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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枚银杏叶]银杏叶贴画作品一等奖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35:43 点击:

      父亲69岁那年秋天突然一病不起。病榻上,父亲艰难地用手招呼我,像有什么话要说。我凑到父亲身边,他喘着气虚弱地说:“牛儿……把铺板下……的盒子给我……取出来。”   我心里暗暗一惊,父亲就要交代后事了吗?我知道,父亲有一个从不让别人看的秘密盒子,就藏在他自己搭起的土坑靠墙的铺板下,我曾见父亲晚上偷偷从里面取出来打开看,一见我就立刻收拾起来。妻子曾叨唠说父亲藏着什么值钱的宝贝不想留给我们。我嘴上虽训斥妻子瞎说,心里却想:父亲兴许真有什么宝贝呢!
      爬上父亲的病榻,我小心翼翼地揭开靠墙的被褥,掀起木板,取出那只被父亲摩挲得光滑油亮的木盒子。盒子很轻,我把它交给父亲,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父亲指了指枕头,我从枕下取出钥匙。父亲两手艰难地捧着盒子,慢慢地把钥匙插入锁孔,锁栓弹出来。能是什么宝贝呢?我的心情按捺不住地微微跳动。可是父亲并没有把它揭开,而是又轻轻地锁上,斜着用眼睛向我示意,我把脸向父亲贴近。
      “我死后,你拿着它到山西,君山县银杏堡,找叫菊儿的老嬷嬷,找到交给她,喊她娘,接来把她当亲娘。”父亲断断续续说完,就咽了气。
      我被父亲说糊涂了。我小时候曾嚷着要娘,瞎眼奶奶说娘被鬼子打死了,从未提过远在千里外的山西,还有什么亲人。瞎眼奶奶十年前去世,怎么现在又突然冒出一个娘来了呢?
      我把盒子放回到炕席下。办完丧事,我再取出来,盒子已被撬开。我大发雷霆,妻子承认是她干的,但盒子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枚烂树叶和一封信,她没有来得及看。
      我顾不得那么多,打开盒盖,露出一枚杏黄色干枯的银杏叶。这就是父亲的宝贝吗?我捏着叶柄看了看,再小心翼翼打开父亲留下的信。从信的纸张看,这封信已写了很长时间,至少十年前就开始写,写写停停,最后一段是前不久才写上去的,父亲的文化程度不高,能写出这么多内容的信真是个奇迹。
      我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读下去。一开始,我读到这样的字句,“我叫黑蛋,媳妇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李杏苦,生在山西君山县银杏堡。”我大吃一惊,父亲不是叫梁家有吗?我急不可耐地磕磕绊绊读下去。我被彻底震撼了,我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这枚普普通通的银杏叶,对父亲真的是弥足稀贵的珍宝,我暗暗决定,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临行前,我查看了山西的地图,在密密麻麻的陌生地名中,终于找到了君山县,离君山县不远,我看到了银杏镇,我知道,“堡” 只是一个故去了的名词。
      火车到了太原,我换乘了一辆中巴向君山县进发。
      时针转回1948年秋天,父亲曾在这片土地上鏖战过。那时,他叫李杏苦,在军装贴胸的兜兜里,装着一枚银杏叶,手握步枪拼命地左冲右杀。这是他家乡的土地,有他日思夜想叫菊儿的妻子。解放这片土地就意味着,停顿了三年的洞房花烛夜,又可以重新开始,这对他是多么巨大的幸福呀!
