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新写实主义小说到新世纪明显的女性写作倾向，池莉小说创作始终关注现实生活给人类生存带来的困境。作者在对这一困境的描绘中分析原因，刻画平凡人世中的芸芸众生。本文试通过对池莉笔下人物形象的分析，揭示形成人物生存困境的内在原因。
【关键词】新写实小说；人物形象；生存困境
【中图分类号】I04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0981（2008）12-0020-02
80年代的新写实主义小说创作，使池莉一举成名。她以细腻的人生体验，用淡蓝色的语言自然地描写着现代社会中的平凡人生。新世纪时期，她又以女性视角关注婚姻，爱情，塑造了一批性格各异的女性形象。而对现实生活的关注，对普通人生存困境的展示始终是池莉创作的中心。
烦恼人生――男性生存的困境
小说《烦恼人生》以市民印家厚一天的生活为叙述对象，充分展示了普通人的烦恼人生。儿子碰伤、拉断开关线、住房问题……面对这些印家厚不胜烦恼。池莉作品中对传统男性英雄形象的解构初露端倪。
此外，文中处处忍让、只求息事宁人的印家厚与传统的男性英雄形象大不相同。《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疾恶如仇，以拯救天下为己任，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这样的英雄是男性用夸张的性别语言构建的神话，代表着人性中坚毅的一面。但印家厚不同。他只是个普通的工人，每天要为生存奔波，操心工资奖金的着落，关心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池莉作品中的男性从天神转为凡人，有了自私小气，也有了困顿与压力。那压力非关民族大业，非关人类命运，却是与生存息息相关的。
然而，面对琐碎的生活男性们显然不知所措。“印家厚发现自己变得婆婆妈妈了，变得容易感恩戴德，变得喜欢别人的同情了。他清清楚楚的看出了自己的变化，却弄不清楚这变化是好是坏。”这样的男性形象在消弭了神性之后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不再是虚幻的英雄影像，而是鲜活的人。作为人，自然有欲望。印家厚的欲望指向物是“房子”，它不仅是欲望的符号更是印家厚“婚姻围城”中的隐痛。老婆因为房子而变的“蛮横不讲理”，使印家厚渴望超脱平庸的生活，对雅丽的模糊感情便是这种冲动的表现。在她身上印家厚看到了另一种美好的生活，这无疑是一种诱惑。但是，印家厚面对雅丽灼烈的目光，虽被这种情愫所侵袭，最后仍得出了“他和老婆是分不开”的结论。印家厚虽经历了多次的情感困境与突围，忙乱的解决每件事，却保持一种理性姿态。这种源于世俗智慧的理性，发挥着平衡其内心的作用。若缺少这种理性，印家厚这一形象就会单薄许多。这些智慧仿佛一股清流，涤荡着印家厚的灵魂，让人们发现疲惫却仍然透彻的灵魂。在文本中，“围困”――“突围”――“围困”成了无止境的模式。人生不止，烦恼不止。面对这样的命运，印家厚的回答是：他不能主宰生活中的一切，但他将竭尽全力去做！就像一只困兽，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这样反复的过程即使烦恼的，又是不乏希望的。结尾中，“明天怎样，总会有办法的”，虽看来是自我安慰，然而只有靠着这一点希望和坚韧才能坚强的走下去。池莉的小说正是让人在烦恼之后仍归于现实，寻求生活中已存在的内涵美、现实美，并从中得到不能满足的满足，使人产生一种对现实生活的聚拢、加固。从而使烦恼人生得以永恒地维系，这也是池莉小说与众不同的最大之处。
池莉自80年代末出文坛后，始终以市民素材作为创作基点，因此，虽身为女性，其创作却被视为“非女性写作”。但自90年代她的《来来往往》、《小姐你早》等小说面世以来，她作品中女性写作的痕迹越来越明晰了。以“市民写作”为己任的池莉，把女性文学创作的视线由知识女性转向了市民女性，开创了女性写作的大众化道路。当她把自己的市民体验以写实的手法铺现在读者面前的时候，自然的加入了女人特有的人生感触，其中更不乏女性独立意识的存在。而这些感触与意识在她涉及到恋爱，婚姻生活的作品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不谈爱情――女性情感的迷茫
