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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秦暗杀考】三年e班一季

    来源:六七范文网 时间:2019-02-07 04:27:20 点击: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遇刺最多的帝王。荆轲刺秦,在春秋战国的六大刺客中,规模最大,成本最高,准备最周密,牵涉的人数最多。    使用的武器 匕首。铅筑。铁锥。
       最著名的言行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中国历史上遇刺最多的帝王

       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遇刺最多的帝王。从他被立为秦王,到统一全国后称帝,历史记载里,至少有先后发生的5次针对他的行刺、暴力胁迫事件,他每次都幸免于难,这不由不使后人感到惊异, 乃至从天命中去获得解释。张佩芳在《中国警卫史纪事本末》一书中考证,依时间顺序,这5次事件是:

       1.公元前238年,秦相吕不韦与嬴政的母亲赵太后有染,他看到嬴政日渐长大,心生恐惧,于是找“大阴人”��,假扮成宦官代替他伺候赵太后。“太后私与通,绝爱之。”想来这个猛男��是颇有些手段的,他可以“阴关桐轮而行”,意思是说,他以阴茎为轴,上面可以挂一个巨大的桐木车轮,并予以转动。守寡的赵太后并不比桐木车轮逊色,居然生下两个儿子,这个结果,令嬴政尴尬万分。吕不韦有自知之明,“恐祸及己”而避祸。��仗着太后的宠爱,养有家僮数千人,诸客求宦千余人。有了太后生下的儿子,更助长了��的野心。他企图发动政变,诛杀始皇,以自己的儿子篡夺皇位。��的嚣张举动终于引来杀身之祸,他被送至咸阳后,处以车裂,夷三族,其童仆门客皆被流放蜀地。那两个儿子也被一并诛杀。
       2.公元前227年,荆轲于成阳宫行刺秦王。
       3.公元前225年,安陵君使唐睢劫持秦王。
       4.公元前221年,荆轲死后,他的好友高渐离为其向秦王复仇。
       5.公元前218年,秦王统一天下称帝后的第三年,出身于韩国宗室的张良以重金收买大力士,埋伏在阳武县博浪沙路边,乘始皇出巡经过之机,以120斤重的铁锥投击始皇御驾,结果误中副车。为捕捉杀手,始皇下令在全国进行了为期10天的大搜捕。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出现以投掷重器方式的行刺事件。

       直到22岁行冠礼之时,嬴政才成为名副其实的秦王。中国第一个皇帝的长相,远没有发育到与他的文治武功成正比的程度。据《史记・本纪》所述,尉缭子对嬴政的形象及性格的描绘是:“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蜜蜂形状的塌鼻子,眼睛细长如同马眼露出诡异之光,胸部平坦瘦瘠如挚鸟――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鸡胸,说话气喘不均嗓音嘶哑似豺声。特别值得一说的是豺声。
       当豺群消失在历史中,豺声却如骨头一样立在汉字当中,成为庙堂里发出的愤怒之声,声震屋瓦,粉墙摇曳。作为权力天然的发声术,豺声充分展示了权力的内幕与本质。它利用声音在空气里的震动,将声音背后的发声源烘托出来,使决绝的牙齿、反切的利爪、饕餮的胃囊逐一呈现,所有的猎物都将成为声音的营养和润滑剂。在豺声先行者的启发下,那些后来者于是进一步强化了其技术性,他们可以在“莺声燕语”的副调逼近中与你促膝谈心,并随时可以在“豹视”与“狼顾”的加盟下,豺声大振,恢复声音的本来面目。
       矮小的身材,丑陋的形象,是导致嬴政“少恩而虎狼心”、“得志亦轻食人”等怪戾性格及心理缺陷的主要原因吗?但上天一再眷顾着这个“可怜的人儿”――这就是命!

