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住在振宁路尾端怀宁中学的墙外，我的生活节律受上下课信号影响而感到自己俨然一个学生了，实际上我是一个陪读者。我曾经对陪读这种现象很反感，可结果还是“变节”为陪读者。学校四周的房租比别处高很多，但仍然供不应求，环绕学校的陪读者形成了庞大的群落。
女儿初中时成绩不错，老师表扬她，我和她老妈也表扬她，都希望她考上怀中，可是她中考的成绩够不上怀中录取分数线，但能上二类重点高中，而她抱定上怀中，填的是死档，怎么办？女儿被怀中列入可以花钱买学籍的名单，女儿高兴不已，当我不同意买，她哭得一塌糊涂。我立即想起了早年对怀中的一次穿越，那时多么后悔没有把握自己进重点高中，于是我咬咬牙拿出辛苦挣来的钱让女儿进怀中。可她在怀中刚读一年，班主任就希望我们陪读，说她喜欢交友，且爱打理头发。开朗与爱美无疑都是一种冒险，一种阻挡成绩提高的行为。这样，我便有了对怀中的第二次穿越。我每天早晚绕着学校的围墙散步，看到的大都是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早晨六点的时候，学校喇叭准时响，唱起欢快的歌曲，很多学生从租住的房子中跑出，匆匆涌向校门口，陪读的父母，有的站在楼上目送，有的追上去喊“眼镜，眼镜忘带了”；黄昏的时候，陪读的大人成群结队地在校墙外走来走去，和那些摆摊做生意的人混在一起。很多家长在悄悄穿越怀中。夜自习要到十一点放学，不少大人打着哈欠在学校门口守着，怕孩子不上自习，溜出去上网，或者与“坏学生”鬼混。
有一天，月色很好，我绕着怀中围墙走了一圈后，在一棵树旁停下，抽烟，只见有两个人影从墙头上下来，吓了我一跳。他们走向我，说，叔叔，借个火。我见他们穿着校服，愣了一下，但还是把火借给了他们，他们点燃了烟，一个说这根烟抽完差不多下自习了，另一个说不知老木和她老婆在教室还是在公园里。他们在我眼前消失的时候，我心中顿时忐忑，女儿这时候该在教室上课吧。怀中有几千个学生，他们生活在一个开放的时代，校园被繁华所包围，父母希望孩子通过重点高中考上一所好大学，以致有的家长明明知道孩子不爱学习，也愿花钱让他们来这里"接受熏陶"，可常常是一厢情愿，孩子们不仅在这里学习，还在这里燃放青春，在这里以他们理解世界的方式处世交友，以及更自由的生活，当以成绩作为价值尺度衡量学生的好坏时，道德观就变得错乱，逆反与颠覆的色彩在有些学生身上显得愈加鲜明。当社会感到“树人”的任务尤为迫切时，陪读就成了学校赞同、家长选择的一种监督学生的方式。
陪读的`日子心神不宁。我的左耳听到的是围墙内琅琅的读书声，我的右耳听到的是车子的汽笛声、店铺里的吵闹声、加紧建造房子出租的装修声。我走到学校大门前，立即转身往回走，尽管里面很优美，但那属于“树人”的净土，除非我变为一个非急功近利者，否则只会玷污它。我不再穿越怀中，我仍旧在围墙外与陪读者们一起用目光垒起另一道围墙，严加把守以实现愿望的围墙。目光的围墙上尽管写满了困惑、焦虑、紧张、无奈，但它却越来越厚，因为我发现陪读的不再只是高三或高二的学生家长，很多高一学生的家长也来陪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