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余光中的名篇《猛虎与蔷薇》表现了人性的刚柔两面,以及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其中的名句“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更是脍炙人口,备受世人垂青。然而,如把猛虎与蔷薇再次放到萨松原诗进行解析则会发现,无论从萨松早期的艺术风格,还是从该诗自身的意象、意境等艺术表现手法方面,它都应是一首爱情诗,表达的是诗人炽热的暗恋之情。
关键词:萨松 余光中 《猛虎与蔷薇》 抒情诗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献标识码:A
一 萨松与余光中
西格夫里・萨松(Siegfried Sassoon),英国著名诗人,生于伦敦上流社会。从小热爱大自然,热爱狩猎、高尔夫、板球等室外体育活动。萨松在剑桥大学克莱尔学院学习历史时,开始尝试写诗。一战时,他结识了罗伯特・格雷夫斯(同为英国当代著名诗人),并成为密友。他早期曾写过不少狂热的战争诗篇,但弟弟和好友的战死让他认识到战争的真实恐怖。他的战争诗也开始转向不和谐音,并借此传达战争的丑恶面目。由于在吟咏战争方面的杰出成就,他被冠以战争诗人的称号。但他在中国的诗名,则颇赖当年余光中先生就其诗中的一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而写的名篇《猛虎与蔷薇》。
此句是萨松名作《In Me,Past,Present,Future Meet》中的经典妙语。余光中先生将其译为:“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并将这行诗作为象征诗派艺术的代表。因为它具体而又微妙地表现了一个哲学思想:人性所具有的刚柔两面的本质,相对的本质的调和,以及内心的理想性和外部现实的矛盾。猛虎象征人性刚的一方面,蔷薇象征人性柔的另一面,而“细嗅”则象征着两者的调和与统一。完整的人生应该兼有两种境界:豪迈与阴柔,质朴与富丽。余光中先生对人生的理解,可谓深刻精辟。这句译诗更是脍炙人口,备受世人垂青。但当笔者由于倾慕此句而细读全诗时,却有了异思。
《In me, past, present, future meet 》
《过去、现在、未来在我心齐聚》
In me,past,present,future meet
过去,现在,未来在我心齐聚,
To hold long chiding conference.
各执一辞,争论冗长。
My lusts usurp the present tense
纷繁的欲望攫取了现在
And strangle reason in his seat.
理智被扼杀在了他的王座
My loves leap through the future"s fence
梦想解放了双脚,让我的爱
To dance with dream-enfranchised feet.
越过未来的藩篱,尽情舞蹈。
In me the cave-man clasps the seer,
我心里,野蛮人与先知纠缠不清,
And garlanded Apollo goes
佩带花环的阿波罗
Chanting to Abraham"s deaf ear.
在亚伯拉罕的聋耳边吟唱。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
我心里,有猛虎细嗅着蔷薇
Look in my heart,kind friends,and tremble,
看看我的心吧,亲爱的朋友,你们会战栗,
Since there your elements assemble.
因为你的点点滴滴凝结于此。
(本文作者对原译有改动)
二 诗作浅析
1 抒情诗
萨松早期的诗歌用传统手法来表现传统的观念。早在诗人大学就读期间,他就把罗塞蒂、哈代和梅瑞狄斯视为自己的榜样,并有意模仿他们,以期达到浪漫的效果。萨松住在伦敦时结识了爱德华・马什,后者将萨松的一些诗歌收入进了《乔治诗集》。《乔治诗集》中的诗作所代表的时代处于极其古典的维多利亚文学之后,又在抛弃纯唯美主义的现代主义文学之前。乔治诗歌的共同点则包括了浪漫主义、感伤主义和享乐主义等情绪。而萨松的诗作能被收集在内,也就具备了这些特点。1953年,萨松曾在日记中对自己的诗歌按风格分为四类:1、麦克风式的激昂雄壮的诗;2、致力刻画的卡通式诗歌;3、风格委婉的抒情诗;4、自己的独白诗。显然,这首诗属于第四类。多情无处诉,惟有向自己吟诵。
2 艺术手法
(1) 拟人化的意象
朱光潜在他的《诗论》中写道:
“每首诗的境界都必有‘情趣’和‘意象’两个要素。情趣是可比喻而不可直接描绘的实感,如果不附到具体意象上去,就根本没有可见的形象。”
把复杂细微的感情通过意象而具体化、可感化,读者可以把握诗人的思想,并且领会诗歌的主旨。萨松这首爱情诗描述的是为情所困,患得患失的人儿心里泛起的奇特意象。文字精要,意象多变,让人强烈感受到以一当十的语言品质和超强度的表现力!
