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工作总结
  • 工作计划
  • 心得体会
  • 述职报告
  • 事迹材料
  • 申请书
  • 作文大全
  • 读后感
  • 调查报告
  • 励志歌曲
  • 请假条
  • 创先争优
  • 毕业实习
  • 财神节
  • 高中主题
  • 小学一年
  • 名人名言
  • 财务工作
  • 小说/有
  • 承揽合同
  • 寒假计划
  • 外贸信函
  • 励志电影
  • 个人写作
  • 其它相关
  • 生活常识
  • 安全稳定
  • 心情短语
  • 爱情短信
  • 工会工作
  • 小学五年
  • 金融类工
  • 搞笑短信
  • 医务工作
  • 党团工作
  • 党校学习
  • 学习体会
  • 下半年工
  • 买卖合同
  • qq空间
  • 食品广告
  • 办公室工
  • 保险合同
  • 儿童英语
  • 软件下载
  • 广告合同
  • 服装广告
  • 学生会工
  • 文明礼仪
  • 农村工作
  • 人大政协
  • 创意广告
  • 您现在的位置:六七范文网 > 述职报告 > 正文

    [猛虎战斗队] 猛虎特战队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1-27 04:35:33 点击:

      [1]王殿小学成立战斗队是1968年。战斗队叫猛虎。一听就知道和体育老师周文虎有关,都有一个“虎”字。在我们这个小城,中学有战斗队的不奇怪,一中有一支红总司,五中有一支青年近卫军,七中有一支巴黎公社。小学有战斗队的,王殿小学是唯一。其他小学没有战斗队,不是因为没有阶级斗争,而是因为没有体育老师。当时小城的小学场地都比较小,也没有什么体育器具,功课表上印的是活动课,活动课就是跳跳绳,踢踢毽子,顶多还有个拔河,没有体育的概念。但王殿小学有正儿八经的体育课,有队列训练、广播体操,还有打篮球,打的是三人半篮。据说,就是因为有周老师。周老师是上过正经大学体育系的,还是国家三级篮球裁判,这两个“衔头”,足以把小城的小学老师都吓上一跳,中学老师也有被吓的。一般来说,老师都是文雅和含蓄的,而体育老师除外,体育老师争强好胜,所以王殿小学就有了战斗队。
      战斗队占了学校的音乐室作队部。一切都按照作战的理念出发,我们模仿电影里那些作战室去布置,把队旗挂在教室中央,把窗户钉得严严实实,把课桌垒起来当碉堡,门也被封死了,下面开了一个洞,做了一个翻板,我们进出队部就像狗一样从门洞里钻进钻出。这样布置起来的队部我们觉得很结实,呆在里面很安全,即使有炮弹袭来,我们的“工事”也能够抵挡一阵。唯一有点不和谐的是,队部的角落里摆起了炉灶、柴火、锅碗瓢盆、酱酒糖醋,都是一班人一点一点从家里偷出来的,供我们夜里值班时烧点心用。
      [2]周文虎老师有四十出头,人看上去比较老。也许从我们的眼光看,这个年岁的人就应该这么老。我父亲才三十七八,我看他也是又老又威严。周文虎老师人也很黑,同学们都说,他这是教体育的结果,有强度,费体力,雨打日头晒,但我觉得他可能是有病。我母亲有胃病,人也这么黑,不知周老师是什么病。周老师脸上还有横肉,横肉是有个性的象征,都说脸上有横肉的人耿直,硬码,我们私下里议论,周老师其实当军人最合适,有威,可惜他是个老师,好在他是个体育老师。周老师也许真有那么一点军人情结,比如他上的队列课,就都是部队里的内容,什么刺杀,什么正步走,什么匍匐前进。
      既然像部队,周文虎老师就要求我们的一些做法要有战斗意味,比如进入队部时要报告,要对口令,有没有意义是另一回事,要做就要做得正规。要是有人敲门,我们本来可以扒在门缝或窗户上看个究竟,但我们故意不看,我们要履行纪律,用口令来测试来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里面的人会严词厉声地喊一句――站住,然后说――口令。我们的口令是:猛虎。回答是:必胜。那些天,我们有事没事都在心里反复温习着这四个字,生怕自己记错了,或者说犹豫了,或者说多了一个字,那就有可能被自己人怀疑,甚至“误杀”。特别是晚上,我们在漆黑的校园里出没,老远瞄上一个人就大喝一声――哪一个?暗号?猛虎。必胜。这种一问一答的形式非常刺激,像狗吠一样在校园里回荡。我们还会模仿电影里的场景,对上口令后把身子往后一仰,再扑上前去紧紧拥抱,说,同志,我可找到你了。然后,嘎嘎嘎抱着肚子蹲地乱笑。
      口令用了几天,我们很快觉得不新鲜了,保密度差了,就琢磨着变化花样。开始是乌龟王八,酱油老酒等等;后来换成了敲击,用石头在地上敲,敲两下,回三下;再后来又换成唱歌,金瓶似的小山,明镜似的西海,上面唱一句,下面接一句。我们当时只有四年级,我们的智慧非常局限,差不多把脑袋里有意思的东西都想完了,我们再也编不出能够对付“敌人”的口令了,形势变得危急和严峻。
