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心得体会 > 正文

    芭蕾舞鞋 芭蕾舞鞋多少钱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1 04:55:22 点击:

      妈妈      小美知道妈的意思,“学芭蕾”三个字是活脱脱的闺秀广告。这个时代要想分个高低贵贱,使钱猛砸又不落铜臭嫌疑的一等雅事,莫过于学芭蕾。有些东西,广告效应要比实际效果大很多倍,只要你淡淡飘一句你家女儿在学芭蕾,哪怕你女儿长了双罗圈腿,也能教一圈暴发户家长肃然起敬、纷纷效仿。
      姥姥生了四个闺女一个儿子,妈排老三,首尾效应摊不上,避免受气的技巧倒学了不少。妈比任何人都护着舅舅,这其实这是对姥姥的最大讨好。妈精明,很小就理清了根本的利害关系:姥姥疼舅舅,她跟着疼,自然就得宠――这比单枪匹马地争风省力多少?小美很早就看懂了妈正经玩的小把戏。
      妈开车,遇上黄灯就把车趟过去,省油。一个急刹车下去,一毛钱就没了,妈说。爸辞了教师工作后开始做生意,开始还好,后来赔了,只好老老实实在家吃房租。妈脾气突然不好了,经常把那辆桑塔纳2000开得风驰电掣。这些,统统不妨碍小美学芭蕾。
      妈路子多,一张嘴,自来熟,坐她车的老板一个也不放过。表哥的工作就是被妈问出来的。表哥大学毕业,学的环境工程,开始还正儿八经地跑人才市场投简历,投了三个月,面试都没有一个。妈随口搭讪了一位腹部发胖的男人:老板不是本地人?接下来便弄清楚老板的造纸厂在招人,表哥正好专业对口。妈爽快地免了老板45块钱车费,三天后,表哥去上班了。大姨的谢礼妈没要,妈天生有这个本事,不用反倒是浪费。小美本来可以学钢琴学跆拳道学围棋学游泳,谁让妈妈那天碰上了个芭蕾教练呢?
      15岁学芭蕾?太晚了吧,最好4、5岁就开始学!二姨觉得妈的决定是烧钱不讨好。妈回瞪她:她5岁时我们西北风都没得喝呢!学芭蕾?!妈妈20岁时跟着师傅学修马达,后来学开车,机油味跟马达响把妈心里仅有的那点少女梦都给掐死了。好在老根留着,妈把它种在小美身上,期待枯木逢春续上旧梦。妈点点背景里虚掉的小美:我是烂白菜叶子,护着她一个嫩白菜芯子!二姨大手大脚地挥一把:都一样都一样!�!这个岁数了,都为下一代!
      每个星期日上午,妈妈一路下楼一路广告:没法子啊,要送她去学芭蕾!贵噢,怎不贵的?贵也没法子啊!老师说她身体软,天生这块料!哈哈,不敢指望她当乌兰诺娃!苏通花苑5单元44栋的动静像茶壶底子一样被搅起来了,走明道的,听壁角的,人人都知道李明芳手头有不止那么一点闲钱,成心要把闺女往闺秀路子上赶了。光从人造的小道大道消息里,妈已经把小美锻造成了一尊无懈可击的24K金身闺秀。
      
