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 圆门昼夜开着——一只黑沉沉的眼睛,在凝视荒原。 这里没有主人。是流浪者的王国。是牧人躲雨的地方,是岩鹰栖息的巢。 石屋,温暖一切生灵。
冬日的夜晚,雪落着,石屋变成一座白色的宫殿。
一个穿红旗袍的女子,仓皇、镇静地走了进来。
从此,石壁上便有了一束火把的浮雕。
从此,石屋封闭。
许多年以后,一个风尘仆仆的老人,在石屋门前站立了许久。离去时,他种下一棵小树。
又过了好多年好多年,小树长成一株高高的红梅。
只有大山知道,那梅树,酷似那个穿红旗袍的女子。
寒溪的路
寒溪无人。
游鱼自得其乐?游鱼不觉其乐?
我想走进那幽深,寒溪无路。寒溪无岸,巍巍群峰是岸?
有花自梦中醒来,说:“路在天空。路在石壁上。路在鸟儿也不去的地方。”
手扒岩,一个不太优雅的名字。模糊了的名字。它不会进入地图或《辞海》。
手扒岩上,凸凸凹凹的皱纹之间,有一条神秘的路:指纹深深,脚印深深。
湿雾,弥漫着一种气氛,我听见沉重的呼吸,大山的心跳,热血流动的声音。湿雾,缠绕着一首无字的歌,悲壮而又遥远。
似有似无的路。容易被人遗亡的路。
杜鹃花年年祭奠的路。
谁在呼唤桃园之子巴山之鹰!其声激越、缥缈。
寒溪无语。
水底彩石艳艳如人面如远方花市。
游鱼,有一瞬间的恍惚。
附注:寒溪在大巴山桃园。
长眉罗汉
人间最奇异的眉毛?
两行细细的溪水,自你的前额蜿蜒而下。
溪水,在说你一世的酸辛?
可你笑着,望着一切都笑,笑得如此长久。
或许,你手中的如意,是一首金质的歌?是神剑,能斩断愁云?
有那么一瞬间,你笑累了,你站着呼呼入睡了。我轻轻揭开你的笑面,看见你寂寞忧伤的脸,吓了我一大跳。
诸神震怒。你没有醒。
长眉的溪水,打湿了我的鞋子。
红蜻蜓
走近你,红蜻蜓忽然暗淡忽然后退。
小小的昆虫,也迷信距离?
逃离奇迹,游历死亡。之后,走出长长的黑洞,阳光,正在洒下万紫千红的音乐。
红蜻蜓跌入一个孤独的梦。
纵然,她有一百只眼睛(在黑洞里诞生的眼睛),尘世上再也看不见你了。
她在湖上饮水,轻轻的点水之间,湖心忽然涟漪着你的影子,朦胧的清晰的许多不同的你:或歌或哭或笑或怒或沉思……她在树上远眺,沙原的尽头,白茫茫的天路上,有一队骆驼悲壮的剪影,她久久地凝视着步履从容的你。
于是,红蜻蜓忽然想飞。
远山,你就是她不可走近的远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