咀嚼和品味,目的是慢慢的、充分地体验那种吃白草莓的幸福感,让齿颊能有更长时间留有白草莓的芬芳。
      
      黑刺莓、黄刺莓
      
      黑刺莓、黄刺莓其实是一种荆棘植物的小果子,我猜想就是鲁迅先生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写到的覆盆子,因为滇中多山茶花,浙江和苏南竟然也有,所以我猜想滇中的野果类,江南可能大多都有。
      准确地说,黑刺莓应该算蔷薇科植物,攀爬牵藤类荆棘。它在冬末春初开花,花是淡淡的粉红色,由于它是牵藤攀爬在山坡或者地埂上,又是开在灰尘白土厚厚敷满一切的初春,春雨不下,所以很不引人注目。它有没有香味,我们就更不知道。因为它太卑微,太不引人注目,我们就觉得它没有香味。
      但是,等到了五一节前后,立夏节前后,它一成熟,马上能引起人们的重视,特别是小孩子们太为黑刺莓的成熟高兴了。
      黑刺莓不大,没有桑葚那么大,小如指尖,却比桑葚好吃。未成熟时,它是白绿色,随着成熟,逐渐转为肉红,肉红再渐渐加深,变为紫红、黑红,最后熟透掉落。肉红的黑刺莓味道酸甜,在炎热的初夏,提神醒脑,吃一枚,让浑身没劲的人马上酸得一激灵,很快浑身舒坦。熟透的紫红黑刺莓,甘甜芳香,吃一枚,立马让人觉得舒爽,齿颊久久芬芳,嘴唇边很快留下一抹艳丽的紫红。
      黑刺莓是球形果,像蜜蜂等昆虫的复眼一般,由许多瓣小瓣组成。
      黑刺莓因为荆条矮小,占地多数不到两三平米,高不过一二尺,荆条长不过一两米,所以在山坡上,高大点的山田埂上往往很多,满坡满田埂,小孩子采摘它们也很容易很方便。它们开花时,不引人注目。蜜蜂和蝴蝶却不会忽视和冷落它们,照样对它们一视同花,为它们的美丽芳香着迷和倾倒,忙碌翻飞着,亲亲这朵,吻吻那朵,嗡嗡嗡嗡,好像还在跟它们说着什么情话。
      房前屋后也多黑刺莓,小鸟们爱吃它,鸡们也爱吃它。它一成熟,小鸟们就要开始翩翩起舞,歌唱生活的美好和幸福了。蛇鼠虫子蚂蚁大概也爱吃黑刺莓,在成熟的黑刺莓上留下一些小小的痕迹和缺口。
      我们小孩子,爱吃黑刺莓,而且那个年代,初夏的乡村里缺乏水果,黑刺莓正好逗引醒了我们休眠了一冬又一春的味觉,于是纷纷端个碗,沿着路边、田埂或者山坡采摘它,一边采摘,一边吃,采摘满一碗,不用爬很多田埂或者山坡,而且摘满一碗,肚子也就常常吃得鼓鼓了。每个孩子嘴唇都吃成了紫红紫红的,相互就取笑和追逐嬉戏,一不小心,绊了一跤,小小的黑刺莓,洒满一地,或者撒落荆棘草丛中,难以捡起,好不懊丧。不过我们很快又会高兴起来,因为可以再次端起碗,满怀希望地争相采摘黑刺莓。不用多久,又可以采摘满一碗,照样开心着奔回家。
      用清水一漂,入口香甜,甘美无比。
      黑刺莓也如桑葚,有滋补肝肾,明目益智的作用,不过我们那时根本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就是爱吃这样一种平凡却鲜美的小野果。
      现在久居城里,总在想念乡野的野果,很想吃,到五一节放假,总要忙中偷闲,带着妻儿,骑着单车,回家乡去,除了去看亲人,乡村景物,还为了采摘黑刺莓。每次一回到家,略微休息一下,小侄女就会带着我们去采摘黑刺莓,她知道我们回老家,也是因为要采摘这小野果。她熟悉哪里的黑刺莓已经熟透,哪里的还不太熟,她知道哪条田埂、哪面山坡上的熟透黑刺莓已经被她和村里的小伙伴们采尽,哪条田埂哪面山坡上的却还很多。她带着我们急切兴奋地争相爬上一个个山坡或者一条条田埂,惊喜赞叹着采摘。妻子戴着遮阳帽,而我和几岁的小儿却激动得不顾骄阳似火,不戴帽子就奔向山野。吃得肚饱唇黑,摘得大碗冒尖,还是经不住枝头累累黑刺莓的诱惑。因为黑刺莓,我们忘记了酷暑炎炎,骄阳似火,烈日当头。脸上汗水淋漓,热辣辣的,还是毫无感觉,还是流连忘返,兴奋激动着奔向这蓬黑刺莓,奔向那丛黑刺莓。
      黄刺莓和黑刺莓一样,在初春开花,花色金黄,由于它荆条上密布着毛茸茸的细刺,所以我们不敢凑近看它,它的花朵漂亮不漂亮,我们没有印象。
      黄刺莓不攀爬,属于典型的荆棘类植物,它们的主干大致是向上生长,发出的枝条尖端向四周发散,高可达几米,主干很粗壮,等到它的果子成熟,采摘很不容易。
      黄刺莓也是黑刺莓一样的复眼式球形果,也跟黑刺莓一般大,有指头尖那么大,只是颜色和味道与黑刺莓不同。黄刺莓生涩时是黄绿色,随着逐渐成熟,逐渐转变为金黄色,它的味道,未熟透时比黑刺莓更酸,熟透了也比黑刺莓更香甜。
      但是由于它高大,又经常长在悬崖边,采摘十分不容易。它太占地方,路边和田埂上的黄刺莓荆棘都被农民们狠狠挖除了。
      
