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族 编者按： 《江格尔》是我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之一，是蒙古族古代文学艺术的巅峰。这部史诗以蒙古族原始社会末期和奴隶社会初期的社会生活为背景，讲述了以江格尔为代表的英雄群体，为人人安居乐业的理想乐园东讨西征的故事。史诗描绘了洋溢着草原气息的生活图景；反映了古代牧民美好的社会理想，以及为理想奋斗不息的献身精神；体现了蒙古民族特有的性格特征和审美情趣，在艺术风格方面也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独特的艺术魅力。史诗在表现古代蒙古族政治、军事、经济生活的同时，还穿插有婚嫁、节庆、宗教等风俗民情，不啻为一部反映古代蒙古族生活的百科全书。
《江格尔》在一代代“江格尔”的传唱中不断增删、加工，几百年来广泛流传于蒙古族聚居地区，直到今天仍给我们带来艺术的享受，而且就某些方面来说还是一个不可企及的典范。
本篇节选自史诗的第十七章，为读者展现了弥漫着传奇色彩的战争场面：江格尔年少力强争战四方的时候，与胡日勒占布拉国王难分高下，最终言归于好，歃血为盟，约定敌人来攻时彼此助战，当社稷危难时相互支持。而胡日勒占布拉国王的儿子却不听父亲劝说，偷袭了江格尔的王宫，引出了与英雄乌兰洪古尔之间的一场激战。胡日勒占布拉的儿子最终因违背诺言而落败。
阿拉莞尔江格尔诺颜，
当他那阿仁赞神驹
口齿年轻身体强壮的时候，
当他自己年少力强的时候，
聚集最好的胡鲁克战马，
召来最强的狮子英雄，
去讨伐四面八方
四十九个国家的可汗，
叫他们跪倒在战马的蹄下，
让自己江格尔的英名，
传遍了远近的地方，
让太阳脚下的所有百姓，
都归他江格尔一人掌管。
就在那个时候，
他和力大无穷的可汗
胡日勒占布拉国王，
连续打了七十年的恶仗，
持续进行了八十年的麝战，
结果谁也打不赢谁，
二人终于言归于好，
结为永久的拜把弟兄：
“当敌人来攻时彼此助战，
当社稷危难时相互支持。”
二人歃血发下这样的誓言。
胡日勒占布拉可汗，
在他老态龙钟的年纪，
生下了一个儿子。
忽一日儿子对父汗说道：
“那塔黑勒珠拉汗的后裔，
唐苏克木巴汗的嫡孙，
乌仲阿拉德尔汗的儿子，
一代孤儿江格尔可汗，
如今已成为荒山的回音，
朽不可雕的枯木。
孩儿我今日找他去，
抓住他当作俘获的德吉。”
胡日勒占布拉汗说道：
“当我的战马飞快的时候，
当你的父汗年少力壮的时候，
江格尔我们两人，
打过一场剧烈的激战，
结果谁也打不赢谁，
只好言归于好歃血起誓，
结为永久的拜把弟兄。
俗话说得好，
违背了誓言，
人就会落入地狱，
拉断了缆绳，
船就会沉入海底。
我的孩子啊，
你是翅膀不硬的幼鹰，
你是四蹄不硬的幼羔，
千万不要去他那里。”
儿子不听父汗的劝告，
悄悄地跨上战马出发，
刮风他也不耽搁，
下雨他也不停步，
一口气跑了七七四十九天，
来到了江格尔诺颜
金碧辉煌的班布来大殿，
穿过站着的人的腋下，
通过坐着的人的肩头，
径直走到大殿的中央，
挑着最甜的阿尔扎酒痛饮，
选着最辣的胡尔扎酒干杯。
这样过了二七一十四天，
谁也没有发现
这位远方来的客人。
胡日勒占布拉汗的儿子，
悄悄地走了出去，
牵上带绊的阿仁赞神驹。
把守门的赛力汗塔巴格老人，
绑起来驮在鞍上，
奔回自己遥远的家乡。
盛大的宴会连续了八十天，
热闹的聚会继续了六十天。
江格尔趁着酒会的空当，
缓步走出去一看，
他的神驹阿仁赞
和赛力汗塔巴格英雄，
早已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江格尔诺颜十分焦急：
“是什么敌人，
是来自何处的恶人，
逮走了我那
身挡奸细的屏障，
击退来敌的猛将，
不分昼夜守我门户的勇士，
年迈的英雄赛力汗塔巴格？
是什么敌人，
是来自何处的恶人，
盗走了我那
帮我征服蟒古斯，
让我江格尔扬名天下的
神驹阿仁赞？
阿拉坦策吉阿爸，
你长着一双碗口大的眼睛，
你能追述过去
九十九年的往事，
你能预卜未来
九十九年的吉凶。
请你告诉我，
是谁将他们带走？”
阿拉坦策吉说道：
“当我们沉浸在酒宴，
乐得忘乎所以的时候，
那力大无穷的可汗
胡日勒占布拉的儿子，
悄悄地来到我们这里，
盗走了老人和战马。
说起他住的努图克，
凡是有口的人，
谁也不敢提它；
凡是有舌的人，
谁也不敢谈它。”
洪古尔听了十分生气，
从右面席位上站起来说道：
“与其让人盗走人和马，
心惊肉跳地呆在家里，
不如到干涸的泉旁，
洒下胸腔中的一碗血，
我要单枪匹马去那里，
抢回我们的人和马。”
……
洪古尔让青色白额马