      有一天,周文虎老师召集我们开会,他的样子很严肃,他严肃了脸上的肉就会横起来,形成条状。他批评我们不动脑子,说我们的口令水平太低了,太简单了,一点也不符合作战的要求。周老师说,口令简单等于把主动权交给了“敌人”,等于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又说,假如“敌人”掌握了我们的口令,你们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我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周老师说,就很容易被敌人摸了哨。我们傻乎乎地问,什么叫摸了哨?周老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嘴巴还咔嚓一声,也就是说,我们被“敌人”从背后割了脖子,死了。我们面面相觑,真是难为情啊。周老师见我们难过,也没有多批评我们,他的出发点在于“寓教于乐”,使我们在战斗中茁壮成长。他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们,口令也要有时代感,不仅要好听,还要有意义,要因地制宜,活学活用。他一般不会指导我们具体怎么做,但他注意启发,点到为止。他最后那句话就像点了我们的穴,我们顿时像开了窍一样舒服。
      后来,我们做的口令就很有水平了。听到动静,我们先发制人,在黑地里大喝一声,站住,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哪一段?第某页第某段?虚心使人进步……。第某页第某段?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第某页第某段?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一段比一段难。我们的口令太多了,我们好像打进了口令的窝,用也用不完。因为多,我们换得也很及时,因为多,“敌人”根本就没办法掌握。而我们自己,在口令的实践中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有些同学还因此成了活学活用的积极分子。
      我们虽然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但我们仅仅只是会背,其实也是不大明白的,如果有人较真,反问一句,什么意思?我们肯定是哑口无言。
      说一个笑话――我们的教室里贴满了这些语录,我们上课前都要把这些语录念一遍,这是当时最最必要的一课。我们的头转得像气象台屋顶的风标,我们机械地一张一张念过来,念完了,老师才叮叮当当的开始讲课。虽然背得滚瓜烂熟,但有一段我始终弄不明白,就是“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而且是更重要的学习”这段。我曾经煞费苦心地分析过,“读书”是学习,这谁都懂;读了书能够使用,在使用中慢慢消化巩固,“使用”也是学习,这也可以理解;但最后一个“而且”就将了我的军。这东西比读书要紧,比使用更加了得,是更重要的学习,这“而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就想不出来。后来,我的书慢慢读高了,知道“而且”是什么东西了,回想自己过去对“而且”的追问,差一点笑死。
      [3]我们真的是在使用中学习。在整个编口令的过程中,我们还发挥了不少潜能,聪明才智得到了很好地开发。我们不是原封不动地照搬语录,按现在的话说,我们有创新意识。我们在语录上做了手脚,安了机关,就像设置了陷阱,让“敌人”不小心就掉了进去。要知道,“敌人”也是很狡猾的,他们也会依样画葫芦,也会活学活用,说不定比我们学得更好。我们打出去的球,他们很漂亮地接了过去。但我们设了什么埋伏,把手脚做在哪儿?安了什么机关?他们就一筹莫展了,一开口就露馅,就等于自投罗网。我们比较经典的“手脚”有以下这些地方:
      “一怕不苦,二怕不死……”
      另,“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不了低级趣味的人……”
      再另,“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 根结底是我们的……”
      你觉得我们的“手脚”怎样?厉害不厉害?
