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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叫紫荆的玫瑰 第一朵紫荆象征着什么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4 04:24:35 点击:

      香港童话      世界国家与地区,和人一样,迄今为止,还没有成年,还是小孩子。一部分像小男孩,喜欢抢夺,在乎占有,热衷等级,享受胜利,你能尿多高,我就是跳起来也要尿得比你高。另一部分则像小女孩,她吃薯条,我也要吃。她说她妈妈又要给她生弟弟妹妹了,我立刻告诉对方“我妈妈也是”!尽管我妈妈根本没怀孕。别人有的我也要有,与他人同样是最重要的。国家谎言不算谎言,算外交辞令。小女孩信口雌黄是为了表示亲密、友谊和平等,当然还有虚荣。国家虚荣也不算虚荣,算民族自尊心。于是乎,纵观世界国家与地区:殖民,被殖民,闹独立,再经济一体化,再恐怖主义。一个古老的故事换汤不换药地被一再重复:战争与和平,和平与战争――无休无止。
      香港却不是这样的故事!香港和谁都不一样!香港是世界的唯一!香港百年无战事――准确地说是一百六十七年,自1843年至2010年我写本文的这一天。
      是去年5月的一个下午,我从租住的半山出发,逶迤奔中环,再乘缆车到山顶,在山顶那条绿阴匝地的环山小路绕山一周,居然只我一人,前后相遇不过两对情侣,游客都聚集在景点。入夜了。好天气。永远,是多少人,在山顶俯瞰香港之夜,多少人啊!感谢电,点燃了香港所有繁华和温暖。港岛皇后大道沿线的高楼大厦与九龙尖沙咀一带的建筑群,因为璀璨灯火而至华美绝伦。比之白天,它们更具抽象的真实,多出一份亲近人的乖巧甜美。不错,香港是金钱物质的,然而香港,内在里头却又有一种善于接纳、深谙顺应的温厚乖巧。你得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发生普通的起居饮食,才有可能触摸它骨子里头的东西,好比旅游总是艳遇,婚姻才是日常。
      1843年,中英签署《南京条约》,清廷割让香港岛和鸭�洲。斯时的港岛静悄悄,其不过丁点儿小岛,荒草丛生,人烟寥落,瘴疠弥漫,对于疆域广袤的大清帝国来说,大约只有版图意义而已。1860年,清廷又战败于英国,又签《北京条约》,又割让九龙半岛。港岛依然静悄悄!但这个时候的港岛,完全有可能不再静悄悄!十七年里,它大兴土木,蓬勃发展,港岛依山面海而建,一个鳞次栉比的城市已颇具规模。别说十七年,仅仅只用八年的时间,罗便臣道就已竣工。从我居住的坚道再上山一层,即是罗便臣道。这条以1851年港督罗便臣命名的街道与矮墙,现在依然使用。只矮墙留了一段,于山坡边作护栏,也作为历史见证。历史告诉我们:香港岛在英国手中八年之后,城市就已经发展到罗便臣道了!1898年,中英再次签署系列租借条约,此次扩展到了九龙北部、新界以及邻近二百余个离岛,租期长达九十九年。港岛还是静悄悄!对于领土与主权,全世界人就一个脑子、两种手段。一个脑子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领土与主权比天大;两种手段是:死打与软磨。无暴力反抗――印度甘地的创举,英国人你就是打死我也不还手,我就满地都是头破血流的人民要你滚出去!唯香港与众不同。香港硬的软的都没有。香港就是静悄悄。二战时期满世界烽火连天,不管你招惹不招惹,日德都要灭你。1941年12月8号日军侵占香港,香港的静悄悄终于被打破。香港却依旧是香港的招数:投降。英港督25号就宣布投降。就这样,很简单,香港又回了自己的静悄悄。日治三年多,亦无战事。1945年二战胜利,德日投降,香港自然重光。英国租约复又继续,更是中港边境温情和谐到讨人喜,一直都是自由开放,两地居民随便往来,探亲扫墓祭祖乃至彼此参加工作。曾有国民政府外长伍廷芳就是香港人,内地上班,周末回港。静悄悄的包容之力,竟是如此巨大,任你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香港不流血只流汗,一路朝着国际化大都市迅跑。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英国使了外交手段,以它在西方国家中率先承认新中国为条件,换取香港租约的继续。香港当然还是静悄悄,唯一变化只是边境不再开放。结果反倒是香港与内地瞬间都变成了自家人的外国。20世纪70年代初,中国内地正是烈焰熊熊的“文化大革命”,而静悄悄的香港则开始了经济腾飞,且一个持续,就是二十多年,一颗繁荣富裕的人类明珠,冉冉升起,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直到1997年,香港,这个百年前衣衫褴褛的小岛,变成一个近七百万人口的繁华都市,衣锦还乡。中英双方交割顺利,香港乖巧回到祖国怀抱。一个静悄悄,就是一百六十七年,世界上还有谁能做得到?