在诗人笔下,时间、欲望、理智都具有了生命力。过去、现在、将来如三个时间阶段的代表,在心中聚集一起,并为各自所象征的经历、现实和理想相互辩驳,仿佛一生都要纠缠于此。至此,读者不禁要问为何而纠结。最终,不管过去经历了什么,对未来憧憬了什么,现实的欲望是实实在在的,因此,在俗世中统治人们思想、指导人们行动的理智也被彻底抛弃,心中所愿占据了上风。诗作充分表达了诗人在感情上想为所欲为,可理智却顾虑重重,但感情的热烈又让他丧失理智。一次争论,一个攫取,一场扼杀,真是纷纷扰扰,刀光剑影,足见诗人内心斗争的激烈。
(2) 梦境的魅力
托梦境入笔可以增强文学作品的涵盖量与感染力,其基本宗旨都是对现实生活的否定。在现实中无法同心爱的人心通款曲,只有在狂热的梦想中,一切才能随心所欲。诗人用写梦来打破现实与幻境的界限,从而酣畅淋漓地去表达一种富有超越意蕴的人生。双脚的自由意味着人身和思想的自由,这种自由使“我”对爱人的热望不再受到理智的束缚,甚至可以完全不顾未来的障碍(藩篱),因此,“我”欢呼雀跃,身心俱轻,似在空中飘摇舞蹈。爱恋之情喷涌勃发,是何等的快乐。这个梦想凝缩了诗人的情志欲望,真幻错杂,由实到幻,幻中藏实,余韵悠然。诗人借助梦境实现了其平生夙愿。同时,读者也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诗人如此苦恼,原来是无法得到对方认可的爱。
(3) 奇特的反差意象
梦毕竟是梦,诗人不得不回到现实中。而现实与理想之间横亘着的那条鸿沟使得诗人内心矛盾重重,其外在的表现即是反差意象。
诗人自喻为野蛮人与先知:“野蛮人”通常被视为“化外之民”,其思想观念、精神个性和生活态度是所谓的“英雄式”的好战、勇敢、忠诚,这个意象暗示着诗人为了爱可以不管不顾;“先知”一般是指“蒙召接受上帝的委派,具有神圣的启示天赋和超凡魅力的智者”。先知告诉诗人一切都要理智。结果他的爱又多了些羁绊,使他犹豫徘徊,不敢贸然从事。
阿波罗这个意象涵义复杂,可以说全面代表了诗人的外表和才情。阿波罗是古希腊神话中最著名的神之一,是男性美的典型,掌管着音乐和诗歌,可唤起人们的各种情感。他的七弦琴奏出的美妙旋律有如天籁。阿波罗头上通常戴着用月桂树的枝叶编织的冠冕。月桂树是他所爱的女子达芙妮的化身,她宁愿变成一株植物,也不愿接受阿波罗的爱。亚伯拉罕是先知,是上帝从地上众生中所拣选并给予祝福的人。诗人自比多才多艺、英俊潇洒的阿波罗,并勇敢地表达他的爱。可是他所爱恋的女子,纵然聪慧虔诚如亚伯拉罕,却有一双聋耳,对他那天籁般的吟唱毫无察觉,丝毫不能领悟他的心思。诗人也如太阳神一般,在不可能的困境里徒劳地做着绝望的努力,头上的花环预示着爱情的无奈与悲伤。
猛虎与蔷薇(余译“rose”为蔷薇)一刚一柔,可说是诗中的神来之笔。诗人再次自喻为猛虎,而猛虎是勇敢的象征,和野蛮人的自喻倒是异曲同工。在西方的诗歌传统中,把自己的爱人比作玫瑰由来已久。最为著名的当数苏格兰诗人彭斯吟颂爱情的名篇《一朵红红的玫瑰》。彭斯在诗中极力歌颂恋人的美丽,表达诗人强烈的感情和对爱情的坚定决心。以致后人一见诗中的玫瑰就会联想起美丽的爱人。在人们的惯性思维里,猛虎只会守着山间冷月,玫瑰通常只与蜂蝶鸟雀做伴,而诗人则彻底地颠覆了这一传统。野蛮人也好,猛虎也罢,只要心中有了爱意,就会变得无比温柔。一个“嗅”字充分表现了诗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靠近美好,生怕惊动了爱人的柔情铁汉摸样。虽然无人能阻挡一头猛虎爱上一朵娇弱的玫瑰,可猛虎却是如此辛苦,他默默地守在玫瑰的身旁,纵然百般思念,却不能染指,只是以玫瑰的芬芳聊以自慰,徒劳地向玫瑰献着殷勤。
(4) 高潮与前后呼应