      当时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有几把刀,我们的“敌人”刀也不错,我们的口令一出,他们会很快接了上来,他们胸有成竹,他们得意忘形,他们对口令就像唱歌一样好听,他们以为号准了我们的脉,捏住了我们的致命。他们当然不知道我们在暗堡里埋伏着狙击手,狙击手的弹弓百发百中,他们只要念错了我们做了手脚的“字”,等于在我们的机关里一脚踏空,我们轻则拒他于门外,重则让我们的狙击手“点杀”他。
      最让人激动的要数夜间值班。队部等于是军事重地,不值班就形同虚设,没有人的队部相当于一个空巢,因此,周文虎老师要求我们每晚起码要有四五个人值班。他说,部队一个班是七个人,我们战斗队可以通融一点,就五个人吧。战斗队人不多,按这样的要求安排,我们每星期要轮上两次。
      说来奇怪,战斗队的活动大多集中在晚上。晚上,有最新指示下来,我们要哗哗地写标语,我们要锣鼓喧天地欢庆一番。晚上,我们经常要参加学区的一些统一行动,比如,急行军奔袭某闹市大街,逮住人剪那些过大或过小的裤脚,等等。反正晚上是个好时光,我们喜欢晚上值班。
      但是,我们发现周文虎老师晚上都不值班,每次,他把我们安排好了,自己就回家去了。大家私下里议论,他不以身作则。有一个同学说,他怕老婆,说老婆叫他回家,他不敢不回。当时大家都觉得这同学胆子真大,懂的事真多,敢说这样的话。他说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他还说他母亲每晚要咬着他父亲的肩膀睡觉,他父亲尽管嗷嗷的喊疼,也不敢不让他母亲咬。大家都信以为真。但我觉得周文虎老师应该是有病,他的病不能熬夜,他得早点休息。像我母亲,我母亲是胃下垂,用一个胃托绑在腰上把胃托着,不让胃掉到肠子里去,白天还马马虎虎坚持,到了晚上她都痛得在床上打滚。
      晚上值班那才叫真正的战斗生活,执行任务,烧夜宵吃,这些事在家里都体会不到。但大人们好像都反对值班。我父母就说,夜不归宿就是缺少规矩,就是没有教养。我父母规矩较多,他们一个是厂长,一个是人事,都在国营单位工作。国营单位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嫡系部队,意味着生老病死有保障。所以,我们家院子里的人都非常羡慕。如果哪一天院子里飘着香气,大家马上会说,一定是他们家烧鸡吃了。大家还羡慕我父亲有辆自行车,还是公车,公车都是领导骑的。
      我母亲也有被人羡慕的,她腰里戴了一个胃托。人家胃下垂就只能让它垂着,或用手捂着,很痛的样子,但我们家条件好,可以买个胃托把胃托起来。因为戴着胃托,我母亲腰里总是鼓鼓囊囊的,尽管这是件治病的器具,但也是一件不一般的器具。不过,这段时间,我母亲有点紧张。在小城的个别地方,已有了一些小规模的武斗,在一些战斗队把守的关口,有人老远看见她就警惕起来,以为她腰里别着手枪,甚至以为是双枪,“双枪老太婆”,“双枪蝴蝶迷”,他们也用枪顶着她,要她举起双手,把她搜查过好几次。
      说起值班我有点不好意思。我们是从下午开始就留在学校的,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烧了几只番薯吃了,就把回家忘得一干二净了。
      母亲是看见桌上的两碟小菜后才知道我还没有回家的。我父母平时很忙,他们回家经常很迟,一家人都等不到一起吃饭,我祖母怕我吃菜粗,把父母的菜提前吃了,就想出一个分餐的办法,把菜分成了一碟碟的“拼盘”,一人一份,各人吃自己的。开始,我母亲发现我没回家吃饭还不以为然,等到她睡了一个半程觉醒来,我的床还是空的,她就紧张了。那些天我父亲正好出差去了,没有人和她一起讨论这件事,她觉得很茫然,她只能一个人设想后果,这样的后果肯定是越想越乱,于是,我母亲顾不上自己的形象,蓬头散发的去找我了。