      记得1945年旧历十月初八,父亲入赘给谢家,当上门女婿。谢菊儿芳龄十六,生得就像刚剥开的嫩葱白。要说门户,可是门不当户不对,菊儿家是远近闻名的富户,可父亲爹娘早死,从小就孤苦无依,家徒四壁。但父亲生得魁梧,曾经一拳打死一条咬人的疯狗,在当地传为佳话。
      洞房花烛夜这晚,他们刚刚进入洞房。突然,村外人声鼎沸,一时鸡飞狗叫。来了一队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国民党军队,他们吆喝着赶走了客人,几桌宴席被一扫而空。菊儿的父亲点头哈腰,请求高抬贵手。一个大胡子连长哈着酒气,大拳擂着洞房门要看新娘子,父亲忍不住愤怒,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恼怒的连长拔出枪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旅长来了,打了这家伙一巴掌,上下打量了父亲几眼,哈哈笑着说:“好小伙,跟俺们打鬼子去。”
      军队在银杏堡停留了一个时辰,父亲被逼着和他们匆匆上了路。菊儿痛哭流涕,拉着父亲的衣襟不放。大胡子连长喝道:“不跟俺们走,俺就崩了他。”菊儿松开手,看着不停回头、依依不舍远去的父亲,菊儿情急之中,随手拣了一枚银杏叶,冲上去塞给了父亲。“这两棵白果树就是你家。记着带着它回来!”父亲泪水涟涟的带着这枚银杏叶和满腹的遗憾,跟随国民党撤退的大军一起出发了。
      父亲在信中写了一个传说,他虽然表达得不够好,但我能想到这个传说的大致意思。这两棵银杏树(当地人也叫白果树)是菊儿祖上在唐朝时植下的,那时的谢公子品貌端庄,一表人才,只是周围十里八乡的姑娘,他一个都瞧不上,年满二十八了还是孤身一人,他终日郁郁寡欢,家里人也一筹莫展。一天,谢公子梦见一棵白果树,树下一石上坐着一奇女子,花容月貌,满面忧愁,独自在弹奏着古筝,声音断续、凄婉、孤绝,似在表达着相思之苦,连树上的鸟儿都声声和鸣,那是一曲幽怨、动听的相思曲,听着、听着,他在梦中不觉落泪,情不自禁地想奔过去,这一奔,不觉醒过来了。
      醒来后,他就要找这个女子,可家里人都不同意,这不过是一个梦而已。可是谢公子决意要去,家里人见拦不住他,也指望着有奇迹出现,就由着他了。他带了些银两,带一名年轻的家丁一起出发了。
      谢公子找了九九八十一天,真的找到了一棵银杏树,树下也有一块石头,但没有他梦中的女子。他就在树下等,又等了九九八十一天。最后一天,他坐在皎洁的月光下,想如果今天晚上,再不见梦中的女子,他就回家,随便找一个女子,过平凡的日子。就在这天晚上,树下的女子又来到他梦中。女子告诉他,这棵树因为没有雄树相伴,就要死了,只要你能找到一棵雄树栽在她的身旁,你就能找到梦中的人。
      谢公子又踏上找树的征程,一找又是九九八十一天,最后,他终于找到了一棵雄树,大小几乎和那棵雌树一样,他就对天磕了几个头,把这棵树移栽过去。果然,梦中的女子就出现了。他欣喜若狂,在这里盖了几间房,把家也搬过来,慢慢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就形成了现在的银杏镇。
      终于看到君山县路牌了,父亲就是沿着这条线路打进君山县,越来越近的幸福燃烧着父亲的血液。就在进攻县城的前夜,部队突然接到命令,要他们火速加入到南下围歼的大部队。这一去又是南辕北辙呀。父亲一着急,什么人也没说,就脱下军装,溜过敌人伪防线,想在部队开拔前回一趟家。我能想到父亲匆匆离队的急迫心情,离开家乡之后,无论他打死过多少敌人,走过多少路途,他的心永远都留在了那两棵银杏树下。