如果把全诗视为一幕话剧,那么最后两句就是该剧的高潮部分,有柳暗花明之感。诗人深情无处诉,希望朋友们能了解他的心意。当朋友们被诗人深藏在心的感情所惊讶震撼,以致战栗时,诗人的点睛妙笔在此一转,指出了朋友们战栗的原因:“因为你的点点滴滴凝结于此。”那是他鼓足勇气向全世界宣告“我爱你”。如果读完此诗,再回头接着从首句往下读,竟然能很好地顺接起来。因为诗人的深情,爱人在过去、现在的点点滴滴,以及对未来的幻想都清晰地留在他的心中,才会让诗人不知何去何从。
(5) 意境了然
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驰骋想象,逞才使气,不拘格套,这无疑在表现手法上给诗人带来了无限的空间。句句是写景,句句又是抒情,情和景高度地统一起来,你的无言无情更衬托出我的热烈。萨松把这些原本与男女之爱毫无关联的事情生拉硬拽地联系在一起,以有形之物载无形之物,比喻玄妙,手法奇特,开人耳目,使抽象的感情可触可感。诗人在情景交融中,把自己点染成陷入狂热暗恋的少年模样。全诗的诗眼――暗恋,通过这些意象表露无遗。这些意象构成了一个纠结缠绵的意境:这种爱,无舟渡野,却让人心神摇荡,心中火山似乎随时要喷发,爱是永难实现的欲望与渴求。
诗贵情真,萨松这首诗的动人之处,缘出于此。敏感的心灵,真挚的感情,情到深处语惊人,从而创造出超越现实人生的动人美质。
三 结论
浪漫主义的代表诗人华兹华斯在1802年《抒情歌谣集》再版时写的序中对诗歌作出了著名定义:“好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溢”。萨松的芬芳词句经时间的洗涤,仍令人口齿余香。他的炽热爱恋仿佛让读者也回到了自己青春年少的时代,心神摇荡,难以自己。
注:本文系四川理工学院校级科研基金项目,编号:2009xjky009。
参考文献:
[1] 萨松,风来满袖译:《In Me,Past,Present, Future Mee》,新浪博客,2007年6月28日。
http://blog.省略/s/blog_40031f1301000a1d.html
[2] Barnet,Sylvan,Morton Berman,and William Burto.Introduction to Literature: Fiction,Poetry,and Drama [M].12th ed. New York:Longman,2000.
[3] Kennedy, X.J.and Dana Gioia.Introduction to Fiction,Poetry, and Drama[M].8th ed.New York:Longman,2001.
[4] 邓绪新:《英语文学概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
[5] 邵锦娣:《文学导论》,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6] 余光中:《余光中散文选集》,时代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作者简介:
王庆,女,1972―,四川自贡人,四川外国语学院2008级在读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文化、文化应用,工作单位:四川理工学院。
夏宏钟,男,1965―,四川仁寿人,硕士,教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工作单位:四川理工学院外语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