      更因为,其实中国人根本不是静悄悄的人,咱们连说话都习惯大嗓门喊的。几千年来,揭竿而起不断,改朝换代不断,革命与流血不断。中国悠久历史,用鲁迅话说是“人吃人”,即便不那么尖锐,至少也可以说是人整人,都是杀声震天的大动静。近三十年来,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开放,迅速地富裕起来,却不见得人们嗓门低了下去。内地人忽隆隆跑来香港,占领了几乎所有顶级奢侈品专卖店,呼朋唤友,奔走相告,抽烟咳嗽吐痰排大队,进得店铺,见货就扫,任你静悄悄,咱用银子也要砸出声响来。香港同胞呢,绝不指责,只远远瞅一瞅,垂睑,躲开,一如故我静悄悄。
      这一天,我一路步行来山顶,穿大街走小巷地端详香港,反复琢磨也不透。全中国十几亿人怎么就香港人出奇,端地好脾气?
      脾气太好了就成童话了。只能说香港是一个童话。是中国的童话,也是世界的童话。
      
      香港人
      
      住校香港大学期间,课不多,课不多我也三天两头来学校,出于诸多理由,常常,也出于无理由有心情。
      港大图书馆不错。中文系那幢古典建筑不错。在这幢古典建筑里有我一单间办公室不错。我会长时间在办公室,打开门,膝盖头放一本翻开的书,观赏香港市民在我门前廊下拍婚纱照。只要天气好,天天有人拍。新娘新郎电影中人似的,洁白婚纱,西装革履,粉面浓妆,把人间的幸福美满姿态摆来摆去。最开始我有点奇怪,到后来也一直奇怪。肃静的教学楼内,人竟可随便拍婚纱照。内地人的我,瞧着实在新鲜有趣和怪异。去问杨教授,杨教授意识不到这算一个问题,单只应答一声“是啊”。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意思。
      美心餐厅连锁店开进了港大,学生餐是优惠价。头一次我只看了价格便径直排队购买,并不曾细想这优惠只是提供给学生的。见我分明不是学生,售餐员也不戳穿,照样递给我一份餐,并且还给了同样的学生待遇:赠送苹果一只,也照例对我说:“祝你考过!”
      从图书馆出来,忽遇一学生,在我面前立定恭敬,称呼:“池教授!”她又介绍了身边妇人,“这是我姑姑”。那头发斑白的姑姑也早已侧立恭敬,道:“池教授!”这是香港学生,是写我论文的学生之一,当然知道我不是什么教授,只是在他们宣读我论文的那一天,学院出于抬举和客气,为我写座牌“池莉教授”。此后那些香港学生,无论在校园在街上,只要遇见我,总是要立定恭敬,口称“池教授”,侧身让道。
      香港人真是懂得顺应!也真懂得礼仪!
      在香港一天天住下来,逐渐心生欢喜。原本十分沮丧的,以为全世界只有日本人会鞠躬,以为中国温文尔雅的文化传统都让日本人学去了,却在香港人的日常相处中,处处得以发现。时代在前进,鞠躬也不必一定九十度了,怎样的肢体态度,是给予他人的如礼恭敬,香港人懂,香港学生们也懂,内地新生却懵然不懂,偶尔遇到我,要么赶紧绕开去,要么假装和同学说话装没看见人,更有谁都不看者,目光慌张,不知所以。这些内地新生的考试成绩是绝对拔尖,其中也不乏善于发言者,报刊广播似的主流话语,流畅得一套一套。却与人相处,都尴尬难受,彼此得不到一个恰当位置。如此,我不知道仅有考试拔尖管什么用?难道做任何事情不都是需要与人打交道吗?在内地学生身上,中国温良恭俭让的优秀文化传统,几乎荡然无存,而香港久违祖国一百六十七年,一直在被英国化,反倒传承得很好,这实在是一种了不起。香港有效地向世界证明了中国文化是何等坚实与强大,是外族文化替换与抵消不了,除非你自毁江山。
      自从发生排错队故事以后,我对港大校园美心餐厅深有好感,遂常去喝下午茶。说喝茶,其实是咖啡。香港还是更加西化,普通咖啡整得比普通茶好。美心整天都是客满,好多学生在这里一边吃喝一边看书作业。有一次端着咖啡找座位,本能就寻黄皮肤黑头发,便过去与他们拼坐,微笑,点头,闲聊。
      我问:“中国人?”
