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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去满洲里看大象吧_我们去看大象吧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7 04:32:37 点击:

      段莉莉说:“听说动物园来了一头大象。”朱河躺在床上,翻看着一本小说《黑书》,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是吗?”   “我们去看看吧,我们去看大象吧。”段莉莉头枕着朱河的胸脯说。
      朱河没有说话,他把书合上,眼睛看着天花板。他有些疲惫,他打了一个哈欠。他的疲惫来自昨夜和段莉莉的贪欢。他拿过一根烟,点上,慢慢地吸着。段莉莉用手扇着飘过来的烟雾,还噘起小嘴吹着。她噘起的嘴唇很好看,饱满,圆韵,像一个“O”。朱河喜欢“大象”这个词:磅礴、笨拙、粗糙、忠厚、土腥、貌似生硬实则温软。可是,他还没有下决定是否要去看大象。他这些天也听说动物园来一头大象,是从外市租来的,可能是两年时间。他除了在电视上看过大象,要不就是在网上的图片看到过。他清晰地记得在网上看到过的那张大象的照片是两只大象在交配。那是动物的交配。就在前几天,他还在《人民文学》上看到一个小说,也叫《大象》,是在网上看的,没看到结尾。那个小说是一个叫张楚的人写的。这个人是唐山的,说到唐山,很多人会想到地震。崩溃。不是地震让人崩溃,是没看到那个小说的结尾。
      段莉莉的话打断了朱河脑子里飘忽的关于大象记忆。
      段莉莉几乎是哀求地说;“我们去看大象吧!”她这样说着,一根手指在朱河的胸脯上画着,似乎在画一头大象。应该是的。朱河感觉到那细细的手指滑动着,柔软的指肚贴在他的皮肤上,暖暖的,痒痒的。她在画大象的鼻子、肚子、四肢、尾巴……朱河痒痒的,动了一下身体。段莉莉说,别动,马上就快画好了。朱河不动了,但他感觉那即将画好的大象在闯进他的身体里。朱河突然问,老刁什么时候回来?段莉莉问,你问哪个老刁?朱河说,你认识几个老刁啊?段莉莉说,两个,一个是沈阳的,写小说的,叫刁斗,刚出版了一本长篇小说《我哥刁北年表》。朱河说,我没说写小说的刁斗,我也不认识写小说的,我说另一个。刁海南。你是故意跟我打岔啊?段莉莉说,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你怎么突然想起他了。朱河说,我想想不行吗?段莉莉没说话,手指从朱河的胸脯上挪开了,躺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段莉莉说,你在乎他。朱河说,我他妈的能不在乎吗?你是他的女人,现在却睡在我的床上。段莉莉说话的声调变得颤抖地说,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堕落吗?还是你厌恶我。有种你别那啥啊?有种你……朱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段莉莉说,你就是那个意思。朱河说,没劲。段莉莉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朱河拉了她说,还真生气了啊?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就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其实我想证明一下……
      段莉莉怔了一下说,证明什么?朱河说,你知道证明什么?段莉莉说,我不知道。朱河说,你装傻。段莉莉说,我都睡在你的床上了,我有必要装傻吗?朱河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写小说的刁斗的?
      段莉莉说,看他的小说,好像他还有一个博客,不过很长时间,没更新了,贴了他几个小说,好像还有他的信箱,我好奇就给他发过邮件,可是,他一次都没回过,但从他博客上的照片,还有他的小说里,我好像认识了他。就是这样。真人,我没见过。可能因为他也姓刁,而且是一个写小说的吧。
      朱河笑了笑说,这样的认识有些勉强,从你的话里感觉,他好像是你的精神领袖,或者说他的小说是你的精神支柱。
      段莉莉也笑了笑说,他的小说看着好玩,有意思,他的风格是冷酷、乖戾的,还有一个原因,你可能不知道。
      朱河迫不及待地问,什么?
      段莉莉低着头说,我在他的小说里寻找一种谋杀的方式,不是艺术的谋杀,而是一种现实的,真实的谋杀。
      朱河抽冷子哆嗦了一下说,怎么?你想……
      段莉莉恨恨地说,如果刁海南不把剩下的那些钱给我的话,我可能会。
      朱河有些另眼相看身边的这个女孩了。一个有谋杀动机的女孩。一个处在犯罪边缘的女孩。他从段莉莉的眼睛里真的看到了一丝的杀气,咄咄逼人。
      朱河问,他还差你多少钱啊?段莉莉说,三万。朱河问,他说给你多少钱?
