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绀弩的一生是风骨铮铮的一生，也是传奇性的一生。作品不算很多，但堪称才气纵横，学问、见识、想象力及文字俱佳，而杂文、旧体诗、小说又可以说是他创作中的“三绝”。绀弩杂文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就有名，唐�称他为“酣畅淋漓”，也就是说，不但有气势，而且论事析理相当透彻，笔锋犀利。绀弩的旧体诗我尤其喜爱，他是上世纪少数出色的旧体诗人中的一位，是继鲁迅、郁达夫之后文人当中难得的、优秀的一位。这些旧体诗尽管用字未必尽工，但随感而作， 却是慷慨深沉，沉郁之中又有点历尽沧桑的苦涩由他特定的经历、人生体验和个性所决定，而且确有浓郁的旧体诗韵味，显示出很深的古典文学修养。不但有关曹雪芹和《红楼梦》的那些诗写得好，就是写鲁迅、胡风、萧红、丘东平的诗也很感人，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小说像《鬼谷子》等，虽然从五十年前的现实社会生活中立意，并通过历史题材加以表现，但决不会让人产生事过境迁就不想读的感觉，因为它包含着一些较深的哲理，能长久给人启示。比方说，为了少数人的利益却巧立名目，用愚忠或其他什么名义，驱使许多人去死，表面上看死得很壮烈，实际上却牺牲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枉自糟蹋千千万万宝贵的生命，这样的事，不但古代历史上有，鬼谷子的时代有，上世纪四十年代有，六七十年代“文革”中有，到今天二十一世纪了，世界上不是每天还在不断发生么�所以，像《鬼谷子》这样的小说，即使今天来读也具有思想上的震撼力，促使人去思考。它决不是浮泛的作品，而是有深刻内容的，是很有现代精神或者说很有现代性的。
我认为绀弩的作品确有难能可贵的价值。正因为这样，我很感谢编者，感谢武汉出版社，感谢他们在绀弩百年诞辰的时候，好不容易把聂绀弩的作品搜集在一起，出版他的《全集》。（作者系北京大学教授、博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