      小美
      
      小美全名宋君美。当过语文老师的爸爸很满意这个名字,重名率低,同叫率高。多雅气的名字!小美生下来,妈和爸一心是想把小美当小公主养的。小美小时候的洋娃娃和小红皮鞋都是在上海买的。小美一直记得自己吃过一块肥皂那么大的巧克力,爸跟妈都不记得了,小美却记得,讲过很多遍给人听。要是一直公主下去,小美一定很赫本。不过呢,中间掉了链子,爸生意赔了。
      公主变平民也不是不能变,爸完全可以带点贵公子逃难的浪漫心态来应付。可妈不行,做不到。妈是个实在的人,一丝一褶都贴着生活的纹理走。过年姊妹几个碰头,不是没有暗暗比的。妈努力把一身特意为回娘家买的昂贵行头穿到一脸的不稀罕,好像李家三姐李明芳她常年到头都是这么鲜亮洋气习惯成自然,可新衣上的折痕还是走漏了风声。衣服上偶然沾上菜汁,妈惋惜声也太大了点――妈到底演不像。硬撑面子最心虚的还是自己,全家福上头妈的笑容总有点瑟缩的不自然,人也喜欢朝边上站。妈这些自以为扛了过来的小细节,一点不落录在小美这架人肉DV里。小美小时候喜欢爸,要什么爸都给买,害得妈不敢单独让他带小美上街。后来小美渐渐发现,爸的那点花头不能当饭吃。妈虽然有时面目可憎,但妈是根轴,立得住。爸是股烟,太飘渺了。
      小美没让妈失望,小美是高一(5)班的英语课代表,年级前10,兼课余学芭蕾。小美在大公园门口被隔壁技校几个男生堵过:嗨,听说你学芭蕾?用脚尖立一个看看!小美原地不动,低着头一声不吭,脸涨得通红。僵持了两秒,后面的一个浑身烟味的大个子不知怎么动了怜香惜玉之心,胳膊肘左右一撞,下巴朝前一送:算了算了!人家学的是芭蕾!你他妈以为是街舞啊!啊?芭蕾你懂不懂!算了算了!在这帮嫩痞心里,芭蕾这个词非常崇高,非常纯洁,他们的脏手碰不得。男生说散就散,小美惊魂未定地背了书包往家走,像一只神经兮兮的鹤。
      每个星期日上午,小美带上练功服和鞋子去艺术辅导中心学芭蕾。小美觉得这只是一个仪式,因为教练很少正眼看她。刚开始学的时候,教练就跟她说过,她上身长下身短,不太适合,她可以介绍她去学别的。小美没有把这个话跟妈说,只是一味地沉默。教练也不去理她,学的人有几个是有天赋的呢?话说在明了,以防有些家长心大,有长远想法。说白了,学芭蕾是件好听不好做的事。
      
      苏子豪
      
      苏子豪共有两条牛仔裤,三件衬衫,分别是白色,白色,白色。
      小美的统计不会错,这个季节,他的衬衫通常两三天一换。他妈妈用的一定是汰渍洗衣粉,那个味道小美很熟悉。苏子豪是那种很适合穿白衬衫的男生,他的短发像绿草的末梢,脸上表情始终是微笑的。他的三件白衬衫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长期观察的小美才能分辨出来。
      小美用过苏子豪的钢笔,那天是2007年4月17号,星期二,大概10点左右。课间操上完,小美抱了一摞英语周周练要送到办公室去,被张老师拦住了,张老师脸色很难看。小美只好把本子放在附近一张桌子上(苏子豪正坐在那张桌子后面)。宋君美同学,你把这次没交的名单给我统计下来,马上!小美慌忙点了点头,想去找笔和纸。这时后面的数学课代表苏子豪递来了他手中的钢笔。钢笔有点沉(上面还带着苏子豪的温度),男生手劲大,都喜欢用粗笨些的文具吧,小美想。苏子豪的手真的很大,16岁的男生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手呢?一本飞来的周周练击中了小美的头,小美细瘦的肩膀一耸。张老师看也不看,把周周练拂到地上:迟交的统统不算!你给我记下来!你每次都包容他们,这是害他们哪!
      小美很感激张老师没有用“包庇”这个词,尤其当着苏子豪的面。在办公室里,张老师已经说过不下一次了:你身为课代表,就要负起责任来,啊?要督促他们做!特别是后面的章瑞他们几个!每次都是快要交了拿别人的抄抄怎么行?啊?你们5班平均分都是给他们拉下来了!小美当时正在数试卷:36、37、38……张老师的话让她走神了,小美只好从头数起:1、2、3……数到40几的时候,张老师突然又问起英语报纸的费用收齐没有,这样一来,小美又被打断了。
      打断也没有关系,语数外三门主课一个大办公室,苏子豪有时也在。这个有时如果小美没有统计错误的话,应该是5次。有一次他似乎进来了送了本本子就走了,没喊报告。不过这不像苏子豪的风格,所以,四舍五入的话,应该是5次。
      