      一学生答:“NO,香港人。”
      另一学生答:“台湾人。”
      咋一听,没啥。待隔了一日,觉得有点没听懂。不懂就再去探查采访。若干次,都是喝咖啡,拼坐,微笑,点头,闲聊。
      我还是问:“中国人?”
      学生要么答“NO,香港人”,或者不说“NO”,只说“香港人”,语气也是对我的一种纠正。在洗衣店、菜市场、便利店,只要我搭讪:“中国人吗?”对方摇头,答:“香港人。”手机没钱了,去“赛文伊莱吻”充值,柜台里头香港女子生意热情,主动寒暄我:“中国人?”
      我点头:“啊!”
      她说:“我去过中国!旅游!”
      “你不是中国人?”
      “啊,我,香港人。啊,我,的,爷爷,是中国。”粤语转换普通话,煞是费劲。
      还是去港大美心,与学生探讨。聪慧的香港学生,歪脑袋想了想,找到了一句聪慧的话,“啊是这样子的――”学生说,“我们介绍自己是香港人,正如您介绍自己是武汉人。”
      回答很妙。师生相视一笑,不用再多说什么。当然当然当然,“香港人”的确还传达着多种意义。比如其中有:你最好和我说粤语或者英语,我的国语不好。还有:香港法制严明抱歉我们得事事遵章。还有:如果你是一个旅行爱好者我们便可以商量结伴旅行的可能性。
      旅行与香港人身份有关系吗?
      学生说:“关系太大了,池教授!香港人派司,一百八十个国家免签,自由走遍天下。中国人(内地)派司,哇,去哪里都得签证,太不方便,是全世界倒数第二难签的国家。”
      “倒数第一是谁?”
      “池教授你猜猜?”
      我这个中国内地人简直无从猜测。
      香港学生乖巧,赶紧告诉我:“朝鲜。”
      
      你将受到检控
      
      就五百万以上人口大城市来说,香港准是全世界文化程度最高的。文字在香港使用量之充沛,超过想像。可以说香港的人口、建筑与街道有多么密集,香港的文字覆盖就有多么密集,还由于香港是一个国际城市,文字用量翻倍,一定是三种:中文、英文、粤语。比如:“不准吸烟”一定还有同等大字的英文:“No Smoking”,“小心滑倒”必定也有“Wet Floor”。这两条,很重要,标牌上必定还有醒目配图。地铁是最大众的公共交通工具,“旺角”的“旺”的拼音,会把“Wang”翻过来写成“Mang”,粤语。不懂粤语,在香港很困难。香港的许多老外,粤语很溜,但他们苦恼地对我说“我不会说中国话”。
      人类创造的文字在香港体现出最高价值。在香港做一个文盲很可能有生命之虞。你呆在家里,会有纸片无声地从门底下塞进来,某日某时会有警报拉响,电梯停用,请你从防火通道下楼,此为火灾演习!
      你出门了,过马路,一定要先看地面,地面有大字:望左望右!你一定得望,因为马路多弯道多坡道,还狭窄,而车速一律都超级快!
      路边到处有标牌,你一定得看。警告:请勿让狗只随处便溺,违者将受到检控!又:此处不得停车,违者将不予警告即受检控!又:禁止喂饲野鸟,违者将受到检控!进得楼去,要找哪家,你一定先看楼梯,每步阶梯上都有标牌,否则,擅闯私人空间,你将受到检控。
      别以为在公园就可以大声喧哗,公园多处有标牌:为免造成滋扰,请把声浪降低!其实香港人早已养成了细声细气的习惯,标牌还是不断刷新,年年复年年。你在户外行走,渴了需要饮水,户外饮水机的标牌有详细说明,你不识字,饮水就难。同时还得看清:请勿洗手洗面,违者将罚款×千港元。进公共厕所,迎面有告示:请勿拍摄,违者将被罚款×千港元。香港罚款一般都以千计,高得惊人。你在不准吸烟的地方吸了一支烟,也许就得付出购买一辈子香烟的罚金。上厕所,门后有标牌,教你如何冲马桶:请先关上马桶盖,后再冲水。因便后马桶内的细菌会随涡流腾至三米高。洗手池也有标牌,图文并茂,是正确洗手的几个步骤。港大卫生间也一样,高等学府同样也会被指导怎样洗手。
      半山电梯中途,立一电子仪器,写着“拍一拍即坚两元”,“坚”字还有提手旁,粤语。你不识就不懂,将“八达通”贴上去拍一拍,那么政府奖励你坐地铁过海的两元钱就白丢了。公共汽车上一定会有最基本公共常识:“打喷嚏请掩口鼻”!大街小巷的路标一定会非常详细且准确,三步五步之内定有,你应从空中搜索至地面,一定会有!孙中山纪念馆怎么走?从孙中山儿时的西营盘小学那里就开始有路标,沿路都有,称为“带你踏着孙中山的足迹步行”,有些路标在什么地方?注意了!居然刻在人行道栏杆上!
