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华人进入美国开始,华人形象便被歪曲和丑化,形成种族刻板形象(racialstereotypes)符码。华人男性刻板形象被定格在两个极端:“黄祸”与“模范移民”,或邪恶、狡猾或女性化。华人女性的“他者”形象同样极端化:“莲花”和“龙女”,或狡诈、放荡、性乱交或必然的自我毁灭。美国华裔作家无论其对于中国文化和美国文化认同程度如何,均表现出为打破白人读者长期形成的先入为主的关于华人的刻板形象而“自觉不自觉地进行着‘反话语’的对抗性写作”。美国华裔文学的“隐含读者”为非华裔读者,在此“隐含读者”指符码发送者也就是作者理想中的解码者和接收者,或者更精确地说是掌握美国主流文化庞大的话语霸权的白人读者。白人读者对美国华裔文学文本产生兴趣大部分原因(正如屈夫在《女勇士》的译序中所言)在于“他们把它当做‘中国’书来看的,因而发现它具有异国情调”,在解码、重新编码和超码并符码化美国华裔文学文本的过程中,也对其中的中国文化符码进行了符码化并对华人的刻板形象重新编码和超码,而最具体而直观的符码体现形式为作品的封面设计。
由于美国华裔文本的主要读者群为普通的白人读者,因此,只有对美国华裔文学文本进行解码、重新编码和超码并将其体现在封面设计上,才能更好地迎合白人读者的阅读喜好和习惯,而封面也恰恰是最先进入读者视线的符码。谭恩美的《喜福会》作为发行量最大的美国华裔文学文本,已经出版了多种版本(见图1—3)。
在所列出的三个版本中,中国文化符码充斥整个封面:都出现了“龙”这一典型的中国意象符码,大红及金色等色彩符码,牡丹花、祥云、中国结以及模仿的中国文字意象等。最为值得一提的是,图3的封面俨然就是一副麻将牌,三条边上各有一张小的麻将牌,分别为东风、西风、南风,中间则可以看做是一张放大的麻将牌或者干脆是一张麻将桌,上面方方正正的模仿中国汉字的英文像是零零散散地排列着的一个个麻将牌。这样的设计既暗示了小说的内容同时又将小说“锚定”在充满中国文化符码的中国语境之中。东风、西风、南风的左上角分别印着的三个方位的英文字母缩写,结合了中西两种文化的元素,分明是重新编码和超码后的结果。
赵健秀的小说《唐老亚》(犇狅狀犪犾犱犇狌犽)及《甘加丁之路》(犌狌狀犵犪犇犻狀犎犻犵犺狑犪狔)的封面(见图4—5)出现的人物形象是中国家喻户晓的“福禄寿”三星。
中国古代民间常将福禄寿三星一并奉祀,传说中的三星典型的形象为福星手执如意居中;右为禄星,打扮成员外模样,怀抱婴孩;寿星居左,广额白须,一手托桃一手执杖。《唐老亚》的封面为经过重新编码和超码的“福星”形象,本应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大富大贵的“福星”却是尖嘴猴腮之像,袖口及身旁无端多出参差不齐的房屋。《甘加丁之路》的重新编码和超码现象更为突出,福禄寿三星排序错位,“福星”不是居中而是在最左边,而且居然还手执吉他!本来极具中国文化符码特色的如意被置换成西方乐器吉他,可以算是超码到了极致。
被称为美国亚裔文艺复兴宣言的文学选集《哎呀!美国亚裔作家文集》(犃犻犻犻犲犲犲犲犲!犃狀犃狀狋犺狅犾狅犵狔狅犳犃狊犻犪狀犃犿犲狉犻犮犪狀犠狉犻狋犲狉狊)两个版本(见图6—7)的封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在浓重的黑色背景的衬托下的红色标题“AIIIEEEEE!”异常醒目(图6),以及封面上典型的亚裔黄种人张大嘴巴的模样(图7),仿佛是亚裔由于长期遭受忽视及排斥,为打破西方强加的故意歪曲的刻板形象而压抑了许久的愤怒的呐喊。赵健秀在《哎呀!美国亚裔作家文集》的序言中对语言符码或者说声音符码“AIIIEEEEE!”的含义进行了解释———美国白人主流文化将亚裔描绘成“当受伤、难过、生气、诅咒以及困惑时发出‘aiiieeeee!(哎呀)’的哀鸣、叫喊或者尖叫声的东西(something)”,歪曲和丑化并进一步符码化亚裔的“他者”形象;而出版美国亚裔作家文集的目的就是要呐喊出亚裔被“消声”多年的愤懑以证明存在,从而彻底摧毁被白人主流文化所妖魔化的刻板形象。
可以说,整个美国华裔文学文本就是一个充满各种符码的跨文化的“符号帝国”,通过作者和读者的对于中国文化符码的共同解码、重新编码和超码,解构白人主流文化对于华裔的刻板形象,从而形成了有异于中国传统文化及美国文化的属于“(美国)华裔自己的英雄传统和神话”,发出了被压抑和“消声”已久的“aiiieeeee!(哎呀)”的呐喊———“我们不是新来的”(Wearenotnewhere)。
图1:Hardcover
(NewYork:IvyBooks,1990)
图2:HardcoverLargePrint
(NewYork:ThorndikePress,1990)
图3:Paperback
(NewYork:Putnam’sSons,1989)
图4:Paperback
(Minneapolis:CoffeeHousePress,1994)
图5:Paperback
(Minneapolis:CoffeeHousePress,1991)
图6:Paperback
(NewYork:PenguinBooks,1991)
图7:Paperback
(Carrboro:ChapelHillRare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