      垂垂老矣的田光

       没有任何一段正史里的文字描述过荆轲的长相。但著名的汉代小说《燕丹子》却有一番全方位描述:“其人博闻强记,体烈骨壮,不拘小节,预立大功。”这“体烈骨壮”从何而来呢?但透过情节描述,荆轲逐渐在我脑海里清晰起来:他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人,体格偏瘦,身高中等,既没有霸气与锐气,也没有络腮胡子。尽管他来自社会底层,但从他喜欢读书的习惯上看,这决定了他身上没有屠夫出身的那些侠义之士喜欢的豪爽之气,他甚至是小气的。是小心翼翼做人的。显然,我们得认定,荆轲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书生剑气”式的人物,也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知识分子式的侠士,几乎就是后世“儒侠”的精神原型。
       现在看看司马迁先抑后扬的经典叙事。
       荆轲的祖先是齐国人,后来迁移到卫国,卫国人称他为庆卿,到燕国后,燕国人称叫他荆卿。“卿”为尊称,对这种仗剑行走的人,一般人总是尊敬的。荆卿喜爱读书、击剑,凭借剑术游说卫元君,但卫元君没有重视他的游说。后秦国攻打魏国,设置东郡,把卫元君的旁支亲属迁移到一个叫“野王”的地方。
       荆轲的漫游生涯与其说浪漫,不如说伴随不为人知的苦闷。他路经榆次,与剑客盖聂谈论剑术,一言不合,盖聂对他怒目而视,荆轲一见,起身就走。旁人劝盖聂请荆轲回来,盖聂说:“刚才我和他讨论剑术,他谈的真是大谬,我就用眼瞪他,他就走了,这种人不留下很好!”说是这样说,但盖聂还是派人到荆轲住处询问,荆轲已离开了榆次。派去的人空手回来,盖聂就说:“他本来就该走。眼睛一瞪,他竟然害怕了,啧啧!”
       荆轲游历到邯郸。与当地有名的侠客鲁句践下棋,为棋路发生争执,鲁句践大怒,大声呵斥起来,荆轲毫无声息地遁走了,像只钻进地洞的鼹鼠,永不见面。
       荆轲又到了燕国,他喜欢宰狗为业的高渐离。渐离不单有利刃,还擅长击筑。荆轲特别好饮酒,成天和高渐离在燕市上喝酒,喝得烂醉了,高渐离击筑,荆轲和着节拍在街市高歌,一唱一和,一会儿又抱头哭泣,旁若无人。虽说混在酒徒中,但这种佯狂难掩荆轲的深沉,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读书。他游历过的诸侯各国,都是与当地贤士豪杰德高望众的人相结交。他到燕国后,燕国处士田光待他十分友善。处士就是隐士,至少是自命的高人,他们知人识相,明白荆轲非平庸之辈。
       不久,适逢在秦国作人质的燕太子丹逃回燕国。燕太子丹曾在赵国作人质,而嬴政出生在赵国,他少年时和燕丹相处融洽。嬴政被立为秦王,太子丹却又到秦国作人质了。当时七国的关系或纵或横,或敌或友,尔诈我虞,信义全无;今日是敌人,明天就可能是朋友,这一切都不过是利益的轮盘赌。所以,各国就拿人质到对方国家作抵押,人质大都是王族成员,这在七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两国家关系好的时候,人质的日子还好过,关系不好,人质就有生命之虞。
       有着相同的境遇,嬴政、燕丹年龄相仿,加之同命相怜,二人关系融洽。燕国和赵的关系尚算和睦,燕丹的境遇还不错。但“一阔脸就变”的嬴政,后来对燕太子就是另一回事了,太子丹因怨恨而逃离秦国。归来就寻求报复秦王,但燕国弱小,力不能及。眼见秦国出兵山东,攻打齐、楚和三晋,像蚕吃桑叶,各国领土支离破碎。
       战火迟早将波及燕国,燕国君臣唯恐大祸临头。已经没有了燕昭王的燕国,没有了郭隗、乐毅、邹衍和剧辛四贤的燕国,能够站出来肩负重任的只有燕丹,他是王位继承人,他必须挺身而出。一筹莫展的燕丹向老师鞠武问道。鞠武说:“秦国的土地遍天下,威胁到韩国、魏国、赵国。它北面有甘泉、谷口坚固险要的地势,南面有泾河、渭水流域肥沃的土地,据有富饶的巴郡、汉中地区,右边有陇、蜀崇山峻岭为屏障,左边有�山、函谷关做要塞,人口众多而士兵训练有素,武器装备绰绰有余。有意图向外扩张,那么长城以南,易水以北就没有安稳的地方了。为什么您还因为被欺侮的怨恨,要去触动秦王的逆鳞呢!”太子丹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怎么办呢?”鞠武回答说:“让我进一步考虑考虑。”
    [ 2 ] [ 3 ] [ 4 ] [ 5 ] [ 6 ]    就像冥冥之中的安排,一个插曲启动了绝望的帷幕,露出了光亮。
       秦将樊於(wū)期开罪了秦王,仓皇逃往燕国,太子让他安顿下来。鞠武规劝道:“不妥!秦王天性凶暴,再因此转怒于燕国,这将是雷霆之怒,又何况他听到我国庇护了樊将军!这叫作‘把肉放置在饿虎经过的路上’,祸患不可挽救了!纵使有管仲、晏婴之才,也不能予以化解。望您赶快送樊将军到匈奴,消除秦国攻打得借口。或者您向西与三晋结盟,向南连络齐、楚,向北与单于和好,才可设法对付秦国。”
       太子丹说:“老师的计划,需要的时间太长,我很忧闷,恐怕连片刻也不能等了!况且并非单单这个缘故,樊将军已是穷途末路,投奔于我,我总不能因为迫于强暴的秦国而抛弃我所同情的朋友,把他送到匈奴去这应当是我生命完结的时刻。希望老师另考虑别的办法。”鞠武说:“选择危险的行动想求得安全,制造祸患而祈祷幸福,计谋浅薄而怨恨深重,为了结交一个新朋友,而不顾国家的大祸患,这就是所说的‘积蓄仇怨而助祸患’了。拿大雁的羽毛放在炉炭上一下子就烧光了。何况秦国凶猛如鸷鸟,一旦对燕国泄仇,难道还用说吗!燕国的田光先生,深邃而勇敢沉着,你可以和他商量。”
       一见垂垂老矣的田光,太子趋步上前,倒退着为田光引路,跪着拂拭座位为田光让坐,其实座位本已一尘不染。田光坐稳,太子屏退左右:“燕国与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田光说:“我听说骐骥盛壮的时候,一日可奔驰千里,等到它衰老了,就是劣等马也能跑到它的前边。如今太子光听说我盛壮之年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精力已经衰竭了。虽然如此,我不能冒昧地谋划国事,我的好友荆卿是可以承担这一使命的。”太子说:“希望能通过先生和荆卿结交。”田光说:“遵命。”太子送到门口,反复告诫:“我所讲的,先生所说的,是国家大事,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俯下身,苦笑着说:“我明白了!”

      沉默的荆轲

       老迈的田光非常清楚“明白国家机密”的潜台词。他佝偻着腰身去见荆卿,他开门见山:“我和您彼此相知,燕国无人不晓。太子听说我盛壮之年时的一些事情,却不知道我已力不从心了。我听懂了他的话:‘燕国、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我已经把您推荐了,望您前往宫中拜访太子。”荆轲目无表情地说:“请继续说。”田光说:“我以为,年长老成的人,不能让别人疑心。记得太子还一再告诫:‘我们谈的是国家大事,望先生不要泄露’,这分明是太子疑心我。一个人行事却让人疑心,他就不算是有节操、讲义气的人了!”田光看了荆轲一眼,一抹雪亮的光从他浑浊的眼睛里爆发起来:“恳求您,即刻去见太子,就说我死了,我不会泄露一个字。”说完,田光突然拔出剑,往脖子上一抹,快得荆轲来不及反应。
       身为隐士的田光,急国家之所急,早已把隐士的飘逸袈裟抛弃了,他的死,固然是对燕丹怀疑友情的委婉抗议,更体现了他以死迫荆轲就范的决心。历史上的隐士,基本上就是体制派驻于民间的地下工作者――而他们,远不及田光勇毅。在唐代,官员诗人李远有《读田光传》一诗:

       秦灭燕丹怨正深,
       古来豪客尽沾襟。
       荆卿不了真闲事,
       辜负田光一片心。

       这活生生道出了官员与隐士的“知己之遇”的历史法则。他竟然以为因荆轲卤莽,断送了燕国。
       荆轲的步伐并没有任何变化,他平静地告诉太子丹,田光已死,转达了田光的遗言。太子双膝一软,跪着挪动身体,不禁痛哭流涕:“我告诫田先生,是想使大事的谋划得以成功。如今田先生用死来表明他的心迹,难道是我杀了他吗!”荆轲没有任何表示,他稳稳坐定,情绪激动的太子突然向他叩头:“田先生啊,让我能见到您,这是上天哀怜燕国,不弃我啊。如今秦王有野心,而他们是欲壑难填的。秦国已俘虏韩王,占领了他的全部领土。他又出动军队向南攻打楚国,向北逼近赵国;王翦率领几十万大军抵达漳水、邺县一带,而李信出兵太原、云中。赵国抵挡不住秦军,一定会向秦国臣服;赵国一旦臣服,灾难就降临燕国。燕国弱小,多次被战争困扰,调动全国也抵挡不住秦军。诸侯畏服秦国,没有谁敢提倡合纵策政,我私下有个不成熟的计策,认为果真能得到天下勇士,派往秦国,用重利诱惑秦王,秦王贪婪,其情势一定能达到我们的愿望。果真能劫持秦王,让他全部归还侵占的土地,像曹沫劫持齐桓公,那就太好了;如不行,就趁势杀死他。秦国的大将统兵在外,而国内出了乱子,君臣必然彼此猜疑,趁此,东方各国得以联合起来,就能够打败秦国。这是我最高的愿望,却不知道把这使命委托给谁,希望荆卿仔细地考虑这件事。”
       这是一段极度沉闷的叙述。窗户晦暗的光,如同铜粉刷在荆轲身上,他完全是一尊雕像。过了好一阵,荆轲把目光转过来:“这是国家的大事,我才能低劣,恐怕不能胜任。”太子急了,又是叩头,求他万勿推辞。荆轲扭转头,回到了雕像那晦暗的光影中,又是令人屏气的沉默。过了很久,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好!我答应你。”
       太子丹顿时被惊住,他望眼欲穿的结果,终于,露出了锋尖。
       太子丹尊荆轲为上卿,住的是上舍,自己每天造访,供太牢具,异物间进,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以顺适其意。太子与荆轲同游东宫池,荆轲一时性起,拾瓦投击水中之龟。太子丹立即捧金丸进之,让荆轲拿金丸投龟。他们又共乘千里马,荆轲偶言马肝味美,太子丹便令人杀了心爱的千里马,做成马肝给荆轲吃。荆轲与樊於期相会,太子丹为其摆上美酒佳肴,又命美女鼓琴献舞。席间,荆轲见那美女双手如玉,赞道:“美哉手也!”席散,侍卫送上玉盘,玉盘中所放之物正是那美女的断手!太子甚至与荆轲同案而食,同床而寝……
       这个时候,发生了更为奇怪的事。某天,一道白色的虹横贯天际,强烈的白光几乎遮蔽了太阳。这种现象,往往是天气将要变化的预兆,人们坚信,这种上天的异象暗示了人间将要发生异常事变。虹的主要预兆就是战事与针对大人物的武力行动。在阴阳家看来,虹是引导进攻的标志,“虹,攻也,纯阳攻阴气故也。”因而随着虹进攻它停驻的位置,必然能获得胜利。这是史籍中,第二次描绘白虹贯日之象。第一次出现在《战国策》“聂政刺韩相,白虹贯日”当中。
       在汉代邹阳《狱中上梁王书》中是这样记述的:“昔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这个说法让人感到迷惑:既然出现了白虹贯日的征兆,应该是刺杀成功之兆,为何太子丹要害怕呢?但是另一种说法却是“荆轲发,后太子见虹贯日不彻,曰:吾事不成矣。后闻轲死,事不立,曰:吾知之矣。”(见西汉刘向《列士传》)既然“贯日不彻”,当然预示着刺秦行动的不利。
       在“白虹”的俯视下,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荆轲仍与往常一样,安步当车。此时,秦将王翦已攻破赵国都城,俘虏赵王,把赵国的领土纳入秦国的怀抱。大军锋芒,向北直指燕国南部。太子丹忐忑不安,只好硬着头皮请求荆轲:“秦国军队早晚之间就要横渡易水,那时即使我想要安心侍奉您,恐怕已办不得到了!”
       荆轲回答:“你不说,我也该行动了。现在去秦国,缺乏信物让秦王信我,那么,我就无法接近秦王。秦王悬赏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购买叛将樊将军的脑袋。如果得到樊将军的脑袋和燕国督亢一地的地图,献给秦王,估计秦王回欣然接见,如此,我才有机会报效您!”
    [ 1 ] [ 3 ] [ 4 ] [ 5 ] [ 6 ]    太子说:“樊将军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不忍心伤害这位长者,您可否考虑别的办法!”
       荆轲知太子不忍,决定自己来解开困局。他去见樊於期:“秦国待将军太冷酷了,你父母、家族都被杀尽。听说还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购买你的首级,您意下如何?”
       於期仰望苍天,流下凄凉的泪:“每每想到这些,痛入骨髓,却毫无办法!”荆轲说:“有一个办法可解除燕国之祸,并一洗将军之仇。”於期凑前高喊:“什么法子?”荆轲干脆摊出了底牌:“我用将军的首级献秦王,秦王大感欣慰,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就用匕首直刺过去。将军是否有此心意呢?”樊於期明白了。他脱掉衣袖,露出臂膀,用力扼腕:“这是我日日夜夜切齿碎心的仇恨,终于得到您的教诲了!”他即刻自刎了。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仓皇赶来,趴在尸体上痛哭。吩咐人把樊於期的头切下来,装到匣子里。反复下跪、痛哭的燕太子,其实从没耽误工夫,他已经寻找到了天下最锋利的匕首,那就是出自赵国徐夫人之手的匕首。他花百金买下,让工匠淬满毒汁,为防万一,还用活人试验,匕首见血封喉。
       这就是荆轲苦思出来的三个办法――
       其一,劝说秦国叛逃到燕国的将军樊于期自杀。其二,把燕国军事地图献给秦王,表示臣服。其三,以千金之资,行贿秦王宠臣蒙嘉,让他通融,请求秦王接见。荆轲的计策能够奏效吗?
       为此,他必须挺而涉险。

