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早点铺的前面看到一只死狗。第二天就没有了,路面上只有干枯了的血迹和牢牢粘在地上的几撮狗毛。但我的脑子里还存着死狗的形象,许多天,一直到现在。我不知道是不是早点铺里的人把那只死狗捡走了。他们捡了去,做成包子馅,并非不可能。这是很让人反胃的事情,第一次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我差点在早点铺的门口呕吐。当时,我蹲下身子,死命地捂紧自己的胸口,用意志和命运反抗胃和喉咙的痉挛。
事实上,我呕吐一下也无妨。我也确实呕吐过。至少有两次。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往胃里灌了太多的酒,是那种很便宜的酒,扁二之类后劲很足的那种,如果喝的是茅台一类的高档酒,一般当天晚上就消停了。按说灌了太多酒是不必早起晨跑的,可是我给自己定的规矩是:风雨无阻。这是生活中我唯一给自己定的一条规矩。不到山穷水尽万念俱灰,我不会破坏这个规矩。确切地说,早上六点至早上七点,一切,一切人和一切事,给晨跑让路。
为此,我把妻子激怒过,有一次她们学校搞活动,要求七点钟到校,比往常早了半小时,她的要求是那天我不要跑步了,提前半小时把早点买回家。我明确告诉她,不可能。她以为我是开玩笑,在家里等早点,等来等去,等了一个空。我也得罪过一个外地朋友,他坐早上七点的航班回长沙,前一天晚上在酒桌上我答应送他去机场,他在宾馆里等我,等来等去,等来等去,等了一个空,差点误了航班。他坐在机舱里骂骂咧咧的时候,我正在柳荫公园里跑最后的半个圈。
那两次呕吐都被早点铺的服务生看见了。他们很奇怪地看着我,甚至有些厌恶地看着我,因为有些人明明往早点铺的方向走,突然又转过身子往别处去了。我在早点铺的门口呕吐,是很容易让人联想的。我在呕吐的时候心怀歉疚,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因此,我会多买两份早点,平时两份,那两次,四份,两屉包子,四个茶盐蛋,四个豆浆。买回去妻子免不了要数落,我硬梆梆地告诉她,我中午回家吃。
很长时间我不在早点铺买早点了。比看到那只死狗要早。因此与死狗无关。与什么有关呢?这让人费解。我自己也搞不清。突然就不在早点铺买早点了。说起来,早点铺的早点并不贵,一屉包子,两个茶盐蛋,两个豆浆,六块六。大多是六块六,有时是六块八,有时是六块二,最多的时候是七块六。因为算的人不一样,即使是同一个人算,比如小宁,有时也会有差别。即使每天都是七块六,也并不能成为我放弃早点铺的原因。这一点,我确信无疑。第一天晨跑,我就发现了这个早点铺,去柳荫公园的路上看见的,在柳荫公园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要在那里买早点。跑完三圈回去的路上,我真的就在早点铺买了一屉包子,两个茶盐蛋,两个豆浆。叫小宁的服务生给我拿的,当然,也可能叫小林,我没有去求证,榨油条的那个男人“小宁(林)小宁(林)”地叫她。小宁收了我六块六。
早点铺位于街道的拐弯处。我从家里出发,沿着黄寺大街往东,跑,跑,过地下通道,再往东,跑,跑,到达早点铺,右拐,往前,跑,跑,就到达柳荫公园。
推荐访问: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