      张红梅
      
      张红梅从来没后悔过。
      张红梅娘家几个姊妹,没有人住得起永安小区。二奶?二奶又怎样?你想当未必有那个本钱。苏学军良心给狗吃了,他的种在这,他走不掉。李春兰生的那个丫头将来还是姓别人的姓,他一想这个他就觉也睡不好。张红梅从来不相信自己命不好,命不好怎么被李春兰踹那么狠还没小产,顺顺当当生了带把的下来?张红梅罪受够,熬到头,索性提前退休,在家打打麻将,吃吃闲饭。儿子大了,她就有新的指望。苏学军有的是钱,但他毕竟也快50的人了,张红梅不指望靠他到白头。老子欠债儿子还,果然如此。苏学军的亲骨肉一点也不像他,小学到高中,从来不要张红梅操心。奥数,物理竞赛,演讲,运动会,甚至,文艺演出,样样都拿奖。张红梅跟小姐妹说起时直拍大腿:蹊跷死了!我哪会摆弄什么横笛啊,那狗日更别提了!我家子豪也真出了鬼了!
      张红梅经常参加家长会,在会上,她多次对着台下黑压压的家长发言。我啊,嗡――她靠话筒太近,喇叭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噪音。张红梅拉拉衣角:咳咳,我啊,也没有什么经验,就是呢,给他吃饱穿暖,啊,呃――怎么说呢,其实啊,这个小孩学习,还是他自己的事,我们家长啊,帮不上个忙啊!下面稀拉拉地笑了,都认定尖子生苏子豪的母亲是一名幽默、谦虚、诙谐、让孩子自由发展的睿智女性。有几位优等生的家长也颇为不满:你有经验也是藏着掖着吧,不把你家儿子教上哈佛你不肯说!
      苏子豪有一个同龄孩子都有的缺点,在家不跟张红梅多说话。逢年过节,苏学军来看儿子,先人模狗样地看过一遍成绩单或者月考名次表,发出雷同的几句赞美――不孬不孬!好样的!你爸脸上有光了!――就朝外掏钱了。有时300,有时500,苏子豪都默默收下了,等他走后,一张不少放在张红梅枕头旁。这是你爸给你的,不是给我们的――张红梅拖长了声音笑眯眯地说。苏子豪不说话,悄悄回到自己房间掩上门,掩得很轻,丝毫引不起他在赌气的误会。
      
      李忆
      
      李忆也学芭蕾,苏子豪觉得,她走路的时候像一个梦。为什么女生可以这么美好呢?李忆的短发像绿草的末梢,脸上表情始终是微笑的。李忆一看就知道身家清白性格单纯,是一款清新无害涤荡剂,把少年苏子豪心头的淤塞全部冲走了。16岁的苏子豪曾经想过怎么“解决”他遇到的种种问题,“解决”这两个字耗去苏子豪太多的夜晚。后来遇到了李忆,他发现问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可以“遮盖”,就像一场新雪,“遮盖”肮脏的大地。
      他遇见李忆一次,他心里就下一次雪。有首歌不是唱“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吗,苏子豪就是这样。但苏子豪一点也不忧伤。李忆在前面梧桐的光影下轻巧地走着,苏子豪在后面梧桐的光影下骀荡地跟着。李忆走过的水泥路分外清洁干净,他一脚一脚量上去,脚底温暖可亲。苏子豪在初夏的微风里,醉酒般醺然了。
      文艺晚会上,李忆有一个表演:小提琴。她细巧的胳膊和腿都健康地裸露着,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她侧头从琴盒里扯出丝般顺滑的声线,融在耳朵深处,一点一点抽走你的肉身,让你即刻飞升。她没哭,琴声替她在痛哭流涕。后台苏子豪的心,也乘着她琴声的翅膀,呈之字形一截一截往下沉。苏子豪的表演在她后面第二个,横笛演奏。她拉完之后,拎了裙子优雅地谢幕,谢完了退到后面,把琴往琴盒一丢,抓起一瓶农夫山泉一拧就咕嘟咕嘟灌开了,水眼看去了大半瓶,她瘫坐下来活动脖子和手臂:啊――解放了!
      微笑的苏子豪要准备上场了,他摸了摸琴盒里的小提琴(上面还带着李忆的温度):你拉得真好。李忆笑了,朝他比了个V字手势:你也要加油哦。苏子豪轻轻地点点头。前台的《七里香》正好唱到:你突然,对我说,七里香的名字很美,而我此刻只想亲吻你倔强的嘴。苏子豪脸红了。
      李忆也脸红了,唱歌的是高一(4)班的情歌王子邢质彬,他初选时找不到伴奏带,只好清唱了一支老掉牙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谁知当场通过。邢质彬咬字很准,唱口齿不清的周杰伦倒别有风味。听着他的歌声,不知怎么,李忆又一次失去了把琴盒里的小字条塞到邢质彬运动服口袋里的勇气。
      