      易水送别

       出发前,太子丹找到了少年勇士秦舞阳作荆轲的副手。舞阳13岁就杀过人,一脸暴唳之气,别人都不敢与之正视,如此嚣张之人,太子丹为何选为副手?我想,主要是情急之下,已经没有时间再做甄别了。他与荆轲的之间是否有默契?是否进行了针对各种意外情况的训练?这,已经无从得知了。但荆轲一直在等待一个人,打算达到后再出发。据说那人住得很远,荆轲甚至为之打点好了行装。又过了些日子,荆轲还无动静,太子有不祥的预感,认为荆轲害怕,他不能不用激烈的言辞,希望来刺激他:“时间所剩无几了。你有起程的打算吗?那我派遣秦舞阳先行吧。”荆轲一听大怒:“太子是什么意思?只顾去而不顾完成使命,那是没出息的!况且是拿一把短短的匕首进入难以测度的大秦。我暂缓行程,是等待另一位同道。既然太子认为我在拖延时间,那,就出发吧!”
       这是一番无奈的话,也是最痛的话,也是荆轲对太子讲得最多的一次。喜怒不于行色的荆轲,愤怒与屈辱的火焰冲上了脸颊,他变得一脸铁青。
       荆轲苦候的人是谁?其实是一个千古之谜。未露面的人,不可能是《史记・刺客列传》里提及的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人。他显然肩负着荆轲绝对的希望。“他者”即希望,希望不至,荆轲显得空荡荡的。他挺立在寒风里,风把衣袂拉成猎猎飘舞的旗帜。他瘦成一根旗杆。
       燕丹及部分幕僚,白衣白帽为荆轲送行,壮行,却如送丧一般。易水岸边,饯行以后,只有寒风刮响流水的声音,荆轲的好友高渐离的筑声打破了沉默,“变徵之声”像大石入水,荆轲和着拍节引吭高歌,苍凉凄婉的声调,让送行的人都流泪哭泣。一股来自高天的寒流,像一把冰渣,粉碎在荆轲额头,难以抵御的寒意直透脚底,他火炭一般的内心一派乱云。高阳先生的历史小说《荆轲》将这一幕刻画得十分成功:筑声又起,由“变”声转为“羽”声,在满座的感觉中人,仿佛宿雨已收面风势转疾,劲峭的冷意,反使人抖擞起精神,别有一种清醒振奋酌意绪,一个个懔然倾听,一阵跃然欲试,那颓丧无奈的心情都一扫而空了。渐渐地,高渐离又杂用“商”声。“商”声被称为“金”音,高亢劲急,如千军万马中的金铁交鸣,那一片肃杀的气氛,越发把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然后,复又转为“羽”声,西风残照,冷落关河,虽不免苍凉之感,却能令人油然而兴横戈跃马的鼙鼓之思。
       筑声如同天鹅的绝唱。裹挟在筑声里的荆轲,一边走一边唱: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风把他的声音撕裂,细雨一般打在水上。他在颤音中退回来,复又以慷慨激昂的亮声,震慑荒林,如同刀锋从脸面削过。送行者怒目圆睁,头发直竖,似乎把帽子都要顶起来。在高渐离的筑声远处,荆轲上车就走,连头也不曾回一下。那道罕见的“白虹”呢?是否已经锲进了荆轲的头骨?他的表情,就像箱子里樊於期的头颅……
       这个颇有些招摇的送别场面――分明是在暴露此行的目的。如果说只是正常的送使者入秦讲和,用得着“白衣冠”吗?用得着生离死别、哭声一片吗?可见,“其事”藏匿着锋芒。记得燕丹见田光,一切都是在绝密状态下进行的。避席、愿先生勿泄、田光为“明不言”自刎、借於期之头、准备徐夫人匕首、绘制地图、秦舞阳到位,这一系列活动均在秘密状态下就位,但送别一幕,显然不符合逻辑。
       按照原定计划,一到秦国,荆轲带着重礼厚赠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
       蒙嘉办到了荆轲所托的一切。秦王非常高兴,决定以极为隆重的九宾仪式,在咸阳宫召见燕国使者。荆轲捧着樊於期的首级,秦舞阳捧着地图匣子,按照正、副使的次序前进,走到殿前台阶下,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峻气氛和着寒风笼罩了两人。秦舞阳脸色突变,浑身发抖,大臣们都感到奇怪。荆轲回头朝秦舞阳笑笑,上前谢罪:“北方藩属蛮夷之地的粗人,没有见过天子,心惊胆颤,望大王宽容。”
       秦王直截了当对荆轲说:“递上舞阳拿的地图。”荆轲取过地图献上,秦王徐徐展开图卷,数百人屏息而视,只有丝质图卷的摩擦声,展到尽头,一把乌黑的匕首像性器一样弹跳而出!就像是事先排练过无数次的动作,咆哮在荆轲的血中:荆轲猛扑上前,左手抓住秦王宽大的衣袖,右手抓紧匕首,横向、直刺、加速。秦王大惊,像被兽夹夹住前爪的狐狸突然跳起,本能地用手一挡,衣袖哗的齐根而断,绵长的撕裂声,划过安静的大殿。秦王腰上挂有三尺长剑,伸手拔剑,但粗短的手臂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长剑拔出。秦王惊慌而手软,剑被鞘死死卡住,怎么也拔不出。荆轲追赶上来,秦王绕粗大的殿柱兜起了圈子……