      如果说法制是香港的根本,那么香港文字则最务实地为香港法制进行着最细致的普法教育。香港城市管理,不召开多少大会小会,没有“一票否决”、“打黄扫非”斗争、“从重从快严打”、“门前三包”、“城管”、“交管”、“工商管”与“协管”,还有居委会和红袖标,日常里更不见警车威风凛凛地闯着红灯大街小街跑。香港的方式是巨多文字,见缝插针,布满城市所有的空间。
      当然,香港也不都是严厉的检控与罚款,也有不少温馨提示。如:“请车长注意车顶”!香港的公汽司机不叫“司机”,不叫“师傅”,叫做“车长”,颇有领导的意思,因他任重道远。注意车顶什么?车顶有植物,枝繁叶茂的细叶榕盘踞在山坡上,枝条与气根的垂挂几乎遮盖整幅街面,那么双层大巴的车长们,除了保证乘客安全与有效时速,还得注意自己车顶不得碰坏细叶榕枝条。植物是人类的命根子,似乎只有香港的植物意识最为敏感与强烈。
      一个深夜,我从港大回家,街道已行人寥落。见一靓仔遛狗,我特意驻足观察。因那狗大如马驹,那靓仔彩发高耸,黑背心黑皮裤黑色双肩挎更兼盘龙纹身。我想如此酷哥,定是无政府主义,深夜遛狗,定想钻法律空子要让自己的狗狗随地便溺。果然,大狗尿了。那狗尿之长之大,街道上都淌出了一条小河。狗狗尿毕,靓仔却老老实实从双肩挎取出最大号雪碧饮料瓶,冲洗狗尿,一连两瓶,直至狗尿全部进入下水道,他人狗欢畅远去,兀自平添一份尊严和体面。我愣住,一刻,颇感安慰与自豪。意识到这并不是欧美啊,这是中国香港啊,香港法制并没有成为自由的桎梏,却管理出了自觉的文明习惯,咱中国人有希望啊!
      话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也明白,如果没有真正的法制与民主,文字使用再密集,也是枉然。有什么样的体制,就有什么样的人民,但毕竟有香港的范本,信心还是应该有,咱人口太多了,慢慢来吧。
      
      五饼二鱼外加打小人
      
      人这个东西,真不是东西!
      ――我这是骂自己。
      许多时候,明明知道不应该做的事情,偏偏就是做下了。比如:独自喝酒。我很反对自己这样一意孤行。
      这是一个周末发生的事。香港的周末,好像有谁发了暗号,时辰一到,大家都休息和娱乐。我立于租住的二十二楼窗口,放眼看到的,是香港普天下劳动人民都解放,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是派对。我四周环绕欢声笑语,音乐烛光、烧烤啤酒。香港呈蜂巢式居住。香港无疑是人类最大一只蜂巢。人家人户都是挨挨贴贴,隔壁连隔壁。我从窗口迈出腿,几乎就有跨到别人家里的嫌疑。连楼顶平台也是日常生活空间,除了安置各种天线,空调外机,种种管道和旗帜,还是“幼稚园”玩耍场地,小学生上操的操场以及周末派对场所。半山的楼顶平台都能看见或多或少的维湾,可以权当海滩来到了屋顶上,海滩就是容易增添情调与狂热。太近切了,我躲也躲不过,只好立在窗前看,各种肤色,各种眼睛,各种头发,各种长相,共一个表情:享乐。理智上,我知道,我应该写作。就算周末想放松,我也应该与友人相约,聚一个茶叙。然而,立在窗口看了半晌的结果竟是:甩手出门去,我本楚狂人。也是因为我住得离兰桂坊近,下楼一分钟就到了坚道,再走五分钟,下山,就是兰桂坊。我跑到兰桂坊,一瞅那家苏格兰威士忌酒吧顺眼,就往大门口坐落,要了啤酒,也不去注意周末优惠:买一送一。送来的竟是两大杯嘉士伯,太多了,只好再要一个PIZZA下酒。独自一人,慢慢喝。半闭眼睛听兰桂坊是最好的,音乐混杂细语,间或有几声洋人敞开喉咙的大笑。兰桂坊的市声有淹没感,让人似躲在水中的鱼,安全、荡漾又感伤。
