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中学教师朋友姓许,她是性格很直爽的东北女子,做事有些不拘小节,我们都很喜欢她。去年,她随丈夫去了美国洛杉矶定居,丈夫是跨国企业的高级工程师,而她经推介在一所语言学校教中文。
她进语言学校教课之后,大家也都很喜欢她,也许是她很阳光的性格很适应美国人的文化吧。她一直觉得很舒适,甚至有点如鱼得水的感觉。
但是,有一天,她忽然遭遇了一件很别扭的事情。他们学校举行了一次考试,考试后,她开始批改试卷,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学生中文学得真是差,简直出乎她的预料,令她感觉羞耻。一个班的试卷,最后改得她很抓狂。
第二天,她将试卷发下去,狠狠地教训了一下她的学生们。
就在那天下午,她接到校长的约见通知。她问校长秘书,校长是因为什么事情要见她?难道是考试成绩吗?
校长秘书很遗憾地告诉她说:“不是的,校长约见你是因为你遭到了班里19位同学的投诉。”
她听后一下子震惊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居然会集体投诉她。怎么可能?
在去校长办公室的路上,她不断分析自己的错误,最后认定如果真的是投诉的话,可能就是自己上午批评学生时说错了话,但是她实在记不得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请她坐下,问她: “许,您是否知道自己被学生投诉了?”
她回答说:“是的。”
校长问她:“你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被投诉吗?”
她说:“也许是我上午在指出学生们考试问题的时候说错什么了,如果有,请相信我是无意的。”
校长笑着说:“不是的,没有人投诉你批评他们。他们投诉你是因为你在他们的试卷里叉打得太大,超出错误范围了。”
说完,校长从抽屉里掏出一把卷子。而此时的她还傻愣在那里,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当老师十来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打叉还有打出范围一说。
她走上前去,看校长指着卷子的一个叉对她说:“你看,这个学生的第五题错了,你给他打了一个叉,这个叉打得实在太大了,都打到第六题了,而第六题他是答对的。这个学生的也是……他们认为你打的叉已经超出错误答案的本身,已经打到他们正确的答案上了,这让他们感觉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尊重和认可。”
她仔细一看,自己果然把叉都打出了范围。原因是因为她改卷子时实在太恼火了,一时气急,叉打得有些夸张了。她没有想到,恰恰是这些夸张的叉,却不小心让学生们感觉到自己没有受到公正的评判,没有获得足够的尊重,甚至蒙受不白之辱。
当她再审视这些叉的时候,马上意识到自己真是错了,她自己也分明感觉到了那巨大的叉中透露出来的失望和恼火。她猛然明白,自己作为一名教师,不该意气用事,理应给学生们一个平静而公正的判别,绝不能因为一个人的一个错误而抹杀他那份正确的荣耀,因为每一分的公平都事关着一个人的尊严。
第二天,她便在课堂上向那19位同学道歉,她告诉学生说:“谢谢你们很客观地给了我一个投诉。它让我明白,你们是尊重老师我的。”
(李玉梅摘自《妇女》)