       大臣们被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吓得发呆。秦国法律规定,殿上侍从大臣不允许携带兵器;侍卫武官也只能拿着武器守在殿外,没有皇帝命令,不得进殿。危急时刻,来不及传唤侍卫,眼见荆轲就要追上秦王。侍从医官夏无且(jū)猛然用药袋投向荆轲,荆轲被挡了一下,与秦王的距离又远了几步。回过神来的侍从高喊:“大王,把剑推到背后!”秦王把剑推到背后,随着距离的拉长,他终于把剑拔出。青悠悠的剑光直指荆轲额头,剑身斜下一划,砍中荆轲的左腿,荆轲痛得弯下了身子。眼见无法靠近秦王,他突然把匕首飞掷秦王,但没有击中,匕首撞在铜柱上,发出尖锐的撕裂声。所有的准备,所有人的心血,乃至燕国那飘摇的领土,均在这尖锐的撕裂声中沉寂了。现在,秦王倒像个剑术高手了,接连攻击瘫坐在地的荆轲,荆轲中了八剑。自知大势已去,荆轲就倚靠在柱子上高声笑骂:“大事之所以没能成功,是太想活捉你,迫你订立归还诸侯土地的契约回报太子……”侍卫们顾不了命令,冲上殿来乱戳荆轲……
       这段惊心动魄的文字,很长时间我都在奇怪:荆轲固然失败了,但为何要直接讲出幕后主使者是太子?这不明摆着为燕国招来灭顶之灾吗?这是否是司马迁的蛇足?当“荆轲追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秦舞阳在哪里?莫非在袖手旁观?或者吓傻了,浑身脱力?还是眼前的一幕太血腥,回不过神?料想身为燕国的勇士,经历剧变尚且如此不堪,真不知道是否该成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形象演绎。但转念一想,手无寸铁的秦舞阳,那时又干得了什么呢?
    [ 1 ] [ 2 ] [ 4 ] [ 5 ] [ 6 ]    那把飞驰而来的匕首,不时晃动在秦王眼前,成为了他毁灭六国的加速剂。他大发雷霆,增派军队前往赵国,并命令王翦即刻攻打燕国,并攻克拔蓟(今北京)。面对突变的结局,燕王喜、太子丹率领着全部精锐部队向东退守到辽东。秦将李信紧紧追击燕王的行踪。代王嘉遣信与燕王喜:“秦军之所以追击急迫,是因为太子丹之故。您如果杀掉太子丹,把他的人头献给秦王,一定会得到宽恕,而社稷也侥幸可得到保全。”李信率军继续搜寻太子丹。太子丹隐藏在衍水河中,燕王就派使者杀了太子丹,把他的人头献给秦王。太子丹被他的父王斩首献给秦国,在权力的天平上,亲情不过如此。但是,小小一颗仇敌的人头并未能阻止秦王的攻势。5年后,即前222年,秦国灭掉燕国,还俘虏了燕王喜――这是后话了。
       那个跟荆轲讨论过剑术的剑客鲁句践,后来听到荆轲行刺秦的事,私下认为:“唉!太可惜啦,荆轲不讲究刺剑艺,我太不了解这个人了!过去我呵斥他,他就以为我们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马迁深怀感情的议论一直让我记忆犹新:社会上谈论荆轲,当说到太子丹的命运时,说什么“天上像下雨一样落下粮食来,马头长出角来!”这太过分了。又说荆轲刺伤了秦王,这都不是事实。当初公孙季功、董生和夏无且交游,都知道这事,他们告诉我的就如我记载的。“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但是,司马迁千年后的宗亲司马光却另有一番见解:“荆轲怀其豢养之私,不顾七族,欲以尺八匕首强燕而弱秦,不亦愚乎!”“豢养”二字,堪为诛心之论。司马光才是受帝王“豢养”的文人耳。西汉末年的一代名士杨雄,认为荆轲不过一个刺客之流,不能算义士。他说:“荆轲,君子盗诸(以君子的眼光来看,不过一个强盗罢了)!”
       不但刺客不虚,连这《刺客列传》也彪炳千秋。清人吴见思说:“刺客是天壤间第一种激烈人,《刺客传》是《史记》中第一种激烈文字,故至今浅读之而须眉四照,深读之则刻骨十分。史公遇一种题,便成一种文字,所以独雄千古。”词学、曲学大师吴梅(1884-1939)在《检点》诗之三里咏叹:“荆卿匕首竟通灵,雪愤鱼肠恨血腥。”不但表达了十分激烈的情绪,而且也展示了诗人对侠客壮举的曲折心思。
       河北易县是战国后期燕国都城燕下都所在地,而燕下都遗址主要在易县的高陌乡。易水送别就发生于此。易水是一个重要场景,历代文人骚客咏此多描摹易水景象,最有名的莫过于骆宾王的《易水送别》:“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寒冷的易水与巨大的伤痛相融合,犹如冰火相激,最为凄绝。荆轲的踪迹已全无保留,而曾承载他决绝身影的易水,至今还在流淌。荆轲也成为中国历史上被文人咏叹得最多的一位侠士,有关他的诗词,不下百首。
       荆轲死后,燕人在其生活过的地方修筑衣冠冢,后称荆轲山。辽乾统三年(公元1103年)在冢上建塔,称荆轲塔。相传现存之塔为明代重建,清代修葺,1985年又进行了维修,为八角13层实心砖塔,高26米。像一把造型古朴的匕首,直指苍穹。塔身下面是一个八角形砖砌台座,台上有须弥座,座上以砖雕制有栏杆。塔身往上每层高度递减,使塔身轻盈挺秀。
       此塔深受历代关注。有考证说,荆轲塔的修建,实为佛教产物,但在当地广传是为纪念荆轲而建,在清代树立的石碑上,确实刻有“寺与塔为山而设,为轲而设也”的记载。古时每逢清明节,乡民都在塔上张挂白幡,设三牲祭品,为荆轲招魂,故俗称招魂塔。清时,寺中供有田光、荆轲、高渐离三义士牌位。在荆轲馆西北,古有樊於期馆,为其授首于荆轲处;在荆轲馆西南,古有渐离城,为荆轲之友高渐离居所。专家指出,对于这些遗迹,历代志书、笔记多有记载,互有异同,亦不能完全指实,但大体可信。