      想起约二十年前初次来香港,闻得“兰桂坊”三个字都刺激,又好奇,还有罪恶感,跟着香港朋友偷偷来过,也就吃了一筒冰淇淋,回去还不敢对人说。我是在该来的时候未来,不该来的时候来了。以我现在这个年纪泡酒吧,就酷似潦倒孤老了,不合适了。可是这个周末某一刻,我就是混帐,合适不合适就要这么的。不过,说实话,这么的了以后,崎岖的心情才被自己渐渐越过。许多时候,有些幸福感,只能来自于孤独。
      不得不承认,人是环境的动物,感情太容易受环境影响,人也是物质的动物――组成我们身体的物质真不能小瞧。比如ATP,它本是能量分子,最新科学证明它还是信号分子,它的神秘传导对人的支配和控制令科学家都惊骇。还有体内的那些酶!有谁愿意杀父弑母?为什么人类总有极少数天生逆子?据说正是体内某些物质的作用。如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法律也是脆弱的。纵有“你将受到检控”,也是远远不够。所以,香港还有兰桂坊,有SOHO,有屋顶派对,还有许多教堂。不开心了,可以去圣约翰大教堂,就在花园道,从最繁华的中环走过去也很便捷。五湖四海的教友们在一起,也类似派对,大家轮流带去便当,一边吃一边倾诉,眼睛友善,互相聆听,倾诉过后,心情会好许多。我从中文系大楼正门出来,就能看见般含道上香港圣公会的巨幅标语:我是困苦穷乏的,主仍然顾念我,你是帮助我,搭救我的。回家的坚道上,迎面一座教堂也挂着巨幅标语: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两个月过去,有一天我发现,无形中我已经记住了这些让人安稳的话。尽管我不是教徒,也不能肯定上帝是否存在。
      “五饼二鱼十二篮”,这个圣经经典故事,香港人几乎尽人皆知。与香港朋友闲聊,他们会问我:为什么?于是我就得思考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五千教众,耶稣只有五个饼子两条鱼,他却对他的十二门徒说:给他们东西吃吧。耶稣拿起五饼二鱼,举目望天,感谢上帝,然后掰开,递给门徒,分给众人,结果大家都吃了,而且都吃饱了,门徒把剩下的碎屑收拾起来,装满了十二个篮子。为什么?!就在这种话题的思考、讨论、领悟的漫长过程中,我们无形中已经远离自己不该想不该做的事情――这是基督教的作用之一:它可以为个人创建一个良好精神环境,引领我们身体,远离恶,趋于善。
      你也可以嫌宗教麻烦复杂,心里压抑了难受了烦死了就想出口恶气。那么,去湾仔的鹅颈桥吧。就在坚拿道天桥底下,阴暗角落,有神婆打小人,每次付费六美元或者五十港币,你想打谁只管说,神婆会替你往死里打。狠狠发泄一通,诅咒一通,心里的纠结就散开了。交通既方便,又便宜,坐叮叮车,也就是有轨电车,全线才两元港币,港岛整条皇后大道,从始到终,日夜对开。千万别小看“打小人”这玩意,也千万别简单说它迷信,这也是香港的好东西,中国的民间文化,历久弥新存在着。《时代周刊》评选出2009年十桩对人类心灵的最佳物事,“香港神婆打小人”就是其中之一。我是在港大图书馆翻阅报纸看到这消息的,我还记得另一桩最佳物事,是英国苏珊大妈与她的歌:《我曾有梦》。
      五饼二鱼和打小人,都是梦。坚持做梦,绝不妥协。
      
      洒向需要光之处
      
      四月天的一个晚上,香港一“凤姐”被嫖客殴打。殴打原因是嫖客不肯戴安全套,宁愿加钱,妓女却坚持用安全套而宁愿不加钱。殴打发生的翌日,香港妓女保护协会立刻出面,大报小报皆在第一时间刊登了“妓协”发言人的严正警告:所有嫖客不得违反妓女意愿!嫖客必须无条件戴安全套!否则,嫖客将受到检控!事实上,那个嫖客已经被警方拘捕。
