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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玲在北大荒的岁月】右派丁玲在北大荒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3 04:40:16 点击:

      初到密山      1958年6月29日凌晨4点钟,戴着“右派”帽子的丁玲,走出密山火车站,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城。因为丁玲到得太早,密山铁道兵农垦局的大门还关着,她便和那位同行者一道去遛大街。大街上店铺也没开门。路上只有很少几个行人。一间卖豆腐脑的小店门口挤了不少刚下火车的人。她们去买了两碗,坐在道旁一棵柳树下吃了起来。
      8点钟左右,丁玲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领到楼上局长的办公室。来农垦局指导工作的王震伏在一张大地图上,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陈明在八五三农场,他那个地方是新建点,条件苦一点,你就不要到那里去了,你们换个地方,到汤原农场吧,我已经叫他们打电话给八五三农场,调陈明来,同你一道去汤原农场。那里在铁道线上,交通方便些,离佳木斯近,条件好些,让他们给你们一栋宿舍。”
      丁玲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王震又说:“你这个人我看还是很开朗、很不在乎的。过两年摘了帽子,给你条件,你愿意写什么就写什么,你愿意到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这里的天下很大,写作的素材也多得很哪……”丁玲和王震分手的时候,她在心里默默地说:“感谢你的好心,王震将军!”
      7月1日,吃过中饭,陈明从八五三农场赶来了,两人热烈拥抱,好大一会儿相对无言。丁玲又高兴又心痛,分手才3个多月啊,老陈怎么变得又黑又瘦?她简直都快认不出来了。
      第二天,丁玲和陈明带着王震的信,坐上火车到了佳木斯。他们找到了临街的一家旅店住下后,美美地吃了一顿西餐。第二天,雇了一架马车,来到了合江农垦局政治部。第一个见到的是局政治部的李主任。李主任先自我介绍说:“长征时我是徐(特立)老的卫生员,我在延安就知道你,知道你是个作家。”他打开了丁玲的介绍信后,顿了一顿说:“为什么不给工资,那你们吃什么呢?”
      丁玲惶惑地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有关系,我还有一点存款,我还有公债券……”李主任用不解的眼光看着丁玲说:“不能这么办,这是不合乎政策的,我要问问。你们先歇歇,我去找张林池书记。”
      张林池是当时中央农垦部副部长兼合江地委第一书记。坐镇佳木斯,指挥农垦大军向北部荒原进军。张林池看了王震部长亲笔信后,犹豫片刻,说:“王震同志的信上说,到汤原农场去。汤原现在还很落后,生产不太景气,”他征求丁玲的意见:“星火集体农庄是个先进农场,条件好一些,可以安心创作。”
      丁玲十分激动地回答说:“我来到这地方,就是来参加开发北大荒劳动的,如果找个安适的地方,关起门来写作,人民怎么了解我呢?汤原现在落后,落后总是要转变为先进的。我这次下来,就是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我愿意到汤原农场去。”
      
      汤原安家
      
      7月初,正是北大荒很热的季节,丁玲两口子到了汤原农场,立时成了全场的特大新闻。每天都有一批好奇的人们守在畜牧队的大门外等着看她,有的还从生产队二三十里地来“看”她。
      陈明被分配在场部的第二生产队参加劳动,丁玲分在一分场畜牧队养鸡。养鸡队的党支部书记姓姜,是1948年参加革命的,出身好,在连队当兵,没参加过什么大的战役,就随部队集体转业了。姜支书不知道该怎样具体安排丁玲,便先把鸡队的工作仔细地向她介绍。
      姜支书说:“鸡场的大院里还有几间空房,你们就住那里吧,上班也方便,不要多走路。”说完,他又叫了两个人,扛起行李包,领着丁玲、陈明去看他们的新“家”。
      他们的新“家”是间20多平方米的新粉刷的空屋子,只有两张木板床,地上到处落满了灰尘和鸡粪,弥漫着一种刺鼻的霉味。姜支书他们放下行李就走了,丁玲跟陈明又是扫又是擦,忙活了半天,总算安顿下来了。这一夜,丁玲没有睡好,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鸡都叫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红日东升,朝霞满天,住在隔壁屋子里的几个养鸡姑娘趴在门口告诉他们:食堂开早饭了!丁玲微笑着冲她们点点头,算是感谢她们的提醒。陈明洗好了脸。说:“走吧,我们也吃饭去!”
