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他长大了，大概是13岁以后，我发现他不愿意跟妈妈一起了。 很多妈妈只看到孩子对母亲的依赖，意识不到自己对孩子的依恋，其实很多情况下，倒是母亲更离不开孩子，我便是如此。丈夫从儿子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外地工作，儿子基本上是由我独自抚养长大。小时候，儿子跟着我亦步亦趋，一刻看不到妈妈的身影都不行，烦得我没办法。渐渐地他长大了，大概是13岁以后，我发现他不愿意跟妈妈一起了。
对于孩子的渐行渐远，我有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就如同当初我跟他断奶时，他大哭大闹地思念母乳的味道，而如今的我，也不停地在失落中回味与孩子相依相偎的感觉。我把这个艰难的过程叫做母亲的“断奶期”。
疏 远
儿子小时候最喜欢依偎着我看电视，大概是因为丈夫长期不在家，缺少亲人爱抚的缘故吧，反正他特别偎人。然而上初中之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不与我一起看电视了。
晚上我看电视的时候，儿子总是躲在房间里写作业，如果我回房间上网或者看书，他就悄悄地现身出来，自己看电视。我好心拿水果给他，他不耐烦地说：“你不是睡了嘛，怎么又出来了？”如果想凑过来与他一起看电视，他又说：“这些动画片你们大人不喜欢的，你去睡嘛。”这样的事情多了，我就明白了：他是想独处啊。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儿子把我拒之门外，以前是以学习的名义，后来是以开空调的名义，关上门并加上锁。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除了吃饭他就驻守在自己的小房间里，越来越少与我相处聊天。我还留意到，假如我出去买东西，回来肯定会看到他在客厅看电视。呵呵，原来他关门是躲我。
“儿子，你怎么老是关门呀，空气不流通，多不好。不管你聊天还是看电影听音乐，妈妈又不是不允许，关那个破门干啥？”
“因为你老是打扰我，影响我学习。”
这理由够正当的，可我一向不是话多的人，以前做事或者看书的时候如果儿子来找我说话，马上会被我不耐烦地呵斥走。真不明白，现在我怎么就成罗嗦了。
儿子房间的钥匙就放在我的抽屉里，早些时候我常会擅自打开他的房门，进去看看他热不热冷不冷，踢了被子没有，空调是否开得太凉。后来开门时，发现他总是把小电风扇放在门边挡着，进去很不方便。渐渐地，他关门的时候还有意无意地扣上暗锁，房间成了他的私人空间。半夜我再开门进去，孩子就会瞪着一双迷糊的眼睛，不快地问“干吗”。
这孩子小时候一直有个毛病，晚上只要听到我的动静，就迷迷糊糊地叫“妈咪，口渴”，要我给他倒水。我猜他也不怎么渴，只是喜欢我过去摸摸他看看他亲一下而已。这个习惯是什么时候改掉的，没太注意，似乎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儿子要淡出我的生活了？他不但不需要我，还不喜欢我闯进他的空间。他那天贼兮兮地问我：“还有我的QQ没有？”我说没有，他松了口气，大概是不喜欢我看到他的个性签名或者QQ空间吧。
仿佛还是昨天，儿子还拖着鼻涕事事依赖我，一刻也离不开。晚上想出去赴个约吃个饭，还得考虑他的吃饭睡觉时间，不敢太晚回家；出差相想顺便去丈夫那边住几天，又担心他没人照顾，真是不胜其烦。然而似乎一夜之间，我已很难走进他的世界了。
拒 绝
儿子放暑假了，我想这下该多与老妈亲近一点了吧。谁知道恰恰相反，我更摸不着他的行踪了。早晨上班时，儿子总是在呼呼大睡，我只能隔门叫一嗓子，留张小纸条，然后仓促离去。上班期间打电话回家，儿子多半是不耐烦，不管是在吃饭还是看书，或者是假装在看书吃饭，反正总是日理万机的语气：“啥事，快说，我还有事呢。”这一句，我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嗯，就是问下你中午吃什么？”“叫盒饭呗，还能吃什么？”如果我不联络他，他就一整天没消息。晚上下班回家，儿子学英文去了，八九点才回家，说是下课后打球去了。总之他有他的安排，全与我无关。
前几天我和丈夫商量，让儿子去办一个身份证。为了锻炼儿子的办事能力，我把这个事交给他自己办，他也答应得好好的。上班前，我还写留言条给他：“把办事程序写下来。”我想知道他办事有没有章法，思路够不够清晰。但儿子根本不理，晚上回家，我看到台面上放着一张取身份证照片的条子。
“办事程序呢？为什么不告诉我？”此话重复了三遍之后，儿子爆炸了：“有什么好说的？先上网查，看准备哪些资料，然后记下时间地点，一步步办。一件小事哪来这么多废话？”
“什么？这叫废话？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这么跟我讲话……”
“妈，这话你说了N遍了，拜托，明明我会做，你偏要操心。真是I服了you，怪不得你整天睡不着哩，瞎操心。”
对于儿子的拒绝，我非常不舒服。小时候，妈妈的絮语是小孩的港湾，给他带来安全感；稍大些，妈妈的罗嗦是小孩身边的空气，让他怡然其中；终于有一天，这一切都成了废话。
移 情
前些天一朋友跟我说，儿子读高中后住了校，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听了很感慨，便在晚餐的时候跟儿子说：“儿子，妈妈自从生下你，与你分开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十天左右。如果你读了高中之后住校了，然后再出去读大学，那么咱们母子共处一室的缘分可能就只有一年了。妈妈很珍惜，我觉得很幸福。希望你也珍惜。”
儿子大概与我的感触不一样：”妈，如果你觉得寂寞，就调去爸爸那边吧。”
晚上，我拿出儿子小时候的照片，一本接一本地看，心里很难过。儿子的长大标志着我的衰老，代表着我青春的流逝，这么多年的付出，我竟然成了他的累赘，他巴不得我不要管他太多，好失落啊。
我跟他絮叨他小时候的事，儿子说：“妈，这是你的生活，这些事我都不太记得。”我怅然若失，一直以来自己远离朋友远离娱乐，就连工作也没有儿子重要，事业上也不太求上进，到后来儿子竟然说那是我的生活。如果再多说一点，儿子还会笑嘻嘻地说：“老妈，你是不是到了更年期了？”
我找了很多书来看，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排解自己的郁闷。有本杂志上说，中国女人与西方女人相比自我意识较差，她们的爱总是过于集中在孩子或者丈夫身上，以至于失去自我，甚至让对方窒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母亲与孩子，两条路在一段时间内交错，谁都不是谁生命的全部。
人的生命历程中的不同时期，其实一直都存在着生活重心的变化和心理的调整。小时候我们依恋父母，结婚后生活的重心转移到配偶身上，再往后，孩子成了母亲最关注的焦点，十几年后，孩子与母亲都应该有一个调整。我没有建议丈夫放弃事业调回我们这个城市，我想学习独立，把自己以前想做的事情一样样地列出来：学做课件，学做十字锈，看自己想看的书，上瑜珈课……
生命是有限的，与孩子相处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可以用年、月、日来计算，珍惜这种母子缘分，也要学习独立地去爱。
晏飞荐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