      某夜,我乘公汽奔去铜锣湾。在洛克道,找到了那栋“凤姐楼”,合宜大厦474号。这是一栋十二层楼房,老旧破败得厉害,房间狭窄拥挤,密集的窗口密集地挂着空调外机,一律锈迹斑斑、灰尘仆仆,窗帘仅是一层薄布,再简陋不过,只三两窗口亮着红灯,生意并不兴隆,完全没有烟花柳巷的风采。大街上人流如织,商铺热热闹闹,却这种低级凤姐楼,连抬眼看看它的人都没有。我在马路对面,倚靠墙壁,慢慢喝完一瓶水,离去。在这里,亲眼目睹“凤姐楼”,我对香港的理解,又加深了许多。即便最卑微的生活,也要有光!能够把光洒向需要光之处,这才是一个好社会。
      好社会不看它富人有多富,而是要看它穷人有多不穷。妓女的穷,不在于钱,在于她们的底层感。谁最容易受欺负,谁最容易被剥夺,谁就最穷。穷不光是物质的,同时更是精神的。于是要有光,光是一种公正平等。
      多年来,香港给人的感觉,是繁华与昂贵。二十年前我出国忘记带牙刷,过境香港买一支,当时疼得我,心尖尖一哆嗦――价格现已忘记,心疼感觉没忘记。又跟随朋友赴一富豪家宴,是太平山顶豪宅,地面皆铺云石,博古架放一只男主人的纯黄金皮鞋。噢!香港!那时候,我对香港没有好感,嫌其艳俗,是富人天堂罢了。年轻时候认识也狭窄,我以为:富人天堂一定是穷人地狱。
      经历近二十年时光,渐渐地,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住半山,这里是香港最初的老城。我还是更喜欢老城老街,“老”本身就是一种风情,有着“嫩”不可替代的沉稳从容和懂事。那些古董店、旧书店、棺材铺,再翻修也翻修不去岁月沉淀感。小巷,楼梯街与手工匠,与小说影视互相流转和保存着,层次丰富。总之摆花街一带,我是常常地逛。兰芳园,实在小,巴掌大,人挤人。但就是兰芳园的“丝袜奶茶”配“西多士”,实在地道好吃。差不多就是香港人含在口里的故乡了,移民出去,回来香港,怎么也要到兰芳园喝杯“丝袜奶茶”。在国外生长的孩子回香港,父母也要带他们去兰芳园。于是居然政府也就特准了兰芳园占道经营。全港岛,唯他家,大门口占道搭半间铁皮屋,热火朝天做“丝袜奶茶”,去喝茶,人人都得穿厨房进店堂,成为一大特色。南丫岛,阿婆山水豆腐花做得好,香港人都爱吃,政府也就特许了阿婆一个小摊位,一张蓬,支在那棵巨大细叶榕下,阿婆春春秋秋地在老去,豆腐花依然好吃,也依然不是加糖,是加蜜。南丫岛四面环海,植被茂密,空气香甜,宁静自然,却再有钱富翁,都不准许染指这里。这里绝对不盖豪宅高楼,绝对不通汽车。大明星周润发出身这里,这里一个涉及他姓名的字都没有,更别说广告,绝对不打什么明星牌做什么旅游项目。香港就是这么给光――不仅照亮富翁的黄金皮鞋,也照亮那些最小店铺、最小摊位和小海岛上渴望坚守自己宁静的条条小路。
      香港百姓的日常生活,一点不贵。我在香港两个月,自己做饭吃,最后数数钱包,才敢下这个结论。苹果细,粤语:小苹果。澳大利亚出产,细嫩香甜,周末优惠,八元港币十二只。我每周都买一袋,每次购买都有一种赚了钱的欢喜。试想人民币七块来钱,才能够买几只苹果?且是进口苹果。生鲜食品类,下午总归有打折。一盒半成品净菜,八块港币六大块鸡腿肉,配香菇、黄花菜、黑木耳和香葱。烧好了分三份,放冰箱,够我一个人吃三顿。菜市场就更便宜了,还很讨喜,至今都还保持着一种乡邻淳朴,买菜送葱。香港不是湖北那种尖细小葱,是很大的小葱,送几根,用多次,香得紧。初来咋到,给我冲击最大的就是,香港几乎所有的蔬菜都保持着原本的色香味。一对比,很脆弱地抹泪了。为什么?在香港,与蔬菜,他乡遇故知!面条有面粉香,鸡蛋有鸡蛋香,西红柿浓郁酸甜是我小时候才吃过的。而生姜、蒜头、小葱、胡椒,酱油和小麻油,竟各自都有各自的香,一点不含糊。这些久违的食物之香啊!我思恋它们!作为家庭主妇,每天料理那些越来越失去蔬菜味道的蔬菜,我悲哀了多少年?!沮丧了多少次?!