      野黄瓜
      
      野黄瓜,是一种只有大点的枣子那么大的野果,它也是一种广泛生长于滇中山野的野果子,形状很像老品种的黄瓜,短小而粗。它青绿的时候,表面有一块块白斑,看起来是花的,所以滇中家乡人叫它花麻瓜或者直接叫小麻瓜。
      小麻瓜既然属于野生瓜,所以也像黄瓜南瓜一般牵藤,它的藤细瘦,不过也可以牵得很长。它生长于苍苍莽莽的蒿草丛中和荆棘灌木丛中,或者缠绕或者攀爬在蒿草荆棘上,它的藤蔓也能够长到两三米长。它在每年春季里开始破土发芽,春雨来临就开始疯长,窜藤,开花,夏末深秋,野黄瓜成熟。成熟的野黄瓜是金黄色,多籽,但是连籽粒一起吃,味道更香浓。
      初秋以后,雨水很大,经常雨水连连,偶尔放晴,又阳光温热。妈妈背着花篮出去割青草回来喂牛,割山草回来垫牛圈,看见山野路边有成熟的野黄瓜,会趁机摘下来,兜在衣襟里,拿回来给我们吃。我们经常是经不住它香味的诱惑,猪八戒吃人生果一般,迫不及待地一口就吞嚼下一个,把籽粒也嚼碎咽下。籽粒很香浓,本来要细嚼慢咽才能品味出其香,但是我们等不及细嚼慢咽的。
      家里在山坡上有几块山地,年年种植包谷和烤烟,去培植苞谷苗,去施肥锄草,去采摘烤烟叶子回来烘烤时,见到地边、地埂上有成熟的野黄瓜,母亲照样会采摘回来给我们。
      我们就读的沙溪村小学在我们村北的沙溪村,去上学要翻过两个山头,经过一条小沙溪,山坡上的树丛荆棘丛中,溪流边的荆棘芦苇丛中都有很多野黄瓜。去上学的路上,或者放学回家时,或者上山放牧牛羊时,我们经常会有意外的收获,意外的惊喜,就是发现和摘到金黄熟透的香甜野黄瓜。
      读书是辛苦的,风雨无阻,那时乡村人家里又没有伞和雨衣,买不起,棕织的蓑衣是有一两领的,不过要留给大人们做农活时防下雨穿,他们不能一下雨就回家,经常得冒雨劳动,还有我们也不愿意穿着厚厚的、笨重的、毛茸茸的、那么难看的棕蓑衣像个野人一样走向学校,叫同学们笑话。不过,因为上学路边有那么多野果,特别是野黄瓜,我们才不觉得年复一年冒着风雨或者酷暑,踩着泥泞或者厚厚的黄灰去上学很辛苦。
      上山放牛也是辛苦的,枯燥乏味的,除了看牛羊,山林,山花,野草,小鸟小兽小虫,蓝天白云和天空偶尔会飞过的飞机外,就没有什么可以看。要在山上待那么长时间,不到夕阳西下,不能收拢牛羊回家。如果在这样的辛苦中,可以采摘野果来吃,那么我们就不会反对大人派我们去放牧牛羊。夏末晚秋,野黄瓜和棠梨等野果成熟,所以我们愿意上山牧牛,甚至还很爱上山牧牛,但是这样的机会常常被二弟争抢去了,我是长子,父母不会宠爱我。
      