      这天的值班任务是去教数学的彭老师家侦察。彭老师是地主出身,白天在学校还算老实,看不出心机和行为,晚上就难说了。我们要趁夜色去探个究竟。夜深人静,她有没有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在后花园埋变天帐?她老公有没有咬牙切齿,在嚯嚯磨刀?我们的战斗生活像诗篇,我们的行动多么有意义。我们在侦察回来的路上竟意犹未尽,虽然是夜深人静,我们却兴致勃勃地唱起了歌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我母亲肯定是找了我很多地方,同学家找了,老师家找了,学校找了,学区也找了,回答都是不知道。她的心一下子就垮了。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她的力气也在慢慢耗尽,她的怒气却在急剧上升,等到她在路上劫住了我们,她连打我的力气也没有了,她差点就坐在了地上,她说,你自己准备好,等你父亲回来打你!我知道父亲的打很厉害,他的打一直有叫人回忆的功能,但我在执勤的时候没有想起它,现在经母亲一提,我立刻像一条拉错了屎的狗,老实了,耷拉下脑袋,叭嗒叭嗒的跟在我母亲身后回家了。我的同学一点也不会察言观色,这个时候了还不知好歹地在我身后乱喊,说,我们的班还没有值完呢,我们还值不值班啊?你还会回来吗?他们真是的,一点也不会识时务。
      我父亲出差回来是两天之后,他也不管我做了什么事,他听了母亲的告状就把我叫进了屋里,拿起一个衣架就舞了过来,像地主婆拿柴力砍雷锋的手臂,一点也不考虑后果。可怜的衣架,它狠狠地打在我手上,立刻就散了,飞溅开来。还是我祖母及时救了我的驾,她说,家里的衣架已经不多了,打一个少一个。我父亲迟疑了一下,想想也是,最后放弃了打我的念头,改叫我写检讨,并要我贴在房间里,每天看看,引以为戒。
      [4]其实我也就值那么一次班,就半夜,后来再也不敢去了,我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其他同学值了几个班我不知道,大概也多不到哪里去。我想,家长们对值班的态度都是差不多的,也许他们的家长更严厉,打得比我父亲还要狠,如果把其他同学的衣服掀起来看看,也许一个个都是体无完肤,字字血,声声泪,都有一本血泪帐。
      这不是办法,战斗队晚上是一定要有人值班的,值班的事,提到了我们的议事日程。有人立刻想到了狗,说弄只狗守门,代替我们值班,以狗为主,我们为辅。有狗,我们就只用一个人配合,不用再兴师动众,这样轮流起来,一个月也就那么一次,再和家长说一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家长一般是会理解的。但有人说狗不行,狗太触眼了,狗那么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就失去了隐蔽和防范的功能。还有人说,狗控制不住叫,叫得太厉害,不仅扰民而且影响上课。还有人说,狗动不动还会咬人,咬了人就闯祸了,就不可收拾了。于是,大家都傻掉了,搓着手说怎么办?突然有人蹦出一句,养只鹅怎样?这个想法源于电影《古刹钟声》,那个古刹里就有两只鹅,平时不声不响,关键时刻会放哨,会报信,是两只间谍鹅。这个办法好,用鹅给我们值班我们所有的目的都达到了。但到哪儿去弄鹅呢?鹅可是比较稀罕的禽类,城市里偶有养些鸡鸭的,但鹅比较少见。后来,还是周文虎老师出了主意,说,我们军训拉练经过的一个地方,叫洪殿,那里 有鹅。我们像听到特大喜讯一样高兴地说,你知道?你看见过吗?那儿真的有鹅吗?周老师说,拉练之前我去探过营,打过前站,那天晚上在洪殿我听到过,我还装作鹅“鹅鹅”的叫了几声,结果旁边农民家里的鹅都响应起来,鹅声此起彼伏。说着,周老师还随口学了一声鹅叫,确实很像,我们高兴得索索发抖。