      丁玲疲惫地坐在床上说:“不是还有点饼干吗?对付点算了,我不大想吃东西。”她为了避开农场人们对他们的“参观”,连去食堂打饭都打怵。报到的第一天,他们只马马虎虎打了一点开水,就着几片饼干,对付过去了。一顿两顿还可以,但总不能老是这样对付呀。第二天中午,丁玲硬着头皮,跟陈明一同去吃饭,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
      一进食堂,正在吃饭的人都端着饭碗,忽地拥过来,有的人还喊着:“来了来了,他们来了!”丁玲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也不敢看。陈明倒很坦然,他买好了饭菜,两个人端着,选了墙角落一张没有人的桌子。丁玲埋着头,一口接一口地扒饭吃,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吃完,好躲回宿舍去!陈明倒若无其事,跟她讲着上午的见闻,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耳边嗡嗡议论声音渐渐小了,没有了,丁玲大着胆子,把头抬起来望了望。她的目光。正好遇上邻桌几位转业军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都很和善,很友好,有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有的带着几分怜悯,丝毫找不出鄙夷、敌对、仇视的影子。他们一边吃着饭,一边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丁玲悄悄嘘了一口气,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她觉得食堂的菜做得很好吃。
      快吃完饭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的姑娘推推搡搡地走到他们的饭桌旁边,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们。陈明跟她们开起玩笑来:“看什么,是我们狼吞虎咽地吃饭吧?你们这里的饭做得好吃,我们又是大肚皮,哪像你们,麻雀啄食似的,吃上一点点就饱了?”她们听了,一下子都大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丁玲看着她们那样单纯、开心的神态,脸上不禁露出了笑意。吃完了饭出来,几个姑娘跟着他们一直走到养鸡场才各自回到宿舍。
      回到家里,丁玲对陈明说:“这里的人看来还都善良、淳朴。”陈明说:“我在信上就跟你讲了嘛,北大荒人都是以诚相待,你真心实意待他们,他们就会真心诚意地待你。”
      丁玲来到养鸡队,开始安排她在孵化室拣拣鸡蛋。丁玲到一间堆满鸡蛋的屋子里,从一箱一箱的鸡蛋里,一个个拿出来分别挑选,把好的。合格的,能够孵化的留在一边。那一个同她一道拣蛋的姑娘,她一手能拿五个鸡蛋,丁玲只能一个一个地拿。最多能拿两个,而且动作很慢。她怎么也赶不上人家,心里很慌。原以为这是轻劳动,但半个钟头下来,她的腰疼了,手指也发僵,开始坐不住了。丁玲原来就患脊椎骨质增生,常常腰疼。刚坐下来选种蛋才半个钟头,怎好不坚持?又过了一阵,她眼花,头晕,要倒下去。幸好,这时走来了张振辉。