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前，15岁的天津少女在车祸中不幸被撞成重伤，更为不幸的是医院在手术过程中错输血液，导致女孩身体因此产生抗D抗体。由此导致严重的后果：她此生只能与非常稀有的RH阴性血型的男子成婚，才能安全生下健康孩子！母亲为了讨回女儿的生育权和公道，不惜提前退休，钻研血液医学专著，甚至不惜举债9万元打官司和维权……
然而，女儿有了男朋友时，男友的血型恰恰是她生育的“天敌”――RH阳性血型！两人相恋7年，却不敢奢谈结婚生子。2008年1月，绝望的母亲由此被迫做出“疯狂”的行动：为女儿代孕！
飞来横祸，爱女车祸医院输错血
今年50岁的李耀兰是天津大沽化工股份有限公司退休工人，她的丈夫谢金福比她大4岁，是她以前的同事。1982年1月3日，李耀兰的女儿谢晓荣出生了，夫妻俩对女儿疼爱有加，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
转眼之间，15岁的谢晓荣已上初三。女儿不仅越来越漂亮，还注重德智体全面发展。1997年5月，她获得过区英语竞赛三等奖、区中学生游泳比赛自由泳第三名。在即将到来的中考中，谢晓荣可以据此多加5分。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横祸却打破了李耀兰对女儿的梦想。1997年5月30日中午，刚为女儿办完加分手续，李耀兰走出女儿所在的塘沽六中大门，突然看到一辆奔驰车冲上人行道，一下子就撞倒刚刚放学的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被压在奔驰车底下！大家费力地抬起自重达2吨的奔驰，才把那个穿着校服、头上满是鲜血的女孩拖出。
李耀兰见那位女孩和女儿一般大，心里一紧，上前帮着抬起女孩的双腿，突然看到女孩脚上的一只鞋十分眼熟，竟跟女儿早晨穿着的一模一样！她惊恐地看着女孩，发现她已血肉模糊，根本认不出来是谁。李耀兰顾不得多想，就和大家抬着女孩跑进附近的天津碱厂医院。把女孩安顿在急诊室床上后，李耀兰的眼睛又紧盯女孩那只鞋，紧张得心里嘭嘭直跳：“你是晓荣吗？”“我是。”李耀兰声音发抖：“孩子，我是妈妈啊！”见女儿要睡过去，李耀兰赶紧摇晃女儿：“晓荣，你可不能睡啊，挺住！”
下午两时，李耀兰和丈夫一起送谢晓荣来到骨科专科医院――天津医院。医院对谢晓荣诊断七处骨折、一处外伤：股骨干粉碎性骨折、锁骨骨折、左上颚骨骨折、骨盆座骨耻骨骨折、左髋骨关节前脱位、腰三横突骨折、四五趾骨骨裂，及额部外伤缝合。医生还在诊断书中写道：“伤后无昏迷史”、“无恶心呕吐史、无四肢抽搐及大小便失禁”。决定收入住院手术。医院检验认定谢晓荣的血型为AB型，当晚手术中，800毫升的AB型血被输入了谢晓荣的身体。
6月4日，天津医院为谢晓荣做第二次手术，进行骨折部位切开复位钢板固定。这一次，医院又增加了血液RH血型化验。检验结果表明，谢晓荣的血型为RH阳性。手术中间，医生为谢晓荣输入2000毫升AB血型RH阳性血。
这次手术四个小时后结束，谢晓荣术后进了病房。下午，却持续出现浑身颤抖、心慌气短等症状。李耀兰慌了，急忙找来大夫。大夫诊断后，说可能是因为手术室凉，是正常手术反应。但李耀兰还发现，女儿的心电图显示心跳不正常，血压也不正常。
几天后，女儿身上这些症状消失，身体也慢慢恢复起来。
1998年大年初七，李耀兰带着女儿回到哥哥家，兄妹几人说起孩子的病情和肇事方恶劣的态度，被正在隔壁休息的李耀兰妈妈听到，老人气愤万分，再次病倒，彻夜失眠，血压急剧升高。2月9日，老人因此引发大面积脑栓塞，竟含恨去世。李耀兰异常痛悔，觉得很对不起老人家，下定决心要把孩子的病治好，以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1998年11月11日，谢晓荣住进天津医院进行“左股骨干及锁骨骨折内固定术后，左膝关节僵直”手术。因为骨折部位恢复良好，这次手术是取掉固定骨折部位的钢板和做膝关节松解术。
不料，医生在手术前突然告诉李耀兰：以前预备的血不能再输了。李耀兰愣了，十分意外：“那我自己为孩子输血！”医生仍摇头否定：“不行。”
“为什么？”李耀兰不解：天下父母哪个不能为孩子输血？医生说，以前的检测有误，谢晓荣的血型虽然是AB血型，但按照RH系统来分又属于RH阴性血，属于稀有血型，而这种血液血库里根本没有预存。医院有血液回收机，可以将谢晓荣手术中流出的血回收，处理后再输给她。忙乱之中，心情烦躁的李耀兰只好同意。
手术结束了，李耀兰紧张的情绪松懈下来，越想越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和丈夫都不能给亲生女儿输血？自己最清楚女儿是自己与丈夫的，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李耀兰想来想去，感觉其中必有变故，就坚决要求医院请血液研究所专家为女儿的血液问题会诊，并主动交了会诊费。然而，会诊结果医院方面一直不告诉她。李耀兰不断地追问医院，最后医务室的工作人员只好告诉她，会诊已经做完了，没什么事情。但李耀兰仍不相信事情这么简单，她跑到血研所，几次找到会诊专家。专家被问急了：“你自己看书去。”