      段莉莉说,三万六,给了我六千了,我给老家的奶奶邮回去了,他们盖了房子,还给我叔叔家的弟弟交了学费。
      朱河问,他没说剩下的三万什么时候给你吗?
      段莉莉说,他说他出差。
      朱河哦了一声说,是这么回事啊?他会给你吗?
      段莉莉说,我不知道。
      段莉莉伤感地下巴抵在两腿上。她从她的小包里找出一个指甲刀,开始修剪着她的脚趾甲,还不停地锉着,可以看见微小的趾甲碎末掉落在床单上。她吹了吹,吹到了地上。
      朱河说,给我也剪剪。
      段莉莉看了眼朱河说,你那臭脚丫子,你自己剪。
      朱河说,不臭的,我昨天晚上用香皂洗的。
      段莉莉说,那也臭,男人都是臭的。
      朱河嘿嘿地笑了说,那我和刁海南谁更臭?
      段莉莉说,都臭,但我喜欢你的臭。
      朱河再一次嘿嘿地笑起来。这个时候,段莉莉已经抓过他的脚丫子,在挠着他的脚心。他痒痒的,笑个不停。他求饶地说,别挠了,痒死了。段莉莉不挠了,细心地给他剪着脚趾甲。她低垂的头发从脸上落下来,遮挡在脸上。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一种静谧的美散发出来,让朱河的心里暖暖的。朱河说,你很美。段莉莉笑了一下说,是吗?朱河说,我没有必要撒谎,我喜欢真实。段莉莉说,你喜欢真实,可是,什么是真实的呢?我的生活,我们的生活吗?还是我跟刁海南的生活?
      段莉莉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
      那一刻,朱河不敢去看她,她仿佛是一件脆弱的瓷器,连目光碰一碰都可能会破碎。
      朱河闭上了眼睛。他的耳朵能听见段莉莉给他锉着脚趾甲发出的沙沙的声音,很舒服。间断的,连续的。
      突然,段莉莉尖叫起来,你这个脚指头怎么回事?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疤。这个脚指头也是变形的。朱河闭着眼睛说,那是被车压的。
      段莉莉说,好险啊?要是再往脚面上,你这个脚就废了,你可能就是一个瘸子了。嘿嘿。
      朱河说,可不是。段莉莉问,咋整的?
      朱河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伤疤被突然揭开了,他要适应一下那突然来临的疼痛。如果不是段莉莉给他剪脚趾甲,突然发现了这个伤疤,也许他不会想起,也不会提起。是段莉莉拯救了他的记忆。他睁开眼睛,看了段莉莉一眼,目光是感恩的。只见段莉莉的胸部随着她锉脚趾甲的动作而颤动着,可是,他全身的欲望好像都耗尽了,在昨夜。他拿过一支烟,点上,慢慢地抽着说,那是我上中学的时候,跟父亲在石灰窑打工,我们拉着装了满满一车的石灰,因为日光太强烈了,我累得浑身都要散架了,突然,我的双腿一软,车就从山坡上开始往山下冲去,我的脚碾进了车轱辘底下……就是这么回事。朱河说得有些轻描淡写。他不喜欢回忆。
      段莉莉听了,心疼地抚摸着朱河的脚说,你爸没事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捅了朱河一下。
      朱河声音颤颤地说,没事。
      段莉莉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又开始挠着朱河的脚心,可是朱河却没有笑。他笑不出来。那一刻,朱河很想坐起来,再一 次紧紧抱住这个女孩。但他没有。他要把自己的脆弱藏起来,深深地藏起来,即使那脆弱会像玻璃一样,但他要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朱河岔开话题说,你有刁斗的小说吗?给我看看。段莉莉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本,扔过来。
      朱河接过来,那本小说的名字叫《独自上升》,一看这个名字,朱河就喜欢上了。他翻了几页问,你找到了你要的那种谋杀的方式了吗?