      野地瓜
      
      楚雄人说的野地瓜,我媳妇她们永仁县彝族叫它地石榴,我觉得他们的说法不妥。
      石榴是长在树上的,而野地瓜是结在藤蔓上的,比较像南瓜;石榴有籽粒,吃的是籽粒表面的假种皮,所以要剥开厚厚的、硬硬的外壳,而野地瓜没有外壳,里面也没有要吐弃的籽核,吃它只要像吃黄瓜和无花果一般吃就行了。
      野地瓜藤蔓粗壮牢实,比较长,比较像一根根绳子,攀爬上一面面陡峭的山坡悬崖。上山采药或者做其他事情,有时我们抓住野地瓜藤蔓,很容易就可以攀爬上悬崖绝壁,野地瓜藤蔓柔韧,不用担心跌落。我们童年淘气,上山放牧牛羊,或者上学放学路上,喜欢去攀爬路边的悬崖绝壁玩,拽着坠着野地瓜藤蔓,松鼠一般一下子爬到悬崖这边,一下子攀爬到那边,有时干脆拽着悬崖上的野地瓜藤蔓荡秋千。
      但是悬崖绝壁大多干燥,攀援生长在山崖上、悬崖绝壁上的野地瓜,虽然也会蹿出许多须根,扎在悬崖绝壁上,但是由于缺乏足够的水分和营养,所以大多叶子也不太肥大,而且稀疏,不会结野地瓜果。
      地瓜藤可以做药,治疗虚痨咳嗽。放牧了半辈子山羊的父亲和几位伯父说,山羊虚痨咳嗽时,只要扯几抱野地瓜藤蔓回来给它们吃,就可以好。其实山羊们出去采食,有时自己也会啃吃点野地瓜叶子或者藤蔓。
      滇中楚雄有一句话“六月六,地瓜熟。七月半,地瓜烂”,说的就是这种野地瓜,不是外省人说的地瓜。他们说的那地瓜,滇中人叫白薯或红薯。
      野地瓜样子不像石榴,石榴嘴巴伸出,是原来的花朵嘴巴的残影,而野地瓜嘴巴不突出,应该说它的样子比较像无花果。成熟时的野地瓜也是绵软,肉红色,也比较像无花果。
      但是它远远没有无花果那么大,只与橄榄差不多一般大。
      野地瓜味道甜而且香,有点桂花的香味,里边内壁上也有像无花果一般的花蕾,很香。野地瓜皮薄肉嫩,像无花果,吃野地瓜,补脾益肺,常吃可以疗虚痨咳嗽、哮喘。采摘下来,可以直接生吃,也可以加点冰糖红糖熬汤汁吃。
      野地瓜不开花,准确地说是和无花果一样,开在野地瓜的内壁上,所以人们不剥开它,就会误以为它不开花。
      时令到了农历六月前后,地瓜成熟,去上学,放学回家,或者上山放牧,我们就会趁机去路边和山崖上翻寻野地瓜吃。潮湿的田埂山坡上、沟箐边,野地瓜结得多,熟透的红地瓜很多,很容易采摘到。
      这是一个幸福的季节,我们乡村孩子因此觉得生活在乡村里很幸福。
      