      我前面说过,周文虎老师一般不参与我们的活动,他鼓励我们大胆地实践,但在关键时候,他会指明一下方向。现在,方向明了。接下来讨论的是怎样去弄鹅。鹅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弄到手的东西。买,肯定是不现实的,我们没有钱,我们就是想看三分钱一场的儿童电影,也要去向父母讨钱。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东西去换,换虽然是一厢情愿,但也只能这样试试。要多少东西才能换一只鹅呢?大鹅或是小鹅?或是鹅崽?我们心里没数,反正得多准备一些东西。大家慷慨解囊,有人出一块橡皮,有人出半截铅笔,有人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但前面那几页还是写过后撕掉的,我们家条件比较好,我出一副三角板。有人提出疑问,说,洪殿是乡下,我们打交道的又是乡下小孩,乡下小孩一般不读书,人家会喜欢这些东西吗?我们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这确实是个问题。
      乡下小孩会喜欢什么呢?我们又开始想玩的东西。陶瓷板矶,就是厕所里镶嵌小便池的那东西,有白的,淡蓝的,芝麻点的,有一段时间,我们就玩这个,把它当钱币一样赢来赢去。弹弓,当然是指好的弹弓,用光滑的橡木树杈做的架,用自行车内胎做弹力,弹性好,能包住石子射很远的距离。铁环,乡下没有平整的路面,铁环这个词一出,就被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群起而攻之,否定了。周文虎老师提议加一个烟壳,这东西乡下稀罕,能夺人眼球,我们这里有“红金”、“利群”、“新安江”,好一点的有“五一”和“飞马”,乡下只有“雄狮”,八分钱一包。为了把这次换鹅一举拿下,出师大捷,周老师也贡献了他的一些藏品,我们非常感动,欢呼,乌啦周老师,周老师乌啦。周老师的烟壳那可是相当的气象,“恒大”、“青鸟”、“双联珠”,绝对是稀有品种,有些连我们也没听说过。其实,好的弹弓也是周老师替我们扎的,用紫铜丝一圈一圈的扎,很缜密,非常漂亮。我们的手就像殡仪馆换来的脚,怎么能扎得起这么艺术的弹弓呢?不能。
      真正是我们贡献的就是陶瓷板矶,这个,我们要到西山陶瓷厂去弄一些过来,其实谈何容易,所谓的“去弄些过来”就是去掏陶瓷厂的垃圾,从废品里挑混得过去的。
      西山在小城的西面,有一个面砖厂很有名,商标就叫“西山”。陶瓷板矶是西山面砖厂的另一种产品,这样说起来,我们等于是拿国家名牌去换鹅,可见我们把这鹅看得多么神圣。
      西山的路比较有特色,只要把握准了方向,一路上会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陶瓷残粒,像路标一样指引着我们。我们走着,路上的陶瓷残粒越来越多,看见路上有陶瓷垃圾了,看见路上有白头发白眉毛的行人了,看见路边的房子都覆盖着粉尘了,我们知道,西山陶瓷厂到了。
      我们根本顾不上什么脏,我们像一群苍蝇一样欢呼着扑向陶瓷厂外面的垃圾堆,我们想起这些陶瓷板矶能够换鹅,能够让战斗队有一个正常的秩序,我们心里就充满了力量。垃圾堆里都是陶瓷残粒,我们知道这都是废品,我们不可能搞到正品,但我们“孤老堂里挑好汉”,我们挑最好的。周文虎老师在临行前还教过我们挑选的方法,把多块陶瓷板矶叠在一起,像整理扑克牌一样,那些长一点的,短一点的,稍有不平的,就相形见拙原形毕露了。我们就用这种办法挑,真是大浪淘沙啊,垃圾堆里都是灰,我们也弄得全身都是灰,像陶瓷厂里的工人。我们去的有三四个人,鼻涕、烂头、屁虫、尿床伯,我们平时都叫绰号,不叫名字。经过几个小时的奋斗,我们的衣裤兜里装满了陶瓷板矶,各种各样的,我们来时是身手敏捷,身轻如燕的,现在回去,一个个像暮气很重的老人,步履蹒跚了。
      尽管这样,我们也是唱着歌回去的,我们想起胜利在望,想起能换到鹅,浑身上下就轻松了许多。但是,我们碰到了打劫!这是我们没想到的。