1999年5月18日，女儿出院后，李耀兰就开始上书店、图书馆寻找血液医学方面的书籍，想了解为什么自己做父母的不能为女儿输血。
母爱悲怆：女儿如何失去恋爱生育权
为了照顾女儿和弄清她的血液问题，41岁的李耀兰向工厂领导提出提前退休的申请，工厂破例批准了她的请求。
退休后的李耀兰有了大量的时间，她开始跑图书馆、书店、医院、血液研究所……李耀兰得知：人除了有A、B、O、AB血型以外，还可以按照系统来分RH阴性和阳性血，而RH阴性血仅占我国人口0.34%的比例，属于稀有血型。在医疗输血过程中，即使A、B、O血型一致，而RH血型不一致，被输血者同样可能会遭遇到死亡和产生抗体的厄运。
对照女儿前后的手术输血过程，李耀兰发现：女儿谢晓荣的血型属于AB型RH阴性血，天津医院由于第一次输血漏检，第二次输血错检，致使谢两次错输阳性血。虽然她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是却永远地背负着另一个恶果，她的体内已经产生了抗D抗体。这样，她就将面临着一个医学上至今无法解决的难题：如果她的丈夫属于RH阳性血（而99.66%的人属于这种血型），他们将无法生育一个非常健康的宝宝了，要么是溶血儿，要么是死胎！
回到家里，当李耀兰哭着把这个结果告诉给丈夫，丈夫顿时泪流成行。李耀兰就对丈夫说：“我要告医院，他们为什么一开始不进行RH血型检测，为什么就那么马虎地给孩子输了阳性血？我要告他们！”
夫妻二人约定：这件事情不能让女儿知道，如果让女儿知道必然会影响她将来的高考。此时，已经度过了手术危险期和恢复期的谢晓荣，正无忧无虑地在学校里上课。
随后，李耀兰一次次地找天津医院讨说法，但院方一直推托不解决。
由于具体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2001年，李耀兰只好一纸诉状将肇事车主张治家告上了塘沽法院，但法院判决肇事司机与输血问题也不存在直接因果关系，不负有责任。
2002年2月，李耀兰向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继续要求确认输错血责任。9月，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当时国家没有必须检验Rh血型的规定，天津医院的行为不构成医疗事故，不负责任。肇事司机也不是输错血的直接责任者，无法追究二者的过错责任。
然而，法院委托国家司法部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采信了谢晓荣被输入RH阳性血后已在体内产生抗体，一旦再接触阳性血，即可能出现残废、死亡、死胎、溶血儿等危险情况的医学证据。法院认为，虽然无法追究天津医院和肇事司机的过错责任，但作为输血操作者和交通肇事者，二者与谢晓荣可能出现的损害后果都有因果关系。根据《民法通则》“没有过错，但法律规定应当承担民事责任的，应当承担民事责任”，本着公平原则，法院判定：
[ 2 ] “将来谢晓荣一旦发生因此次被输入RH阳性血导致的损害后果，经鉴定排除了其他因素和谢晓荣个人因素，所发生的各种经济损失由天津医院和肇事司机各承担60%和40%的责任。”但同时，法院也指出谢晓荣负有防止损害结果发生的“注意义务”，“要尽量注意保护自身的安全，防止各种危险情况的发生，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避免出现医学文献记载的危害结果”，并进一步强调，“谢晓荣是否完全履行了上述注意义务，对避免出现损害结果至关重要。”
此次判决，终于让李耀兰见到了一点曙光。但是，她仔细分析之后，却发现这点曙光很不现实：女儿必须嫁给RH阴性血型的男子，才能保障生育正常的胎儿。但我国人口RH阴性血型人口只占0.34%，天津RH阴性血的人少之又少，谢晓荣根本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法院规定的“注意义务”就是让谢晓荣丧失了恋爱的自由和生育的权利，而且将来一旦谢晓荣怀上了孩子后，出现了医学已知的悲惨后果，天津医院和肇事车主即可请求法院，认定谢晓荣没有尽到“注意义务”而免除责任。
悲壮代孕，坚强母亲最后的母爱
2002年8月，对自己身体状况一无所知的谢晓荣考入天津美术学院环境艺术系。
李耀兰心里半是欣喜半是恐惧：女儿大了，她将来如何面对自己不能生育的现实呢？越来越大的心理压力，使李耀兰几乎崩溃。女儿过21岁生日那天，李耀兰终于忍不住把真相全都告诉了谢晓荣。
母女放声痛哭起来，但懂事的谢晓荣突然止住哭泣：“妈妈，事情已经这样，我只能面对现实，讨回本来属于我的权利。”
2002年底，李耀兰向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出了10万元精神赔偿的诉讼请求。然而法院一审驳回了她的诉讼请求。2003年，李耀兰提起上诉，法院再次以同样理由驳回上诉，维持了原判。2004年，李耀兰又将此案申诉到了天津市高级人民法院。但法院一直未开庭审理此案。李耀兰坚持不懈地上访、申诉引起政府部门的重视，2004年1月肇事方终于在区政府的协调下，经过法院调解，赔付了谢晓荣各种治疗费用22.5万元。