      野橄榄
      
      橄榄又称情人果、爱情果,我觉得很恰当,很形象。橄榄是小小的球形果,乍一看,还真有些像心脏形。在国人心中,心形的东西,象征着爱情,比如相思红豆,比如同心结,比如沈从文小说中经常写到的湘西的虎耳草。
      橄榄要晚秋甚至初冬才逐渐成熟,过年前后才熟透。滇中山野橄榄很多。冬季山野肃杀,但是有了满山坡莹白剔透,或者莹白泛红的橄榄,玉珠一般,红玛瑙一般莹光闪闪挂满路边枝头,滇中山野就显得更加璀璨美丽了。
      初次行经滇中山野公路的人,城市里的小姐们,是绝对经不住一树树莹白剔透、玲珑诱人的橄榄的诱惑的,再忙赶路,都要停下车,奔向路边山坡,采摘一团团橄榄。心里那个兴奋、激动难以言说。等到狂喜过后,才感觉腿脚锥痛。低头一看,裤脚边,裤腿上已经扎了密密麻麻的小箭头一般的毛锥锥草尖,或者是苍耳子一类的小果子。滇中山野野橄榄树多,也密布山茅草,其中很多是毛锥锥草。秋后,这种草的尖端结出很多锥子一般尖溜溜的穗子,很像一枚枚小小的箭头,黑黑的,人一绊,它们就锥进人的库脚边,或者锥进牛马牲畜的毛间,以此来传播种子。这对于它们来说是好事,但是这对于忙着采摘野橄榄的人来说,却是苦头的来源。
      但是摘橄榄的人顾及不了那么多,忍着毛锥锥的锥痛,或者由于兴奋,就忘记了毛锥锥正锥在自己裤脚上。甚至随着人的走动,它们还会越扎越锥越深。等到摘得满衣袋裤袋橄榄,鼓鼓囊囊往外掉,还是不罢手,有的男士就干脆脱下衣服,扎起袖口来包橄榄。有的女士小姐就把阳伞翻过来,放到橄榄树下,冒着骄阳,噼噼啪啪摇落一树树橄榄,橄榄就如同雨点冰雹一般,噼里啪啦落满阳伞,噼里啪啦砸在头上身上,落满一地。有的人还不满足,干脆擗下一枝枝结得密密麻麻、一团团的硕大橄榄,猪八戒扛芭蕉扇一般,扛在肩头上,拿上车来。然后才想起来裤脚上还扎着很多很痛很痛的毛锥锥,才低头慢慢去拔除。
      每年要掉落在山野多少野橄榄?谁也不知道。但是不必心疼,滇中橄榄满山坡,它们千万年都是这样自生自落。
      橄榄为球形果,多数橄榄只有二分五分硬币那么大,也有少数生长于河谷地带、肥沃山坡上的橄榄会长到比一圆的硬币还大。
      经过晚秋冷露水浸,经过冬季的白霜扎冻,又经过晚秋初冬下午骄阳的炙烤,野橄榄很快成熟了,青绿的橄榄逐渐转为莹白色,玲珑剔透。向阳坡上,光照充足的橄榄,到深冬里,枝叶已经几乎落尽,一团团肉红、翡翠红的橄榄很醒目、很诱人地挂在枝头,煞是可爱。
      熟透了的橄榄,个大的橄榄,莹白剔透,十分可爱,十分好吃。但是只有滇中人自己清楚,生涩些的,个小的橄榄,如同少女的感情,如同少年的爱情,虽然生涩些,但是回味也更绵久。
      有一首云南民歌唱到吃橄榄,其实比喻的是爱情:
      送妹送到橄榄坡,摘把橄榄妹揣着。吃个橄榄喝口水,橄榄回甜想小哥……
      吃橄榄,先苦后甜。如果吃完后再在山溪山泉里掬一捧水喝,回味尤其甘甜。因此我觉得,把它叫做爱情果、情人果,是十分恰当的,十分形象生动的。爱情也是先苦后甜,很像野橄榄。
      以野橄榄泡酒,败火生津,止渴止咳。常含食橄榄,可以疗慢性咽炎。也可以轧橄榄汁喝,煮橄榄汁喝,清心润肺,口齿生香。
      到第二年二三月仍然挂在枝头的野橄榄已经十分罕见,但是这样的腊橄榄,也正如腊肉,因为弥久,所以味道更加浓烈,分外甘甜。
      