      小美
      
      今天天气晴到多云,最高温度28度,最低气温19度,东南风三到四级。阳光较强,中午出门时请注意防晒。
      苏子豪已经五天没来上学了,这对一个尖子生来说是不正常的。不过班主任的反应很正常,同学的反应也很正常,所以,小美也努力让自己正常。数学课代表空缺,学习委员暂时填上。除了数学老头出难题时偶尔会喊:苏子豪你上来给大家讲讲!没有了苏子豪的高一(5)班非常正常。小美认真地做着各科的笔记,回去又工整地抄一遍,誊在一个紫皮本子上,标明了日期与科目。小美有抄笔记的本事,但她有送笔记的本事吗?她也不晓得。抄了不一定送,不抄一定没得送,优等生小美的逻辑能力还是不错的。
      这星期芭蕾课前换鞋时,李忆问小美:高一(4)那个邢质彬也住你们苏通花苑吧?小美愣了一下说他啊?是啊。李忆说你帮我还本书怎么样?小美说你明天自己还给他不就得了。李忆说不行的,我说好今天还他的,他今晚还要看呢。小美说那好吧,接过李忆手里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李忆看了看小美的芭蕾舞鞋:换新的啦?小美说嗯。李忆说好漂亮啊。是啊,小美的新舞鞋是粉色的,缎面闪闪发亮。鞋子上的缎带是妈缝上去的,妈开得一手好车也缝得一手好针线。两根粉色的缎带一系,小美的脚很秀气。舞鞋的式样很拙朴,鞋头有点方,线条流畅,一穿上这双鞋子,小美就失重了,走路轻到没声音。这条缠了精致绷带的脚其实是一双伤脚,干净到不沾地气。
      小美在艺术辅导中心门口等妈来接的时候,看见过两次苏子豪,他一次也没看见小美。苏子豪依然戴着一成不变的微笑盔甲,沿着烽火路往西走。莫非他也参加什么艺术培训么?没听说啊――也可能是小美的侦察有漏洞。苏子豪的白衬衫被风扬起了,好像周身停满了扑棱着翅膀的雪白的鸽子。他双手插袋,悠闲自得。其实苏子豪是有那么一点爸的气质的。不过爸的气质是陈年颓败的,而苏子豪是鲜洁年轻的。苏子豪的出现总能让小美续上她幼年的公主梦。妈当年迷恋爸的样子,也是这样吧。后来妈嫌弃爸不会挣钱,而爸呢,就算被嫌弃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的,从不见他红头涨脸乱过分寸。
      五天前苏子豪的妈妈来到学校,给他请了一星期事假。侦察员小美当然无法侦察到事假的内容。班主任张老师现在才了解苏子豪家庭的真实情况,他答应苏子豪的妈妈不把秘密告诉任何人。当时小美抱着作业本喊了声报告进来,苏子豪的妈妈因为双眼红肿,慌忙转过头去了。这样,小美无意中失去了与苏子豪妈妈打照面的机会。
      
      张红梅
      
      苏学军的车祸让张红梅焦头烂额。
      撞死还好,没死,瘫痪,这狗日真会撞。张红梅去过医院了,李春兰跟那丫头也在,哭得死去活来。张红梅问护士:怎么样了?李春兰的哭声更响了。她跟苏子豪来晚了一步,没看见最解恨的一幕。李春兰颇有正室风范,这个好消息通知得不早不晚,避免了张红梅和苏家众亲属打照面的机会。张红梅不为她哭声所动,单刀直入地回头对苏子豪说:你放心,他成了灰也得养我们娘俩!
      张红梅真没哭吗?真没哭,夜里都没哭。哭什么哭,该。人不看天看,苏学军狗日被撞了,抖豁不起来了。张红梅叫苏子豪不要去上学了,她去学校给他请假。苏子豪没说话。张红梅一向把没说话当默认,拦了辆出租车就说:正德中学。
      女司机很健谈:正德?我女儿也在正德。张红梅心想你女儿管我屁事,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攀亲戚。女司机从照后镜一看,那个女人架了个墨镜在脸上。她懂人家的意思:别理我,开你的车去!女司机想:幸好小美乖,不闯什么乱子,她可从来没气呼呼在这个点赶去学校。这个女的八成是从公司请假去收小孩的烂摊子吧?张红梅下了车找到张老师,墨镜没摘就嚷嚷:我家子豪要请假!
      张老师吓坏了,请她坐下说,给她倒了杯水。一坐下不得了了,张红梅一下子看见张老师办公桌上的月考排名表了。第一名:苏子豪。上次月考名次:1。进步名次:0。
      张红梅眼泪突然刷刷下来了。张老师心里像打鼓,苏子豪是他的得意门生,他不想苏子豪家里出什么事。他现在一声怎么了也不敢问。办公室里有课的上课去了,没课的都低头努力扮演:我在认真工作我什么也没看见,毕竟,一位家长这么个哭法,真是挺骇人的。
      这时张红梅听见门外一声清脆的报告,赶紧把脸转过去了。张红梅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家了,憋憋憋,在家憋,好了,哭到学校来了。苦情戏一演,脸也不要了,像吐痰一样,张红梅把最隐秘的细节唾给了一办公室以张老师为首的耳朵里要淡出个鸟来的知识分子。
      