他是到孵化室来看热闹,看“大右派”的。他走进门,一眼就看出丁玲不行了,忙说:“我说丁玲是啥样子,原来是一个老太婆。呵!看,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快歇息一会吧。不要以为拣蛋不费力,从来没有干过嘛!”他走过来拉住丁玲的手,丁玲就势扶着他才勉强站了起来,连腿也是硬的。邓明春忙从孵化 室里走出来,抱歉似的说:“你回家休息去吧,身体好些了再来,不要勉强。”张振辉把丁玲扶到院子里,一阵风悠然吹过,丁玲心里有点迷迷糊糊,觉得不该走,却很自然地慢慢走回家去了,顾不上同他们告别。
      渐渐地丁玲适应了这一工作,后来,一天只干两个小时的活,就可以轻松地完成任务。冬天丁玲主动替一个孕妇剁鸡菜,连冻带累两只手脖子肿起来了,像两个红萝卜。
      很多人看见过丁玲以后,觉得她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老太太后,党政工作人员注意同她的接触,农工们也各怀戒心,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只是远远地从背后望着她早晚同陈明一起散步。
      1959年秋、冬的雨雪特别多,田间、路上,到处是泥水、冰雪。新来养鸡队的山东姑娘王俊芬,穿的布鞋常常是水淋淋的,脚冻得又红又肿,疼得直哭。丁玲想给她买双水鞋。但跑了几次均因无货未能买下。她便将自己穿的那双水鞋脱下,硬给王俊芬穿上,自己却穿解放鞋。
      有一次,上罢夜课,王俊芬坐着没走,像有什么心事。丁玲就和她谈心。小王脸上泛起了两朵红晕,窃窃地低声说:“丁大妈,您看看,叫我怎么办?”说着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丁玲看了,不觉喜上心头。原来一位畜牧技术员张福太向她求爱了。丁玲说:“技术员人品好,看你爱不爱他了!”王俊芬为难地说:“这事本来要听妈妈的,可是妈妈离得太远了,丁大妈。您就当成我的亲人,为我做主吧!”丁玲呵呵地笑了。当天晚上就帮助王俊芬写好给妈妈的信。后来,这对年轻人经过一个时期的了解、相爱,终于结合了。小家庭非常幸福,即使在最险恶的日子里,小两口也大胆照顾丁玲,不怕担风险。丁玲平反后,回到北京,名显身荣,也从不忘记小张夫妇,常常通信。听说丁玲病危,两口子心急如焚,张福太带了些土特产。迅速赶到北京探望。丁玲病逝后,张福太夫妇悲痛欲绝,到北京参加吊唁。
      
      扫盲教员
      
      1959年的一天吃过晚饭,陈明忙着收拾桌子、洗碗。有些疲惫的丁玲,便斜倚在床上,在桌上微弱的油灯下翻看这几天的报纸。
      “老丁在家吗?”门外传来问话声。
      丁玲听出来了,是队长的声音。她赶快起身,刚想迎出去,队长和支书已经先后进了屋。陈明搬过两张板凳让座,丁玲从暖水瓶里倒了两杯水端过来,笑着问道:
      “你们从来都是无事不登门的,一定又有什么事情吧?”支书慢悠悠地说:
      “我们想请你给队里当个扫盲教员,老丁呀,你可能从报纸上也看到了,今明两年全国要掀起一个大规模的扫盲运动。前几天场长从佳木斯开会回来,农垦局也布置了扫盲任务。咱们养鸡队家属多、文盲多,不少人连名字都不会写,是扫盲的重点。”
      队长说:
      “昨天晚上我们开了个会,就是商量这件事,几个人一合计,都说让你当文化教员合适,再配上两个小学教师,你们三人一块干,行不?”
