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哈代 进化论 苔丝 伦理道德观 摘 要：在《德伯家的苔丝》中，哈代运用进化论解析了苔丝悲惨命运的一种必然性，其家族没落是历史发展的结果；而作为农民的女儿，她的经历则代表着资本主义对农村的渗透引发的痛苦转化。在道德问题上，哈代把进化论与功利主义相结合，提出了不同于时代的道德标准，肯定了苔丝的纯洁，也认可了苔丝对幸福的追求。
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一生所受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中进化论学说深刻地影响了哈代的全部创作和思想发展过程。进化论是哈代的社会观念、伦理道德观念和文艺思想的基础。①《德伯家的苔丝》（以下简称《苔丝》）通过描写既是没落贵族后代又是破产农民女儿――苔丝的不幸一生，赋予苔丝丰富的内涵和深刻的社会意义。文中苔丝和克莱的伦理道德观体现了哈代对时代的思考。而小说的悲剧结尾某种意义上是进化论的体现。
一、苔丝命运的进化论体现
通过阅读可发现，苔丝――这个自然的女儿，她有双重身份。第一，她是英国中古赫赫有名的武士世家德伯氏的嫡系后裔；第二，她是破产农民的女儿。
1.贵族的没落“由于所有动物的增殖都有超出其生活资料的倾向，所以人类的祖先一定也是如此；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生存斗争和自然选择。”②苔丝家族的没落过程表明人类社会的发展过程也是一种进化。因为随着社会发展，新生产方式的代表必定会取代旧有生产方式，成为时代的象征。
在家里艰难时，苔丝答应去财主老太太家认本亲。这成了最终毁灭苔丝的因素，因为德伯是商人赛玛・司托发财后想做世族乡绅买的姓氏。苔丝被假冒的本亲亚雷给诱奸。这里贵族所谓的高贵姓氏在其衰亡过程中可被新兴资产阶级所占有。这既有对没落贵族的讽刺，又有一定的象征意味。
苔丝结婚时，克莱租来当寓所的房子恰好是原德伯家的产业和宅第，但自从这所宅子拆掉了一部分以后，就变成了一座农舍。新婚之夜，苔丝向克莱坦白了过去而引起了克莱的指责，他认为苔丝的意志不坚定和家族由盛而衰的情况有关联。在此结婚的新居同时又是祖上产业的房子被赋予更多的讽刺意义。因为祖宗们不仅没有给苔丝带来好运，反而使此地成为她被遗弃的伤心之地。克莱的离开意味着苔丝由人生高峰跌回谷底。
苔丝在父亲死后举家迁往王陴。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发现这里不过是一个毫无生气的小市镇，埋葬着父亲夸耀得让人听起来极不受用的祖宗。由于没有租到预约的房子，一家人流落到在祖宗坟地旁过夜。破落的墓地烘托了处境凄惨的苔丝。父亲死后，她有义务照顾家人，但她自身没有足够的能力，心爱的丈夫又不能及时回来保护她，于是现实把她再次推向了亚雷的怀抱。
苔丝杀死亚雷，与克莱逃跑的最后，来到悬石坛。第二天，她在作为祭祀象征的悬石坛上被捕。苔丝的死和最后见到的没落的德伯家族的坟地形成呼应，是没落贵族后裔的子孙难逃其衰亡命运的表现。
从以上的分析中，可发现在对苔丝的命运进行描写时，她的贵族子孙身份让悲剧带有一种必然性。
2.农民的没落小说的时代背景是19世纪后期，当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侵入英国偏僻落后的农业地区，瓦解了农村的小农经济，破坏了农村的古老秩序，给农业劳动者为主体的各阶层带来了各种不幸。
导致苔丝一家更加困苦的事件是老马之死。父亲醉酒不能赶车，苔丝就替他拉蜂窝去集市卖，途中她那走得既慢又没亮灯的马车与在路上走起来像飞一般的早班邮车纠缠在了一起。苔丝家中破烂的马车和送信件的新邮车的相撞，代表着资本主义社会对农村宗法制社会的冲击。而作为家庭收入支柱的老马之死暗示了苔丝一家在生存竞争中被淘汰。
在割麦的场景里，农人使用收割机割麦的场景揭示了乡村自给自足的性质不可避免地要被资本主义生活模式所冲垮。苔丝到塔布篱牛奶厂时，发现那儿与布蕾谷有根本不同，苔丝眼中景色的对照展现了资本主义雇佣关系在农村中的渗透。挤奶女工的身份表明她成为一名工资劳动者。克莱走后，苔丝在棱窟槐农场打麦的遭遇则是新兴资本主义农场里人与人之间丧失人性关系的象征。雇主葛露卑，不放过任何机会让她干苦活。小说最后提到在旧历圣母节前夕到来之时，农业界的人，都像疯了一样。不愿呆在老地方的都往新农田上搬家。从中可看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农村渗透引起的农村宗法社会的瓦解，也就导致了哈代所说的“乡村人口汇聚都市的倾向”③，苔丝和葛露卑的合同签到圣母节，表明她完全成为靠出卖劳动力挣工资的农业工人。