      到了君山县城,一打听,银杏镇距县城只有三十里的路程。搭上去银杏镇的大巴车,我的眼睛不自觉地向车窗外逡巡。我想看看父亲当年离队回家走的路。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山影和房屋影影绰绰。父亲凭着对环境的熟悉,拣最难走的山路,钻山林、攀山崖、过湾滩,在夜半丑时,赶到银杏堡外。战时的警觉使父亲没有走上通村的大路,他顺着河流一路溜到离银杏树最近的堤外。
      银杏树近了,远远能看到黑幽幽的树顶了,父亲从堤外探出脑袋。此时的村庄像一位受伤的老兵,一眼就能望见有几处黑��的残垣断壁。父亲爬上堤岸,有几声狗叫传来,他紧急隐蔽,不一会儿,果然有一队巡逻兵晃着灯走过。等他们走远了,父亲放轻脚步溜过短巷。银杏树下的房子能看到了,可原来高大的门楼不见了,只有岌岌可危的一间偏房还在。
      父亲在窗户上喊了两声:“菊儿,菊儿。”“谁?”“我,李杏苦――白果叶。”只听到“唿”的一声掀被子的声音,旋即门“吱”的一声开了。父亲还没有完全进去,一个肉乎乎的女人身子已跳起来吊在了他脖子上,接着便是如雨点般的热吻和幸福的哽咽。
    [ 2 ]   那是父亲最幸福、最销魂的一夜,那一晚父亲也得知了,一家三年来不幸的遭遇。岳父母相继被鬼子打死,菊儿几次死里逃生,她坚信杏苦一定会带着银杏叶回来。
      银杏镇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从镇东到镇西长不过三里左右,随处可见“银杏山庄欢迎你”的标语。在街中心有一个仿古门楼,门楼上空现出银杏树巍峨的树冠。时值仲秋,金黄的树叶像挂满黄金饰品的丽人。
      山庄内的银杏树是雌雄抱子状,冠高四十多米。旁边建有“赏心亭”、“月老祠”、“银杏斋”、“休闲园”等。这里的环境挺温馨,我在这里住下,顺便问女服务员银杏树下的人家迁哪儿去了?认不认识叫菊儿的老奶奶。服务员连说“对不起”,送上银杏茶走了。
      在山庄转了转,我发现这里的人都以银杏树为生,周围都建起了银杏苗圃,用银杏叶做银杏茶,据说此茶能治疗高血压,防止脑血栓,用果子加工休闲食品。这里的人对银杏树很虔诚,银杏园里的那两棵银杏树上搭满了长长的红绸子,据说镇上所有结婚的男女都要到银杏树下来祭拜,以表示对爱情的忠贞,并把一对连心锁锁在两棵大树的铁链子上,把钥匙放在月老祠里,由月老保管,让他们永不反悔;没有找到对象的也会来祭拜,求神树赐给他(她)一个美满的婚姻;白发苍苍的老人们也来这里,或双双搀扶着,感受老来相伴的幸福;就是孤身一人的老人也会来这里,感受老伴在世的温馨和美满。所以,山庄里的生意很火,邻县甚至是省城里都有人到这里来上香游玩。住在这里,能让人为拥有真爱而自豪。
      我为父亲感到遗憾了,如果他早点说出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在奶奶去世后他就能回一趟家乡的话,说不定能见到菊儿。可是,多少个夜晚,父亲就蹴在湖北他亲手建造的房子里,用我读书时教他的那一点文化,艰难地写着他的秘密,他隐瞒这些,仅仅是为了让奶奶更幸福一点,还是感到他亏欠菊儿的太多而无法面对。人的一生,稍微的偏差都会改变以后的路程。
      1947年初,父亲的命运又一次大转折,内战爆发后不久,他在一次战斗中被俘,经过解放军的再教育,父亲被收编到中原野战军第八师的一个连队里。梁家有――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就是这时候走进了父亲的视线。梁家有也是从国民党军队中来的,不过,他是1945年在一次和八路军共同对日战斗中,跑到八路军的队伍中的。由于有共同在国民党军队的经历,初入部队时都常常被人提防,所以他们很快就谈到了一起。此后,他得知我生父是湖北襄樊人。就是父亲的这个朋友改变了他的一生。
      我忽然想起,这里的老板也许是银杏树下人家的知情人,何不找山庄经理问问。
      山庄的经理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听我说明了来意后,他想了想说:“我们的董事长原来是住在银杏树下的。”他和董事长通过电话后,就带我到董事长办公室。