      段莉莉说,没有。
      朱河说,你不是在沈阳上大学吗?说不定能联系上这个作家,向他当面请教一下。
      段莉莉冷笑着说,请教什么?谋杀的方式吗?可能吗?别说是一个作家不会教你谋杀的方式,就是你,你能教我怎么样去谋杀一个人吗?
      朱河说,也是,那就成了教唆犯。
      段莉莉看着朱河说,不过,你可以为我去杀了那个人,你会吗?
      朱河一激灵说,什么意思?
      段莉莉说,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便说说。
      朱河话又回到刁斗的那本小说上,他抚摸着封面说,你看这个名字多好,独自上升。
      朱河甚至伸出一只手臂做出缥缈上升的动作。
      段莉莉不想与朱河讨论刁斗的小说,她收起了指甲刀,开始掏出一瓶指甲油,独自涂抹着。那股气味,有些刺鼻。她边涂边说,我们去看大象吧?
      朱河仍旧没有吭声。
      段莉莉有些气急地说,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我们去看大象吧?我们去看大象吧?
      朱河的眼睛仍紧紧地盯着“独自上升”几个字。那几个字仿佛飘忽着,从纸页上慢慢地飞起来,袅袅的。但当他听到从段莉莉嘴里蹦出的“大象”那个词语的时候,“独自上升”变成了“独自坠落”。它们趴在纸页上,仿佛从来没飞升过。他打开那个小说,有一段题记样的话,引自埃利蒂斯《英雄挽歌》:
      他躺倒在烧焦的征衣上
      周围是黑色的岁月,悠悠无穷。
      朱河嘴里喃喃着,一股莫名的忧伤侵蚀了他。因为他从这两句诗联想到了个人的生存状态。黑。黑色的岁月。悠悠。无穷。也许是因为忧伤,他的心变得强硬起来,像一块石头。那种带尖的石头,那种可以砥砺出血的石头。这是一个男人面对生活的坚硬。他扔下那本书,张开双臂,做了一个飞的姿势。他的动作看上是那么的笨重,没有一丝飞的轻盈,或者说飞的轻松。在他放下双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飞起来,而是更加沉重地坠落在地面。
      朱河突然张口说,我们去看大象吧!
      段莉莉听到朱河的话,兴奋地眉飞色舞,过来抱着朱河,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那么轻盈地啄了一下,仿佛把朱河从一种滞重中叼了出来。他一把拉过段莉莉,一脸坏笑。他气息粗重地说,我们去看大象,去看磅礴、笨拙、粗糙、忠厚、土腥、貌似生硬实则温软的大象。
      段莉莉笑着躺在床上说,我现在不就骑着这头大象吗?
      朱河说,你就臭美吧!我可不是大象,大象是
      段莉莉调皮地问,那你是什么?
      朱河说,我只能是一只蚂蚁,微不足道的蚂蚁。
      段莉莉哈哈地笑起来,嘿嘿,我在跟一只蚂蚁做爱……
      段莉莉对朱河讲了一个自己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
      这些是段莉莉对朱河说的,至于其中隐藏了什么,朱河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个人相遇了,段莉莉说的一句话,让朱河很久还记得。段莉莉说,你会爱上我这样的人吗?这句话是段莉莉在朱河的身上的时候说的。那一刻,他们在相互享受着对方的身体,几近疯狂。疯狂得有些悲壮……
      段莉莉七岁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离婚了,又都找了人。相对于存活在世上的父母,她却是一个孤儿。她跟奶奶生活在一起。因为有很多叔叔,他们都给奶奶钱,因此奶奶就屎一把尿一把,把她拉扯成人。她后来考上了大学,沈阳的一所专科学校。她本来以为这样毕业就可以挣钱养活奶奶,可是专科并不好找工作,她决定专升本。在这期间,她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有一次,她遇到同学晓晴。晓晴也在外面打工,她想让晓晴帮忙找一个工作。晓晴就带她来到了草泥湖镇,见了一个人。她多次问晓晴干什么工作,可是晓晴都没有说。从晓晴的化妆和装束上,段莉莉多少能感觉到一些,但她没有说。就这样,晓晴把她介绍给了刁海南,一个大她二十多岁的男人。刁海南是一家小型轧钢厂的老板。