      是的,不错,就许多日常物品的单价来说,香港的确比内地贵。其便宜体现在使用期限上,它们经久耐用得超过想像。蒜头只需一两瓣,辛香就冲得你眼睛出水。生姜只需几丝丝,酱油只需几滴子,厨房洗涤剂甚至每次只需一两滴,油污即可消散。头一天赴港,购货一筐,生活两个月以后,还有许多用不完送给了学生。有些内地新生初到香港,去超市一看标价,扭头往深圳跑。公汽、地铁、火车地跑到深圳去买日常用品,说是便宜。年轻人眼睛亮、眼睛快,可就是眼皮子浅,完全如我年轻时。说他也是没有用的,只有时间和教训会让人慢慢明白。人生要犯的错误,几乎每个人都得重新犯它一遭,没有办法。那些极少数懂得避免前人错误者,便是天纵英才,罕见的,是做总统的料了。
      昂贵与便宜,哪里只是关乎金钱,实质直指生命质量。在香港,我每天下午外出运动一小时。无论风雨,我都去佐治五世纪念公园快走慢跑。一个不大的公园,建在密集社区里头,供附近居民打打球走走步,小孩子玩玩秋千。男女老少,皆衣着简朴,面色和悦,优哉游哉,其乐融融,仿佛人人都是亲戚。公园下一个坡道,是医院道,几家医院联袂开在大道上,是出奇的宁静少人。天色晚了,医院灯亮了,里头窗明几净,病床洁白整齐,病者寥寥,医护人员身着白大褂,不急不躁做事情,轻盈无声,确实很像白衣天使。想到内地,我去市文联上班,途经同济、协和两大医院,两医院无不人满为患,每天都跟赶大集一样,看着都怕人。在香港,总是想:这是香港,是1997年就已经回归祖国的香港,是咱自己城市,毕竟!毕竟都是中国土地中国人,中国的文化中国的根。咱比的不是外国,不虚妄。
      
      一朵叫紫荆的玫瑰
      
      紫荆是香港的市花。我来港的早春三月,紫荆花期已近迟暮,花瓣三两飘零。香港无寒冬,花草没歇息处,四季接连开,自然无力经久。97回归,便锻造了一朵巨大金紫荆,在湾仔,面朝维港,永远盛开。永远盛开好是好,但终究是人工不是自然,也只能叫做雕塑,不能叫做花朵。好在有许多玫瑰,接着紫荆后面开,壮硕而鲜艳,充满美的张力,继续点燃香港春色。香港的春,是本地紫荆与英伦玫瑰混杂相间你来我往共同造就的春。那玫瑰也是紫荆,紫荆其实也是玫瑰。
      就好比香港的文学。香港文学也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桩物事。
      世上曾有多少国家被殖民,至今也还有国家在殖民中,甚至至今还有国家乐意被殖民。去年秋季我去一趟新西兰,吃惊的是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在新西兰受到广泛拥戴。也许真的是国家不幸诗人幸,从殖民被殖民这种国家行为中生长出来的作家,其小说获诺贝尔文学奖的,不止一位两位。2001年获奖的作家奈保尔,就是印度人,后来还有南非的库切。这些作家有一个共同点,用英语写作。英语成为他们得心应手的表达。他们用英语对本民族进行着新的审视、诠释、刻写与热爱,给世界文坛带来毫不费力的阅读探奇。
      而英语,在一百六十七年里,却始终没有被香港作家所选择。为什么?这也许是缺乏亲身经历的内地人永远无法确当回答的。我们只能作个假想:想必还是中国五千年文化太强大了,强大到它会不怒自威地罩着你,哪怕你在天涯海角,即便你在外租地香港。有史以来,中国思维习惯是首先把文学当作一种意识形态,而不是当作文学艺术本身。清人曹雪芹,写部长篇小说《红楼梦》,也得搞假语村言,玩文字游戏,真真假假让人抓不住把柄,不能对号入座。欧洲习惯是连《圣经》这种具有神化色彩的宗教读本,也开篇就要将耶稣的若干代家谱、人物姓名、婚配脉络、地理位置交代得清清楚楚。咱们的宝玉却是石头变的,黛玉前生也是一株草。前有秦朝的焚书坑儒,后有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中国人是不是文人作家也都知道文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对于文学的写作与阅读,中国的高度重视、异常紧张和特别敏感似乎已成一种生活习惯。如此,香港作家出生就陷入历史预设的心理困境:你写香港从一个荒芜小渔村繁荣昌盛至国际化大都市吗?就很难不涉嫌献媚殖民者,因当家妈妈是养母。你褒扬养母,势必在贬低或者抱怨亲妈。一旦被千千万万同胞这么认为,哪能饶你?洋奴、汉奸、卖国贼,口水都淹死你。你写亲妈吧?却一百多年亲妈面都见不着,这小说又没办法写。再说香港作家自己,英语再好,血管里流淌的还是中国文化,恐怕自己都收管与说服不了自己的中国思维方式,写作绕进了死胡同,没有办法,“忠孝节义”难四全,便只是去写一点散淡文字罢,一点乡愁几许思念,放之四海而皆准。