“当一个部落增大了而且胜利了的时候，它往往通过同化其他部落而进一步增大。”历史发展的力量强烈影响了农民及其生活方式，而传统独立的生活方式又是农民的骄傲，因而历史发展的同化对农民来说是痛苦和悲惨的。
二、进化论伦理道德观的体现
道德是生物进化理论在人类社会中的发展形式。哈代没有坚持自己时代认同的道德原则和观念，而是建立起进化论伦理观，并用来处理他作品中的道德问题。
1.贞节问题苔丝被诱奸丧失了贞节，由此被深受社会道德影响的克莱所抛弃。而哈代认为苔丝是纯洁的，认为“她的灵魂是一个纯洁贞节的妇人的，虽然有过近一两年来那样纷扰骚乱的经验，而完全没腐化堕落。如果不是由于世俗的成见，那番经验简直就是一种高等教育”。他认为苔丝失身带来的影响是世俗成见。按照生物进化的理论，人同其他哺乳动物一样，都有自身恢复和某种再生的能力。就女人的贞节来说，也同样可以在自然的进化中得到恢复。在作品中“她时常自问，女人的贞节，真是一次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吗？要是她能把过去掩盖起来，或许就证明这句话并不足以信了。一切有机体都有恢复本原的能力，为什么单单处女的贞节，就不该有这种能力呢？”亚雷再度来骚扰苔丝时，她给克莱写信：“我并不是你从未见过的那个使你厌恶的女人，自从我遇见你以后，我的过去又算得了什么呢？我的过去已经完全消灭了。我又变成另一个女人了，又从你那里得到一个新的生命了。”苔丝爱克莱，亚雷给她造成的伤害随着克莱带来的爱的幸福都愈合了，她认为自己在真爱中恢复并得到了新生命。
克莱开始时从社会道德角度看苔丝，觉得她不再是自己喜欢的自然纯洁的苔丝。哈代指出克莱有自己的局限性，在巴西的不幸生活，让克莱重新思考了自己的道德标准。他认识到“批评一个人人格的好坏，不但得看这个人已经做过的事情，还得看他的目的和冲动；好坏的真正依据，不是已成的事实，却是未成事实的意向”，英国同伴的话也点醒了他，自此，克莱从新的角度认可了苔丝，重新焕发出对苔丝的爱。
2.道德的标准哈代把进化论同功利主义结合起来，用功利主义的原则解决小说中人物面临的道德问题。穆尔在《伦理学》中声称：“属于而且仅仅属于所有正确自愿行为的一个特征是，所有正确自愿行为都造成了一种最大限度的快乐。而只要能产生出最大限度的快乐，就本来是正确的。”哈代从功利主义角度认为道德的标准是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又是一番特别明媚的春光，草木的嫩芽幼蕾里，滋长发育的活动差不多都可以听得出声音来。这种情况感动了苔丝，也和感动了野兽一样，使她急欲离家而去。”苔丝有了寻找快乐的冲动，所以在“重整旗鼓”一章中有了希望，有了兴致。“那种设法寻找快乐的倾向，本是自然发生。”亚雷给她带来的是痛苦而不是快乐，在此对幸福的寻找使苔丝有了重新生活的勇气。
这份勇气让她外出当挤奶女工并遇到了以后的爱人克莱。在与克莱渐渐深入的接触中，苔丝觉得“近几年来，永远没像现在这样快活过；也许这种快活，即使将来，也难再遇到。现在这种新环境，对于她身心，都是很融洽的。她好比一棵嫩树，原先下种的时候，把根儿扎到含有毒质的地层里，现在却移到深厚的土壤里了”。真爱让苔丝产生了最大限度的快乐，所以才有了最终不顾一切答应嫁给克莱的行动。在她答应克莱之时，文中写道：“一切有生之物，都有一种‘寻求快乐的本性’，那是一种伟大的力量。凡是血肉之躯都要受它的支配，好像毫无办法的海草，都要跟着潮水的涨落而摆动一般，这种力量，不是焚膏继晷写成的暗中议论社会道德的空洞文章，所能管得了的。”在小说中，哈代肯定了苔丝追求新生活和幸福人生的行为和权利。
哈代“以能够预见悲惨结局的医生和充分讲求实际的科学家的敏锐眼光，正视着自己的社会和时代”。作品从进化论的角度刻画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现状，再现了19世纪英国农民的生活状况。
作者简介：余海蔚，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2009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英美小说研究。
①聂珍钊.哈代的小说创作与达尔文主义[J].外国文学评论,2002,(02):91-99.
② 达尔文.人类的由来及性选择[M].叶笃庄、杨习之译，科学出版社,1983.
③ 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张谷若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
④ 凯特尔.哈代:《德伯家的苔丝》[M].陈焘宇《哈代创作论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305-319.
（责任编辑:吕晓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