      苏子豪
      
      张红梅拼力一哭的时候,苏子豪也在枕头上静静地流泪。他对苏学军是有感情的。苏子豪记得自己八岁的时候发过一次高烧,是苏学军把他背到医院的。一路上苏子豪观察了苏学军的耳朵,最后得出结论,他的耳朵和这个男人的耳朵一模一样。他是他爸,他烧成炭也是的。就他一个人是真爸,旁人都是假的。怎么办呢?还像三岁时那样咬他胳膊吗?不了,八岁的苏子豪决定,不了,从今后,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每个星期日上午10点,苏子豪准时而无意地出现在烽火路与凤凰街交界,艺术辅导中心附近。他只看过李忆一次,远远跟着她走了一段,一直跟着她走到苏通花苑门口(她又不住苏通花苑,来这做什么?)。他前她后。一前一后,跟一左一右有什么区别呢?没什么区别!他和她,两个人(其他统统是空气),在星期日上午10点,一起走在烽火路上。苏子豪觉得这段话很像诗。就这短短的一段,也足够他发酵了。夜里,苏子豪发酵了一个美丽的梦,可梦醒后的发现却让他觉得自己是丑恶的。之后的几天,他看见李忆都有一种罪恶感。
      烽火路被苏子豪走得烂熟,这个循环马拉松要走到何时呢?苏子豪也想过告诉李忆。可是告诉她他喜欢她的同时要不要也告诉他自己是二奶生的呢?这个问题困扰了苏子豪很久,最后他决定,好与坏,他都不说,只要他不说,她私下里就是他的,她没法拒绝。这位脑子灵光的数学课代表第一次为自己的智慧折服了。
      苏子豪觉得这个世界上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很少。妈妈,姥姥,爸爸,还有李忆。其他的人也就算个背景色吧。现在这个叫作爸爸的男人瘫痪了,苏子豪很伤心。与他亲近的人不断在做减法。姥姥去世时苏子豪才四岁,但他的伤心绝对是四十岁。苏子豪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灰白的天,今天他是无论如何没有力气出现在烽火路了。
      百无聊赖的苏子豪拿起了横笛,这支横笛让苏子豪七拐八拐地想到了李忆。他知道,明天,他就得跟着妈妈去苏学军家奋斗了。妈的一张嘴,关系着娘俩的生活费,他的学费,这个费,那个费。可是,明天不是还没到吗?趁明天还没到,就让他好好来想一想李忆吧。
      
      李忆
      
      可能性一:小字条在书到邢质彬手里之前就掉了;
      可能性二:小字条夹得太隐秘,邢质彬没看到,以为她送了本书给他;
      可能性三:小字条夹得太隐秘,邢质彬没看到,以为书是宋君美送的;
      可能性四:邢质彬看到了小字条,他对书有兴趣,对写字条的人没兴趣;
      可能性五:邢质彬看到了小字条,他对书暂时有兴趣,他对写字条的人暂时没兴趣;
      ……
      李忆在上完芭蕾课回家的路上,苦思冥想。
      李忆第一次见到邢质彬,是在文学社。这位大名鼎鼎的情歌王子,把最后一张椅子让给了迟到的李忆。嘿,你好,我叫邢质彬,你呢?开朗活泼的李忆居然口吃了起来:我?李忆,木子李,回忆的忆。会议的议?邢质彬眨眨眼,李忆有点急了:不是不是,回忆的忆,竖心旁放一个甲乙丙丁的乙……文学社的社长敲敲桌子:希望后面的同学不要讲话了。邢质彬扑哧一声笑了,李忆脸涨得通红。
      李忆的人生里除了学习,最让她惆怅的一件大事就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的邢质彬。因为怀了这个秘密,李忆觉得之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变成壳蜕掉了,现在的她,是多么羡慕周姗姗啦、宋君美啦、杨帆啦、苏子豪啦这些幸福的小朋友们哪。她叹一口气在晚风里,都像三十岁了。
      那次文艺演出,她后面就是邢质彬的独唱《七里香》。天意啊,节目组的老师是怎么排的!因为靠得近,她上台时邢质彬已经在准备了,她没机会看到他;她下台时邢质彬已经上台了,她也没机会看到他。她琴盒里作废了半本拍纸簿才写成的粉紫色小字条恐怕是没有机会给他了。她上台的时候知道邢质彬一定在后台,她把小提琴拉得分外荡气回肠,琴声要是长着手,就会伸到后台,泪眼汪汪地找到邢质彬的手,把琴盒里的字条搁在他手心。
      她的邢质彬在后台做了几个深呼吸,看见了苏子豪在给笛子试音。嘿,你第几个?邢质彬问,他和苏子豪一起打过球。苏子豪微微一笑:就在你后面。邢质彬扩了几下胸:都怪我妈,知道我要表演中午还烧麻辣豆腐,害我现在嗓子疼!苏子豪说没关系的,你唱得挺好。邢质彬向苏子豪肩上一拍:好的哥们,托你口福!说完风也似的朝前台的门大踏步走去了,苏子豪笑着朝他背影一比大拇指。
      