      既然王震将军在佳木斯时也发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丁玲痛痛快快地答应后说:
      “参加党的时候我不是讲过,我不满足做一个作家,而愿意做一个共产党员,做一颗螺丝钉,党需要我到哪里就到哪里去吗?如今需要我扫盲,我自然就去扫盲。我想我是个老作家,又是个老党员,如果扫盲工作不如别人那是不行的,我全力以赴。”
      畜牧队的文化学习分扫盲班和初中班,扫盲班全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女职工和家属,总共有三十几个人,任务最重,丁玲自告奋勇地教这个班,她根据家属妇女都是成年人的特点自己编写教材。
      “小黑猪,是个宝,猪鬃猪毛价值高,猪肉肥美喷喷香,猪多、肥多、多打粮。”这是她写过的叫《小黑猪》课文中的一段。
      第二天吃过晚饭,丁玲那个扫盲班在小学校里正式开学了。因为听说要讲故事,一些孩子也跟着妈妈跑来了,教室里坐得满满的。
      站在讲台上,丁玲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像唠家常似的讲起了雷锋的童年。故事讲得很精彩,学生们没听够,要求接着讲。丁玲说:
      “每天只讲一段,愿意听明天再来,下面开始学认字。”
      丁玲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母鸡”两个字,教完“母鸡”,又教“生蛋”。最后,她拿出两张白纸,上面分别用毛笔写着“母鸡”和“生蛋”几个字。
      “以后咱们学完的字,就写下来贴到鸡舍里,天天抬头看得见。这样就学得快、记得牢了。”下课前,丁玲一再叮嘱大家。经过丁玲的热心辅导,一个冬天下来,丁玲这个班的学生,有一半都摘了文盲的帽子,有十来个原来目不识丁的家属妇女能读书看报了。
      王震对丁玲一直很关心,每次到佳木斯,总要打电话给丁玲,约她去聊聊,了解她的生活情况。有一次,王震听到农场有人反映丁玲的右手肿了,忙问是怎么一回事。当他得知是每天剁鸡饲料造成的,立即打电话给宝泉岭农场场长高大钧,要他立即到佳木斯。
      高大钧风风火火地赶到佳木斯后,一进门,王震就说:
      “我叫你来,是要给你一个任务,一个光荣的任务!”高大钧半开玩笑地说:“首长指示,坚决照办!,’说完还立个正,行了个军礼。王震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坐下谈。”
      “丁玲同志下来锻炼、改造,不要在肉体上进行惩罚。你看,手都肿了,这样不好,人家有错误,要慢慢帮助。将来这些同志还可以为党工作。她是作家,你知道不知道?”高大钧点了点头。王震又继续说:“把丁玲调到你那儿去,不要参加劳动,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工作。丁玲是参加革命的老同志,不要让人家抬不起头来,在思想上多帮助她。”高大钧边听边点头,最后对王震说:“请首长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转宝泉岭
      
      1964年12月5日,丁玲和陈明来到宝泉岭农场安家落户。陈明在农场工会帮助工作。农场安排他们住在招待所的底楼最后一间的套房里。冬天北方天气寒冷,高大钧特意嘱咐招待所主任,每天连带帮丁玲烧火墙。
      丁玲刚来这个农场参观时。场长特意介绍了标兵邓婉荣同志(杜晚香的原型)。
      有一天,忽然从楼下广场传来了两个女人吵架的声音。丁玲趴在窗户往下一看,只见一群看热闹的正拥着两个女人,朝场部这边走来。
      “又是六委那两个家属!”工会干事“杜晚香”着急地说了一句,就跑下楼劝架去了。
      丁玲来到宝泉岭不到一年,但也早就听说,场部家属宿舍划分成八个居民委员会,家属大约有二三百名。工会女工部管不到家属,平时她们干完家务,就东家走西家串,唠家常传闲话。六委主任小张,是个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的山东小媳妇,急得常常掉眼泪。
      一会儿。
      “杜晚香”脸上冒着汗,眉头紧锁着走回来,轻轻叹了口气:“这些个家属,可怎么管管好呀?”丁玲说:
      “人家都说这些家属是闲人生事,我看这话有道理。要是有人把她们组织起来,学习、劳动,她们有正经事情干了,眼睛就不会总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了。这样也能给场里解决一些劳动力。”
      “杜晚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大娘,我也正寻思咱们女工部也得管管这些家属的 事。你帮帮我,咱们一起搞,就从六委开头吧。”
      午后的阳光照在六委张主任家的小院里,暖洋洋的。四十几位家属挤坐在屋里屋外的小板凳上,听“杜晚香”讲话,她们都很佩服“杜晚香”,因为她不摆架子,说话办事都畅快。
      丁玲乐呵呵地和家属们热情地打着招呼说:“我来六委帮助你们学习,从今后,我就是你们六委的人了。”
      个子不高大眼睛的小胡,手里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
      “学习、劳动我们都高兴,可家里的孩子给谁看?”许多人也随声附和着:
      “是呀,我们的孩子小,还没上学呢。”
      坐在“杜晚香”身边的丁玲说:
      “咱们办个托儿所,不好吗?”