      一路上,我都在想,董事长不是菊儿老人吧?那和她会是什么关系呢?我正想着,来到了董事长的办公室。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人坐在办公椅上,他的神情我看着眼熟,但远隔千里,我们没有认识的理由。
      把我介绍给董事长后,董事长就上下打量我。我向他简单说明了来意。他疑惑地看着我,问我是哪儿人,怎么认识菊儿老人。我说我是替父亲完成遗愿。
      董事长想了半天,随后对我说:“跟我来。”
      坐董事长的奥迪车,只十几分钟就到了一处山嘴边的小别墅。董事长吩咐保姆倒茶,他自己上了二楼。不一会儿就扶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从楼上下来。老妇人满头银发,红润干净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两只眼睛却异常灵活,背微微有些驼,显出早年生活的辛劳。
      这就是菊儿老人吗?这就是父亲牵挂一生又伤害了一生的人吗?不知怎么,我心里有些激动,以至于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您是菊儿老人吗?”老人略略愣了愣,我以为老人耳背,又大声说了一遍。老人身边的董事长说:“我母亲耳朵很好。”
      母亲?这次该我发愣了,我不自觉地环顾了一下室内。她一定再嫁了,我在心里想。“你是谁?”菊儿老人问,“为啥找我?”
      我掏出那枚银杏叶子,交给菊儿老人。菊儿接过叶子,手开始颤抖,“李……苦……杏……还活着?”菊儿的脸慢慢变色,像有一股力量在绞着似的,肌肉在不停抽动。她想站起来,我一把把她拉着坐下。
      老人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想摸一下我的额头,我身子向她靠了靠。她说,“你是他娃子吗?”“是。”我回答说。
      菊儿突然趴到沙发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董事长惊慌的替母亲捶着后背,脸上堆满着大片阴霾的云翳。
      我一时不知说错了什么。菊儿抬起头时,眼睛湿漉漉像被雨冲过的黄泥岗,两只眼袋越发湿重。菊儿老人对我说:“你走吧,你走吧。你来干啥?”
      说着站起来脚步踉跄地想往楼上走,却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菊儿被送进了医院,我被生硬地拒之门外。回到山庄房间,我很痛苦,也很内疚。有一刻,我想一走了之,可是想起父亲,我又默默地留下来。
      第二天一早,董事长就派人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母亲抢救过来了,却始终在说胡话,是你来害得她受了刺激,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找你没完。你不要走,老老实实给我待着。”
      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突然,我茅塞顿开,急忙找服务员给董事长传话:我要见他。正巧董事长派人让我到医院去。医院里,菊儿老人靠在病床上,董事长坐在床边,没人让我坐,我只好站着。菊儿老人突然开口说:“李杏苦,你这个负心汉,我眼望穿,日盼夜想,忍着旁人的白眼,把你的娃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你在外面又找人……”父亲的儿子?我疑惑地问董事长:“大妈一生都未再嫁吗?”