      反过来这么说,败也萧何成也萧何;死也漂母生也漂母。到底香港是中国领土中国人民;到底国际化大都市的文化氛围给香港带来了自由的开放性视角;到底殖民文化总是更加刺激与唤醒本族文化意识。就这样,一个文化的鸡尾酒器出现了,它们摇荡着,冲撞着,混合着,影响着,反应着,终于,中国小说的一个崭新读本诞生,这就是金庸式小说――欧洲童话与中国传奇、志怪志异、街谈巷议的杂交文本。不可能是内地作家,而只可能是香港金庸,创作了一个中国童话。但凡在中国现实中一切的不可能,皆可在香港金庸式小说中变成可能。最不自由的中国人,一个个变得轻功绝顶、飞檐走壁,神州大地任我行。老顽童、小黄蓉,爱说什么说什么绝对言论自由任谁都管不着。金庸式小说,为中国人避免了现实的麻烦,却替中国人装上了心灵翅膀。人人都可以在阅读中,扇动自己的小翅膀,在想像中愉快地飞翔。
      恕我年轻时候的愚昧无知,本来酷爱读金庸,但又囿于大学老师讲授的观点,把金庸小说简单列为武侠类,属于纯娱乐,而非纯文学。现在才明白,一种小说文本的诞生与其俘获了母语最广泛的读者,绝非一桩简单的事情,也绝非用文学标签可以划分评判。事实上,金庸式小说已经超越文学争议,也超越了金庸本人。与那个一生闲气就跑去一定要拿剑桥博士文凭的老人,实在关系不大。当一个作家承载历史意义的时候,他是几个人,而不是一个人。没有香港,就没有金庸。金庸式小说是百年香港的结果,类似于一朵叫紫荆的玫瑰。金庸式小说用中文写作,也是必然,由不得金庸自己。那些复杂的委屈的含沙射影,那些假里真真里假的九曲衷肠,那些爱里恨恨里爱的难言之隐,假设用英文写作,中国人看不懂,老外们不懂看。老外之与中国小说,注定很费劲,根本上是文字的基因密码就不同。因此有些文学,无需文学奖项来肯定,包括诺贝尔文学奖――如果我真去做教授,我会这么讲小说。
      正是如此,内地有多少才华横溢的作家,来到香港,总是不适,很难想像他们可以变成金庸。女作家萧红,1940年来港,呆了不到两年,把三十一岁的年纪,留在了香港。圣提士反女子中学,二战时候作临时护理医院,离我居住地才几分钟路。萧红本因痔疮入院,却死于肺病,或死于爱的心碎?端木把萧红骨灰一半埋在女中后院,一半埋在浅水湾。我特意寻了晴好的一天,带上几支素净花草,去了圣提士反女子中学后院。后来,又特意去了浅水湾,却连花草都无处放置,丽都花园已经不见了,斯地界刚刚落成一家星巴克咖啡馆,我进去喝了一杯咖啡,为的是在那地界默默道一声“萧红安息”,都是女作家,不免惺惺惜惺惺。戴望舒也在半山居住过,是薄扶林的林泉居,我也去看望了。林泉居环境甚好,戴望舒却并无写出最好诗句。其1938年国内抗战爆发来港,往来流连十年时间,最终还是回了北京,1950年便去世。1927年,四十六岁的鲁迅来港作了两场演讲,《无声的中国》与《老调子已经唱完》,许广平担任粤语翻译,在基督教青年会,据说听者寥落。现在青年会是个少年劳教场。我在装了铁栅栏的窗口看少年们做手工,频频闪回当年鲁迅用难懂的绍兴话给港人演讲的模样,觉得好生滑稽。张爱玲当年念书就在港大,看看她居住过的女生宿舍很方便,只学生带我走过梅楼,港大是连一个标识都无注明。据说张爱玲只读了一年英语,也不好好学习,后来还与学校讨要肄业证,双方闹得很不愉快。
      这些内地作家,都是香港过客。水土这个东西,你不能不服气。但是,又正是由于这些内地作家的自由来往,文风流动,互相提醒,更加上蔡元培,许地山,钱穆等内地学者教授们频频来港,中国的历史文化,才会在香港如此根深与茁壮。便香港也就如此独特地成为了世界唯一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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