      小美
      
      小美好容易找到18栋8号,她满脸汗,伸手去按门铃。邢质彬不耐烦地喊来了来了,抱起没吃完的乐事薯片家庭装趿了木拖鞋出来开门。你找我?什么事?小美热坏了:你的书!说着把一本书朝他手里塞。等等等下,什么我的书?邢质彬推让了下,小美有点恼火了:李忆还你的书!说完噔噔地下了楼。丈二长的邢质彬摸不着头脑了,他根本没有借过书给什么李忆,李忆?哪个李忆?他脑袋里有一串问号。
      小美脑子里也有一连串问号,苏子豪到底怎么了呢?他是生病了吗?为什么还不来上学呢?他的功课怎么办呢?每天早上小美看见苏子豪空荡荡的课桌,就忍不住去想这些问题。每天放学,小美看着西边金色的云,就开始惆怅了。现在的她,是多么羡慕周姗姗啦、李忆啦、杨帆啦、邢质彬啦这些幸福的小朋友们哪。月考结束了,现在老师都开始上新课了,苏子豪要是跟不上,他第一的名次肯定受影响,一想到这个,小美就急得不得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小美的期待下,苏子豪今天终于来上课了。他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白衬衫,微笑。听别人说苏子豪的爸爸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医院。苏子豪的内心一定经过了巨大的断裂与愈合吧。小美祈祷苏子豪的爸爸平安无事,这样,出类拔萃的苏子豪才能安心地学习。原来喜欢一个人很不容易,他生活在一张复杂的关系网里,每根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也牵动着她的神经。
      小美的手藏在书包里,按在硬皮本子的封面上,到底要不要把笔记给苏子豪呢。给他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雪中送炭,刚好他无助的时候给他温暖;一种是雪上加霜,在他心烦的时候给他添乱。可是,不早点把笔记给他,他的成绩怎么办?小美敢打包票,全年级也找不出她这么工整的笔记来。整整一天,小美是在战斗中度过的。
      
      苏子豪
      
      苏子豪跟着张红梅奋战了一星期的结果是,苏子豪大学毕业前的学费与生活费有了着落。回家的路上,张红梅劲头还很足:不算耽误你课吧?这一星期是为你跑的!苏子豪低着头不吭声。张红梅知道他在想什么:别替我愁了,你妈饿不死!正好一直在家闲得慌!本来那个死鬼欠我们的,这不是老天帮我们出气了吗?张红梅其实心里也没底,她的底对光一照只怕满是鸡蛋大的洞。她觉得乖巧的儿子肯定什么都知道了,陡然心虚了起来,不再说废话了。
      6月灼热的阳光下,两截肥短的影子一前一后。从后面看,苏子豪真是帅气啊,跟瘫痪在床的苏学军比,真是黑锅蒸出了白米饭。张红梅才到苏子豪肩膀,她一时真不敢相信那个小肉蛋子都长成站比人高,睡比人长的大小伙子了。过红灯的时候张红梅把苏子豪朝自己身边拉了拉。刚拐上烽火路,苏子豪突然不要命地跑了起来,张红梅在后面喊:子豪!当心车!这一对爷俩,怎么一上马路就不要命?
      光影和风声跟着苏子豪跑,他长手长脚像一只藏羚。烽火路是他的命门,是他的按钮,是他的死穴。他必须跑,一跑起来世界就模糊了,他最不想要的这一段就能顺顺当当滑过去了。他一跑起来眼前有许多色块飞驰而过,拖着虚掉的尾巴,扫把星一样,咻咻朝后飞去。
      爸,爸,你被撞飞出去的一瞬间也是这个感觉吧。
      校运动会上百米赛跑破记录的苏子豪,此刻只嫌自己跑得太慢。一定、一定要跑出妈喊声的范围,让对街那个疑似(相似度百分之三十就已经让他这么慌张了)李忆的女生不认为妈喊的人是他。
      