      埋伏在筑音中的高渐离

       秦王吞并了天下,立号为皇帝。他耿耿于那些藏匿在草莽间的刺客,通辑太子丹和荆轲的同党,门客四散潜逃。击筑的高渐离更名改姓当上了酒保,隐在宋子这个地方。高渐离依稀记得易水送别的场面:一直到荆轲的马车小成了一个黑点,就像酒消失在酒中,就像剑尖的与远方升起的寒星溶为一体。自此,他的筑声总是走调。
       筑为先秦时代的乐器,长40-50厘米,《汉书》说“筑”比“琴”大。筑源于中国南方,其声悲亢、激越,在民间广为流传,自宋代以后就已经失传。1993年在长沙西汉王后渔阳墓中发现,为木质五弦,或十二弦琴、二十一弦琴。《汉书・高帝纪》中有关于筑的形制的描述:“状似琴而大,头安弦,以竹击之,故名曰筑。”它的演奏方法据说是左手持弦的一端,右手执简尺击之发音,是古筝和扬琴的混和体。
       无聊的日子总是疲长疲长的,他觉得很累,忘记了筑,也忘记了剑。某天,听到主人堂上有人击筑,他走来走去舍不得离开,自言自语:“那筑的声调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之处。”侍候的下人把高渐离的话告诉主人:“那个庸工懂得音乐,在私下议论。”主人叫高渐离到堂前击筑,满座宾客都说他是行家,赐酒。在酒后,总有些被酒催发的念头不可遏制,那些飞荡扬厉的往事,毒瘾一般发作了。高渐离退下堂,把自己的筑和以前的衣裳从匣子里拿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当他再次出现在堂前时,满座宾客大惊,明白这不是一个下人,尊为上宾。再请,高渐离从容击筑而歌,宾客一听,没有不被感动流泪的。宋子城里的富人轮流请他作客演奏,消息迅速传到秦始皇那里。
       秦始皇召见他,高渐离丝毫没有回避。他知道机会来了。他昂然出现在秦宫大殿,他深深的呼吸,闻到了挚友荆轲的血,蔓延在梁柱间的杀气。有人大呼:“这是高渐离!”他听到了,他一动不动。秦始皇的心思很难为常人猜测,他居然是音律的爱好者,他想杀掉此人,但实在喜欢他的筑音。他特赦了高渐离的死罪,但薰瞎了他的眼睛。他认为,自己终于安全了。筑音跳荡,冲和而幽怨,偶有金戈铁鸣的杀伐声羼杂进来,让秦王有些不快,但他沉浸在筑音的远处,梦里关山,几度飞驰。渐渐地,双眼黑洞的高渐离就像个演奏机器,他在弦里,秦王在弦外,这隔着的一丝弦,成为了他们彼此感知的距离,命悬一线之间。某天,高渐离把铅锭塞进筑中,进宫击筑。他已经熟悉大殿的一切。寻着声音,他辨别出秦王近在咫尺。他站立起来,举筑,合身猛扑秦王。但是,他连筑带人砸在地板上。在巨大的轰响中,是筑――这种乐器空前绝后的绝后一击。筑见证和融铸了侠义的骨与血,它已经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化密码了。
       秦王立即诛杀高渐离,从此,他再不敢接近昔日东方六国的任何人。
       高渐离的故事在东汉得到了进一步演绎。王充在《论衡》当中就予以记载,翻译为白话就是:传书上又说:燕太子丹派刺客荆轲刺杀秦始皇未成,被杀。过后高渐丽又以演奏筑被秦始皇接见,秦始皇见到他很高兴,当知道他是燕太子丹的门客,就弄瞎了他的眼睛,让他演奏筑。高渐丽于是在筑中放上铅以增加重量。在他演奏筑时,秦始皇听得入迷,膝盖挪动着身体,到达不能自持的境地。这时高渐丽就用筑敲秦始皇的前额,秦始皇被击伤生病三个月就死去。据说高渐丽用筑打秦始皇,是事实;但说打中秦始皇,秦始皇受伤生病三个月就死去,这不符合事实。
       将秦始皇击伤,这应该是一个大快人心的结果。至少,使无数侠士的血,没有白流。
    [ 1 ] [ 2 ] [ 3 ] [ 5 ] [ 6 ]    有论者指出,在司马迁演绎的刺客史中,高渐离是最为奇特的一个刺客。只有他的行刺没有直接的动因。无论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还是荆轲,每人都是为了权贵的托请或践诺才去行刺,只有高渐离,因为和荆轲的知己关系,在荆轲死后,才执着地继续行刺秦始皇。这样的朋友,别说在中国古代少见,到了今天,更是凤毛麟角,或者说一个都没有。
       在我眼中,高渐离是豫让式的大侠。知不可为而不为,是为智;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所以,知不可为而勇为之,担负起道义的责任和使命,这才是“侠之大者”的风范。燕太子丹于他无恩,秦始皇于他无仇,他只是一名旁观者。何况,这个不惜瞎眼换取刺杀之机的行为,饱含了高渐离对知己荆轲的一片赤诚。他不能不用自己的血,来践一个牺牲的约定。荆柯的信义是刺秦事件的开头,高渐离的死才是信义的完美高音,就像他那比匕首更为雪亮的筑声!
       引荐荆轲的隐士田光,曾经向燕丹子评价了燕国的四大勇士:“夏扶,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武阳,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光所知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不知道由光明依然返归于黑暗的高渐离,当他举起沉重的铅筑,黑炭一般扑向仇敌时,又属于哪一种勇敢?

      “荆轲客”到底是谁?

