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末,我在一家服装店门口跟一个女人唇枪舌战,斗智斗勇。我撸起了袖子,叉着腰,毫不淑女。 其实我武功很差,上学的时候扔铅球经常扔到脚后跟。所以我心里盘算着如果她一个巴掌甩过来,我该怎样收场。
那件紫色的长裙,风情万种地诱惑了我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发了薪水。这天,单位没让加班,天没下雨,路上没堵车,我怀着怀胎十月即将生产的喜悦心情想去拿下那条裙子,却遭遇了一场争夺战。
那个女人,排骨一样的身材,尖脸,单眼皮,一副刻薄相。她用恶毒的语言咒骂我,涂着血红指甲的鸡爪手在我脸的周围挥来挥去。她发了疯,我开始担心她会在我脸上留下标志性的建筑。
乔易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擒住那个女人的手,说,算了,让给这位小姐吧,巴黎春天有款真丝长裙很不错,我买下来送你。
这个穿白色休闲装的男人,名字普通,却有张震撼人心的脸。以前觉得男人压不住白色,但他就能把白色穿得干净,儒雅,稳妥。
他真好看,却偏偏是干瘪女人的男友。他揽住她,哄小孩一样地安慰她。但是干瘪女人显然没打算放弃跟我争,她是那种撞到南墙也不会死心的人。
所以我放弃了。我放弃得既不干脆果决,也不怎么光荣,因为我出门的时候很不争气地流泪了。
我把电话号码留给店主,尽管她说她进货后给我电话,但我知道那只是托词。我不信她会为一条裙子再跑一次香港。
2、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见到了乔易辉。
他拿着那条紫裙子在阳光下灿烂地笑,他的牙齿洁白整齐,呼吸间有柠檬的清香。
他说,我在别的店里看到了这条裙子,送你,替我女朋友向你赔罪了。唐突地打电话约你出来,你不介意吧?
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得到这条裙子不容易,他一定费了很大力气的。
而在这个社会,能有一个肯为你费事的男人是多么不容易。所以我原谅了他那干瘪的女友,并且在一家比较有情调的餐厅请他吃饭。
乔易辉是真正的绅士。为我开门,拉椅子,挂衣服,他动作做得自然稳妥,殷勤却不谄媚,分寸拿捏得很好。
他那样好看,那样体贴,更要命的是,他说,那天我哭了,让他心疼。
我被结结实实地打动了,被扔到社会里以后,我一直秉承女性独立自主的方针灰头土脸地打拼。除了每月五日发薪水的时候,连名字都很少被人提起。所以他的心疼令我忘乎所以。
他第三次跟我碰杯时,手指触摸到我的皮肤,冰凉,但我的皮肤却好像被灼伤一样,我感觉到我的脸都红了。
为了掩饰尴尬,我开始给他讲顾城。这个有着诗人名字的男人,是我的上一任男友,不浪漫不体贴,还现实得要命。他把爱情当成一项生意,发现我不现实不冷静,小富即安,没有他那么强的企图心,就转而寻找别的潜力股。
但是他的台词很冠冕堂皇,他用俯视的姿态怜悯地看着我说,你不要再这样生活了,振作起来吧。
我哪里不振作?我努力上班,很少迟到,但一年也加不上一次薪。我生活作风朴实,从不搞绯闻,也没人给我立贞节牌坊。我好不容易看上一条裙子,准备改变下形象,挽回我的爱情,中途却被一个女人劫走,还振振有词地骂我泼妇。
我不小心攻击到了他的女友,发现这一点时我及时地停嘴了。尽管喝得半醉,我还是看得到他目光中的怜悯,深不见底,像一汪潭,有着深不可测的深邃。
目光中很有内容的男人,一向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撬别人男友的习惯,但是那天,我失守了。记不得是他的手先拉过来还是我的身子先靠过去,我说他像柠檬,他说我像草莓。所以我们的性爱被界定为水果拼盘。
我寂寞得太久,我原谅了我的身体。顾城离开不过一个礼拜,但是我悲哀地发现他在身边的时候,我也一直寂寞。
我得感谢乔易辉。那一晚,我过得无比安定。
3、
我最近经常收到礼物。
有时是一条裙子,有时是一串手链,有时是9朵玫瑰N朵满天星。价格不是很昂贵,但我很喜欢。
说来惭愧,我很少收到礼物。
在我的生命中碰到的都是古板而现实的男人,穿西装从来不忘打领带,公文包里装着电脑,文档上着锁,一个个跟在国家情报局工作的一样,一副前途无量,慷慨赴死的表情。
所以我不敢无缘无故地哭,无缘无故地发挥我多愁善感的天分。我得清楚,男人找女人是找乐趣,而不是找麻烦的。
当我努力把自己变成一种不麻烦的动物,甚至是空气的时候。男人又悲悯地看着我说,你怎么可以不思进取呢?