      “办托儿所?说说倒容易,我们也早就想办。可房子上哪儿找呀?”
      在当时那个时候,谁敢说能找到房子呢?会就这么没有结果地散了。回家的路上,丁玲脑子里蹦出一个想法。她顾不上回家,扭身朝场部大楼走去,找高大钧求援去。见到丁玲来,高大钧放下电话,忙热情让座:
      “你来半年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唠唠,可总没有时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是没个闲时候!”他一边说着,一边给丁玲沏茶。
      丁玲非常了解高大钧这个人,他直来直去,快言快语,也喜欢别人讲话不拐弯抹角,就直截了当地说:
      “我遇到困难了,想请求你的支援。”
      “啊?是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高大钧很认真地问。
      丁玲把组织家属学习的想法和办托儿所没有房子的困难,都跟高大钧说了。老场长听完非常高兴地说:
      “应该支持,这是为农场办好事嘛!至于空房子,眼下的确不好找,不过我马上就让房产科想办法,明天就给你回音。”
      第二天,房产科的同志告诉丁玲:
      “好房子实在找不出,破草房倒是有一间闲着,要是合适,场里可以找人帮助修修。”
      这间草房子就在六委这排草房的尽头,原先是养牛的,闲了几年没用,房顶漏风,墙壁坍塌,虽是初夏五月了,屋角还有尺把厚的积雪。丁玲跟着“杜晚香”,带着十几名家属,到十几里外的草甸上去打草,苫好房顶。又和泥脱坯,补好了墙壁,屋里新抹的墙。刷上了雪白的石灰。丁玲买了一些花花绿绿的彩纸、气球和小玩具,挂在棚顶,经过这么一打扮,引得孩子们都往这里跑,
      孩子们入了托儿所,六委的三十三名家属们组成了家属队,全都参加了麦收劳动。丁玲又和“杜晚香”说:
      “咱们得趁热打铁,趁着这股热乎劲,把学习也搞起来。”
      “行!你文化水平高,比我强,该怎么学,就由你领头吧。”“杜晚香”说。
      在汤原农场畜牧队就有了扫盲经验的丁玲,又从书店买回了《雷锋的故事》书,一有空就给大家讲一段。不久,六委就掀起了学习雷锋的热潮,家属们争着做好事。街道变得干干净净,公厕也经常有人打扫。场部里的人都瞪着眼睛说:
      “这帮老娘们儿,咋变得这么能干?”麦收时节,场部周围的几个生产队,都抢着邀六委的家属队去帮助麦收。六委的家属队,远近闻名了。这年冬天,宝泉岭第六居民委员会,被省妇联评为黑龙江省学习毛主席著名标兵,上过报的。
      1966年上半年,丁玲在和“杜晚香”相处两年多之后,以这位女标兵为模特,写散文《杜晚香》。1979年发表以来,在国内外享有盛誉。1980年法文版是以《大姐》为名出版了该篇文章。
      
       “文革”遭遇
      
      1966年春天,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发动起来了,它如一股狂风刮在中国大地上。北大荒也毫不例外,灾难再一次无情地降临到丁玲、陈明头上。