刁海南对他很好,答应一个月给她三千块钱。也许是因为没有父亲的原因,段莉莉感觉这个男人尽管比她大那么多,但觉得很亲近,而且刁海南很会疼人。开始他们是一人住一个房间,后来,刁海南求她,她也就没有勉强。当时,刁海南说她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段莉莉想,这样的一个老男人也不错,疼人,就当忘年恋吧。刁海南给了六千块钱,什么都不让她干,也就给他洗洗衣服,做做饭。刁海南似乎真的没有妻子和孩子,他除了应酬以外,都是下班就回来,吃她做的饭菜。刁海南给她的钱,她寄给了奶奶。后来,她发现不对,刁海南常常在半夜接电话,但都到另一个房间,她开始怀疑刁海南可能有家室,可是没有证据。她想,就一年,满一年,她拿到钱,她就回学校去。可是,刁海南的妻子突然出现了……
      段莉莉就向刁海南要钱,想离开,可是刁海南推托出差。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段莉莉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可耻的,又能怎样?没有钱,又不能去上学,她耗在刁海南的房子里等着刁海南的出现。
      这个故事只能是小说的一部分,像一个插话。
      下面继续。
      段莉莉在朱河的身上笑得前仰后合,她的嘴里疯狂地喊着“大象……大象……大象……”她激荡的冲击,仿佛把身体融入到朱河的身体之中。而朱河的两只手就像两个大象的鼻子紧紧地吸着段莉莉圆小的乳房,很长时间,直到她的乳头硬起来。
      完事后,段莉莉赤裸着,光着脚,扭动着小屁股去冲了一个澡,她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我们去看大象吧!
      朱河也爬了起来,他的身体是软的,尤其是两条腿,像海绵。他穿好衣服,看见那本刁斗的小说,他说,这本小说我带走了。段莉莉说,带走吧,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朱河说,没用了吗?段莉莉说,没用了。段莉莉她说:没用了。
      从刁海南的房子出来,朱河四周看了看,他发现刁海南的房子是座落在草泥湖旁边的盲山上,在距离这栋别墅几十米远的地方是废弃的冷库。朱河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到草泥湖镇,就是在那个冷库打工,每天推着一些冷冻的猪肉、牛肉、海鲜什么的。有一天,一个中年人找到他们的老板说,要把他的女儿放在这个冷库里。相信大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老板几次拒绝了,可是,老板无法拒绝那高额的钱,老板还是答应了。一个水晶棺里的少女就这样被放在冷库里了。老板问,要放多长时间。那个中年人说,不知道,也许要放上十年或者二十年。那时候,谁也没想到这个冷库在半年后就倒闭了。老板问,为什么不入土为安?那个中年人说,我相信,我女儿会活过来。
      有一次,跟朱河一起打工的马达悄悄地跟朱河说,我们偷偷去看看那个女孩。朱河想想就浑身哆嗦,他没敢。马达还骂他是胆小鬼。后来据去偷看的马达说,那简直是一个天仙般的女孩。
      朱河收回目光,他没有把这个故事讲给段莉 莉。也许这个故事与大象无关。他不知道,那废弃的冷库里,那个女孩是否还在,还是已经运走了,还是复活了……反正他一直在草泥湖镇打工,他没听说过。
      其实朱河不太喜欢大象,他喜欢那种微小的动物,微小得可以像一个人灵魂的动物。比如:鸟、蚂蚁、鱼什么的。现在他越来越喜欢了,他喜欢大象的磅礴、笨拙、粗糙、忠厚、土腥、貌似生硬实则温软。
      此刻,他心里也充满去看大象的愿望。他想马上见到动物园的大象。心情有点迫不及待了。
      山下是浩淼的草泥湖,泱泱的水荡漾着。有几只水鸟在水面上飞。风中摇动的芦苇,像一个女人的头发。在段莉莉疯狂的时候,她的头发也是疯狂的,疯狂的淹没了她的脸。朱河这么想着,笑了笑,看了段莉莉一眼。只见段莉莉推着一辆自行车从院子里走出来。
      段莉莉说,你骑车带我,还是我带你?
      朱河看了看那辆自行车。一辆女士的,娇小的女士车。
      朱河说,你能带动我吗?段莉莉暧昧地笑了笑,怎么不能?朱河说,你带我吧?我累了,两腿蹬不动了……段莉莉抿着嘴笑着说,那上来吧?
