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说过假话,说的全是真话?恐怕全世界都找不出一个人来,所以,巴金先生的“永远说真话”,季羡林先生的“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都是人生追求的理想境界。
既然如此,我们又怎能一定要一个久闯江湖的女明星只说真话,不说假话呢?韩国女星张娜拉最近没干别的事,整天为所谓的“圈钱事件”向中国观众声明道歉、视频道歉、亲自出面道歉等,忙得不亦乐乎。
原因就是她说了一句真话,“没钱了就到中国圈钱”。这本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外国明星来中国演出,直接目的肯定就是来“淘金”的,当然,还有其他间接目的,譬如扩大影响,旅游、购物、交友等,那都是搂草打兔子―――顺便捎带的。可人家就是因为说了这样一句真话,居然遭到我们的媒体和网友铺天盖地的讨伐之声,她不得不每到一处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道歉,絮叨得像丢了阿毛的祥林嫂。看来,说真话确实不易。那么,我们希望听到她说什么呢,大概想听她说来中国演出的目的是为促进友谊,为文化交流,为服务于中国精神文明建设,来中国学习之类言不由衷的假话,我们才高兴?那不就是逼人说假话吗?
确实,许多谎话都是逼出来的。譬如,姚明是中国人的骄傲,咱也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不是。许多来中国淘金的NBA球星,都会无一例外地被问道,你觉得姚明在NBA处于什么地位?这就逼得那些球星不管是否认可姚明,都得大夸姚明是什么天才球星,伟大中锋,火箭队早晚要拿冠军云云。其实心里想的可能完全是另一回事,也就是哄哄中国人高兴,多往外掏银子罢了。还有,我们的某些媒体,特别喜欢刊登那些来访外宾的明显夸大其词的赞誉之声、远离事实的称颂之音,因为那些外宾深知,有了这些未必是真话的美言垫底,不论是要钱要物要援助,都要容易得多。
鲁迅先生讲过一个关于说真话的悖论。有一家生了个儿子,有人说:“这孩子将来是要做大官的。”主人大喜,忙请吃酒。另一人道:“这孩子将来必定要死的。”主人大怒,将此人暴打一顿。“说这孩子要做大官的,未必是真话,而说这孩子将来必定要死的,却是千真万确的真理。说假话的请吃酒,说真话的反倒挨了顿打。”幸好,鲁迅紧接着给出了答案:“遇到这种情况,假若你不想说假话,可情势又不容你说真话,你就说今天天气……哈、哈、哈。”
逼人说谎,害怕别人说真话,是缺乏自信的表现,是自欺欺人的心理,是《国王的新衣》里那个荒唐国王的愚昧作风,绝不是正在日益崛起和强大起来的中国人应有的品格风范。所以,我们要努力培养自己有听那些虽然刺耳但内容真实的话的胸襟,有听那些不合心意但合乎事实的不悦之言的度量,不要对那些逆耳真话反应过度敏感,一触即蹦。这样,不论对内对外,如果有了容忍说真话的环境,有了鼓励说真话的氛围,说真话的人才会多起来,人们才会摘去脸上厚厚的面具,说话前才不再需要斟酌再三,才能互相心灵不再设防,使我们的生活轻松而又简单,透明而又真实,这就很有些接近“诗意地栖居”的境界了。
(阿紫摘自《联谊报》
2009年12月22日图/张建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