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然后支起生牛皮的帐篷。
这能容一万人不拥不挤的尖顶帐篷，
堵死了那条河的源头。
洪古尔把水引进自己的锅里，
烧起叫梭梭的柴禾，
熬了一锅赞丹红茶，
美美地喝了一顿。
然后像皮条一样伸展了腰，
像红柳一样躺在地上，
连续沉睡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时胡日勒占布拉汗的努图克，
忽然断了水源，
牲畜没有水喝，
百姓没有水吃。
可汗闻知此事说道：
“河水因何突然中断，
快去查明事情的原委。”
说罢连续派出几拨人马。
这些人马惧怕洪古尔的神威，
都也没有敢接近河岸。
于是胡日勒占布拉的儿子，
率领无数人马，
来和洪古尔交战。
两位英雄初次交锋，
从朝阳升起，
一直战到夕阳落下。
洪古尔英雄使的那把
轻轻一指能抵上七万人
重重一劈能抵上七十万人的
金刚石伊利德宝剑，
沾上了厚厚的一层人血。
青色白额马，
也被腥风血雨所迷晕，
勉强从千军万马中，
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来。
到第二天的清晨，
洪古尔再跨上战马奔来交锋，
谁知昨天被打死的兵士，
今天重又活过来，
依旧冲来拼杀。
洪古尔英雄难以招架，
对青色的白额马说道：
“不管我砍死多少人，
他们死了又重活过来。
你我都已筋疲力尽，
再也无法招架。
我的好伙伴，
你有何妙法能打败他们？”
青色白额马说道：
“我用我马驹的声音，
大声嘶鸣一下，
你用你震破狼胆
和吓破三岁熊胆的吼声，
雷鸣般地大喊一声，
看看赛力汗塔巴格英雄
和阿仁赞神驹，
听到我们的喊声，
有没有法子从那里跑出来？”
青色白额马大声嘶鸣，
洪古尔英雄大喊一声，
附近的树林连根摆动，
整个大地来回摇晃，
崇山峻岭连连摇头，
滚滚河流掀起巨浪。
被关在铁房里的
赛力汗塔巴格英雄
和阿仁赞神驹，
忽听见青色白额马嘶叫
和洪古尔英雄雷鸣般喊声，
赛力汗塔巴格老英雄
又鼓起二十五岁时的威力，
阿仁赞神驹
又鼓起二十岁时的胆量，
顿时各自砸碎了
关押他们的铁房，
跑到伙伴们的身边。
两位英雄和两匹战马，
彼此相见热泪盈眶，
伙伴重逢勇气倍增。
看见他们这般动情，
天上的飞鸟也伤心落泪，
找不到自己的巢窝，
地上的走兽也伤心落泪，
寻不到自己的同伴。
这时赛力汗塔巴格英雄
对阿仁赞神驹说道：
“阿仁赞啊，你我二个
受尽了苦难折磨，
我们也去跟他们厮杀吧。”
说完跑到高山的北面，
连根拔了一棵榆树，
跑到高山的南面，
连根拔了一棵槐树，
冲进蚂蚁似的人群，
刀不血刃地杀开敌兵。
洪古尔英雄跨上青色白额马，
又进千百万敌兵中，
快刀斩麻似地厮杀起来，
正好和胡日勒占布拉汗的儿子相遇。
两位巨人般的英雄，
先用工匠造的家伙相斗，
谁也打不赢谁。
后来两位英雄，
便用阿爸额吉赐给的臂膀厮杀。
他们脱下节日穿的
锦缎绫罗的服装，
穿上打仗时穿的
绿色绸子的战袍；
把公羊皮做的裤子
卷在各自的腿肚上；
把野鹿皮做的裤子
卷在各自的小腿上。
二人绕着一天的路程，
用绵羊般的石头击打；
二人绕着一个上午的路程，
用�牛般的石头击打。
二人抱成一团，
彼此使钩绊腿；
二人撕到之处，
撕下一把把皮肉；
二人抓到之处，
抓下一把把皮肉。
这样搏斗了好几个年头，
二人依然不见输赢。
忽一日洪古尔英雄，
一把抱住胡日勒占布拉的儿子，
把他狠狠摔在地上，
将他的四肢背过去，
牢牢地反绑在后背上；
勒令他发下誓言，
然后叫他举国搬迁，
搬到理想的乐土
美丽富饶的阿日本巴。
胡日勒占布拉汗的儿子，
论力气跟洪古尔不相上下，
可为什么输给了洪古尔？
原来正应了古老的俗语，
违背了誓言，
人就会落入地狱；
拉断了缆绳，
船就会沉入海底。
阿拉德尔江格尔诺颜，
看见雄狮洪古尔英雄，
搬来胡日勒占布拉举国百姓，
急忙带领众宝通英雄，
到约会的宝日山头迎接。
江格尔汗回宫后说道：
“洪古尔英雄终于搬来了
我年轻时未能征服的
胡日勒占布拉的百姓。”
说罢他传下旨意，
吹响大布日耶，
召来大图门的百姓；
吹响小布日耶，
召来小图门的百姓。
举行了八十天的盛宴，
操办了六十天的聚会。
从此人人享寿百年，
消除了可怕的死亡。
社稷安宁，
消除了战乱和饥荒。
人丁兴旺，没有孤儿，
太阳的光芒更加灿烂。
鸦鹘鸟和金丝鸟，
迎着黎明欢快地啼叫。
（选自黑勒、丁师浩 译《江格尔汉文全译本》（第二册），新疆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责任编辑安殿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