      朱河跨上自行车。段莉莉开始的时候蹬得有些费劲,渐渐地,她越来越有力量了。那力量仿佛是动物园的大象给她的。也许不是。他们顺着盲山的盘山道向下骑着,山下是茫茫的湖水,阳光在水面上颤动着,像一片哗然的金子。山风吹在脸上很惬意。朱河搂着段莉莉的腰肢,他竟然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那种依靠是柔软的。他甚至把头贴在段莉莉的后背上。这种柔软来自朱河的内心,像羽毛。羽毛似乎在他的心里有一种灵魂的重量。但他清楚,这个女孩早晚会离开他的。会的。这样想着,他不禁忧伤起来。他仿佛看见阳光下的道路上,有一头大象扬起四蹄,在奔跑,尘土飞扬。
      去动物园的路很远,要绕过半个草泥湖,穿过丰华大道,从邮政大楼左拐,再左拐……
      路过一家锫果店的时候,段莉莉突然停了下来。
      朱河问,你要干什么?不去看大象了吗?
      段莉莉说,我想吃水果硬糖,想吃,看见这家糖果店了就想,你给我买。
      朱河说,你自己去买呗。
      段莉莉撒娇地说,你是男生,我要你给我买嘛。
      朱河笑了笑,也仿佛闻到了糖果甜甜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着。要说吃糖果,还是童年的事情了。他从车上跳下来说,我去买。
      段莉莉扔下自行车,挽着他的胳膊,跟他一起走进糖果店。糖果店里充满了甜蜜的味道。卖糖果的是一个憨憨的胖女人。也许是天热的原因,她两只手各拿着一把蒲扇对着脸和身体扇着。段莉莉窃笑着,轻声在朱河的耳边说,你看那个胖女人像不像大象?朱河看了一眼胖女人,他“噗哧”笑了。他轻声地贴着段莉莉的耳朵说,一头母象。朱河说着的时候,目光落在段莉莉圆润的耳垂上。日光下,那耳垂是透明的,像一块粉色的玉坠。他翕动的舌头贪婪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想含住那个耳垂。
      糖果店里各种各样的糖果挂满了屋子的四周,像童话里的糖果店。
      胖女人仍在独自扇着,没有招呼他们。她扇动的两只蒲扇,就像两只大象的耳朵。那些糖果的气味真是太迷人了,甚至有一种虚幻的感觉。只见段莉莉这个闻闻那个嗅嗅,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狗。突然,胖女人说话了。
      胖女人的话吓了段莉莉一跳。
      胖女人说别闻了,糖的味都叫你这么闻,闻没了,别人还能买吗?
      段莉莉不屑地瞟了胖女人一眼说,怎么会?
      胖女人说,我说会就会,你看好了,就掏钱买,这大热天的,这满屋子的糖果都要融化了。
      胖女人在抱怨着。
      段莉莉突然尖叫起来,朱河,你过来看,你看大象。朱河也心里一惊,连忙说,什么大象?大象不是在动物园里吗?段莉莉说,你过来看,我就要买这个。朱河走过来,他果然看到了一个巴掌大的大象形状的糖。朱河说,你喜欢就买,买几个。段莉莉说,一个。要不两个,你也吃一个。朱河说,我不是小孩,我不吃,我吃糖牙疼。段莉莉妩媚地笑着,已经把那个大象形状的糖拿在手里,开始拆着包装的玻璃纸。胖女人站起来,气喘吁吁地说,交钱。朱河看着段莉莉已经把糖含在嘴里了。她先咬掉了大象的鼻子。朱河看着,喉咙里痒痒的,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朱河刚走过去要交钱,段莉莉一把拉住了他。胖女人气喘吁吁地说,交钱。
      段莉莉贴着朱河的耳朵小声地说着什么。只见朱河的脸先是有些严肃,然后挤出了笑容,接着是笑声。哈哈的笑声荡漾在糖果店里。朱河和段莉莉的笑声让胖女人不知所措。
      她大声强调着,交钱。她说着,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两只手仍在扇着两个巨大的蒲扇。
      段莉莉把大象形状的糖果举到朱河的嘴边说,你也咬一口。
      朱河说,我不想吃。
      段莉莉说,你想咬哪部分?鼻子被我吃了,要不你吃屁股和尾巴吧。
      朱河说,你才吃屁股呢?我要吃……可惜没有……
      段莉莉说,你就坏吧,要不你来这只象腿吧?