      李忆
      
      你再讲一遍啊求求你了啊――李忆晃着小美的胳膊。反正她在小美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豁出去了。小美只好把当时的情况再次整理成口头作文给李忆念一遍:
      “星期三放学回家,我刚走到人民桥,桥头站着邢质彬。他穿的什么?还不是就白天那身运动服呗――总不能回家换了衣报再来找我吧――你别笑啊!他看见我就把书递过来,说:喂!这本书你帮我还给那个什么王忆吧。我说是李忆。哎李忆,你别笑行吗?等我说完啊――他说反正都一样,说完就掉头走了,走到一半又回头朝我摆摆手说谢啦……”
      李忆不笑了,她一下子抱住了小美。小美不知道怎么办,任由她抱着。李忆的心碎成八瓣子了,她打开书看过,小字条原封不动地夹着,连打开都没打开。邢质彬对她,完,全,不,感,兴,趣。
      晚霞用金纱把这两个各怀心事的女生裹在了一块儿。小美很懂李忆,非常懂,特别懂。昨天夜里小美做了一个梦,她把笔记偷偷塞在苏子豪的桌肚里,苏子豪面无表情地把笔记刷刷撕碎扔进了垃圾筒。那个动作是慢镜头完成的,小美的眼泪也是慢镜头流下来的。醒来的时候那种真切的听觉触觉还残留在脑海里。女孩子只要表明了心意,就变成鱼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美已经战斗了三天了,李忆一场无声的眼泪又把她心头那点火星浇灭了。
      离她们约100米远的操场上,苏子豪在看邢质彬他们打球。苏子豪不在的五天是一个断层,他现在不上场了,只是看,微笑着拍几下手,念一句:好球。邢质彬觉得苏子豪现在有点像小老头了,每次见了他总在他背上轰嗵击一掌:抬头挺胸!收腹!眼视前方!这招军训时教官常用来治站不直的痨病鬼。
      中场休息时,邢质彬开了瓶矿泉水浇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高一(5)的中锋杨帆:嗨,马猴,那个李忆是你们班的吧?苏子豪马上敏捷地回过头。
      
      小美
      
      小美仔细地看了遍苏子豪的英语周周练试卷,错的地方几乎是NUIT13的第一课和第二课的语法知识,也就是苏子豪不在的五天内落下的功课。上午数学随堂小测验,苏子豪破天荒地跌破90分。形势很严峻,已经火烧眉毛了,已经刻不容缓了,已经迫不及待了。
      下午语文课刘老师讲古诗单元,小美被一句诗深深打动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她望着苏子豪黑黑的后脑勺,把自己的手指掐得通红。
      这个黄昏对小美很重要,她两只眼睛里的黑炭在烧。是的,她要把笔记给苏子豪,还要告诉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坚强都要勇敢,她是一直支持他的。她悄悄跟在他后面,裙摆下面的脚踝纤弱细瘦。因为学芭蕾,脚有点变形,它们是羞怯而丑陋的,交替捂在地上。她默念着,过了下一个路口,就把他叫住。就这样,小美放掉了好几个路口。
      马上到凤凰街了,按理说苏子豪应该往右拐,可他往相反方向上了烽火路。咦,奇怪,他来这做什么呢?小美不动声色地在后面跟着。苏子豪走到小美学芭蕾的艺术中心门口,停住了。小美赶紧放慢脚步。苏子豪虽然没回头,但他穿白衬衫的背影好孤单。书包斜挎在他身上,也是高大的,瘦的,忧愁的。小美眼泪都要下来了。过了一会儿,苏子豪从书包里掏出一支横笛,把玩了一会儿,一甩手,扔进了艺术辅导中心的喷泉里。小美担心坏了:天啊,他因为父亲的事连横笛也不想吹了!
      小美飞快地走上前,截住苏子豪。她微微喘着气,开始翻书包。她摸出那个紫皮本子,塞在苏子豪手里:你请假时落下的笔记!这一连串快动作做完后小美掉头就走,步子带小跑,天啊,心快要蹦出来了。小美弄不清楚自己想笑还是想哭,头顶三寸远的地方悬个大夕阳,随着她的喘息不住地晃。今天是6月21号,星期四。教育局大楼上显示时间:17点43分。
      17点46分,苏子豪追了上来:等一下!等等!事情出乎小美的意料了,小美耳聋了一样死劲往前赶,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不能停!不能停啊!短跑破记录的苏子豪轻松地超过了小美,把小美堵在中国银行门口。小美觉得自己的脸一直红到了脚底。
      苏子豪掂着手里她辛辛苦苦抄的笔记,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静静发烧,似笑非笑地说: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请问你妈是二奶吗?
      