或许因为沉浮于平民化生存的层次，一些程度上，神圣美好的爱情被池莉化为乌有。在《不谈爱情》中，她对婚姻阐释即是平民化的过日子的心态。“婚姻不是个人的，是大家的，你不可能独立白主，不可以粗心大意，你不渗透别人别人要渗透你。”池莉在许多作品中，直意告诉人们，婚姻、爱情又有什么呢？生活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样子的，“无”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不必回避；“有”也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能温暖就不错了。在现代女性的生活中，婚姻是女人投入毕生精力经营的事业，和她们的社会事业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但是工作上的成功却不一定能改变女性在爱情婚姻中面临的困境。《小姐，你早》中的戚润物，是一位颇有成就的知识分子，却遭遇丈夫的遗弃。她在绝对心痛的时刻觉醒，开始重新审视婚姻，从而使她和另外两个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团结在一起，最后取得了生活的胜利。
无独有偶，池莉小说中的女性在爱情上往往逃不出四种命运：被抛弃、被欺骗、被家庭埋没、大胆追求爱情却碰壁。被抛弃的，如戚润物、段莉娜；被玩弄欺骗的，如时雨篷、苏素怀；被家庭埋没的，如李小兰、燕华；大胆追求爱情却碰壁的，如林珠、宜欣。爱情本来是神圣的，是男女双方平等的感情付出与互相拥有。女人不是男人树上的藤，不是说女性不再寻找男人，也不是说女性要征服男人，而是在爱情上寻找“心灵奇妙感应的吻合”。但是，池莉告诉我们，在今天无论怎样高举“女性解放”的旗帜，在爱情上，女性仍是处在被动的、无法与男性取得平等地位的位置上。传统的戚润物也好，前卫的林珠也好，爱情始终将她们隔绝在门外，她们只能为生活而生活。爱情不再是女性的精神依靠。
当然池莉的作品也不完全是看破红尘般的清醒透彻。在有的作品中，她同样倾注着对古典爱情的坚守。小说《让梦穿越你的心》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藏族骑手加木措为了帮旅游在外的汉族女子“我”治病，在寺庙为“我”叩了一夜头。在“我”不辞而别的情况下，他竟策马追赶，实现了说过的要送“我”，并让“我”好好骑一次马的允诺。比起与“我”一同进藏的那几位玩世不恭、对女人毫无责任感的男性，“我”感到一个古老的梦穿过自己的心。这一次池莉在表现异族异地的浪漫情感时，是想告诉人们，理想的爱情有是有的，只是远在天涯，不在“小市民”中间。于是我们不难看出，池莉的许多作品“不谈爱情”，不是不愿谈，而是怕成为奢谈，怕稍纵即逝，灰飞烟灭。作为这种恐惧，池莉有一段创作谈为证：“别说21世纪了，时间不重要；也别说网络了，技术也不重要；情感世界与形式无关。对于人类的幸福时光来说，任何外在的途径都不能够通达，通达之途唯有自己的内心。”遗憾的是，我们的内心从古至今，总是那么孤独敏感，那么的嘈杂与苛刻。
结语
小说《与往事干杯》中这样写道：“在这个使人们的心灵孤独无助的世界上，在这个表面亲爱、繁闹、热情而内心深处却永远无所依傍的人群里，在这个当凛冽的冷风和嘈杂的人流从你身边流过而你却永远感到孑然自处的冬季里，……我深信，除了物质化的家园，人们的内心也同样渴望着另一个精神的家园。”其实，这种感受池莉小说中的人物同样具有。池莉的很多作品都有意无意地表现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孤独，她用自己的方式阐述了这一体验。无论是印家厚们的烦恼人生还是吉玲们的不谈爱情，都是这种孤独构成的“精神围城”的体现，他们身处在这个围城之中，看不见出路，只剩下本能的挣扎。池莉曾经说过：“我希望更多的读者通过对于作品的阅读，认识到自己生活的本质。我希望一个作家能够隐蔽地伴随着许多人的成长，伴随着一个人从幼稚、年轻到成熟，从物质生活到精神生活。”其实，池莉关于个体生命存在本真状态的书写，已伴随着女性和男性不断地成长，使人们能更清醒地审视自身和异性。透过作品，我们能够理解生命、成长，倾听到内心深处的呼唤，从而更加深入地认识生活。
【注释】
①池莉．烦恼人生[C]．池莉精品文集[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1年11月版，第85页
②池莉．烦恼人生[C]．池莉精品文集[M]，哈尔滨，北方文艺出版社，2001年11月版，第220页
③陈染．与往事干杯[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12月版，第3页
【参考文献】
[1]戴锦华.《池莉.神圣的烦恼人生》[J]．文学评论，1995年第(6)期
[2]池莉.《我写〈烦恼人生〉》[J]．小说选刊，1988年第(2)期
[3]赵艳，《池莉.敬畏个体生命的存在状态》[J]．小说评论，2003年第(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