      母象般的胖女人冲过来说,给钱。
      段莉莉扭动腰肢,像一条鱼,绕过胖女人的身体,“嗤嗤”地笑着,冲出糖果店。朱河紧跟在段莉莉的后面,可是,胖女人用她壮硕的身体挡住了朱河,声音咄咄逼人地说,给钱,你们不能吃人家的糖不给钱。胖女人肉乎乎的身体挡在朱河的面前,像一堵墙。段莉莉在门外喊着,朱河,快跑――
      朱河想绕开胖女人,逃出去。
      胖女人紧紧地逼仄着他,她大声地说,你们这是打劫,小心我打110。
      段莉莉手拿着那个残缺的大象形状的糖果折回来对胖女人说,给你钱。她这样说着,给朱河一个眼色。在胖女人转过身的时候,朱河一个箭步,穿了出去。段莉莉拉着朱河的手,两个人骑上自行车,飞快地逃开了。两个人哈哈地笑着。他们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着。
      只见胖女人站在糖果店的门口,大声喊着,打劫――打劫了――
      段莉莉一只手搂着朱河的腰,一边说,有意思,有意思,我们竟然打劫了糖果店,真应该多拿些,你看那个胖女人多像一头母象……
      朱河没有想到段莉莉竟然这么疯。他没吭声,蹬着车,向动物园的方向骑去。
      在湖边的堤坝上一个小男孩叉着双腿,对着湖里面撒尿。一道金色的弧线落进湖水里。
      一辆警车鸣叫着,从后面开过来。
      段莉莉说,不会是那个糖果店的“母象”报案了吧?你靠边停下来,我们躲进湖边的草丛里吧?
      朱河说,不会吧?就因为一个糖果吗?
      还没等他们的自行车停下来,那辆警车已经停在了他们的身边。只见胖女人从车窗户伸出头来大声喊着,就是他们打劫我的糖果店。
      从车里面下来两个警察,喊住了朱河他们。段莉莉很平静地看着走过来的警察,她嘴里仍含着那个大象形状的糖果,可是那头大象已经肢体不全了。段莉莉的嘴在吮吸着,甜,在她的口腔里弥漫着。
      一个警察指了指从车上下来的胖女人说,她报案说你们打劫了糖果店,请你们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朱河满脸堆笑着说,我们在跟她开玩笑呢?我们只拿了一块糖果。
      警察说,有这么开玩笑的吗?你们拿人家的东西就要给钱。
      朱河连忙说,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给。   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递给胖女人。胖女人气呼呼地接过十块钱说,早给钱,何必叫我麻烦警察呢?
      胖女人在掏零钱要找给朱河。
      另一个警察说,不要找给他了,其他的算作罚款了。
      胖女人看了看警察说,这样好吗?
      这时候的段莉莉把最后一小块大象的身体放进嘴里,咀嚼着,发出“咔吱咔吱”的声音。也许因为糖果有些硬,她的身体随着咀嚼也跟着颤抖起来。
      警察警告的口气对朱河说,以后注意了,别小小的年纪就不学好。朱河点头应和着。
      警车开着车走了。只见胖女人一个人走在湖边的路上,她的影子在地上笨重地晃动着。
      朱河看见段莉莉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她的嘴仍在动个不停。朱河喊着,段莉莉,走吧,没事了,我们去看大象吧!
      段莉莉好像没有听见。
      朱河又喊了一声,走吧,段莉莉,我们去看大象吧!段莉莉目光发直。朱河走上来,拉着段莉莉的手说,我们去看大象吧!段莉莉的手冰凉冰凉的。
      朱河说,看这个玩笑开的,还真惊动了警察。
      段莉莉没有说话。她动作缓慢地跟着朱河。朱河推着自行车,两个人慢慢地走着。
      朱河问,你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过了很长时间,段莉莉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又过了很久才说,没事,走,我们去看大象吧!
      段莉莉又说,我感觉,大象好像出事了。
      朱河说,怎么可能呢?我们没去看你怎么知道的?