      苏子豪
      
      苏子豪看着眼前这个痴心的小可怜,眼泪都在她眼里打转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把紫皮本子朝她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他没回头,他不敢,他没那胆。就像他不敢问邢质彬,你真的、对李忆,一点,一点点意思也没有吗?邢质彬的妈妈不是二奶吧?宋君美的妈妈也不是吧?自己的妈妈怎么成了二奶人选呢?现在,他成了个爸爸瘫痪妈妈二奶的人。再见了李忆,再见了烽火路,再见了,过去的每个星期日的上午。泪水模糊了苏子豪的眼睛。
      回到家,妈不在,她最近忙着开店的事。苏子豪坐在桌前,摊开一张废纸,用标准的宋体写:
      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李忆……
      数学课代表苏子豪发现,这是一个无限循环数,没有尽头,不断地重复,这个数很省力但是又很费心,单一个循环就能让他心痛不已,就让它喋喋不休去吧,循环千次万次他还能不麻木吗?数学真是个好东西,只要题目不错,一定有结果,有解法,有报答。苏子豪真想呆在数学里永远不出来,那个世界里没有伤心,没有二奶,没有一切让他快乐或不快乐的人。
      22点39分,妈还没回来,饿着肚子的苏子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很乖很安静,他真像一块海绵,什么都吸进去了。小美一定会羡幕他这样深沉如佛的睡眠,因为此刻她辗转反侧两面烤着自己。她真羡慕李忆能豁出去哭一场,排排毒。她没这个本事,苏子豪那句话太伤人了,简直是骂人。一向斯文有礼的他性情大变,小美痛心极了。为什么他要采用这么极端的拒绝方式呢?小美觉得他侮辱了自己了,更侮辱了妈。她又怪不起来苏子豪,于是她哭了又哭。
      
      小美
      
      今天妈在车上关照小美:我等下有事不能去接你了,你乘32路自己回家吧。小美嗯了一声,妈有点不放心,小美最近沉默得奇怪。硬币有吧?有的。小美点点头。妈回过头来仔细端详了小美一下,没发现什么端倪。7点半的阳光打在小美细细的脖子上,像棵小豆芽,妈轻轻地吁了口气。
      看到艺术辅导中心的大门,小美的心还是剧烈地抽动了一下,经过那个喷泉的时候,小美加快了脚步。今天小美的表现很不好,肢体很笨拙,李忆都给她使了几个眼色了。停停停!宋君美!你的脚打不开吗?怎么回事?!小美勾着头不讲话。教练很不喜欢她这种蔫不拉叽的死样:跳芭蕾姿态一定要舒展,像这样!抬头!抬――头!基本动作是哪几个?啊?又不是第一天学了?怎么回事啊?不是生理期吧?小美木然地摇摇头。她很想问教练一句:吴老师,您心里特难受的时候,是怎么办的呢?
      舞蹈课结束,李忆凑上来: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小美不想再听到类似的问题了,于是点点头。李忆说生病可以请病假的啊。小美说我想坚持看看。李忆捏捏她的腮:你喔――小美突然问李忆:你跟那个邢质彬,现在怎样了?李忆熟练地系上少女文胸的搭扣:哪个邢质彬?小美答没什么,心想她真是水龙头,说开就开,说关就关。李忆探头下去一望:我爸到了,我闪了啊!明天见!拖了大包就冲下去了。小美走到窗前,李忆爸爸那辆银灰奔驰已经消失在烽火路的拐弯口了。
      小美慢慢地换衣服,慢慢地叠好练功服,她心里的死水很平静,能照出自己的影。人都走光了,门口只剩一双鞋了。小美发现,自己的鞋子被人穿错了,这双跟自己的有点像。小美一点不急,把脚往这双脏兮兮的帆布鞋里伸――她平时最爱干净,连拖鞋也不跟人合用,鞋太小了,根本穿不上。小美想了一会儿,打消了去找吴老师的念头。
      
      上午10点28分,绿化树还没长高的烽火路上,阳光把路面烤得冒烟。路面热气一漾一漾的,像在趟热水。快要到七月了,太阳要杀人放火了。路上走着一个女孩,穿着一双崭新的芭蕾舞鞋,粉红缎面有一层珠光。她步履轻盈,像一个梦。她心爱的芭蕾舞鞋踩过烽火路农贸市场前的烂白菜叶子,粘腻的鱼鳞,发臭的血水。卖鱼的老板看她,骑电瓶车的中年男人也回过头来看她,还有对面的拿手指转着篮球的邢质彬也在看她。可是她谁也不看,踏着芭蕾舞鞋一心一意地走着,像一条刚上岸的美人鱼。
      
      责任编辑:李菡

    推荐访问:舞鞋 芭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