       前文提到,荆轲苦候的人到底是谁?的确是一个千古之谜。显然,是一个从未在正史里露面的人,这个神秘的黑客具有非凡的技能。黑客为荆轲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勇气,几乎成为了荆轲的精神支撑。所以,有些时候,“他者”即希望而非萨特所说的地狱(见西蒙娜・德・波伏娃《第二性》)。希望迟迟不至,荆轲宽袍大袖,在风力的劲吹下宛如斑竹,发出落叶的空响。
       这个问题,同样迷惑着古人。我在清代曹宗�的笔记《麈馀》(一卷)中,找到了一种合理解释――尽管是小说家言。书中《荆轲客》一篇,叙述“荆轲客,轵深井里人,欲死国埋名,故史不著其名”的无名原因。无名是剑客,而且来自聂政的家乡,“荆轲兄事客,弟蓄高渐离。”在荆轲心目中,他视此两人为手足。在荆轲与高渐离旁若无人、纵歌燕市之际,无名对荆轲说:“彗扫尾箕,望气,来高丈余,前赤而印。听都邑人民之声,律中商,马鸣悲,皆兵兆。渤、碣之间,复长平也。”看来无名不但识律,而且已经参悟了天人之学,他希望荆轲离开是非之地,往东去,靠近大海,才是“长平”之地。但荆轲拒绝了兄长的好意。他一意孤行,决意搏杀秦王。道不同不相为谋,无名借口要去拜谒沧海君,临走对荆轲说:“即有急,车折辕,马蹶蹄,集响至。”
       当荆轲决定赴秦之际,他想起了无名的话,他让高渐离去请兄长。但这一去,就泥牛入海了。
       当无名与高渐离赶回来时,在易水上,他们知道,一切都晚了。高渐离击筑,无名舞剑,泣下数行。歌曰:“壮士怒兮入秦关,匕首镝兮惊龙颜。铍交胸兮袖何绝,白虹雌兮仇未雪。谁报太子兮仇徵声竭,长平骷髅兮饮血泣。”一曲终了,又歌:“东连三晋兮构强胡,齐楚蜂起兮策可图。旷日持久兮不能竣,四海缟素兮倚锟�。”《列子・汤问》记载道:“周穆王大征西戎,西戎献锟�之剑,其剑长尺有咫,练钢赤刃,用之切玉如切泥焉。”这分明是说,无论如何,要改变世界现状,还是要靠刺杀。无名开始动手了。
       易水悲歌的主角换成了无名,倒也别开言路。《荆轲客》甚至说,投奔沧海君后,无名后来与张良在那里一见如故,他就是上演博浪一击的东海力士。后来他归于项羽帐下,手刃降王子婴,提着他的头颅来到荆轲墓前,大叫:“吾可以报荆轲之志矣。”然后自刎。
       作者还说,后来田横的五百壮士知道了此事,他们之所以伏剑而死,已经是前有榜样了。作者感叹:这难道就是“毕命遂志义乎?”在我看来,侠有“辅助、挟持”之义;义字指羊,是“用我来宰羊以作祭品”的意思。又因“我”字指宰羊的兵刃,故义字从我。侠义之魂戛金断玉,响彻古中国的锈红色长空。所以,侠义之士就是放弃自我的一群人。拆骨为刀是一种自戕,成为他们的唯一选择。喜欢武侠的人,知武而不知侠,慕侠而不重义,就是本末倒置。
       荆轲刺秦王,除《史记》之《刺客列传》外,汉代稗史《燕丹子》对这一悲壮故事则有更为详尽的描述。而后者中的多个情节是前者所无。稗史居于正史边缘,正史不可全信,但稗史也不可不信。燕丹子和荆轲的悲剧精神、英雄气概又可与《汉书・地理志》中“宾养勇士,不爱后宫美女,民化为俗”的实录相参照。尽管《燕丹子》、《麈馀》被列为“小说”类,可是它依然被浓郁的史传气场所笼罩。

      博浪一击

       明末清初的词学大师陈维崧,以一阕《满江红・汴京怀古・博浪城》再现了张良壮怀激烈的情怀――

       铅筑无成,不信道、英雄竟死。
       犹有客、弃家破产,东求力士。
       太息已看秦帝矣,悲歌只念韩亡耳。
       道旁观谁道祖龙耶?妄男子。
       狙击处,悲风起;大索罢,浮云逝。
       叹事虽不就,波腾海沸。
       赢政关河空宿草,刘郎宫寝成荒垒。
       只千年还响子房椎,奸雄悸。