      段莉莉没吭声,她表情木然。突然,段莉莉说,我们不去看大象了,我要回去,我要等刁海南回来……
      她说得很冷漠,甚至是冷酷,好像竭力与朱河作对似的。
      朱河愣住了,他觉得她有点陌生。像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陌生。他推着自行车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有些生气,他大声说着,不是你想要去看大象的吗?现在怎么变卦了?你还能不能行?你不是说刁海南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吗?你……
      在那一刻,朱河感觉自己的身体是轻飘飘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消失了,因此而变得轻盈。轻盈得像灵魂。
      一切,或者说发生的一切仿佛梦境。
      朱河就处在这个梦境之中。一个延伸进现实的梦境。他拉过段莉莉的手说,你是真实的吗?还是……
      段莉莉没有说话,任朱河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他们还是来到了动物园,可是那个大象的笼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一个饲养员正在笼子里面,戴着一个口罩,挥动着一把扫帚,在打扫着地上的粪便。刺鼻的骚臭味钻进朱河的鼻孔里,很强劲。段莉莉仍旧面无表情。朱河向笼子里的饲养员喊着,您好,请问这里的大象哪去了?那个人好像没有听见。朱河又问了一句,您好,请问这里的大象哪去了?朱河的声音是颤抖的。那个饲养员抬起头来,看了看笼子外面的朱河和段莉莉说,你们来晚了,这里的大象前几天病了,被运回到省城的大动物园去治病了。朱河有些失望地看着,那些阳光下粗糙的大象的粪便。
      他问,什么时候能运回来?
      饲养员说,也需要等病治好了的吧?也许不会运回来了,这里的环境气候好像不适合这头大象。
      朱河哦了一声。他仿佛看见一头病重的大象晃动的身体突然摔倒在地上,砸在满地的尘土上,尘土纷纷扬扬。
      这个时候,段莉莉竟然发出一声冷笑。她的笑声让朱河毛骨悚然。朱河问,你笑什么?段莉莉说,我笑了吗?朱河坚定地说,你笑了。
      两个人竟然为笑没笑这件事情大吵起来,不欢而散。
      “我已经失去她了。”朱河在心里说。湿漉漉的眼泪溢出眼眶,但他转过身去,他让眼泪掉在地上的尘土之中。眼泪是伤心的种子,也许种在地里,长出来的不光是伤心。至于会是什么?朱河不想知道。
      很难讲清楚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几天后,朱河翻看刁斗那本《独自上升》的小说的时候,突然非常的想看到段莉莉,他去了刁海南的房子,发现房门紧锁着。朱河想,难道段莉莉消失了吗?离开了吗?段莉莉不见了。他狂躁地撬开窗户,四处看了看,连卫生间也看了,没有发现丝毫的痕迹。他看到了那张床,他躺在上面,过去的那些画面在他的大脑里浮现着。他蒙着被子,被子里一团黑暗,心里面也疼得发黑,仿佛沉入一个黑色的漩涡。他在吸着他们曾经留下的气味。在黑暗的漩涡里,他感觉到那个形体仍旧存在。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
      他吓了一跳,拿出手机,是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上面写着:大象在冰箱里。
      他无奈地笑了笑。他忍着心痛,从床上爬起来,要爬出窗户的时候,他看见了靠在窗边的冰箱,他走过去,打开……
      他脸色煞白,目光惊慌,仓惶地从窗户跳出来,撒开腿逃离了。他没敢回头,没敢。
      朱河跑得飞快。
      朱河打开冰箱看到了什么?三种可能:
      A、刁海南
      B、段莉莉
      C、大象
      然而,故事还没有完。故事应该这样结束,真实的故事也是这样结束的。朱河飞快地跑着,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在草泥湖边,他停了下来。巨大的湖面看上去像一个圈套。他看见在湖边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广告牌上就是那头来到草泥湖小镇的大象。大象在绿色的草地上奔跑。朱河看着那头广告牌上的大象,下意识地伸出手,举在耳边,向那头大象致以一个朋友的敬礼,然后转身离开了。就在这个时候,那头大象从广告牌上走下来,轻轻地跟在朱河的身后……
      
      (选自波比创意网:http://bus.省略/read.php?tid=26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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