      7月16日,在汤原农场贴出了一份耸人听闻的大字报:农场有地下俱乐部,黑帅是丁玲,黑高参是陈明,还有某某30多名黑爪牙。说他们阴谋推翻无产阶级专政等等。其实列举的那30多个人,有的是机关工作得力干部、转业官兵,有的是扫盲班的学生,有的是爱好文学的青年,有的是关心过丁玲的鸡场女工,都很老实、本分。但那时是颠倒黑白的年月,有人气势汹汹地声称要揪出丁玲、陈明。
      与此同时,宝泉岭农场也气氛恐怖,大字报铺天盖地,也声称要揪斗大右派丁玲和陈明。宝泉岭农场党委决定发给丁玲的每月30元的生活费停发了,红卫兵勒令丁玲、陈明离开招待所,搬到八委只有七平方米的土墙茅屋中去住。
      1967年11月13日,天还没有亮,陈明被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所惊醒,他习惯地碰碰睡在身旁的丁玲,轻声道:
      “又来人了!”丁玲还没有恢复连日来的疲劳,来不及说一句“什么”,便弹簧似的一跳坐起来了。两个带红袖章的人莽撞地拉开了屋门,又拉开了卧室的门,立在炕头,连声嚷道:
      “起来!起来!”陈明拉开电灯开关,掀开被子,急忙穿衣服。
      这些人连声催着丁玲:“快,快穿!”她没做声,镇静而迅速地穿衣服。一转眼他们便簇拥着丁玲,旋风似的离开了小屋。
      陈明披着棉袄,追到门外,只有满天星斗悬挂的寒冷的夜空。他跑到街头。去寻找刚刚出去的丁玲。张惶之中,他忽然感到脚底下踩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伸手捡起来,原来是丁玲的那块包头用的蓝色线头巾。陈明又惊又喜,他决心一定找到丁玲。
      陈明几经周折,打听到丁玲被抓到汤原农场了。下午,陈明搭车去了汤原。
      在汤原陈明遇见的张礼说:
      “老丁在武装排,就是她工作过的畜牧队,那儿都是熟人,你放心好了。”当陈明听说有两个人在武斗中打断了腿住医院时,心里很难受,又担心丁玲的处境。他们说:“你只管放心,到我们这里,一根指头都不会碰到她身上。”陈明把给丁玲带的衣服托他们转交,搭傍晚的车回到了宝泉岭。度日如年的陈明。挨过了两个星期后,又来到了汤原农场。张礼他们打算怎样处理丁玲也没有透露出一句,只是像最初那样说:
      “放心吧。我们一个指头也不会碰她的。”陈明又一次怅怅地离开了汤原。
      两个星期过去了,丁玲的消息还是一点也听不到。陈明只好请假三去汤原。陈明走进造反派指挥部的办公室,屋子里有三个人。陈明仔细一看,中间那个不是姚克同志吗?他曾是修配厂的文化教员,和陈明一起开过会。1964年丁玲他们离开不久,丁玲特地给他写过一封长信,把宝泉岭农场对收割机的某些改革方案和图纸都寄给了他。3年不见了,陈明发现他脸上有一层薄薄的风霜和隐隐的兴奋的微红,双眼爬满了血丝。听说他在“文革”中成了汤原农场的风云人物。
      姚克站起来走近陈明,既不亲热,也不冷淡,多少带一点欢迎的样子说:“老陈,你来得正好。我们打算送老丁回去。快过年了,该回家过年了。先坐坐吧。”姚克张罗着搬椅子,倒水。
      听到姚克的一番话,陈明激动得急忙走过去和他握手,别的话什么都没说,只问:“真的吗?”