       按常理,白面书生张良完全无须“博浪一击”。
       首先,赢政称皇帝后,国力昌盛,随着上党、宜阳、荥阳和都城阳翟相继陷落,秦兼并了韩国并将之改为颖川郡。韩国覆灭了,五世相韩的贵族后裔张良仍旧锦衣玉食。
       其次,司马迁作《史记・留侯世家》之时,鉴于汉高祖刘邦早已说过“运筹策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这样的赞语,司马迁猜测张良多半是“魁梧奇伟”的豪杰状,及至见到张良的画像,却发现此人“状貌如妇人好女”,自己诧异了好久,就作了如实记载,是堪可玩味的一笔。如果司马迁的记载不虚,那么,弱力的张良更无须去做扛鼎之举。
       但历史偏偏不能以常识而推论。
       张家虽然还有僮仆三百人,但对于韩国的灭亡,张良是很痛心的,他一直在寻机报仇。但苏轼不这样认为:像张良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不学伊尹和姜太公那样去深谋远虑,却只想采用荆轲与聂政那样行刺的小手段,实在让人惋惜。话虽这么说,没有张良的舍命一击,未必就会成就他日后的事业。
       随着秦国对异己分子的严厉追捕,高渐离那高举在空中的铅筑再无接力者,秦王逐渐淡忘了那些混迹在草莽间的芒刺。他们太弱小,他们甚至迎风就倒仆了,成为了帝王的铺路石。秦王席不暇暖,顾不了这些鸡毛蒜皮。
       前397年,著名刺客聂政以他激烈的刀路,在韩国国都刻写了让历史颤抖的一笔。对韩国历史上这一重要事件,张良非常清楚,聂政的精神一直激励着张良。他纤细的脉管里,却咆哮着铁。
       前218年(秦始皇二十九年),在荆轲刺秦8年之后,秦王雄视天下,第三次东巡路经阳武县博浪沙(今天河南原阳县境内)时,已经是春季了。万木复苏的绿色世界里,张良雇用的力士掷出120斤重的铁锥,呼啸着误中副车,见事已败露,张良立即逃逸。作为行刺武器的铁锥,人们并不陌生。因为“朱亥袖四十斤铁锥锥杀晋鄙”,但力士使用的这种巨型铁锥,在考古中始终没有发现。根据考证,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铁锥,没有固定形状,随使用者的力气而制。这是铁锥在中国历史上第二次现身,距离朱亥那次一击成功,已是47年后的事情了。
    [ 1 ] [ 2 ] [ 3 ] [ 4 ] [ 6 ]    张良改名换姓逃到阳武,在那避难几天再到下邳(在现江苏雎宁县西北方向)。据说赢政风声鹤唳地搜捕他,张良却还返回看望被捕就义的渤海壮士,可见他很重视侠义。后来,张良在下邳自感难保,仍旧把杀人避难的项伯(就是项羽的季父)掩藏起来,豪气不可等闲小视。
       博浪沙由于河道迁移已经湮没,但是现在河南原阳(原阳应为原武和阳武,博浪沙在旧阳武)还立有博浪沙碑,后人一直追忆着张良刺秦的壮举。
       湖南籍的历史学家马元材(非百)先生在20世纪30年代亲临博浪沙考察,马先生在《博浪沙考察记》里指出:“博浪沙在今河南省旧阳武县城东南隅。有邑令谢包京立古博浪沙碑尚存。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予至阳武,曾特往游观。当未至其地时,每疑所谓博浪沙者,必为深山大泽,茂林曲涧之地,可以薮匿逋逃;否则,发笱门,却笠居,凭力斗于穴,可幸免耳。不然,则张良何以必于此地阻击始皇帝?又何以阻击不中后,竟能大索十日而不可得?及亲兹土,始知除荒沙一大堆之外,殆全为无草木,无山涧溪谷之一大平原,牛羊散其间,可数而知也。……盖博浪沙乃当日一地名,其地必多风沙。……大概张良当日探知始皇东游,必经由此道,故与仓海力士予伏于此。又至天幸,始皇车马过此时适风沙大起,故遂乘此于风沙中阻击之。此种风沙起时,往往弥漫空中,白昼如夜,对面不辨景物。不仅阳武如此,与在开封时,即已遇有三四次之多。正惟其阻击系在风沙之中,故观察不确,致有误中副车之事。亦惟其系在风沙之中,故虽阻击不中,亦无法能从万人载道之内,将主犯明白认出。及至大索十日之时,则张良等已去之远矣。”(转引自《复活的历史》,李开元著,中华书局,2007年4月版)这样的分析,入情入理,博浪之沙宛如历史迷雾,让后人窥见了些许真相。
       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指出:“张子房欲为韩报仇,乃捐金募死士,于博浪沙中以铁锥狙击始皇,误中其副军,始皇怒,大索三日不获。未逾年,始皇竟死。自此陈胜、吴广、田儋、项梁之徒,始相寻而起。是褫祖龙之魄,倡群雄之心,皆子房一击之力也,其关系岂小哉!余尝有诗云:‘不惜黄金募铁锥,祖龙身在魄先飞。齐田楚项纷纷起,输与先生第一机’。”应该说,这是对张良极为高瞻的评价了。但其中,我们仍然可以看见无名那飘浮的身影。
       前216年,(秦始皇三十一年),秦始皇夜里微行于咸阳郊外,在兰池宫附近遇刺。兰池呈簸箕形,据《三秦记》记载,兰池是秦始皇引渭河水而造,东西二百里,南北二十里。湖面常常云烟雾绕,仙乐飘飞。湖中有蓬莱山、鲸鱼石等景观,后毁于战火,现已无存。当时情况十分危急,“见窘”就是被搞得很狼狈。那无名的刺客被始皇的四名武士围攻,最后被砍为肉泥。秦始皇恼羞成怒,下令在关中搜捕刺客同党,闹了二十日,民间恐慌,物价飞涨,一石米的价钱涨到了一千六百钱。据考,这是秦始皇一生中最后一次遇刺。
       看看,又是一个“无名”的刺客!看来六国的反抗运动并未消弭,这不能不引起秦始皇对现行政策的反思。但四年之内连遇3次刺杀,他已心力交瘁。
       刘邦灭了项羽建汉称帝,公元前201年(高祖六年),大封功臣,让张良选择3万户作为其封地,张良不敢接受。他太明白“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的不变至理,推辞说:“我和帝初次见面时在留,把我封在留就可以了。”因此,张良被称为留侯。张良一直称病,晚年避居留城封地,死后葬于留城东微山岛上。墓在微山西麓,墓下方上圆,高15米,长宽各100米。墓前有清乾隆二年立石碑一幢,上书“汉留侯张良墓”,高1.7米,宽0.9米,厚0.16米。现在,墓前还有一个村叫“墓前村”。
       梁启超在《中国之武士道》里尖锐发问道:“荆卿以还,次有张良,次有贯高,皆同起于前后三十年间。自兹沉沉黑暗数十世纪,不复有此等人物闻于历史矣。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先民之元气断丧如此其易也,谁之罪欹?”(《中国之武士道》,136页,中国档案出版社2006年6月1版)其实,他把张良视为了“侠士”的终结者――“自留侯以后,而武士盖如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云。吾叙述至此,而几不禁获麟之涕也。”(同上书,138页)中国仁兽麒麟,鲁国西狩获麟,孔子为之涕下,乃是文化史上最悲壮的一哭。这种绝望的无边黑暗,一直蔓延到清末,才被同盟会的沥血一击所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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