还好,遇上了乔易辉。他懂得浪漫,懂得默不作声地关心我,匿了名送礼物,让我有些小惊喜。我在他面前可以哭,可以撒娇,可以无比放松。
女人是花,需要爱的滋养。所以我一天天光鲜亮丽起来,穿着乔易辉买给我的裙子,戴着他送我的项链、手链容光焕发地跟他约会。他连连赞叹说,苏小鱼,你真美。
乔易辉做爱的时候也很绅士,很有耐心,慢慢地,一点一点的,让我的身体像果盘中的草莓或者蜜桃,那么甜蜜那么快乐。之前我是不怎么喜欢做爱的,之后我才明白,原来做爱,做的不是身体,是爱情。
我不确定我对乔易辉是不是爱情。我跟顾城三年,三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时间,我一向不是个洒脱的女人。但是我确定,乔易辉在身边,哪怕是喝杯茶,看看电视,让我一个人在厨房收拾那些杯盘狼藉,我也很安心,很快乐。快乐到忘了他还有个女友。
关于他的女友,我问过他。他只是说,你知道的,她很任性,不讲理,都不如你乖巧懂事。这个我知道,男人不喜欢泼妇。只是遇到我之前,他可能不知道女人并不都是这样的。
我有信心战胜他的前任,这个信心,是他给我的。
4、
我觉得我成了童话里的灰姑娘,每到周末我的王子乔易辉就会来召见我。我穿着红舞鞋,坐着我的南瓜车去赴宴。
顾城总说我不切实际,我很惭愧,26岁,不小了,应该穿着职业套装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像顾城的新女友,哪家大公司的CEO,有显赫的背景。
但是我继续无耻地快乐着,知道我的周末会被乔易辉那小子安排得活色生香,于是我从周一到周五都快乐得没边没沿。
我的职业服不再扣到第一个扣子,我在茶水间接水泡咖啡的时候踮着脚,据说这样能瘦小腿。乔易辉说和我在一起,他愿意做各种傻事。这句台词很耳熟。我想,我也是。
我面部的光泽被主管看在眼里,那个更年期的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知道她是在嫉妒我年轻的活色生香。
但是这个周末,有些不同。
顾城的短信和乔易辉的女友是同时出现的。确切地说,那天我正在茶艺厅里等乔易辉,他说过这里会有一场演出,然后晚上还有更好的节目,这个节目,你知道。他说的时候坏笑着,我爱死了他这样的表情。
我才知道,所谓女人都爱坏男人,并不是地痞流氓,他可以是绅士,只要懂得情调。
[ 2 ] 那个干瘪的女人傲慢地看着我,跟服装店外的泼妇形象很有出入。她转动着手上闪亮的钻戒说,你一定不知道,我和乔易辉要结婚了。
我不会相信她的鬼话,自己买个戒指却威胁情敌说要结婚,这样的戏码即使新鲜也显得不够智慧。
但是我的眼却模糊得看不清楚顾城的短信,也听不真切她的后半句话。你真的了解乔易辉吗,你去过他工作的地方吗?你知道他家有几口人吗?你知道他的背景和我的背景吗?
那个女人声音不大,却尖利得好像要刺破我的耳膜,是的,我不知道。我以为一份浪漫的纯真的爱,可以没有过去,没有现实。但是我没有想过,它是不是也可以没有未来。
顾城要求复合的短信我一直没回复。尽管两个月前,我一直希望自己跟他能有个未来,但现在我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最想要的未来,是和乔易辉的。
5、
第三天,我去了乔易辉的办公室。那是周一,我请了假,主管刁难我,扣掉我半个月的薪水。
那天下午他们公司都放假,公司高层的女儿因为订婚而在公司小礼堂宴请同事。
于是,我拿着半个月薪水的代价参加了乔易辉的订婚庆祝仪式。干瘪女人,就是高层的女儿,原来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公司人很多,没人注意我。但是我看见乔易辉看到我的目光,有小小的震惊,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我们之间从来没发生过什么,就这样。他相信这点,他也希望我能相信,如果我不是好奇地想要戳穿这一切,那么这一切可以完美的继续。果然糊涂的女人才有幸福。
很长时间,大约有三个月,我不得不隔几个礼拜就买一次衣服。衣服小了很多号,穿上去肥肥大大,有空气冷冷地穿过。
乔易辉再也没一个电话。
我重新又一个人了,但是我没打算接受顾城,他的故事比我的还要离奇。他被富家女甩了,这个女人就是乔易辉的干瘪女友。富家女都脚踏两只船,择优选择,这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人生是多么富有戏剧性,她抢了我一个男人,上天就要派她的另一个男人来安抚我。
这样一想,我也不觉得吃亏。
乔易辉应该感谢我,是我的出现坚定了干瘪女友的选择。大家都争的东西,就一定是好东西。
所以我该一个耳光把顾城打出去,但是我没有。他说,他真的爱我,但是他真的无奈。我不理解男人的无奈,但当爱情遇到现实的时候,我们得原谅爱情的脆弱。
因为人太脆弱太矛盾,想要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事业,荣誉和别人的尊敬,还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人想要的太多,爱情羸弱的肩膀抗不起。
6、
乔易辉结婚那一天,是周末。
我花了很长时间装扮得艳丽动人。乔易辉说得对,我很美,足以盖过新娘的风头。他还说过,我乖巧懂事。我那么温柔,顺从,他绝不会想到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在去之前给报社、公安局都打了电话,我想很快乔易辉就会现场看到他终生难忘的画面。他们在饭店的7层楼上举行仪式,花团锦簇。我想从窗口上跳下去,一定会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我没想到,乔易辉会惊恐地大叫着跑下去,对着阳光张开手臂。
虽然我的初衷是,不想让这个男人忘记我。但是现在我相信这个男人爱我,真心实意。所以我在飞身而下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我相信我终将会在他的怀抱里,安全,稳妥。
我闭上眼睛,听着呼啸的风声,突然感到无比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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