      董事长忿忿地说:“我母亲一生都在等这枚银杏叶,放弃了多少再嫁的机会,她的感情在等待中越煎越浓,谁知等来的是这种结果,她能不伤心吗?”我转向菊儿,“大妈,你错了,我不是他的儿子,可他是我最亲的父亲。”“不回来也罢,死了还让你娃子来折磨我……”
      “大妈,你听我说,我爹叫梁家有。”看到他俩都望着我,我开始说,“我生父1944年正月结婚才三天就随国民党军队参加抗日。爹走后,我娘就怀上了我。娘生下我没满一年,日本鬼子进村就把她糟蹋死了。是我瞎眼的奶奶把我拉扯了四年,奶奶说没有我她是活不下来的。1949年10月中旬,‘爹’突然回来了,从此家里才有了温暖,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瞎眼的奶奶被‘爹’照顾得无微不至,活到八十多岁。今年‘爹’突然去世,去世前,他叮嘱我到这儿来找您。还交给我一封信,在信里我才知道他不是我亲生父亲,他叫李杏苦。”
      “他为啥要冒充你爹梁家有?”菊儿和董事长同时问。望着他们疑惑又充满期待的眼神,我知道,我找到了打开菊儿老人心扉的钥匙。
      1947年底,在一次战斗中,突然飞来一枚炸弹,我生父梁家有扑到李杏苦的身上,把他压在身下,生父不幸被弹片击中。临死前,他掏出身上的五个银元,让父亲无论如何要交到我瞎眼的奶奶手里。要我娘重新找一个好男人,照顾好奶奶。
      次年,父亲回了一趟山西的老家,返回时没有跟上南下的部队。他害怕就是赶上了部队也解释不清,想起我生父临死前托付给他的事,就一路下湖北,找襄樊,这一找就是一年。到了襄樊,他找到我们村子,打听到村里有一位瞎眼的老人,当有人把他带到我们家门口,奶奶就闻声“咔、咔”拄着竹杖扑出来,抱着李杏苦喊着“我儿回来了”。父亲用湖北话叫了一声“娘”已泪眼模糊。村里人都来看热闹,有人开玩笑说,“儿回来了,你老再也不遭罪了。”奶奶无神的眼睛顿时流下浑浊的泪水。也有人实话实说:“他不是你儿,八成是你儿部队派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我儿好好的报什么信。”说着,她就站起来摸索到父亲身边,从头摸到脸再到宽阔的肩膀,然后,她咧着嘴笑起来。“就是我儿,就是我儿。”
      “可是,他真的不是你的儿。”奶奶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接着就看见眼睛白多黑少的往上翻,浑身抽搐,不省人事。父亲一把把奶奶抱住,嘴里唤着娘……人们一时手忙脚乱,掐人中、揉太阳穴、找大夫。等奶奶醒过来,手不停在空中抓挠,“我的儿……我的儿……”父亲抓住奶奶的手,“娘,我就是你的儿呀。”“你是财儿吗?”“是。”“你不是,你会走的,我这瞎眼的老婆子命好苦哇……”“娘,我是你儿,我不会走。”
      第二天父亲就收拾了房前屋后的耕地,家里家外被拾掇得井然有序。一晃一年过去了,有一次,父亲曾想把老奶奶接到山西或把菊儿接来,可他刚一开口,瞎眼奶奶就又猛然晕倒了,等医生把她抢救过来,父亲抱着奶奶说:“娘,我就是有财儿,我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两年过去了,家里越来越离不开父亲,父亲也越来越开不了口,一晃五年过去了,父亲猛然想到,菊儿肯定已嫁了人,他自己也渐渐打消了回去的念想。渐渐地,庄上再没人说父亲不是梁家有了,甚至在我们的户口上也郑重其事地写上了,户主:梁家有。
      从此,李杏苦“死”了,只在思念悄悄地爬起来,噬咬着父亲的心时,他才想起,他原本是叫李杏苦。
      那时候,我还小,对这一切茫无所知,父亲就是这样,像一棵树被默默的移栽过来,再也没有挪移过。他默默的为我们一家操劳着,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瞎眼的奶奶,让奶奶活到八十多岁。
      “爹年龄越大,他就越思念您,有时候他觉得您已嫁了人,生活得幸福;有时他又想您还是孤单单一个人、没依没靠,心里歉疚和不安得睡不好吃不下。从奶奶死后,爹就开始给您写信,请求您的谅解,这封信足足写了十年,直到他临死前才交给我。说要是你还一个人过,要我把您当亲娘照顾……”我感到喉咙里有些咸咸地东西,我说不下去了,把信递给了菊儿老人。
      老人的脸色和缓下来,她接过信时,我看到她眼睛里盈满着泪水,像一汪秋水,闪着温暖的光。董事长也别过脸去擦眼泪。
      菊儿老人喃喃地说:“杏苦哪,回来吧,你的家在白果树下,你做得对,回来过俺们的日子吧。”
      董事长和我同时哭了,我们都知道,父亲应该睡在能看到银杏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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