      姚克笑道:
      “真的,你来这里是第三次了。前两次没有让你们见面,因为不方便呵。老丁是有名的大右派。你们都有政治经验,一定能理解我们,这些不多说了。老丁住在原来的猪队。小刘看管她。你还记得 吗?他是猪队的,老丁的学生。现在你去看看老丁,你们愿意哪天回去就哪天回去,我们派人送。只是不管你站哪个观点,不要去找老朋友,现在情况比以前更复杂了。”
      风在刮着,雪还在下着。猪队的值班室里,温暖明亮,同志们在这里能保护丁玲,一颗颗的心就像那炉火一样。
      1968年夏天,宝泉岭农场贫下中农红色造反团把丁玲关进“牛棚”。9月底,农场的“牛棚”扩大了。水利大楼一楼的半边,走廊两旁的大小房间,都住满了从场部、生产队揪出来的“牛鬼蛇神”。这时陈明也进来了。他就住在和丁玲临近的一个大房间里,共走一条过道,进进出出总有他们碰面的机会。
      一天,丁玲正在过道里捅火墙的炉子,一阵哨音呼啸,从她隔壁的大屋里涌出一大群“牛鬼蛇神”,他们快步到走廊的尽头取扫帚、铁锨,走过丁玲的门口,急速地朝大门走去。忽然,有一个东西,轻轻地落到了她的脚边,她把它踩在脚下,偷偷展开那个花花绿绿的烟纸盒,那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雪白的反面,密密麻麻排着一行行小字,只有仔细看,才能认出来。
      “你要坚定地相信党、相信群众、相信自己、相信时间。历史会作出最后的结论。要活下去!高瞻远瞩,为共产主义的实现而活,为我们的孩子而活,为我们的未来而活!永远爱你……”
      这一封封短信里的心里话,几乎说出了丁玲过去多次说过的话。从那以后,丁玲每次到走廊捅炉子,出炉灰,等着再发现一个纸团,等着再有一个纸团落在她身边。
      这些短短的书简,可以集成一个小册子。一本小书。丁玲把它扎成小卷。珍藏在胸间。它将伴随她走遍人间,走尽她的一生。可惜呵!那天。当丁玲戴上手铐的那天,当她脱光身子被搜身的那天,她惟一的财产,这些带着体温的诗篇,全被当作废纸而毁弃了。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在农场俱乐部门口的高台上,年过花甲的丁玲被打着“文化大革命”旗号的造反派们,拳打脚踢地驱赶下,站了上去挨批斗,但她眼睛里却流露出漠视一切的表情。于是,她被墨汁抹黑了脸,被打得头破血流,被踢伤腰骨,半个多月下不了炕。她被从台上推到台下,摔得脚背肿得老高,找不到药,陈明悄悄托熟人从兽医院弄来一包药。
      许多淳朴的北大荒人却在暗地里保护她。有些大嫂、大娘偷偷地把在批斗会场瞎起哄的孩子拉了回去,狠劲地拧着孩子的耳朵骂着说:
      “你再敢跟着喊打倒丁玲,看我不撕破你的嘴!”
      在牛棚里,半夜有人轻轻敲着窗户,低声说道:“老丁,你要买肉、买鸡蛋吗?我替你送来……”丁玲心想,多好的北大荒人呵!在批斗高潮时。第六居民委员会50多户家属,也分成两派,可是,两派的人,谁都不揪斗老丁。六委的家属。看到老丁被斗,坐飞机,都含着泪花,不忍心看下去,都偷偷地溜回家了……
      1969年5月12日那天,丁玲吃过早饭,一个穿军装的人把丁玲送到了21队,21队是个让丁玲胆怯的地方,这个在多次武斗中出名凶狠的队,人称“老虎队”。
      满场院的人里,走过来一个留有络腮胡子的人,远远看见丁玲,板着脸,恶狠狠地走过来。抛给她一个钉耙,厉声道:“就在这里翻晒肥料,老老实实,不准耍滑偷懒!”丁玲接过钉耙,就在这满场院铺晒拌了药的土疙瘩当中走开了,边走边推,把这些肥料翻松扒开来见阳光。
      中午收工时,那位押送丁玲来的人把她领到一间能睡八九个人的集体宿舍里,指着靠房门的一张小木床说:
      “你就睡在这里。把东西收拾好,再到食堂买饭票。马上就开饭了。”
      丁玲来到食堂时,里面已挤满了人。她等到所有的人都打过饭菜,才走到窗口伸手递过5元钱买饭票。厨房里边那个知青伸出头来望了丁玲一眼,又转过头去朝里边喊道:
      “是那个大右派。”然后才转过来从抽屉里点了几张食堂的粮票菜票给丁玲,还问:
      “怎么只买5元钱的?”丁玲答道:“以后再买吧。现在只有这点钱。”他又向里面的同伙说:
      “是一个穷右派,装穷!几十万块钱,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然后又对丁玲说:
      “乙菜已卖完了,只有甲菜。5毛钱一个。以后开饭早点来,你不能顿顿吃甲菜。”丁玲心里有点高兴,甲菜就甲菜吧,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尝到肉味了。
      生产队的劳动安排都是在早晨一小时的“天天读”后,丁玲不算是工人,不准参加天天读学习,也没资格参加集体劳动。她跟另外两个“牛鬼蛇神”一道,清除马号内堆积如山的马粪。
      有一天下雨。大家都不出工,在宿舍里休息。丁玲被安排到仓库缝补麻袋。后来又叫她搓麻绳。她找到那位保管员,领来一些麻,晚上当青年们开晚会热闹的时候,她就搓麻绳。开始搓得比较慢,一晚上能搓五、六米。后来就可以搓七、八米、十多米。每天晚上自己和自己竞赛,总要比头一天晚上的要多一点。如果不超过就不罢休。直到秋凉以后,才发现她粗糙的手心裂了许多小口子,长时间不好,这搓麻绳的劳动才停止。
      更让丁玲难以忍受的是同寝室的小将们,她们命令丁玲早晨除了例行的扫除外,还得给她们倒尿盆。丁玲原想,只要走出“牛棚”,总会自由一些吧,可她得到的却是什么样的“自由”啊!这些“小将”向她发出了睡觉“不准打鼾”的命令。
      “造反派”们骂她:“这死老婆子,搅得这下半夜又睡不着了,我还正在做梦呐……”
      麦收时节,人手不够用,丁玲也手拿镰刀参加劳动。一天她正准备下地,给厨房种菜的老王头把她给喊住了,让她去菜地拔葱。他肯定地说:
      “已经给队上说过了,你往后就在菜地劳动,去吧。菜都长起来了,伙房要用,要有人收。”后来,丁玲就和几个老头一起在菜地干活了。她几乎整整一个夏天和秋天,都和这几个老头一起劳动。
      这年夏秋之间,有一阵天天下雨。那里地下水位高,一下雨。地下水上涨,茅坑里就更明显。厕所里每天上聚下渗,人人都以去厕所为苦。那些年轻的学生们,就勒令丁玲天天去打扫厕所,不但要把板架上面打扫干净,撒上石灰,还得把去厕所的路面垫上炉渣,修得平平整整,更重要的是把粪坑里粪水掏干。
      丁玲要求领导请修理班的工人替她焊了个铁瓢,绑在长竹竿上。她每天站在厕所后面的坑边上,向下舀粪水。这是全队的公用厕所,里边有墙隔开,一头是男同志用。有七、八个坑;一头是女同志用,也有四、五个坑。粪坑足有十多米长,三米多宽,两米深。夏天粪便随地下水上涨,离坑面只有不到一尺,就要溢出坑外,因此上厕所时人人叫苦。她从坑边挖了一条沟,顺着坡势,把舀出来粪水顺沟流到附近的一块韭菜地里去。一天到晚她得舀五、六千瓢,粪水才会下去一尺多。但地下水渗得很快,过一夜又会涨起来半尺。这样。她一直干到了初秋。
      1970年4月3日深夜,丁玲和陈明被北京军管会抓走,在北京秦城监狱一关就是五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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