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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流河边女儿红] 倒流河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3 04:39:04 点击:

      毛坝关,无坝,地无三尺平;毛坝关,有关,崇山峻岭,野兽出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被誉为全国第一倒流河的任河,在这里逶迤而过,给雄性的苍山,注入了几丝脉脉的温情。
      山势陡峭。泥土难存。这里杂草丛生,灌木遍地,树大多矮小,宽不过米,高不过丈。其中一棵,卓尔不群,高达十丈,树冠蓬勃,不知年岁,四季常青,如一把撑开的巨伞,英姿飒爽地俏立于任河岸边,又像一位擎伞远眺的优雅女子,在召唤幸福的降临。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棵什么树,春天新芽初绽,娇嫩浅红;夏天树叶长成,鲜红惹眼。土著居民便依颜色,叫它――女儿红!毛坝关植被覆盖良好,一眼望去,满山绿色,女儿红便是万绿丛中的一点红。
      女儿红。招人、惹眼、摄人心魄。见过女儿红的人,从此便不愿离开。即便离开,无论是闭上眼睛休息,还是睁开眼睛醒来,浮上脑海的。首先是风姿绰约的女儿红。
      七十年前,一位风华正茂的男子,来毛坝关选址办学,不选山峁,不选河岸,径直围着女儿红,圈了三十六亩地。自此,女儿红树下,便有了琅琅书声。男子,便是这所书院的第一任校长。第二年,一位青年女子来此游历,爱上女儿红,从此扎根下来。当然,谁都知道,这位女子成了谁的新娘!
      岁月匆匆,女儿红是一个温暖的港湾,毛坝关的儿女。一拨一拨地在女儿红的庇护下成长。一年,又一年,无论是风雨兼程,还是蓦然回首,女儿红,鲜红依然……风声,雨声,读书声,琴声,歌声,欢笑声,与任何的涛声遥相呼应。一种叫文化的植物,傍着女儿红,在毛坝关生根发芽,长得郁郁葱葱,漫山遍野。这种植物有根。根叫女儿红!
      一天,书院的校工闲得无事,围着女儿红转来转去,萌生出修整的念头。谁叫女儿红的树冠那么恣肆,那么招摇,那么无所顾忌?这完全超乎校工的想像。要知道,校工是书院的兼职园艺师,书院内部,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得听校工的。校工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何况,在校工眼里,女儿红,也不过是一棵出尽风头的普通的树。
      校工不老,身手敏捷,爬树时,把女儿红痒得浑身乱抖。校工力气大,只一斧子,就砍掉了女儿红的一根枝、r。但这一斧子,把校工吓得脸色发白,头脑昏厥,啪嗒一下从树上摔了下来。树丫的剁口,渗出殷红的树汁,一滴又一滴,像一颗颗血红的子弹。把校工的心射成千疮百孔――校工晕血。数丈高落下,校工竟毫发未损,因为那根枝丫,像一根弹簧,起了缓冲作用。校工苏醒过来,嘭嘭嘭地跪在女儿红树下磕头……
      校长办公室,校长和夫人,默默地,把断枝丫上所有的树叶,一片一片,十分仔细地摘下来。一共999枚――这恰巧是全校师生的人数。于是,每个人都得到了一片叶子,每一片叶子上。都写着一个师生的名字。有人自己珍藏,有人相互交换。令人称奇的是,互换树叶的男教师、女教师许多日后便成双成对了。互换叶子的男生、女生,经过好多年之后,也有许多走到了一起!
      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没有提醒,没有约定。校友们都拿出了当年的那片叶子――叶脉鲜红,像一枚枚殷红的枫叶,瞬间点燃昔日的记忆。手捧这枚穿越了二十年时空的珍贵叶子,有人潸然泪下,有人泣不成声……
      时光荏苒,一晃,校长就要退休了。退休前的那个晚上,校长和夫人,在女儿红树下,静默地坐着,直到天明。万籁俱静的书院,有一种声音敲碎了夜色……女儿红叶子上的露水,啪嗒啪嗒地滴了一夜!
      第二天,书院师生和毛坝关人民,围着女儿红,为尊敬的校长送行。人们发现,壮硕挺拔的校长,一夜间头发斑白,身形佝偻。女儿红树叶上的露水,越滴越凶了,一滴一滴,滴到师生们的脸上。砸在心里,再滚落到地上。
      后来,校舍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了,建筑也越来越密集,但女儿红的位置从未收到过威胁,仍然占据着书院里最大一块空地。
      文革后,来了一位新校长。见女儿红占地太大,便说,把树砍了,还可以修一幢综合楼。
      校长办公室,教师代表和学生代表,一个个面色冷峻。校长声色俱厉:书院校舍扩建势在必行,我理解你们对这棵树感情,但谁也不能因为私人感情而影响教育大业!这顶帽子够大。师生们都扛不住。
      校工老了,在新校长面前也没有多少尊严,他插不上话,但他心急如焚,肝胆俱裂。在砍伐女儿红的前夜,校工跪在女儿红的树下,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他把一根绳子挂上枝干,然后把自己也挂上去,挂了三次,绳子就断了三次,最后一次,那根树枝也断了……校工痛哭失声:女儿红,谁伐你,先伐我!
      校长的话,师生们扛不住。但是毛坝人民扛得住。居住在书院周围的村民们,一大清早,拥挤在校长办公室,异口同声:女儿红在,书院在。伐了女儿红,我们就拆了校长办,要多少土地,我们无偿地给!
      这似乎是一场战役,不单是一个人在战斗。紧接着,一摞摞信件,一个个电话,一封封电子邮件――来自毛坝书院的校友们,县级、市级,都念叨着女儿红,思念着女儿红……校长明白,谁再打女儿红的主意,谁就是书院的罪魁祸首!
      校友里,一位著名作家倡议,在女儿红四周设置专栏――文化专栏,上面的文字和图像,只为女儿红。女儿红,不仅是书院的一道人文景观,一道靓丽风景,也成为了书院的图腾。
      有一天,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书院里。女儿红树下,老人用孱弱的双手轻轻地摩挲着……那些鲜活的时光,那些温润的细节,穿过干瘦的手指,穿过老人手中那片早已风干的叶子,重现在老人眼前。远年的激情和梦想,远年的收获与希望……老人带着慈祥的微笑。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座轮椅,像一个摇篮,摇篮中,女儿红的孩子在安睡……那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女儿红却无来由地滴露若雨,潮湿了书院每一位师生的眼睛……
      老人手中那片鲜红的叶子,那片被珍藏了一万个日日夜夜的叶子。被书院封进一个精致的玻璃球里――像一个凝聚着数万年历史的琥珀。像一座寄寓着心血和理想的奖杯,更像一盏燃烧着火焰的心灯,将照亮一代代书院学子的眼睛和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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