      有四五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孩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可能是西山附近的小孩,西山是近郊,看衣服就知道。要是在城里,我们一定会和他们打起来,还不知谁赢谁输呢!但现在是在近郊,就难说了,坐地老虎出地猫,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只得忍一忍。我们就乖乖地被他们拦住,他们叫我们举起手,他们搜我们的身,他们把我们辛辛苦苦掏来的陶瓷板矶都搜了去,他们是一群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眼看我们就要前功尽弃了,我们不愿意把胜利的果实拱手相让,烂头机智勇敢地突然大喊,快跑!我们就拼命地跑起来。跑起来之后我们才知道,我们来西山的人挑错了,都不是跑步的人,或者说都是逃得不快的人。你听听他们的绰号就知道,鼻涕,长年流鼻涕,鼻子都不通,光靠肺去呼吸,一会儿就跑死了;屁虫,屁股大会放屁,屁股大重心低,会放屁又憋不住劲;尿床伯,睡觉都会尿床,肯定是肾亏,短跑靠速度,长跑就是靠耐力,肾亏的人耐力肯定不好。你说,就这几个家伙,怎么会跑?怎么跑得快?好在我们还有烂头,烂头头发少阻力也小,烂头是我们班跑步最快的一个,接力跑的时候,总是被周文虎老师当奇兵用,不是排在第一就是排在最后,担负着抢先或追赶的重要任务。这时候,烂头就把自己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跑得飞快。我们也在后面拼了老命的跑。我们的身后,那些打劫的小孩也在追赶,他们一边追一边用缴获的陶瓷板矶砸我们,那些陶瓷板矶在我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发出尖利的响声,我们虽然不敢回头看,但我们本能地扭着身体躲闪,恨不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一根针,在风缝里穿梭。
      大概逃了二十分钟,我们确确实实觉得身后没人了,我们才叭嗒叭嗒地停了下来。烂头劳苦功高,他心里有准备,起动也快,“死里逃生”带出了一些陶瓷板矶,总算让我们的西山之行没有泡汤。再检查我们,鼻涕的头上已经出血了,屁虫的耳朵也被划破了,这都是那些陶瓷板矶砸的;尿床伯比较幸运,身上没受伤,但鞋跑掉了一只,不知他回家怎么交代。不过,我们毕竟没有空手而归,我们还是很高兴。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烂头带出的陶瓷板矶,说不定会让我们顺利地换来一只鹅,我们期待着。
      [5]一切准备就绪,我们要去洪殿换鹅了。仍旧是我们几个为代表,我们怀揣着大家积攒起来的东西,带着战斗队的重托。洪殿,我们以前没有去过,我们只是在拉练的时候经过,没有深入到村子里面去,其实一点也没有印象。现在要去,我们得把一些细节重温起来。我们记得洪殿是在汽车南站往东走的那条路上,到底有多远我们说不上来,这条路没有汽车,我们只能步行。汽车南站是一个“分水岭”,再出去就是乡下了,我们要经过黎明公社,这里的标志性建筑是第五中学;要经过灰桥,这里的标志是皮革厂和水泥厂;要经过渔业机械厂,这里旁边有一个洪殿供销社。供销社就像荒凉路上的一个驿站,我 们知道,方圆这一带就是洪殿了。我们所说的标志就相当于一公里路,就像现在的汽车站头,也就是说,从我们学校出发,到洪殿,足足有五公里路。我们觉得非常遥远。
      我们到了洪殿,不知道哪里有鹅。我们像小偷一样探头探脑地进村,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向农民打听,有鹅吗?有鹅吗?因为换鹅是我们臆想出来的,不知道有没有可行性。不知谁说起了周文虎老师的办法,学了一声鹅叫,但周围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真是没用,我们对鹅的语言一窍不通,叫得不像不说,就是叫得像,也会被机灵的鹅一下子识破我们是假冒的。我们又再叫了第二声,倒是附近农民家里的鸡一阵骚动,咯咯乱叫,好像狼来了一样。我们吐了一下舌头,把自己都逗笑了。