      杨梅雨
      
      滇中的野杨梅也很多,每年端午节前后,野杨梅和李子就成熟了,所以我对端午节的记忆总与野杨梅和李子连接在一起。
      野杨梅的成熟比李子略微早一些,街市上,往往早卖野杨梅了,才过端午节,端午节后李子才大量上市。
      有一句古诗“杨梅时节家家雨”,滇中的野杨梅成熟真的与雨季来临有关。雨季来临的四五月,滇中天气炎热,炎热之后,阴雨连绵,杨梅就成熟了。
      想到野杨梅,牙根上都有种酸酸的感觉,口舌生津。曹操骗他的士兵望梅止渴,是有道理的。
      野杨梅至少有两种,一种是大杨梅,一种是大树小杨梅,就是火杨梅。杨梅都是球形果,但是大杨梅有将近两分五分硬币那么大,火杨梅却只有小拇指尖那么大。大杨梅酸得很,但是味道浓,回味也更甜。火杨梅甜,但是味道淡。
      大杨梅树矮小,大多只在一两米高,而火杨梅却大多数都可以长成大树,好几米高,所以滇中人又叫它大树小杨梅。
      成熟的大杨梅肉红色,但是颜色淡,甚至还残存淡绿。成熟的火杨梅却是红红一片,火红一片,远远一看,漫山遍野的大树小杨梅,真的是“飞焰欲横天”“红云几万重”,煞是好看。大树火杨梅一成熟,滇中山野就弥漫着浓浓的妖艳浪漫味道。
      熟透了的火杨梅是紫红色,各种各样的小鸟们,松鼠们都爱吃这种红红的小野果。一阵风过,滇中山野要吹落多少小小的火杨梅,谁也不知道。总之,那好比是下了一场场漫山遍野的红雨,红红的杨梅雨点,落满滇中的山间,这样的雨点是硕大的,叮叮咚咚敲打在滇中的树叶和山茅草上,奏出了一曲曲很美丽的杨梅雨乐曲,乐了无数小鸟,乐了大量山花,感动了风,感动了云。
      摘火杨梅很不容易,它太小了。如果有女士一道去,那倒是很好办了,只要把她们的遮阳伞反过来,接在杨梅树下,抱着杨梅树稀里哗啦一摇,红红的杨梅“雨”,就落满一伞,一伞的浪漫,一伞的心旌摇荡,意马心猿。此时的姑娘小伙,女士男子,因了这满山满坡,满伞的红红火杨梅,完全可能发生点什么彩色故事的,何况滇中的山茅草是那么高,那么密密麻麻莽莽苍苍。
      摇落在树下草丛中的火杨梅,是不必捡拾,也没心思去捡拾的,因为它们太小了,又太多了。
      我们喜欢把衣服尽量铺开,铺在杨梅结得密密麻麻、一团团火焰一般的大树火杨梅树下,抱住杨梅树,稀里哗啦地摇落火杨梅。
      上山放牧牛羊的人,经常挎着一领蓑衣,雨来时可以穿,可以垫着它坐卧,天气晴朗时,甚至可以趁牛羊觅食,垫着它美美地睡一觉,就睡在了满山的鸟语花香里,就睡在了一树树红红的、浪漫迷人的火杨梅下,做些浪漫迷人彩色的梦,或者什么梦也不做,熟熟透透安安逸逸放放心心的舒坦开睡。但是也可以拿蓑衣来铺开,接在大树火杨梅树下,摇落一树树的火红杨梅雨,把这样的红雨点,摇落一蓑衣,挎回家去逗弄儿孙,或者送给情郎情妹。大树火杨梅往往结得一团团,一吊吊,三摇两摇,就落满了一蓑衣。
      一蓑衣的甜,一蓑衣的火红浪漫!
      上山割山茅草,或者上山播种,锄苞谷豆子地的姑娘小伙子,就会不知不觉开始唱出一曲曲小曲,那是一支支爱情小曲,也是一支支爱情的小箭,一箭箭飘过山头,射进在另一边地里干活的姑娘或者小伙子心里,于是两位小青年可能就坐到了高大的大树火杨梅树下,树上是各种唱着歌的小鸟在啄食甘甜的火杨梅,树下是健康的、爽朗的一对小青年在品尝甘甜的爱情果子,火红的杨梅雨,摇落满地。
      责任编辑 张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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