2004年春节，女儿突然兴奋地告诉妈妈，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名叫王岩，是她高中和大学的同学。王岩在学校里成绩优秀，性格开朗，也是独生子，两人其实已经相恋三年了！
看着坠入爱河的女儿幸福快乐的样子，李耀兰惊骇不已，心如刀绞：青春期的孩子万一把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啊。一天，李耀兰郑重其事地和女儿谈话：“晓荣，你现在谈朋友可以，但第一要保证学业；第二，不要越雷池半步，绝对不可以偷尝禁果。”谢晓荣脸红了：“妈妈，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
虽然女儿的承诺让李耀兰稍感心安，但她心里还是直打鼓。不久，让李耀兰痛苦的是，经过检测发现，谢晓荣的男友王岩恰恰是RH阳性血型！他的血型正是谢晓荣所排斥的，这样一来，他们将来的孩子出现溶血、早产、死胎的几率就是100%。
那段时间，李耀兰甚至想拆散他们。可是，一看到女儿面对男友那无限幸福的样子，她又不忍心：女儿本来已经不幸了，再拆散她们，女儿还有什么希望呢？李耀兰最后不得不把这个想法压在心底，每天只是紧张地注意女儿的一举一动。不过，李耀兰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他们现在还没结婚，等将来结婚无法生儿育女怎么办呢？
2006年7月，女儿大学毕业后和男友进入天津一家公司上班，李耀兰心里更不踏实了，因为女儿和男友将面临结婚生子的问题。
2006年9月，在北京电视台《真情互动》的节目录制现场，李耀兰突然含泪提出：“无论将来法律如何判决，我女儿的生育权已经丧失。但是，为了女儿将来的幸福，我愿意为女儿代孕！”
原来，绝望后李耀兰一直这样想：即使法律判决女儿赢了官司，可是她照样不能怀孕生子。有没有一个既能让女儿得到自己和爱人的孩子，又不能对女儿和胎儿构成伤害的办法？2006年6月，经常看报纸的李耀兰突然想到近年来在国内外兴起“代孕”现象，她就想到自己能不能为女儿代孕呢？
于是，李耀兰找来医学书籍和我国相关法律进行了研究，发现在中国大陆，目前还无法实施代孕，因为我国严格禁止任何形式的代孕。但在香港、台湾或日本、美国去做代孕却是法律允许的。她也想过：自己替女儿代孕有没有伦理方面的问题？最后，她说服了自己：女儿拥有正常的生育功能，只是胎儿不能在她的身体中孕育。即使是我这个母亲替女儿代孕，也是把她和她丈夫的受精卵移植到试管中孕育，三个月后，再移植到我的子宫里，这样就可以用我的身体替女儿孕育一个健康的孩子，不存在传统意义上的伦理道德问题。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李耀兰终于决定，要为女儿代孕，只有如此，才能让女儿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幸福。为了女儿的幸福，就是让我这个母亲上刀山下火海，也心甘情愿！
得知年近50的妈妈要为自己代孕，谢晓荣死活不同意，甚至提出要和男友分手。然而，男友王岩深深地爱着谢晓荣，却不愿意分手，说将来他们结婚了，不要孩子也无所谓。这时，李耀兰又反复地做女儿及其男友的工作，先介绍了代孕技术的信息，并说代孕不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而这将是母爱的延续，是一个生殖医学的特殊形式等等。最后，谢晓荣和男友决定，只好听妈妈李耀兰的安排。
李耀兰“要为女儿代孕”的消息一经电视媒体披露后，在社会上立即引起强烈反响。人们各持己见，争论不休。
2008年1月8日，记者采访了李耀兰。刚刚50岁的她，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说起为女儿代孕的话题，她老泪纵横，泣不成声：“10年前，我提前退休，学习医学专著，举债上访打了16场官司……我这些辛苦，都是想给女儿讨回一个公道，让女儿的将来有一个法律保障。可是，现实不是这样。被逼无奈，我只能选择代孕，我已经联系上了一家代孕中介机构，准备到香港接受代孕手术。可是我现在没有钱，即使代孕机构的3万元中介费，也让我十分为难。可是我还要坚持下去，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能保证女儿将来过上与其他女孩子一样的幸福生活！为了这个信念，为了这个目标，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乎了！”
目前，谢晓荣和相恋了7年的男友准备结婚，而现在还欠2万多元外债的李耀兰正为难地准备筹集12万元钱，前往香港，逐步实施代孕的计划呢！
（未经作者同意，本文拒绝转载、改编、上网，否则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编辑 ／ 戴李黎 dailili－000＠163．com
[ 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