      后来,有几个乡下小孩叫住了我们,他们像儿童团一样对我们进行了盘问,当我们说是来换鹅时,他们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裂着门牙笑,他们说,鹅怎么可以换的?鹅是我们家里生蛋用的!他们还问我们是大鹅还是小鹅?公鹅还是母鹅?白鹅还是灰鹅?我们面面相觑,怎么有这么多的鹅?我们没有心理准备,一时哑然。他们又问,那你们有什么东西带过来和我们换鹅?这会儿轮到我们炫耀了。
      我们拿出陶瓷板矶,他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又拿出香烟壳,他们不屑,还说贴墙壁太小,揩屁股太滑。我们再拿出扎得非常精致的弹弓,他们说,这东西?我们送一些给你也行。我们尴尬,无地自容。毛主席说得好,不打无把握之战。我们对洪殿的小孩太缺少了解了,我们这一战要输。
      我们是上午出发的,一路游荡,好不容易到了洪殿,中饭还没吃,现在又面临这么糟糕的局面,我们像被枪击中一样,突然就疲软了。一个乡下小孩见我们这样,动了恻隐之心,对我们说,你们这么想鹅,那你们有没有纪念章?我们精神振作起来,纪念章?什么纪念章?乡下小孩说,纪念章就是纪念章,随便什么纪念章。我们说,那要多大的纪念章?乡下小孩把双手围起来,做出一个碗大的架势。我们几个相互看看,说,这么大的没有。乡下小孩又圆了圆手说,那么这么大的呢?有没有?这次他做的是杯口大的样子。我们又羞愧地摇了摇头。乡下小孩说,那我们就对不起啦,我们也想帮你。正准备散了想走,烂头叫住了他们,说,你看看我这个怎么样?说着把自己的外衣解开,里面的毛衣上别了一个漂亮的纪念章,不是通常的那种红底的,是天蓝底的,也不是通常的那种圆的,是长方形的,很新鲜很少见的样式。但纪念章小了点,只有半个火柴盒那么大。乡下小孩鼻子里唔了一声说,这也太小了。烂头不想放弃,说,我这个好看啊。乡下小孩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小。又说,这么小的东西,就是跟你换,也只能换一只绒毛鹅。我们心里轰隆地跳了一下,这正中了我们的下怀,绒毛鹅就绒毛鹅吧,小的鹅更好,是我们自己带大的,跟我们亲,以为我们就是它爸爸,会听我们的话,我们叫它怎样就怎样。我们生怕乡下小孩变卦似的,异口同声地把他的话接了过来,好好好。于是,乡下小孩拿了纪念章,给了我们一只黄色的毛绒绒的小鹅,走路歪来歪去的,像一个小绒球。
      不管它是用什么东西换的,不管它小到什么程度,我们总算不虚此行,总算为战斗队找到了一个值班的接班人。我们看到了希望。不久的将来,它威风凛凛的站在战斗队队部门口,别看它不起眼,有一点点“敌情”它就会“鹅鹅”起来,及时地提醒我们,弄急了同样也会攻击“敌人”,追“敌人”的脚后跟,叫“敌人”闻风丧胆。
      那天下午从洪殿回来我们轻松极了。我们轮流抱着小鹅。我们怕它冷,就把它抱在胸口暖它,还把衣服脱下来包它。不知谁说了一句,说我们这样抱着它,其实颠簸得很厉害,它会难受的。我们就说,那就让它乘车吧,让它安稳一点。正好有一辆运水泥的板车从我们身边经过,我们就央求拉车人捎小鹅一程。拉车人看看我们,笑眯眯的说,行啊,不过,你们要帮我推车,车就走得更加平稳。我们就欢呼着一涌而上。只要让我们的小鹅舒服,我们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拉的拉,推的推,肚子的饿感早跑得无影无踪,我们原先泄掉的力气也重新回到了身上,我们快步如飞。回来的路,本应该是一样远的,但我们明显感觉它短了,走的时间和上午比,也少了许多。
      回到家附近,老远就看见祖母站在院子门口着急地张望,见了我,她马上走上前来说,你死到哪里去了?我问,有什么事吗?祖母说,你父亲在家里,他今天心情不好,你当心吃家什。家什就是挨打,就是衣架伺候。这天,父亲早早就回家了,他平时工作忙,回家都很迟的,今天回得早,一定是不顺心了。他不顺心,看见我也不顺眼了,果然,不问青红皂白,也不拿衣架,顺手一个巴掌就掴了过来。一般这种情况我都是任他打的,我知道我错了。我从来没走得这么远,从来没走失过这么长时间,从早上一直到傍晚。我写的检讨书还是热的,我的老毛病还没改好。新毛病又犯了,家里人替我牵挂,你说我该不该打。打了几下,祖母又适时地介入进来,为我打圆场,说,好了好了,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以后再改吧。说着把我拉了出来。
      这天是农历十二月廿四,是小年,重要的事就是磨粉,做糖糕。等我离开房间重新站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路上人影憧憧,神色匆匆,一派过年的气氛,空气里飘着糖糕的香味,有隆隆的机器声闷响在四周――那是乡下人开来的手扶拖拉机在响,他们利用柴油机的转动在为城里人磨粉。我端着糯米,在祖母的指点下老老实实地排队。我的肚子已经饿得没有知觉了,我中饭还没吃,但我不敢说,等做了糖糕就偷吃一点吧。我要说现在中饭还没吃,马上又会吃两个耳光。我得将功补过,排队、磨粉、做糖糕。
      有些事我是日后才知道的。我母亲那天夜里出来找我,是她心里难受,她有不安的感觉,她那天被人揪斗了。她在厂里管人事,人事多是非,很多人想报复她,要拿她游街示众。我父亲那天早早回家也是类似的事,他不是厂长吗,厂长就是当权派,就要被打倒。从那天起他就被打倒了,不是厂长了,改扫地了。他们被揪斗,他们去扫地,他们的心情会好吗?他们自己不好,就更担心孩子,他们要自己的孩子在身边,一眼看得见人影,喊话马上有人应声,平安,不出事,他们心里才踏实。
      战斗队里的小鹅很讨人喜欢,日见日长,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它很快谢了绒毛,长出了带花的羽毛。它每天看见的都是我们,它知道我们是它爸爸,至少是它的亲人。它会对我们撒娇,在我们身边打滚,我们摸摸它,它会发出一两下娇滴滴的叫声。我们多么希望它快快长大啊,长成趾高气扬的样子,走路大摇大摆,叫声震天响,替我们战斗队把门值班。
      有了小鹅后,周文虎老师也更忙了。他本来只用关心我们这些人,组织学习,传达指示,队列训练,外出执勤,时刻保持着战斗队的精神风貌,现在他又多了一项驯鹅的任务。《古刹钟声》的老和尚都能把鹅驯得像间谍一样,他是我们的老师,当然也能把鹅驯得像战士一样。他教鹅轻着脚走路,教鹅耸着鼻子嗅味,教鹅怎样隐蔽,怎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教鹅怎样叫是报信,怎样叫是吓唬人。他还布置我们每人每天都要从家里带点东西给鹅吃,我也因此学会了抠菜。以前我祖母总说我吃菜像牛嚼草一样没有节制,现在我都吃一般的菜,把好的菜省下来,一块排骨或一块带鱼,趁家人不注意,闪电式地藏起来,第二天带到学校给鹅吃。我们大家都这样,鹅是大家的鹅,鹅吃着大家带来的东西,就像吃着百家饭,长得特别好。腿又短又粗,羽毛又花又亮,嘴巴也越吃越短越吃越扁,就是身体没有长大,羽毛没有变灰,声音没有叫粗,鼻子也没有隆起来。慢慢的我们知道了,这只是一只普通的家鸭,不可能长成威风凛凛的大灰鹅,更不用说站岗放哨了。
      正当我们在队部里养着小鹅,乐在其中乐不可支的时候,形势已悄悄地发生了变化。小城的群众组织也分开了两派,一派叫工总,另一派叫联总,我们的猛虎战斗队倾向于联总,后来联总不得势,我们的战斗队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原来学校里对战斗队是比较敬畏的,说敬而远之也行,现在大家不怕战斗队了,有人甚至

    推荐访问: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